哪怕不想到那么多,只想到它的母亲,叫她开怀,就足够了。

“来瞧瞧我买回来的东西。”想到这个,嘉靖侯精神就是一振,之后目光落在流口水地看着自己手上包裹的胖猫仔儿的身上,微微一笑,将包裹打开,就见里头都是各样儿的蜜饯,透着甜香。一旁还有些乳鸽等等小吃,热气腾腾的,见猫仔儿装模作样地探头看了看,之后扭着小身子就扑到了小垫子上翻着小肚皮仰面躺倒,张开了嘴巴等待投喂,嘉靖侯不由含笑撕了些乳鸽来给小东西添嘴。

阿眸陛下幸福地仰面吧嗒吧嗒地吃了,猫生幸福得一比那啥!

“方才我看见乔姐儿了,性情倒是不错。”嘉靖侯一边给胖猫仔儿喂食,一边说道,“可惜她母亲不是个明白人,叫母亲说得心动了。”

“乔姐确实好,只咱们的哥儿……”

“她自己说了,家中定亲,我从前也往金陵去过,是谁家心里有数。”嘉靖侯见谭氏忧虑,便温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那家的小子也还算出息,明年下场我想着总能中个举人回来,到时候给他寻个差事,给乔姐多些嫁妆,自然能过得极好。”

他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母亲想的好,只是乔姐虽好,我并未想过定给咱们的儿子。”他还有一次子走武将之路,虽并不非要门当户对,却定然是要给儿子寻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孩儿。

乔姐很好,然儿子不喜欢,嘉靖侯也不想要妹妹那样一个不省心的给儿子做岳母。

“都听你的。”谭氏嫁给嘉靖侯,除了太夫人处总有龃龉,旁的并未吃过什么委屈,因此心胸格外开阔,听了丈夫的允诺,此时便忍不住笑道,“单论嫁妆,多少我都给的。”

“你啊。”谭氏在自己面前从不避讳,却叫嘉靖侯感到松快,见手下一团毛茸茸,是胖猫仔儿拿小爪子催促自己赶紧投喂,也露出了笑容来,顿了顿,便与谭氏说道,“这几日,母亲处你不要去了,她病着,安心静养,我过去瞧瞧就是。”

“这……”

“她如今心情不顺,为难你,难道你不是要受着?”嘉靖侯温声道,“我是儿子,还是叫我领了这些吧。”

只要他不叫弟弟回府,不叫阿琇那个小白眼儿狼得偿所愿,母亲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抱怨。

可是凭什么他定要做个吃亏的好人呢?难道就因为他是哥哥,是伯父,就得委屈自己的妻子女儿?!

“阿萧大婚之前,母亲若一直不好,岂不是……”谭氏想到林萧大婚,若那时太夫人称病不见,这叫人怎么说呢?一时便生出了些不快来,低声说道,“委屈了咱们的儿子。”

太夫人不给做脸,只怕京中又要有些不堪的传言了。

“你放心,那日,母亲一定能见人。”嘉靖侯却笑了笑,见阿眸翻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下头元湛竟眼巴巴地,也觉得元湛可怜些,伸手将沉甸甸的小身子递到了元湛的面前,见他飞快伸手抱过来,搂的胖猫仔儿直翻白眼儿,不由咳了一声,温声道,“你带着它走走,瞧着哪儿熟悉些。”

见元湛应了起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抱着胖猫仔儿跑了,就跟防贼一样,嘉靖侯一时竟端不住温煦的风姿,与谭氏骂道,“这小子!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那是他闺女!

“他也苦得很,你也知道,你闺女从小儿古怪,又矫情,一点儿胭脂味儿都不能闻,闹得他那王府里丫头都少的。”谭氏便叹气道,“还给阿湛说什么沐浴更衣就得自己动手,叫丫头在一旁服侍清白不保什么的,累得他如今铺床都是自己。没了他,我都担心你闺女嫁不出去!”

不说宗室,就是普通富户,也没有能忍受这么古怪媳妇的不是?

