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呢,太冷,适合冬眠。夏天太热了,浑身无力,出去瞎折腾干嘛,不如在家睡觉…”

  解忧吃吃地笑,过去给她铺床:“您要睡,奴婢不反对,不过好歹歇上一炷香的功夫吧?刚用完膳就歇觉,怕是对身子不好呢。”

  她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嗯…那我做点什么好呢?看书写字…只会更困。”

  说起看书写字,解忧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这儿有几封昨日苏三小姐带过来的信,您不妨拆开看看?”

  “信?什么信?”城澄奇怪地说。“临宴有什么话,直接同我说不就是了,还写信做什么?”

  解忧道:“不是苏三小姐写的,是闽浙总督大人的夫人,孟夫人写的。”

  城澄反应了一会儿,才拉长了声音道:“哦——你说我那个便宜娘?”

  解忧好笑道:“您这话,当着苏家的人可不能说。”

  “我当然知道了!”城澄接过信,草草扫了几眼。孟夫人没多说什么,只是问候了她的身子,还问小公主怎么样。城澄松了口气:“好在她没说要来京城看我。这一点我得感谢裴启绍,福州和京城相距遥远,孟夫人他们就是想见我都难。”

  解忧无奈道:“您又说皇上的名讳了。”

  “我就说了怎么了!”城澄轻嗤一声,“他当他是谁,不就是皇帝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解忧摇头道:“您吶,当初怕王爷怕的不要不要的,对皇上,就有恃无恐了。还不是知道皇上心中有您吗?换一个人当皇帝试试,看您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瞎说什么大实话!”城澄学着她的样子说:“你呀,就是知道我喜欢你,才这么有恃无恐,还不是知道我心里有你么?你换一个人伺候试试,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小姐!”解忧拿她没办法,气得直跺脚。“您可不许把我丢下!”

  “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紧张什么嘛。”城澄笑道:“来,别人都不在,你过来坐,咱俩说说话。”

  只见解忧又掏出几封信来,犹疑道:“小姐,其实这里…还有几封信。”

  “孟夫人写的?”城澄随手抓了一把瓜子来嗑,漫不经心地问道。

  解忧摇头:“不是,是宋公子写的。昨儿三小姐不好意思亲手交给您,就转交给了奴婢,让奴婢挑您心情好的时候给您。”

  城澄手上动作一顿,差点忘了吐瓜子壳:“行霈?他写给我的信,怎么会跑到苏府?”

  “是一年前,您在苏府住的那段日子,宋公子派人送过去的。奴婢估摸着,咱们孟府肯定也有,不过估计…都在王爷手中了。”

  城澄神色一变,连忙将手中杂七杂八地东西放到一边,拆起信来。

  宋行霈这个人,有时候很喜欢装腔作势,写一些晦涩的东西出来,她都不懂得怎么念。有时候他又直白到可怕,譬如城澄手中的这几封信,宋行霈就像个三五岁的孩子一样,满篇都只写着一句话:

  不要嫁给荣王!

  不要嫁给荣王…

  城澄一时间思绪混乱,心中泛起无数波澜。

  他的劝说,她看到得太迟了。一年,转眼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间她嫁也嫁了,孩子也生了,甚至还心甘情愿地委身与他,现在看到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城澄不明白,裴启旬哪里不好,为何行霈要这样抵触他们的婚事。她还记得自己刚回京城的时候,宋行霈不还很热心地想要替她操持婚事的么?

  她很想细细地问一问好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苦于没有机会。明日的赏花宴他们倒是能见到,不过有长公主和荣王在,他们很有可能会像上次一样,一句话都说不上。

  不知为什么,城澄有种直觉,好像行霈反对她嫁给荣王这件事,裴启旬是知道的。或许就像解忧说的那样,类似的信宋行霈很可能也送去了孟府,然后就落到了荣王手中。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荣王对行霈心怀敌意了吧?

