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城澄十分好奇,刚上马车就打起帘子看向窗外,猜他们要去的地方。裴启旬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猜对了:“我们要去百年粥店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她还能掐会算不成?

  “因为我现在特别想吃他们家的牛肉蛋花粥…”她摸摸空瘪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到了地方,荣王便帮她要了一碗城澄心心念念的牛肉蛋花粥,还帮她要了一碟煎饺,两个小菜。东西都是提前做好的,很快就上齐了。城澄拿起筷子,正“磨刀霍霍”,忽然发现他只是坐在旁边喝水,不由奇怪道:“您不吃么?在府里吃过了?”

  他摇摇头:“本王不习惯吃外面的东西。”

  “不是吧!”城澄意外,“那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这么饿着?”

  “每回行军,本王都会带上府里的厨子。”况且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在军营里他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不会觉得有什么,心思也没放在吃食上。若是回到京里,他的口味就叼起来了。

  城澄这时候才想起来,上回他们在得闲居,也是她一直在吃,荣王压根就没怎么动筷子。那时候还以为他是吃醋了不高兴,所以才没食欲,现在看来,原来是挑食呢!

  “您这样可不行。”她肃色道:“这天底下的美食这么多,您得错过多少啊?”

  荣王不说话,只是摇头。

  气氛正有几分尴尬之时,李顺达在旁解释道:“王妃殿下,恕奴才多嘴,从前殿下还小的时候,奴才曾经偷偷地给殿下带过宫外的吃食。可是殿下身娇体贵,没用多少就大病一场,瘦得险些脱了人形呐。”

  荣王不悦道:“要你多嘴?”

  城澄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敢情是小时候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留下了心理阴影啊。她舀了一勺粥,吹了一吹,送到裴启旬唇边,哄骗似的说:“王爷您尝尝这个,粥是养胃的,不会吃坏您的。”

  香味扑鼻,闻起来的确是不错,但要他吃…裴启旬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在城澄鼓励的目光里,终于张开了嘴,吞了下去。

  “怎么样,不错吧!”她冲他挑眉,扬声叫老板又上了一碗。裴启旬无法,只得跟着她一起吃了,好在味道的确不赖,回头若是身上不舒服,那再说以后的事儿吧。

  让他在意的是,她喂过他的勺子并没有换掉,而是继续用着,一点都不嫌弃他的样子。裴启旬心里头暗爽了半天,城澄却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错便是了。

  “咱们今天去哪儿呀?”她佯作不经意地问他,实际上心里头紧张着呢,生怕吃完早点就打道回府了。

  他淡淡答道:“你不是想去挖野菜么?今儿天气不错。”

  “今天就去?真哒!”她高兴极了,一时忘记王妃应守的礼仪,对他露齿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儿。

  他宠溺地点头,掏出干净的白帕,替她擦了擦无秽的嘴角。

  马车一路向北,直至出城。眼看着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城澄的状态也越来越放松,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儿。她哼的小调他从来没听过,但出乎意料的悦耳,不由自主地掏出笛子来为她伴奏。

  城澄崇拜地望着他:“殿下不仅文武双全,还通音律,这天底下还有您不会的事情么?”

  “哄女人,算么?”他说话向来谨慎,然而这句话像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一般,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城澄,本王不知如何才能让你高兴。”

  她错愕地看着他,不解地说:“我现在就很高兴呀。”

  “高兴到足以让你留在本王身边么?”他掀起帘子,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旷野,轻声问她,“城澄,如果今日在这里,本王放你自由,你会不会就此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

  她试着糊弄过去,笑着说:“您怎么会这么问…”

  “回答我。”

  “当然…不会了!”她没有傻到那个份上,荣王现在肯定不会放她走,在事实已定的基础上,为什么不挑点好听的话说,让他高兴高兴呢。“王爷,有些话,或许城澄早就该同您说。您放心,事到如今,我定不会轻易离开王府。”

  “此话当真?”

