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与司徒裕道:“二哥,我也出去转转。”

“走,咱们一起!”司徒裕搭着他肩膀往外走。

司徒修暗地里不太乐,他原是要去看裴玉娇,他跟着作甚?

只也不好赶他走。

周边姑娘们欢声笑语,仿若银铃,一个个在河边放着灯,司徒裕忽然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去那儿罢。”

种了一排桃树的地方,有四五个姑娘在树下,穿着各色漂亮的裙衫,好像花蝴蝶一般,叫人瞧着迷了眼。其中一个手里折枝不知从何处摘来的玉簪花,追着另一个跑,虽然桃花在秋日已凋谢,可看着她的脸,就像看见桃花遍地,嫣然而放。

她的眼睛比白河水还要清澈,司徒修驻足片刻道:“好,就去那儿。”

二人并肩而来。

司徒家族的男儿在前朝便以容貌俊美著称,当年司徒嘉造反夺得天下,建立华国,眨眼已有八十余年,而今两兄弟一出现,服饰华美,气宇轩昂,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姑娘家想看不敢看,私下偷睨,男儿家则又羡慕又敬畏。

眼见是朝此处而来,蒋琳心怦怦跳,一边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儿又整理裙摆。

月光下,她精心装扮的脸也颇是吸引人,司徒修眉头微挑,这不是司徒裕的侧妃吗,上辈子常来看裴玉娇,只瞧着不正经,他不喜。倒是司徒裕把她当宝贝一样,后来周王妃去世,甚至还想让她当王妃,到底当没当成,他也不知。

他下意识就离她远了几步,蒋琳微微有些发怔,刚才在河边,好些公子看她呢,怎得这楚王竟没注意到不成?

离她远了,就离别的姑娘近了,她朝他看去,只见司徒修的目光正落在裴玉娇脸上,如画般的眼眉微微含笑,仿若在欣赏他所喜爱的花儿一般。她心头一沉,这痴儿,怎得命就这般好?明明傻的令人厌恶,在裴家却如珠如宝,上回那跤,真该把她摔死了才好呢!

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裴玉娇,母亲舍得花钱投在她身上,使得她漂亮华贵,不逊于高门大户的姑娘们,那今日良辰美景,她难道不该有桩美好的姻缘?假装上前行礼,被岸边石头碰到脚,她整个人朝司徒修摔落了过去。

第057章

如同被风吹落的花儿,投向他的怀抱。

可惜司徒修在外以冷面著称,不讲私情,更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眼见蒋琳扑来,哪里不知她是故意,更坐实了他的想法,当真是水性杨水!心下更是厌恶,想到她做了司徒裕的侧妃,有事没事儿来王府看裴玉娇,他伸出胳膊猛地往外一挡。

他若是不扶还好,蒋琳有两手准备,到时还能收住脚,不至于摔在地上,可没想到他竟会挡,手臂好似坚硬的钢铁,她一撞到,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河边多碎石,底下也压了几颗,疼得她冷汗都冒出来。

裴玉英看在眼里,不由大怒。

原先顾着亲戚面子,她不想与蒋琳计较,故而裴玉画每每出口讽刺,并不插手,想着蒋琳总也能知难而退,又想着她是庶女,总归有蒋夫人的原因,可今日她竟做出这种事,连累裴家姑娘名声,丢尽了脸面。

她回头吩咐两个婆子:“蒋姑娘摔倒了,你们快些扶她起来,这便送回去。”

连表姐都不叫了,称呼她蒋姑娘。

蒋琳本来正摔得迷糊,被她一说,猛地哭起来,呜咽道:“我是没注意脚下,谁想到…”

裴玉画打断她:“受伤了,便莫说话了!”

她哭得更委屈,好像是裴家三位姑娘欺负她一样。

这场景,可是裴玉娇第一回遇到,毕竟上辈子她不曾提前遇到司徒修,又哪里会在七夕节见到他呢?蒋琳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摔倒,可两位妹妹如此鄙夷,难道她是故意的?裴玉娇吃了一惊,蒋琳原是司徒裕的侧妃,常来陪她解闷,可刚才,她竟是往司徒修怀中扑。

她是想借此嫁给司徒修不成?