“我闺女天下无双的,少了他照样儿许多人喜欢得不得了,这点子小要求算什么。”嘉靖侯其实心里也是认同谭氏的话的,却还嘴硬地说道,“他得了咱们闺女,才是捡了大便宜。”

林萧在下头听得撇嘴,忍了很久,见好友抱着胖猫仔儿跑了,不由羡慕地看了一眼。

每次与父亲母亲说起关于妹妹的教育问题,总叫他觉得刷三观!

元湛才不管岳父如何与自己说话呢,此时抱着在自己怀里好奇地张望的胖猫仔儿,广宁王一直走到了一处十分华丽的庭院的外头,就见这庭院后墙根儿,一棵极高大的大树繁茂极了,绿叶如茵,无数的暗影投落在地上,露出斑驳的阳光。这黑衣青年立在树下默默地仰望这颗大树,仿佛还能看到一个笑嘻嘻的小姑娘一条腿搭在墙头,一只手攀着树枝对下头的自己挤眉弄眼地叫道,“你,你知道这叫什么么?”

“叫爬墙呀哇咔咔!本小姐爬,爬……”一边坏笑,这小姑娘就一面在上头得意地显摆自己,肉嘟嘟的小身子不小心就滚下了墙头,叫自己一把抱住。

“再敢爬墙,打断你的腿!”那时还有些年轻要强的自己,一边给缩在怀里呜呜假哭的小姑娘揉着胳膊,一边骂道。

“只要你愿意回来,爬墙也可以的。”元湛怔怔地看了那墙头与大树许久,突然垂头看着懵懂地歪着头打量那颗大树的胖猫仔儿,低声说道。

她想爬墙,他接住她就行了。

胖猫仔儿歪着头看着面上露出伤感的俊美青年,想到他对自己的王妃竟情深如此,不知为何心里就突然有点儿难受,也还有点儿欢喜。

这两种感觉在它的心里纠缠,叫它竟不能没心没肺地窝在这人的怀里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还这样喜欢。

吸了吸自己的小鼻子,阿眸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很喜欢广宁王呀,比喜欢林萧,喜欢元德,还要喜欢。

为什么呢?

不过是短短的一点点儿时间,它与他相处远远没有元德,没有常王那样来的久,却偏偏他的喜怒最能牵动它的心。

可是大概他不会喜欢它的。

“喵噶。”朕大概失恋了。

垂着耳朵从怔了怔的青年的怀里跳出来,胖猫仔儿扁了扁嘴儿,坐在了草地上有点儿小小的伤感。

“怎么了?”见一瞬间这胖猫仔儿仿佛就不亲近自己了,元湛心中一紧,俯身要去摸摸它,却见它动了动,躲开了自己的手,突然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不叫摸?!

它不喜欢自己了?!

那喜欢了谁?!

他要宰了他!

第62章

广宁王愤怒得如同被人掰了庄稼的老农民!

任谁辛辛苦苦费尽了心思将庄稼种出来,蹲守多年,一不小心这庄稼就要不归你了,都得特别愤怒。

胖猫仔儿莫名其妙地面对这种愤怒,两只耳朵抖得如同秋天的落叶,瑟瑟发抖。

“喵,喵……”不敢霸气,唯恐叫人人道毁灭的胖猫仔儿自动领悟了示弱技能,抖着小身子就拱到了树后,探出一只小脑袋用力地卖萌。

见着可怜巴巴的胖猫仔儿,元湛愤怒的心冷静下来,抿了抿嘴角,对那只躲在树后的小身影努力平静地说道,“过来。”

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往有点儿喜欢的这个人身边去了,胖猫仔儿砸吧了一下嘴儿,缩得更往里了。

“你不喜欢我了么?”胖猫仔儿缩了,元湛心里跟火烧似的,顿了顿,缓缓地往树后走,见姜黄色的小身影撇着小短腿儿转身玩儿命地跑,带着一些惊慌,小模样儿略搞笑,火气慢慢消散了些便轻轻地问道,“我对你不好么?我不好看了么?”