  只是城澄心中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对苏家,更是对裴启旬。苏家没下这些信,显然是为了让她顺利嫁给裴启旬,以便他们苏家讨好荣王。但他们又怕城澄事后知道了生气,没有把这些信直接交给裴启旬,而是留到木已成舟之后才交给她。而裴启旬呢?他干脆无视了她的意见,擅自替她做了决定,就像他当初决定要娶她一样。

  虽说目前的结果是她的确对他动了心,可这终究还是不同的。她突然悲哀地想,自己到底算什么呢?被他关在这里,好吃好喝地养着,除了打扮地漂漂亮亮地供他发泄*,然后生下孩子,其他的她什么都做不了。说得好听点,她是个好看的花瓶,说得难听些,她就是裴启旬的禁脔罢了。

  这几天他们耳鬓厮磨,她的心就像泡在蜜里一样,可是经过这么一出,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晚上裴启旬过来的时候,也仍旧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裴启旬不傻,看得出她心里不大痛快,却没想到是一年前宋行霈那些信的缘故。她不说,他便不问,只是如常般和她一起用膳,帮她夹菜。以往城澄都会乖乖地吃了,可是今天她突然很嫌弃似的说:“我不要吃鱼。”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以后我都不要吃鱼了!”

  他耐心劝她:“听话,吃这个对你身子好。”

  “听话”二字再次刺痛了她,城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又不是她爹爹!

  “我就是不想吃。”她干脆放下筷子,负气地说:“你只想到鱼肉多么鲜美,有想过鱼儿上钩的时候会不会疼么?”

  他也停箸看她,终于忍不住问:“城澄,你怎么了?”

  “我吃饱了。”她不答,只是起身往外走。

  他连忙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等等,你要出去散步?晚上风凉,穿件披风再走。”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中满是不耐:“我不要你管我!”

  裴启旬原本便不是个对女人有耐心的人,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沉下脸问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不乖?”

  “乖巧,听话,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么?我孟城澄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原来是这样的。”她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心头仿佛憋着一团无名火,将她架在火堆上炙烤。

  她已经委屈自己太久了。从回京开始,她便是一步错,步步错,一直压抑着自己生活。就算表面上看来,她的生活再花团锦簇,令人羡慕,城澄心里还是不好受。所谓的欢愉,也不过是偷来的美好时光,醒来的时候,还是要回归到现实当中去的。

  像天底下所有的小姑娘一样,她喜欢他的高大、帅气、英勇,喜欢他的无所不能。可与此同时,她也痛恨他的霸道、□□,还有——不讲道理!

  其实,裴启旬不是不讲道理,只是他自有他的道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与本王过不去,和你自己过不去?”见城澄不说话,他不禁凉凉地说:“是不是想到明日就要见到宋行霈,后悔跟了本王?”

第54章 转变

  第五十四章转变

  她看着他,已经不复刚才的冲动,只是满目悲凉:“当初我便不是自愿的,又谈何后悔呢。”

  她轻飘飘的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接而准确地刺入他的心脏。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罢了,可这几日她在他面前的温声软语、嫣然巧笑是那样的真实,现在看来,难不成都只是她的曲意逢迎么?裴启旬只觉自己先是被她捧到了天上,再从云间重重地摔到了泥地里,痛得他肝胆俱裂,心如刀割。

  说来可笑,他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竟会被一个小女子戏弄于鼓掌之间。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情之一字,向来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城澄见他不说话,意识到自己可能把话说重了,这会儿已有几分悔意,但自尊作祟,又不好主动向他道歉。

  他细细地端详着她,当真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是,这件事是他做错了,他承认自己错了,还同她道过歉。他以为这几日她的转变便是肯原谅他了,原来还是放在心上的么?

  那要让他怎么办呢,放她走,他是决计不肯的,除非踏着他的尸体离开。

  “夜深露重,回屋去吧。”他退后一步,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开梧竹幽居。他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也让她静一静,两人都冷静一下,或许明日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他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子里。解忧拿了披风过来替她围上,看着城澄不说话。

  城澄牵动嘴角,苦笑了一下:“你现在一定很想骂我吧,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他吵架。就这么安于现状,被他养着不是挺好的么,是不是?”