  她点头:“请您相信我。不说旁的,女儿还在宫里,您觉得我能那么没心没肺地走了么?”

第49章 决绝

  第四十九章决绝

  这句是大实话。

  裴启旬苦笑了一下,心里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失落。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他先下了马车,回过身正要去扶她,却见城澄自己从上头跳了下来。衣带翩飞,像只火红的燕尾蝶。

  “走,我带您去。”她一面拉着裴启旬往前走,一面回过头问底下的人:“东西都带了么?总不能叫我们徒手挖吧。”

  李顺达忙道:“都带了都带了,奴才办事儿,您放心。”

  城澄冲他一笑,转过身来挽着裴启旬的手继续往前走。他很喜欢她这样抱着自己的手臂,好像全心依赖他的模样。

  “小时候,我就是这样挽着爹爹,走在这条小路上。”她一开口就煞风景,浑然没察觉似的,兴冲冲指着前面的小山头,“就是那儿,翻过这个坡,另一边就是了。现在白蒿和荠菜正是鲜嫩的时候…”

  他见她这样兴奋,禁不住问:“别告诉本王,你采了之后还要吃?”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要吃啦,不然采了干嘛!”

  裴启旬默了默,忍住了那句“那不都是牲畜吃的么”,然后默默地跟着城澄继续向前走。他有预感,在今早吃过了小吃摊上卖的粥之后,他也即将要吃“牲畜吃的”食物了。

  翻过眼前的山头,另一边果然长满了野菜。城澄兴奋地上前,指给他看什么是什么,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荣王记忆力绝佳,很快就记住了。两个人一起挖了小半个时辰,都没顾得上说什么话。等看着带来的筐子已经满了两筐,城澄的积极性也退却了不少:“成了,就挖这么多吧,还得给别人留一些呢。”

  裴启旬如蒙大赦,拉她下去喝水。等两人喝饱了水,他本以为可以回去了,却见城澄拉着他的手,把他拖上了另一处山坡。

  “在这里吹吹风吧,这里视野很好的!”

  他将信将疑地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心头忽然一震。孔子登东山而小鲁,他们登上个野坡,也算能小览一番京郊了。

  “的确有几分野趣。”他夸赞道。

  城澄得了他这么一句夸奖,颇有些小骄傲:“是吧!京城再繁华,江南再热闹,都囿于人工,失于自然。所以我更喜欢人少的地方,与天地同乐。”

  他笑笑:“你这小女子,若是生在魏晋,或许也能做个隐士。”

  “就是生在今朝,又有何不可呢?”她认真地说:“我虽无隐士之清高,但避世的心确实是有的。”

  “你还这样年轻,怎会不喜欢繁华热闹?”他颇为不解,只觉得城澄这般女子,若是当真埋没于山野,实在太过可惜。

  “大概,我是个怪胎吧。”她没心没肺地笑笑,“但愿昭祉不要像我,不然困在皇宫那种地方,定会生不如死…”

  “别忧心。人的适应能力都是极强的,别说昭祉是在宫里长大,就算是你——如果当初三弟当真把你抢进宫,你难道就活不成了么?”

  “谁知道呢。或许我会像家雀一样,不愿为笼中之鸟。又或许我只是一只金丝雀,命来如此,哀叹两声便好。”提起皇宫,她忽然想起一件现在看来或许很遥远,但将来很有可能发生的一件事。荣王既然有心谋反,以他的才能和手段,保不齐就有成功的一天。那么作为她的王妃,她该不会也要进宫去吧?

  那可不是她想要的!

  城澄忙道:“您应知晓,我的心不在后宫,也不在朝堂之上。若不是因为昭祉,我这辈子都不想入宫一趟。”

  荣王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言下之意,心头不由有些紧张:“如果将来的宫廷,没有任何人能够限制你的自由呢?”