见胖猫仔儿惊悚地看了自己一眼,四只小短腿儿倒腾得更欢了,如同在地面上滚动一样就往前头跑去,元湛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几句话,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究竟哪里不对?怎么突然就翻了脸?

阿眸头都不敢回地就滚回了前院,差点儿没气儿,冲回了房间,就跟找着靠山了似的就滚到了谭氏的怀里瑟瑟发抖。

“怎么了这是?”谭氏捧着阿眸圆滚滚的小身子疑惑地问道,“莫非是阿湛欺负你?别怕,都跟我说,回头我给你寻公道!”做岳母的不撕了倒霉女婿才怪了!

见她对自己细声细气儿地说话,阿眸心里越发地羞愧了,怎么能暗恋人家的女婿呢?那自己与那个阿琇有什么区别?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胖猫仔儿决定日后跟广宁王疏远距离,努力做一只安静的孤独的小猫仔儿。

“喵噶!”胖猫仔儿拿脸蹭了蹭可好可温柔的嘉靖侯夫人,甩了甩尾巴,吧嗒了一下嘴儿。

“原来是饿了。”嘉靖侯用心地在一旁看着,见胖猫仔儿捂着小肚子装可怜,松了一口气,将女婿从要干掉的名单上划下去,见此时元湛皱眉慢慢地进来,便温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开饭?”见元湛动了动嘴,往阿眸的方向看去,此时胖猫仔儿正撅着小屁股跟谭氏脸贴脸抱在一起,不由一颗心就歪了。努力和气地与元湛温声道,“它,它还小,正是贪玩儿的时候,你不要与它计较。”

“这话,当年她嫁给我的时候,您就与我说过。”想当初刚刚做了广宁王的岳父,嘉靖侯也是用温和的笑容与自己说道,“这孩子还小呢,寻常,王爷多担待。”

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嫁给二十多岁的自己,是有点儿委屈的,可是他喜欢她,又能怎么办呢?

他想照顾她,想要给她最好的,想要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多简单的愿望,却还是不能够实现。

阿眸正与笑眯眯的谭氏沟通感情,转头就见了元湛阴郁的脸,小寒毛儿都竖起来了,更害怕了。

不过,他怎么那么生气?

胖猫仔儿偷偷从谭氏的衣袖下头扭着小身子看这青年的表情。

因胖猫仔儿要吃饭,整个侯府都忙碌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就预备好了膳食给宫中出来的贵客接风。

不说阿眸陛下吃得满嘴流油,就说后院嘉靖侯太夫人处,此时见着一个丫头跪在自己面前说自己的委屈,就听见外头丫头进来,言道整个厨房忙碌的不行,侯爷一句话下来,连给老太太炖一碗汤都不行,就叫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此时歪在软榻上,太夫人头上缠着抹额,气喘吁吁地往下看去,就听见那丫头哭着告状道,“叫奴婢给一只猫磕头,还,还要卖了奴婢!”

“混账,混账!”太夫人自然记得那只猫的,只是再是御猫,这也有点儿过了,听见了这话,只厉声道,“叫侯爷过来!”

府中宝塔尖儿发了火儿,谁也撑不住的,只不大一会儿,就有丫头唤了今日格外春风得意,正回味着胖猫仔儿给自己分享了的一块咬掉了瘦肉后的肥肉欢喜的嘉靖侯过来。

顺便提一句,阿眸陛下从来不吃肥肉。

“母亲唤儿子。”嘉靖侯笑容满面地过来,见太夫人满面怒火,笑容就慢慢地收了,脸色平静地问道。

他的身后有丫头过来扶他往椅子上坐,叫他一把推开。

“出去!”收了笑的嘉靖侯就对身后那个浓妆艳抹,打扮得妖精似的丫头呵斥道,“谁准你动手动脚?!给我滚下去呆着,回头看本侯爷不卖了你!”

“你,你在我的面前说这个,是在说给我听?!”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突然觉得有点儿看不明白自己的儿子。

“这丫头不好,心都野了,日后怎么服侍母亲?”这个是亲娘,不是宫里太后那种名分上的,嘉靖侯还是不会与亲娘争执的,此时抹了一把脸,露出了笑容来走到了太夫人的面前坐下,这才温声道,“母亲寻我何事?”