裴玉娇咂舌,重来一回,真都不一样了!

两个婆子得了吩咐过来,谁料司徒裕却抢先一步,伸出手扶住蒋琳的肩膀。众人都有些惊讶,蒋琳更是,在谁都不理会她的情况下,竟是这个男人护着她起来,这总算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她仰着梨花带雨的脸,飞快的看他一眼,轻声说谢谢。

那瞬间,好像看到些情谊在里面,司徒裕微微眯了眯眼眸,刚才他与七弟相隔不远,她上来行礼,却往七弟身上摔,她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可那天是他命人用马车送她回去的,也是为她,他专程过来,可她第一眼都不曾瞧他。

在华国,他周王被人私底下称为草包,他并不介意,确实自己只愿吃喝玩乐,七弟比起他也是出色的多,然这姑娘委实太过势力,他手指在她肩头停留片刻,有些犹豫,因她的样貌还是自己喜欢的。

蒋琳这时却知道矜持了,脱离开他的手。

裴应鸿兄弟两个原就在不远处,听见声响,连忙走过来,与司徒修,司徒裕见礼。

“今日白河热闹,本王与七弟四处看看,就不打搅你们了。”司徒裕与裴家没交情,本来便是为来看蒋琳,现蒋琳被人扶了回去,他没耐心寒暄。

而司徒修因裴臻的关系,也不好去亲近裴玉娇,假装是跟着司徒裕过来的,与裴应鸿二人随意闲聊几句,只中间抽空还是瞧了她几眼。裴玉娇心情颇是复杂,原先自己总担心嫁不嫁人的事儿,现在司徒修就是她未来相公了。

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她最后当作没瞧见,专心致志的放河灯。

只在许愿的时候,想起种种往事,想起他上辈子的教导,想起与他一起度过的三年,想着这辈子还得与他过,她心想,现在已经没法再挑个好相公了,只能期望这个好,期望他对自己好,他跟她,能做对好夫妻。

她看着河灯越飘越远,回过头时,瞧见司徒修玩味的眼神,好像在问她许了什么愿。

她暗地里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他。

两位王爷很快便走了。

姑娘们放完河灯,与沈时光告别回了裴家,裴玉画与太夫人道:“表妹实在太不像话,今儿遇到两位王爷,她竟然往人家身上扑呢,丢死个人了,是二姐叫人扶着她回去的,祖母,我以后都不想看到她了!”

蒋琳小家子气,太夫人也知,但做出这等事,却是出乎她意料。

裴玉英道:“她这回确实过分了,也不知会否传出去呢,我也不想帮她。”

太夫人叹口气,看来是真的,她与胡嬷嬷道:“你使人去蒋家说一声,叫她在家好好静养,也是十五岁的人儿了,飞燕难道不知道管教?蒋家可就她一个女儿!”

飞燕是蒋夫人的名字,可见太夫人也有些动气,胡嬷嬷连忙应了声。

蒋琳被搀扶着回去,随后裴家的婆子就到了,当着蒋承安的面传了这番话,蒋夫人脸面无光,知道太夫人是怪她没教女儿连累到裴家姑娘,她心里暗恼蒋琳不识大体,予她好好打扮,却做出这种不上台面的事儿,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这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是个好货!

她向蒋承安道歉几句,转头便去蒋琳房间,将她劈头盖脸痛斥了顿,勒令她近期都不得出门,蒋琳大哭一场。

七夕节一过,天气越发凉了,竹苓今儿给裴玉娇换了条厚被子,又将原本的蚊帐收下来送去浆洗房,裴玉娇坐在案前挑首饰。

很快妹妹就要嫁人,她得送添妆,只怎么看都不满意,前世她没那么用心,挑了支精细的碧玉簪送与妹妹便算完了,今次却挑花眼,丁香笑道:“要不姑娘亲自去珠光阁挑好的送与二姑娘?”