  “您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殿下。”她笑了,像看着孩子般看他,“就算皇帝太后不管,还有那么多祖宗规矩压着。您知道我这辈子最怕什么么?不怕苦,不怕累,我就怕规矩。”

  “城澄,你明知道——”他感到为难,“你究竟想让本王怎么做?如果要夺回咱们的女儿,本王不得不走这条路!”

  可如果谋反成功,就要失去她的话,那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王爷,您先别激动。”她柔声说:“您的计划,起码也要筹备个三年五载的吧?”

  裴启旬点头的同时,猛然醒悟——是呀!城澄这样容易心软的一个人,就算对他没有多少牵挂,但若到时候他们再有了孩子,城澄定然就不会舍得离开了。

  他是那么想再要一个孩子,一个孕育着他们骨血的孩子。不光光是为了血脉的传承,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自信留下她,他希望孩子能绊住她离去的脚步。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极其龌龊,完全上不了台面的。可是他没有办法,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他不想每天醒来都担心她会不见,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限制她的自由。只要他每天都能看到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难道这样都不可以吗?

  不过裴启旬不知道,城澄和他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她想的是,等再过个三年五载,她人老色衰,荣王大概便会对她厌倦了。就算她能一直保持容颜不败,面对着同一张脸,荣王也该看烦。等到那个时候,他仍正值壮年,如果地位能再前进一步,必然会有数不清的如花美眷争着抢着给他生孩子。到那时,他应该就不会怪她带着女儿离开了吧!

  两人各怀心思,看了一会儿风景。等到太阳开始落山,便又驱车回府。

  回到府中后,荣王去书房处理政务,城澄则回房,听南慧交待她不在府里时发生的事情。

  “苏大公子送了三十盆白鹤卧雪过来,您看看摆哪儿?”

  城澄一怔,不确定地问:“你说谁?苏临麒?”

  见南慧点头,城澄默了默,半晌方说:“送去红袖招吧,我这儿用不着。”估摸着她就是退回去,苏临麒也不能要,还平白打了苏家的脸。

  要说起苏临麒,她也是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了,不知这家伙是心虚,还是别有所图呢?

  她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南慧继续说:“下午长公主府送来了请帖,邀您和王爷三日后去桃花坞赏花。您看看要怎么回?”

  “长公主?”城澄好奇道:“是只邀了我和王爷,还是还有旁人?”

  “奴婢探问过长公主府的人了,说是邀的大多是宗亲,还有长公主的一些朋友。”

  城澄缓缓颔首,心中暗自思量着。她和长公主不熟络,如果云舒也去的话,出去玩玩也未尝不可——只要裴启旬点头。

  这样人多的场合,他应该是不喜欢的,况且既然是长公主设宴,他们还很有可能会见到宋行霈。可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城澄挺想去,但又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她并不亲自去问裴启旬,只是叫来解忧,吩咐她说:“你拿着这请帖,去书房问问王爷,可要同去?”

  解忧领命而去,等待的功夫,城澄叫人拿来她的琵琶,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她一直认为音律有一种十分神奇的力量,能让人在心绪不宁的时候专注起来,全身心地投入于乐音之中。裴启旬来的时候,她便完全没有察觉,只是专注于手下的轻拨慢捻。一曲终了,身旁响起掌声,她才意识到是他来了。

  “您忙完了?”

  她起身来迎,裴启旬将她按住:“再弹一曲吧。”

  城澄点点头,想到自己早就答应要给她唱歌,干脆自弹自唱了一曲《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这是她最喜欢的词,哀而不伤,哀婉久绝。她天生一副好嗓子,清脆悠扬,歌声清越,使听者不由沉浸其中。

  一时静默,过了许久,荣王方道:“为何要唱这么悲伤的曲子呢?”

  “悲伤么?我看不见得。”她随手拨弄着琴弦,悠然笑道:“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多么痛快!”