“你媳妇儿今天闹得府里都不太平,就为了一只猫,这是不是……”

“那猫可不得了。”嘉靖侯俊美的脸上笑如春风,努力给亲娘普及常识,温柔地说道,“那可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御猫,御书房都随便进出的,不仅如此,您也听说过,陛下疼爱它,疼爱到一桌儿吃饭,这才是一时都离不了的,不是儿子面子大,想请来都不行的。”见太夫人怔了怔,微微皱眉,他便继续说道,“您看它脖子上的玉牌没有?陛下随身之物,见之如见陛下的,别说儿子,府里都没有一个及得上它一根毛的。”

“真,真的如此?”太夫人隐隐也听说过,便结结巴巴地问道。

“况它还是我的学生。”嘉靖侯在太夫人猛地抽搐的脸色里慢慢地说道,“我疼爱它,想要给它好点儿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他突然笑问道,“难道儿子一个侯爷,竟在府中做不得自己的主?”

他的目光落在那告状的丫头身上,冷冷地说道,“母亲的身边,总是有小人挑唆!若是儿子不过来解释一番,不是叫母亲与太太生出嫌隙来?这样的背主,只知嚼舌根子的丫头,也别要了。”

太夫人见嘉靖侯眼角冰冷,知道今日自己房中丫头犯了口舌忌讳,沉默了片刻,点头应了。

“你二弟……如今在外头辛苦着。”今日叫嘉靖侯过来,太夫人就是为了说说自己儿子与最疼爱的孙女儿的事,见嘉靖侯竟听了自己这话起身俯瞰自己,脸上气色很不对,心中有些胆怯这个最出息的儿子,却还是叹气道,“这屋里没别人,我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阿琇……多好的人才?京中闻名的才女美人,多少家想要求亲恨不能踏破咱们家门槛儿的,不是为了你,我舍得叫她去做小?”

“若母亲说这个,儿子无话可说。”嘉靖侯冷冷地说道。

“听我说完!”太夫人急忙抓住儿子的手,见嘉靖侯低头俯瞰自己冷笑,急忙说道,“我知道你心疼闺女,可是这样儿也是为了你的阿眸不是?她这病着也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难道广宁王就一直这么守着?与其日后便宜了别人叫她吃苦,不如叫阿琇照顾她,自家姐妹……”

“若真是自家姐妹,断没有抢妹妹夫君的贱人!”嘉靖侯听明白了,甩开了母亲的手笑着说道,“母亲说得冠冕堂皇,真以为我是个傻子?!阿琇,日后别叫我再看见她!不然,母亲死个孙女儿,日后别伤心。”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子!”见嘉靖侯竟然威胁自己,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厉声道,“你这样不孝,连母亲都不敬,对弟弟侄女儿没有慈爱之心,你,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叫我成了这样的,不就是母亲你?”嘉靖侯看着太夫人苍老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仿佛厉鬼,突然笑了笑,温声道,“母亲若恨我,只往陛下面前告我去,告我为子不孝,叫陛下夺我的爵位罢了我的官,最好再抄了咱们的家,日后母亲就能与二弟往外头过小日子。”见太夫人语塞,显然是舍不得荣华富贵的,嘉靖侯这才冷冷地说道,“您是我母亲,儿子说什么都会孝顺您,只是没有连弟弟侄女一起孝敬的道理!若再叫我听见您算计我家阿眸,还有阿萧与阿晟,母亲,儿子就不知会做出什么!”