裴玉娇眼睛一亮,笑道:“呀,这主意好!下回你陪我去,你眼光挺不错。”

吸取泽兰的教训,她尽量对待丁香与跟竹苓差不多,这样不容易厚此薄彼,不过丁香的人品原本也不差。

丁香连连点头。

说话间,裴臻进来了,与裴玉娇道:“换身骑射服,为父带你去城外玩一圈。”

要是平时,裴玉娇一早答应,可现在情况不同,她便是选了相公又如何?司徒修的态度如此坚决,她看出来,便算自己嫁人了他也是不依不饶的,她的人生注定了要跟他纠缠不休,故而她不会再去相看那些男儿了。

可与父亲怎么说?她想到裴臻的大怒,心头又发颤,捂着肚子可怜兮兮道:“爹爹,我不舒服,咱们下回再去行吗?”

裴臻担心她生病,忙与丁香道:“快去请大夫。”

“不用,不用,躺一会儿就好了。”裴玉娇道,“爹爹,没事的,可能今儿早上我吃多了,有些涨。”

“那还不去躺着?”裴臻扶着她往里屋去,“兴许也是着凉,前几日不是下雨嘛,你晚上是不是没盖好被子?还是叫大夫看一看为好。”

他轻声细语,像是世上最慈爱的父亲,裴玉娇愧疚对他撒谎,忍不住眼睛一红,坐在床头靠在他肩膀上道:“爹爹,您不用为我担心的,我已经长大了,我也不笨了,假使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自己处理好的!”

女儿突然那样认真,裴臻有些惊讶,粗砺的手指抚过她下眼睑道:“怎么要哭了?又好好的说这些?便是你没照顾好自己,为父又不会骂你。”他摸摸她脑袋,“躺着吧,等好了,为父再带你出去玩。”

她点点头,看着父亲走了。

乾清宫里,司徒恒成坐在大椅上,穿着明黄色的常服,岁月在他面上染了风霜,却也叫他显得更为睿智,此刻,他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看着立在下首的儿子司徒修。

为娶裴家大姑娘,这儿子费尽心思,许贵妃来说,司徒弦月也说,如今终于轮到他自己。

司徒恒成淡淡道:“裴臻性子火爆,若朕真下了旨意,只怕他要跟朕拼命了。”

但上辈子,他却主动为自己定下这门亲事,司徒修嘴角翘了翘,垂首道:“父皇,儿臣此前早已惊动到裴大人,故而他才会在营中挑选兵士,所以裴大人要拼命,定会冲着儿臣而来,也许这一辈子他也会痛恨儿臣。”

这句话叫司徒恒成动容,他问道:“即便如此,你也要娶他们家大姑娘?”

“是,还请父皇成全!”司徒修跪下来,恳求道,“儿臣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本终身大事该由父皇命定,是儿臣僭越。儿臣愿领受一切责罚,只求父皇答应!”

殿中沉静,唯有司徒恒成手中朱笔轻轻敲击案台之声,他想起司徒弦月说得,这孩子孤苦,自小没有生母照拂,假使有心仪之人相伴,也算皇上对他的弥补了。他的手突然一顿,脑海里浮现出张盈盈从楼台纵身一跃的身影。

他虽是皇帝,拥有三宫六院万千佳人,却始终负了她,枉费她一番深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的声音缓缓而出:“起来罢,男儿先成家后立业,你明年十九,也是该成婚了。”

司徒修知他应允,心中大喜,连磕了三个头方才立起。

见他如此,作为父亲也颇是高兴,想当初他成婚,何时能有这样的美事?父皇严苛,他只字不敢言,无奈娶了现在的皇后,司徒恒成心想,不管如何,他总算是个好父亲罢!