  “可女子太过刚硬,总是容易受伤害。刚极易折。”

  “呐,或许吧。”

  “你不赞同?”裴启旬向来知道,他们之间有许多不同,但好在现在,两人都在努力向彼此靠近。或许她走得慢一些,他的步子大一点,这都算不上什么。他不想扩大他们之间的不同。

  “赞同啊。”城澄歪头一笑,“可我这么没出息,定不是王爷口中的那种女人。”

  荣王想起她七年前远走他乡的“光辉事迹”,不由摇头失笑:“是么?那可不好说。”

第50章 月圆

  第五十章月圆

  他的话,城澄没有深思。她站起身,让人将琵琶收了起来,似是随口问他:“长公主的邀约,应还是不应?王爷要是不想去,我就写个帖子回过去,推了便是。”

  荣王不答,反过来问她:“你想去么?”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以往每到春日,她都会邀上三五好友,去郊外赏花游春,观花饮酒。

  其实裴启旬心里头清楚得很,城澄是小孩儿性子,除了犯懒的时候,都喜欢跑到外头游玩。为了让她高兴,他已经决定赴宴了,此时故意问她,不过是想捞一点好处。

  他沉吟道:“可这赏花宴,去的大多数都是女眷。本王若是去了,只怕无趣。”

  城澄还不算傻到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那样只会让荣王生气,一怒之下又把她关在房里。她拉住裴启旬的手臂,娇声道:“咱们一起去嘛,城澄保证不乱跑,就跟在王爷身边。有我陪您,保准不会无聊。”

  “你啊,”荣王摇摇头,拿她没办法,“这是又馋酒了?”

  城澄嘻嘻一笑,不置可否。

  天色渐晚,荣王陪她用过晚膳,并不急着走。城澄站着练字消食,他在旁看着,时不时指点一二。等她写得累了,便放下手中的笔,期待地看着裴启旬:“早就听说王爷的字写得好,不如为我题一幅字吧?”

  “你想要什么?”

  “嗯…”她歪头想了想,“千字文怎么样?”

  “…字数是不是多了一点。”

  “那…《滕王阁序》如何?”

  “你为什么都要这么多字的?”

  城澄笑:“字多的话,会不会值钱一点啊?”

  他无语:“本王的字,可是有市无价,你还想拿出去卖了不成?”

  “那倒不必,留作传家宝嘛。”

  裴启旬笑笑:“那你大可以放心,除了墨宝,本王能留给儿子的东西还有很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随口聊着天。夜色渐深,已经到了该洗漱的时辰。庄征托南慧进去问荣王,今儿是留下还是回书房。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句套话,王爷肯定是要回书房的,谁知今晚上王爷学奸了,自己不说,竟把问题抛给王妃,问城澄他该不该走。

  城澄可怎么说,撵他走么?夜深露重,又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书房,她舍不得。但要开口让他留下,又有些羞涩。

  裴启旬看出她的犹豫,以为还没到时候,抬步就要走。城澄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长袖。

  她佯作淡定地说:“这么晚了,王爷就别折腾了,让人把浴桶抬到西配殿吧。”

  他看着她,不自觉地微笑,笑意渐深,深入到眉间心上。

  城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扭过身先去洗澡。几个小丫头在底下嘻嘻地笑,夸她勇敢。城澄的心思却一点儿都不在她们身上,她脑子里现在乱极了,还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办呢。既然将他留下沐浴,那肯定不能让人湿着头发回去,定是要在这里住下了。自他们大婚后,这还是两人同一回同房。虽说这些日子他们亲近了不少,可要是同床共枕的话,还会不会尴尬呢?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又紧张又期待,好像今夜才是新婚一样。

  窗外不知何时起,织起了绵绵的细雨,时不时打在新糊的高丽纸上,嘀嗒作响。裴启旬沐浴完回来,就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室内只在床头燃着一盏红烛,柔和的烛光里,她美好得像误入凡尘的仙子一样。

  许是由于鼻子高挺的缘故,她的侧颜非常漂亮,裴启旬一时着迷,竟不忍心开口叫她,怕打破此时这般如梦似幻的美景。还是城澄发现了他,挤出个笑来道:“您洗完啦?”