  解忧摇头,心疼地看着她:“别人那么说,奴婢却不会。奴婢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知道小姐的性子。您根本不求大富大贵,只要悠闲自在地生活就好了。”

  “那你先前还劝我接受荣王?”

  “那不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么,小姐总是要嫁人的,既然已经嫁了,荣王殿下对您又还不错,奴婢不劝您想开一点还能怎么样呢?其实奴婢心里,也是为您委屈的。”

  一直以来,城澄都觉得自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她身边所有过路的船上都有人告诉她,荣王对你很好,你已经应该知足了,不要再奢求更多。可是解忧的话像是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她孤单的心上。城澄顿时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甚至还能笑着说:“你要是真这么想,就去南慧那里帮我要两壶酒过来,今夜我要一醉方休!”

  “您明天早上不是还要早起呢么,两壶,您确定还起得来?”

  城澄可怜巴巴地说:“你看王爷刚才那个样子,明天还会带我出去玩儿么?”

  “这可不好说,您别看荣王殿下面冷,实则对您心软着呢。万一明儿一早殿下来了,您却赖着起不来床,那可如何是好?您是王妃不假,可长公主殿下的鸽子也不是随便放的。”

  “你说的是,那就拿一壶过来吧!我慢慢儿地喝,不会醉的。”

  解忧拿她没办法,就去找南慧,打了半壶酒过来,陪着城澄一起慢慢地喝。

  城澄知道,解忧是怕自己喝多了,有意帮她分担一些。这个小丫头根本不会喝酒,不过两杯下肚,脸就红了个透。城澄看着她,盈盈地笑:“好妹妹,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

  “您说这话就是折煞奴婢了,当年若不是小姐把我从荒郊野岭捡回来,解忧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坟头在哪儿呢。”

  “呸呸呸,别瞎说。”城澄捏捏她的脸,忽然收起笑容,“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明明也没为你做过什么,还要你累死累活地替我操劳。”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解忧没有亲人,您就是奴婢唯一的亲人。只要小姐别不要奴婢,就是对奴婢最大的馈赠了。”

  城澄笑笑,心里暖洋洋的:“傻姑娘,你真傻。”

  小半壶温酒下肚,城澄微生醉意,草草洗漱一番便爬上了床。明明刚才还感到困倦的,这会儿却是清醒了不少,睡不着了。她侧首看向先前裴启旬躺过的位置,心中突然感到十分神奇。过去的二十年,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旁边有人就会睡不着,怎么才过短短几日,她便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旁呢?

  她想起裴启旬临走时看她的那一眼,眼底分明有受伤的神色。难道是她错了么,她不该同他闹脾气么?追求自由,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她脑中一团乱麻,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就听见忍冬轻轻地喊她:“王妃,该起了。”

  城澄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咕哝了一声,十分难受的样子。

  南慧在旁道:“你看吧,昨儿我就说不该让王妃喝酒。”

  忍冬无奈地一笑,大着胆子轻轻地在城澄肩上捏了捏:“王妃,起来梳洗吧,今儿个您还要去长公主殿下的赏花宴呢。”

  其实从忍冬叫她起,城澄就已经醒了,只是昨夜睡晚了的缘故,此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不大舒服,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你们王爷还让去么?”

  “殿下那边一早就来人传了话,说殿下今日有公务,不便陪您前往。殿下说长公主殿下会照顾您的,您要是愿意一个人去就好,要是不愿意,称病回了长公主便是。”

  城澄闻言惊讶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他同意让我一个人出门了??”

  见忍冬点头,城澄愣在那里,一脸的不可思议。直到收拾停当,坐上马车,城澄才回过神来,惊喜地对解忧说:“他放我自己出来了诶!而且,并没有很多侍从跟着!”

  解忧笑着点头,手上活计不停,给城澄削了一小堆水果。

  城澄先喂了她两口自己才吃,边吃边分析道:“我估摸着暗卫是少不了的,不过也好,不出来烦我就成。”

  她刚开始还挺高兴的,等过了一会儿回过味来,又有些担忧地说:“你说他会不会是伤心了,对我心灰意冷了,所以不再在意我的去留?”