为给妹妹挑漂亮的首饰做添妆,为给她个惊喜,裴玉娇这日揣了银票,没有告诉裴玉英,只私下与太夫人说一声,便要坐了轿子去珠光阁,谁料在路上遇到裴玉画,笑眯眯问道:“要去哪儿呢?”

“不去哪儿,就在这边散步。”裴玉娇忙道。

裴玉画噗嗤一声笑起来:“是吗,散步你散到垂花门附近?可是要出去?”

裴玉娇见瞒不过去,只得道:“我偷偷告诉你,我是去给妹妹挑添妆的,去珠光阁!”

“原是如此,可你竟然不叫我去?”裴玉画斜睨她一眼,“你说吧,这家里谁有我眼光好,罢了罢了,我随你一起去,我上回买了珊瑚镯子,这回还想配个簪子,掌柜那时说没有,不定已经打好了。”

她雷厉风行,一边说一边使人与马氏禀告,当下就拉着裴玉娇往外走。

二人坐上轿子,不出一刻钟便到珠光阁。

珠光阁顾名思义便是专卖首饰的,与买胭脂水粉的余香阁齐名,掌柜有通天本事,什么样儿的珠宝都能收到,故而每日这里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裴玉画是常客,一去就叫女伙计们围上来招呼,掌柜笑道:“三姑娘来得正好,可是要珊瑚簪子?正当到,小人原想着…”

话未说完,有个极娇美的声音,带着些嚣张跋扈的味儿道:“这簪子我要了,烦劳掌柜送与国公府去。”

姐妹两个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的,正是许黛眉,不,如今她是周夫人了。

裴玉画岂会卖她的账,挑眉道:“这簪子我一早与掌柜说了,自然是我的。”

许黛眉笑起来,区区侯府姑娘不看看地方,她许家有贵妃,周家又是曹国公府,裴家算得什么?她脸色一板:“假使你还想铺子开下去,现在就送过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掌柜的左右衡量,实在不想得罪许黛眉,只得与裴玉画道歉:“还请三姑娘再等两日。”

裴玉画气得脸色发红,正当这时,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周夫人您大人大量,跟一个姑娘家计较什么?原本我瞧着这簪子也更配她一些。”说话间,他将簪子从掌柜手里抢了下来,斜插在裴玉画头上。

第058章

许黛眉大为恼怒,抬眼看去,竟是薛景元,她微微怔了怔,本是要出口的狠话吞了回去。

许家仗着许贵妃生了儿子,司徒璟又颇得皇上重用,在京都自是风光无量,可这薛家也不一般,薛老爷历经三朝不倒,而今嫡长孙女嫁与司徒熠,朝堂多数官员都拥戴他,两位王爷都有储君之相,处理关系向来是极为谨慎,这薛景元又是薛老爷的嫡长子,与许家当然是势不两立。

然而明面上,河水不犯井水,故而便是许黛眉也是忌惮的,怕闯祸引得父亲责备,她淡淡道:“薛公子何时闲得要管这等小事?”

薛景元笑道:“今儿我原是来为妹妹挑件生辰礼物,周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这簪子看我面子便让与三姑娘罢,不是正好配套嘛。”他目光朝裴玉画手腕上看去,她一对皓腕上正环着鲜艳的珊瑚镯子。

若是别人,她可能会让,可许黛眉因周绎与裴玉英的事儿很介意,虽然周绎突然又对自己好了,求着自己嫁与她,但那段往事她不曾忘。故而看见裴家姐妹,就像仇敌狭路相逢般,许黛眉冷笑一声:“我不让又如何?你薛家未免管得太宽了!”

薛景元态度从容,看向掌柜,“可是三姑娘早先就与你说定的?”

掌柜受两面夹击,冷汗直流,一个是司徒熠的小舅子,一个是司徒璟的表妹,他如何应付?恨不得就晕倒在地上不起来了,眼见他这等可怜模样,裴玉画挑眉道:“算了,这珊瑚簪子我不要了!”