“与阿晟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次子,我心尖儿上的孩子,日后,您不必撺掇妹妹与咱们家结亲。”嘉靖侯说完了这些,见太夫人气得不轻,便冷淡地说道,“还有阿萧,若大婚之时母亲心怀怨愤,那时连累的,恐怕就是一家。”

“您自己想清楚。”他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回身露出了一个善良的笑容,温和地说道,“至于广宁王守不守得住……您放心,若他守不住,儿子就送他一程,绝不叫您疼爱的孙女儿在别的女人手上吃亏,安心就是。”

他说完这个,转身愉快地走了,只留下浑身发冷的太夫人委顿在软榻之上,许久之后,厥了过去。

第63章

嘉靖侯的威胁很给力,至少庆德长公主下嫁的前几日太夫人偃旗息鼓,侯府真是风平浪静。

胖猫仔儿如今闹了一天,睡在一处特别给自己收拾出来的精致华美的房间,瞧着仿佛是从前某位小姐的闺房,里头的摆设陈列又精致又好看,到处都是阿眸喜欢的模样,不知多和自己的心意。

睡在那软绵绵的床上的第一天,阿眸就做梦了。

它梦到一个两只脸颊胖嘟嘟的小姑娘缩着头,就跟小松鼠儿一样窃笑着进来,钻在了被子里头拱来拱去,还小声儿地说道,“看看你这个广宁王怎么做人!”

明明它应该不知道这小姑娘做了什么的,可是阿眸却觉得,她是知道的。

这个小姑娘在刚刚袭爵的广宁王元湛的香囊里头放了一只肥嘟嘟的大肉虫。

可巧儿的是,前一日京中有名厉害的四公主,就叫大肉虫当头袭击了一下。

胖猫仔儿仿佛是蹲坐在一旁看着这小姑娘使坏,哪怕眼前只是一个发坏的小姑娘,却觉得自己知道后面的事。

四公主是贵妃之女,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女孩儿。前儿叫人丢了虫子又当街尖叫起来,仪态尊贵都不见了,正是丢人的时候,因此叫人要将那害了她的人寻出来处置,这些这个小姑娘不知道,然而让广宁王元湛却是知道的,因此当香囊里翻出了那虫子叫四公主问到头上,元湛镇定点头,承认是自己做的。

皇帝本就不大喜欢这个已经过继的儿子,朝上狠狠地骂了他一回,叫他闭门思过。

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几日后,她很难过,觉得是自己顽皮叫元湛招了无妄之灾,想要往皇帝面前认罪,却叫这个一脸阴郁,对她总是冷言冷语的少年拦住了。

“与其骂你,不如骂我。”那俊美阴郁的少年俯身看着还缠着包包头,眼睛圆滚滚的小姑娘轻轻地说道。

胖嘟嘟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自己玩笑得过分,可是仰头看着这少年眼睛里都是自己,又觉得生出了甜蜜来。

从那之后,从来看广宁王不顺眼的林家大姑娘,才与他做了好朋友。

胖猫仔儿垂着头,听着那小姑娘绕着那少年发出快活的笑声,突然觉得有点儿难受。

她不是故意要寻四公主麻烦的,不过是因这个人那个时候,指着她未来的嫂子庆德骂得好厉害,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她丑人多作怪,想要霸着俊美的林萧。

她为嫂子抱不平,却没有想到连累了元湛。

“喵噶!”我不是故意的。

“主子!”胖猫仔儿踢着小短腿儿在床上挣扎,一旁睡在矮榻上的弱水急忙起身,将明显是做恶梦了的胖猫仔儿推醒,见它起身滚在床上揉眼睛,可怜巴巴的,便温声道,“主子怎么了?若是哪里不爽快,就与奴婢说。”她话音刚落,就见这浑身毛儿都睡得凌乱了的胖猫仔儿呆呆地看了自己一会儿,之后猛地蹿下了地面,撒腿就往外头跑去。

弱水怔了怔,急忙跟上,却见阿眸仿佛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笔直地到了白日的那颗树下。

“主子?”见阿眸蹲坐在树前怔怔地,披着单衣起身的弱水不由急急地唤了一声。

阿眸却浑身颤抖。

它为什么,会梦到别人的人生?为什么梦到这些的时候,自己会感到这样熟悉,熟悉得仿佛,这都是它亲身经历过的一切?