  她难得看到他披散着头发的样子,平日里裴启旬总是一丝不苟地束起发冠,人也显得严肃许多。这会儿散下头发,瞧着倒是少了丝威严,多了分温和。

  他应了声,自然地拿起布巾,过来给她擦头发。雪白的布巾很大,往她头上一罩,几乎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城澄慌忙伸手去够,口中道:“我自己来吧。”

  他抓起布巾,灵活地躲开,藏到身后,不容她反抗。城澄抢不过他,顿时没了脾气,由他搓弄。她的头发又长又厚,非常不容易干,平日里都要两个丫头轮流擦,不然手臂都会酸得抬不起来。裴启旬倒好,又有力气,又有耐性,一个人就把她的头发擦得七八分干。

  不过他到底是个男人,下手不知道轻重,有的时候力气大了些,就会拉扯到城澄的头发。她在里头哎呦哎呦地叫,外间守着的小丫头们不明就里,还捂着嘴偷偷地笑。

  最后城澄对着镜子瞧了瞧,这头发干是干了,但是被他搓得乱七八糟,蓬了起来,像个小疯子一样。城澄乜他一眼,拿起木梳,自己对镜梳了起来。裴启旬不甘落后似的,也拿起一柄梳子,在她身后笨拙地折腾。直把城澄拉扯得疼了,忍不住站起来说:“会不会梳头呀你!”

  她难得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平日里多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言语间带着客气,也带着明显的疏离。这会儿估摸着是疼得厉害了,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

  要是别人在他面前这样说话,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此时此刻,裴启旬不但不生气,还笑吟吟地用手帮她理了理头发,将挡在脸上的别到而后。

  “干嘛呀…”刚才她有一段头发打了结,他没有理顺就去梳,那一下太粗鲁,城澄的眼泪都疼出来了,这会儿还是没什么好气地说:“你干嘛撩我头发!”

  裴启旬一脸无辜:“这样好看。”

  “好看什么呀,我特意用来挡脸的,你一拨开,又显得脸大了!”

  他一怔:“不大啊。”说完还用自己的手比了比,不过巴掌大小罢了。

  “哎呀,我和你说不通。”城澄钻到他身后去,将他往前一推,“来,我也伺候伺候您,给您擦擦头发。”

  裴启旬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直觉告诉他,她这是要报复,不用说别的,她的眼神里已经写满了□□裸的报复。

  城澄果然没安好心,先是拿布巾胡乱地在他脑袋上揉,扯得他头皮发痛。裴启旬本来还没当回事,谁知后来她竟飞快地给他在脑后编了两个大辫子,跟个姑娘家一样。裴启旬这才动了怒,三两下拆了自己头上的辫子,起身来抓她。

  城澄早在他发现时就往后躲了,可这房间就这么大,她能藏到哪里去?最后被裴启旬从香案底下拖了出来,压到檀香木雕花大床上去。他没真生气,只是故意恶狠狠地问她:“还敢不敢作弄本王了?”

  她想起裴启旬刚才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会儿被抓了也没个正形,笑嘻嘻地回答:“不敢了不敢了!王爷快放了我吧!”

  “想让本王放了你?”

  见她点头,他勾唇一笑:“做梦。”说罢压低身子,覆上她柔软的唇。

  她不妨他会突然吻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察觉到她的视线,含糊地命令:“闭眼。”

  她听话地闭上眼睛,可是眼前一片黑暗之后,感官的刺激反倒更加明显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温热,他的手掌在她脸上、颈间温柔又急切的爱抚…

  城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跳得好像要蹦出来一样。明明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密,她却激动到浑身战栗,不能自已,好像有一道电流自体内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