她把簪子拔了放在柜台上,与裴玉娇去挑首饰:“大姐,你来看,这对簪子不错,二姐生得大气,就要这等耀眼的,她也是官太太,压得住。”她语气平缓,甚至还带着笑意,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也一样,也没有看到许黛眉。

裴玉娇惊讶,但她很快就明白了,三妹是不想掌柜难做,她也是识时务的人,不是那等钻牛角尖的。说起来,二妹三妹处事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啊,自己就该学着点儿,她笑道:“嗯,这簪子镶了红宝,还很喜气,喜鹊登梅寓意也好,我就买这对罢!”她推推裴玉画,“你打算给二妹送什么添妆,也说与我听听啊。”

竟然说起家常来,许黛眉暗自恼火,可自己赢了,她又很得意,买了簪子就走了。

掌柜总算解脱了,舒一口气,亲自挑支极好的簪子拿到裴玉画面前,赔笑道:“三姑娘,还请您莫生气,您瞧瞧这支。”

“怎么不生气,如今你卖什么与我,我也不要!”裴玉画哼了一声。

姑娘发起脾气来,撅着小嘴儿,叫人看着像是撒娇,她本来也生得娇媚,薛景元上回在白河看见她就生了几分意动,轻声笑道:“掌柜的不妨便宜几分与裴姑娘,也算是赔罪了。”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一叠声的道,半送半卖的给她,毕竟也是大主顾。

这样让步,裴玉画当然舒心了一点,转头瞧了瞧薛景元。

年轻男人生得五官英俊,处理事情游刃有余,最重要的是刚才帮了她,她冲他盈盈一笑:“多谢薛公子了。”

薛景元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且这簪子原本也是你戴了好看。”

他眼眉含笑,一点不掩饰对她的好感。

裴玉画有些脸红,转过头继续挑首饰。

薛景元道:“刚才我那也不是借口,确实是为妹妹来买首饰的,不止裴三姑娘能否帮我选一选呢?”

“我可不知你妹妹的爱好,还是算了。”裴玉画又拿乔。

薛景元笑起来,也没有为难。

可二人之间莫名的就有些不一样,裴玉娇瞧着裴玉画,差点想说,你未来夫婿是华公子啊,可不能与这薛公子在一起的,她拉着她的手:“三妹,别的我不买了,这对簪子很好,就这对了,咱们现在回去。”

本来她还想买些别的平日里戴,只见薛景元一直不走,就不想裴玉画也留着。

裴玉画道了声好,买下掌柜推荐的簪子,便与她回了去。

坐回轿子里,裴玉娇才松了口气,暗想她这回帮了华子扬,就是不知下回怎么样,不过三妹本来就是嫁给他的,应该不会有变动罢?她把那簪子又取出来瞧,宝石璀璨,喜鹊栩栩如生,雕工着实不错,妹妹看了肯定喜欢,就是自己荷包里瘪了,幸好爹爹经常给她钱,她银钱是不缺的。

二人回来,已是申时,裴玉娇到得望春苑,把簪子放好,又去学算术,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虽然她要嫁给司徒修了,可她还是要样样都学好,那么去了王府,把王妃也做好了,回到娘家,他们就不会担心她。

就跟妹妹一样。

一个人只有把自己做好了,才能让家人心安呢。

还未到中秋,京都各处的桂花便已经陆续开了,整个城内都飘着淡淡的香气,司徒修审核完五年编造一次的黄册,从户部回来,将将要跨入王府大门,就觉身后一阵寒气,像是夹杂着寒冬腊月的冰冷。

耳边只听马毅道:“裴大人。”

一早听说父皇今日专程召见裴臻,大抵是说了裴玉娇的事情,他转过身,看到裴臻阴沉的脸。

阳光下,他穿了件墨色锦袍,像是一团沉郁的阴影,又像一团随时要燃烧起来的火焰,直直立着,浑身都带了刺一般。

司徒修相信,假使自己不是王爷,只怕裴臻这时该要拿剑指着自己了,当然上辈子,裴玉娇去世,他回到京都,裴臻就是这么对自己的,他能想象到他心里的悲痛,所以这辈子,他绝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