不知为何,它就觉得有些心酸,想到了白日里谭氏,嘉靖侯对自己的温柔,那么慈爱,仿佛,仿佛是对着自己的孩子。

“喵……”它试着叫了一声,却还是一只猫的叫声,不由垂着头不做声了。

它怎么会觉得,自己从前还做过一次人呢?

觉得,其实她就是它。

想到了这个,阿眸就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来,绕着这大树几圈,找准了地方飞快地往下挖去,连弱水对自己的呼唤都顾不得了,不知挖了多久,连爪子都破了,却终于从那小小的地洞看到了一点尖锐的光来。

“主子,我来吧。”弱水见胖猫仔儿伤了爪子却还着魔了一样地挖着泥土,心疼得什么似的,急忙将它抱到一旁,拿自己的衣裳给它擦了伤口抱住,之后自己往那一角挖去,不大一会儿,竟微微一怔,从那里头翻出了一个小小的匣子来,她送到了阿眸的面前,见这只胖猫仔儿的眼睛看着这匣子,仿佛带着恐惧踌躇与震惊,急忙将它抱在怀里,看着它伸爪颤巍巍地打开了那个严严实实的小匣子。

那里头只有一张很陈旧,陈旧得微微发黄的纸。

纸上面,只有用毛笔歪歪斜斜地画着的一只姻缘伞,伞的下头左边丑丑地写着阿湛,右边写着的,却是阿眸两个字。

阿眸!

阿眸的头疼的仿佛要裂开一样,无数的画面在眼前晃动,滚在弱水的怀里瑟瑟发抖,有很多的记忆冲进它的脑海里,然而最清晰,最深刻的,却是也是一个月下,红着脸的那个小姑娘捧着这个小匣子欢欢喜喜地到了这里,将这个匣子虔诚地埋了下去。

“土地公公都知道了,要保佑阿眸呀!”她对着大树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小声儿说道,“阿湛和阿眸,要永远在一起呀!”

永远都在一起呀!

眼泪就从它的眼睛里滚出来,当它再次有了神智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小床上,四周围了很多的人,嘉靖侯与谭氏一脸忧色地看着它,后头跟着的,却是只穿着里衣赶过来的林萧与元湛。

此时这四人的目光都落在它的身上,阿眸这才发现,自己的小爪子紧紧地勾着那张画着姻缘伞的纸,它的目光笔直地落在满面忧色的元湛的身上,之后努力地爬起来,拱到了谭氏的怀里,嗷嗷大哭!

它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成了一只猫仔儿之前,还有这样不寻常的身份!

它也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倒霉,穿成了一只小猫仔儿!

她明明是嘉靖侯府的大姑娘,却全都忘记了。

它忘记了,还算无忧无虑,可是它的爹娘兄长,还有元湛,这些年多伤心与牵挂,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谁,是谁害了它呀!

胖猫仔儿拿自己的小爪子抱住母亲的脖子就哭起来,谭氏听了它的哭声,看着它与从前不同的亲近,顿时心中一醒,之后抱着这个小身子也失声痛哭。

“叫人守住门。”元湛见猫仔儿抽噎得小身子都发抖,心里也心疼极了,只叫弱水往外头守着不许叫人进来,又见嘉靖侯含着眼泪劝着谭氏往床上坐了,目光落在那只死死地抓着纸不放的胖猫仔儿的身上,顾不得它的身上全是泥土,转身拿着干净的白布给它重新包扎伤口,口中轻轻地说道,“别哭,过几日,一定就不疼了。”

他敛目的容颜俊美如同谪仙,然而胖猫仔儿看着这美人儿,顿时悲从中来!

它,它现在成了猫仔儿,怎么再跟美人儿谈情说爱呀!

虽如此,然而阿眸的心里却不知为何更欢喜了起来。

原来它喜欢的就是自家的美人儿,这个还是可以有的。

拿小脑袋拱了拱元湛修长美好的手指,胖猫仔儿又咧嘴傻笑了起来。

“你还知道笑!”见小混蛋没心没肺,哭了一会儿又好了,嘉靖侯心中一松,弹了媳妇儿怀里的胖猫仔儿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