  解忧无奈地看她一眼,她想城澄是真的喜欢上荣王了,不然以她的性子,不可能这么患得患失。只有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才会在乎他全部的感受。

  “不会的,殿下这肯定是昨天回去之后好好反思了一番,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所以才给您自由,这是信任您的表现。”

  “是么…”城澄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又吃了一块苹果。好在她的心事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出城,她的心情便陡然间明亮起来,掀起帘子吹着风,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不知道,裴启旬是在赌,赌他一年以来的温柔以待足以令她有一丝心动。哪怕只是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她都不会生出离开他的念头。如果她要逃,他也有办法,大不了把她抓回来再说。想要让他放弃她,没有城澄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到了约定的地点,城澄由忍冬扶着下了马车,老远便看到长公主亲自站在桃花坞门口迎客。见她来了,长公主便提裙上前,十分亲热地说:“嫂嫂来了?早上听说皇兄有公务在身,还怕嫂嫂也来不了呢。”

  “军中事务繁忙,还望公主勿怪。”这是替裴启旬打圆场。

  长公主笑道:“怎么会呢!怀怡不把嫂嫂当外人,和您说句实诚话,皇兄年长,又不喜欢和女孩子玩儿,怀怡打小就怵他。他不来,咱们几个女孩子玩儿才好。”

  这个长公主的性子还真是爽朗,城澄打心眼里喜欢她,不由笑弯了一双眼睛:“旁人我可不认识几个呢,今日要靠公主多关照了。”

  “嫂嫂放心罢,我这些个朋友,都是很好相处的。”

  长公主话音刚落,就见一白衣公子自她身后而来,不是宋行霈是谁?

  明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此时面对他,城澄却感到无比的尴尬。宋行霈像没看见她似的,径自同长公主说:“都来了,就进去吧?他们都等着,我一个人招架不来。”

  长公主应了声好,挽着城澄一同走进桃花坞。所谓郊游雅宴,就是一行人一道去郊外游春,走到哪里遇到美丽的花,就让下人在花下设坐席,传花令,抽花签,或饮酒赋诗,或观看歌舞,总之就是玩乐。

  城澄对旁的都不感兴趣,就是冲着美酒来的。对于作诗,她没什么心得,每一次轮到她,她都干脆地喝酒。旁人和她不相熟,只说荣王妃好酒量,只有云舒拦了她一下,低声劝说:“慢些喝吧,仔细伤了身子。”

  城澄摇摇头,根本停不下来。有的女眷不胜酒力,喝不下去,她还好心帮着喝,换来满堂喝彩,笑语欢声不断。

  就在这时,宋行霈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远处的几棵花树,提议大家换地方。他们在这儿坐了也有一会儿了,众人都没有异议,就都起身准备转移阵地。

  城澄因为吃了酒的缘故走不快,就自然而然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云舒怕她摔着,就要扶她,被城澄摆摆手拒绝了。云舒正要说话,就见宋行霈走了过来对她说:“奕王妃不必管她,这人酒量好着呢。”

第55章 缓和

  第五十五章缓和

  城澄斜睨他一眼,说老实话,她很不习惯宋行霈这副正经的样子:“是啊,当年驸马爷同我拼酒,我俩硬是分不出个胜负…”

  他笑笑:“瞧你这架势,今儿是想要,醉卧于花下?倒是风雅,只是,不会有损你王妃的尊荣么?”

  城澄学着他的样子笑道:“幽人雅士,赋诗唱和,我又不会,不喝酒做什么?”

  “你还可以同我说说话,问问我这个旧友过得如何。”

  她摇摇头:“上回在得闲居,你不是假装不认识我么,怎么还…?”