他命所有人退下,正色道:“想必裴大人是为赐婚一事。”

“请王爷收回成命!”裴臻冷声道,“娇儿她并不合适做王妃。”

“本王知道。”司徒修缓缓道,“她不聪明,很多事情都处理不好,可我并不介意,今日当着裴大人您的面,本王说句实话,便她不是裴家姑娘,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本王也要娶她,不是为让她做王妃,只是当我的妻子。故而裴大人若是要用裴家来做威胁,本王并不在乎。”

裴臻一怔。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裴玉娇,不是看重裴家的家世!

因为一早了解裴臻的脾气,也了解他要说的话,司徒修道:“请裴大人放心,本王会好好待她的,假使玉娇到时嫁入王府,与裴大人诉苦,裴大人再来找本王算账不迟。”

“都嫁了,还不迟?”裴臻挑眉,“你是王爷,可能和离?可能待她像我亲手挑的女婿一般?”

他大费周折,给女儿选满意的女婿,这份心,如今被司徒修破坏,裴臻当然大为恼怒。

“那裴大人要如何才能相信?”司徒修直视着他,“要本王把心剖出来吗?”

那一刻,他坦坦荡荡,裴臻没料到司徒修这样会说话,其实私底下,假使不是涉及到女儿,他对司徒修是没有反感的,甚至觉得他年轻有为,裴臻沉吟片刻:“你既要对她好,该知道她嫁入王府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能保证她将来?几位王爷都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是不知。”

假使卷入太子之争,谁又能独善其身?

“是,裴大人您说得对极了,所以以后还要请岳父大人好好指点!”司徒修道,“本王必会事事听从。”

听他的?裴臻被他一番服软,怒气却是很难再发出来,他上下打量他一番,沉声道:“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假使食言,我会让你整个楚王府付出代价!”

司徒修颔首道:“是,本王记住了。”

裴臻转身而去。

隔了两日,就有礼部尚书钟大人并三位官员前来裴家宣旨,众人跪下接旨,钟大人打开圣旨宣读:“东平侯府嫡长孙女裴玉娇,端方识礼,温柔娴淑,赐予楚王司徒修为楚王妃,今遣使礼部尚书同户部左侍郎,司天监副监共商婚事大典。”

除开裴孟坚,太夫人,裴臻三人,其余人等都大为震惊,裴玉英甚至忍不住眼睛都红了,没想到姐姐还是要嫁入王府,她暗想楚王的动作怎得那么快,简直叫人措手不及!

裴家接了诏书,钟大人笑道:“因怀王殿下十一月成亲,故而楚王殿下的婚事,得排在明年,具体事宜,待过十一月,陆续再来商定。”

裴臻去见过司徒修之后,便把此事告知父母,尘埃落定,太夫人虽是不舍,然她一生经历了太多风浪,知晓世事无常,既然司徒修当着裴臻的面承诺将会善待裴玉娇,多少也算是慰藉,将来事,总还是要靠人自己来筹谋的。

她笑着向几位大人道谢,令裴臻亲自送了出去。

裴玉英挽着裴玉娇的胳膊,万分担忧,不知道姐姐如何应对,裴玉娇笑嘻嘻道:“无妨的,妹妹,我将来可是王妃了,谁会欺负我?楚王他也不会的,到时候我请妹妹过来王府玩。”

她一点儿不伤心,裴玉英惊讶:“你原先不是想留在家里?”

裴玉娇笑道:“原本是,不过楚王府离的也不远啊,而且他答应经常让我回来的。”

看来私底下还说过话了,裴玉英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过见姐姐心胸开阔,多少也化解了些许担忧,摸摸她脑袋道:“真没想到有一日,你竟会做王妃,恐怕谁也没有想到的,不过事情已定,也没法更改了,你更要多学着点儿,往后管一个王府可难。”

“知道了,妹妹。”裴玉娇笑,“咱们以后都嫁出去了,互相可要多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