  城澄话没说完,就听云舒道:“你们慢慢聊着,我先去前头了。”

  城澄“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云舒已经快步走远了。行霈微妙地笑了一下,抓住城澄的手腕,将她拉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去。

  她本能地挣了一下,没有睁开,索性由他拉着。两个人一直走到溪边,他先坐了下来,和那时候在城北农田时一样,明明身着白袍,却全然不顾及地上的泥。

  城澄却不坐了,她抬起绣鞋,在他宽大的袖摆处轻轻踢了一下:“喂,我们去草地上坐吧。春寒料峭,你会冻着的。”

  他回头看她一眼,叹气:“这一年,你变了不少。”

  “你也是啊,行霈。”她细细打量着他,宋行霈和荣王同岁,荣王英武,尚不觉得什么,行霈整日里养尊处优,此时看着倒是比成婚前圆润了几分,着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年人了。

  “上回不理你,是我的不是。”他忽然正儿八经地赔起了不是,让城澄很是意外,“我只是不高兴你嫁给荣王。”

  尽管昨晚她才刚刚和荣王发生过口角,但在旁人面前,她本能地维护起自家夫君来:“这是为何,王爷他…人很好啊。难不成你和王爷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行霈摇头:“我是为了你好。先前因为我家老爷子的缘故,我同荣王打过几次照面,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就你这个脑子,根本斗不过他。”

  听他这么说,城澄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怎么说话呢,我脑子怎么啦,不就是有病么,至于叫你这么嘲笑嘛!再说了,夫妻之间,有什么可斗的…”

  行霈叹道:“当初你是为了孩子,才匆匆地跟了他,是与不是?”

  城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行霈是误会了,只怕现在行霈还以为她的孩子是皇帝的呢。等等——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长公主会不会知道了?长公主是皇帝的同母胞姐,她会不会把她的想法告诉皇帝?

  她的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无数个问号,眼下也不知从何问起,就只好先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不是,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其实我的孩子不是…”

  她话未说完,就听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原来你们跑到这儿来躲清闲啦?”

  两人抬头一看,却是长公主寻到这里来了。城澄收住话头,勉强笑了笑:“我刚才喝得急了,过来醒醒酒。我和驸马是旧识,不知他有没有向公主提起过。”

  长公主笑道:“望之当然同我说起过了。还说只可惜嫂嫂生为女子,不然还能‘与子同袍’,哈哈!”

  城澄见长公主如此大度,暗暗地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行霈这厮嘴这么欠,与子同袍这种话都在长公主面前说得出口。

  行霈懒洋洋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抬手搭住长公主的肩,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才来没一会儿呢,再玩儿会儿吧,姑娘们都高兴着呢。”长公主低声哄他,城澄避过身去,听两人窃窃私语,突然有些想念裴启旬。

  她对着小溪发了会儿呆,等她回过神时,宋行霈已经不见了踪影。倒是长公主还留在她身边,正凝视着她。

  长公主平日里总是一副笑模样,城澄发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心头不由一跳。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长公主笑道:“嫂嫂可是想念皇兄了?”

  城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见她点头,长公主叹气道:“怀怡真是羡慕嫂嫂,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说起来咱们成婚的日子都差不多,怎么我这肚子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是不是我年纪大了,不好生养?”

  长公主虽然叫城澄为嫂嫂,但实际上她比皇帝大一岁多,比城澄大四岁。不过就算如此,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岁罢了。城澄摇头,安慰她:“怎么会呢,长公主正值盛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放宽心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呢。”

  “嫂嫂怕是不知,公主出降不比寻常人家,平日里我都是住在公主府,与望之分府而居。”

  城澄“啊”了一声,意外道:“可是先帝时期,我记得有公主就住在驸马府上呀。”

  “是啊,皇考仁慈,并不严格要求公主们执行这项规矩。只是我当初想着也不了解驸马的人品,怕自己没有退路,这才叫皇上赐了公主府,如今倒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城澄点点头,颇有几分同情这位长公主的境遇。只是她不明白,长公主怎么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说与她听,这究竟有何目的?

  “望之一直想要孩子,您看,”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扎辫子的姑娘说:“那是望之的侄女,宋府的少大小姐,今年都十一了。望之要是早些年没有外出游历,早早娶了妻,他的孩子定不会小自个儿弟弟的女儿那么多。”

  城澄试着换一个角度宽慰她:“可他若是早早地娶妻生子,就没有和公主的这段良缘了呀。”

  长公主笑笑,略带娇羞地道:“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