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连忙站起来去往上房。

林三老爷林泰正与太夫人说话:“也是巧,正当调至顺天府,又想着玉英要嫁人,还是中秋节,便提早动身,只可惜路上还是被耽搁了几日,不曾亲眼见玉英出嫁,委实也是遗憾。母亲也常念叨,可惜她老人家身子骨不方便,不然也是要来京都看看您的。”

“是该多来往,就是路途有些远,如今你们在此定居,再好不过了。”太夫人见到前头三个孙女儿来了,笑道,“快来见过你们舅父,舅母。”

林月真在家排行第四,当初能嫁给裴臻也是机缘巧合,印象里,裴玉英,裴玉娇只见过这个舅父两次,都在四五年前了,故而有些生疏,林三夫人陆氏笑道:“几年未见,真是一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她长着张圆脸,看起来很面善,但一双眼睛闪亮,瞧得出来人是很机灵的,她一边说一边叫两个女儿过来:“恐怕你们更是不认得了,这是你们三表妹,四表妹…啊,初雪大一些,是表姐,但又好像比玉娇小?”

林初雪已经笑着与裴玉娇说话:“我记得祖母说,表姐呢比我大两个月,是三月生的,是不是?”

她一双眼睛很漂亮,标准的凤眼,顾盼生姿,裴玉娇心想,这样一个人儿,上辈子竟那么短命,嫁到城东金家,才两年就去世了。

也不知这回,舅母能否给她挑个好姻缘。

第061章

她心里怜惜她,面上也格外温和:“三表妹,你看起来有些瘦,可要多吃些啊!”

林初雪一早知她是个痴儿,只时隔几年,再看到她,却觉她眸光清华,笑容甜美,并瞧不出愚笨的样子,她暗自心想,难怪现在可以当王妃呢,不然像以前那样,他们在路途得知,都觉奇怪。

她笑道:“京都多美食,我定会好好品尝的。”

“咱们家的厨子手艺就不错,你们要多待一阵子才好。”裴玉英与太夫人道,“不如就让三表妹,四表妹住在拢翠苑罢。”

她已经嫁出去,暂时也不会归家。

记忆里,母亲嫁到京都,也是很想念三位舅舅的,而林泰与母亲年纪最为相近,感情也最好,故而裴玉英对他们很是亲切。

太夫人点点头:“便这样罢。”

林泰要在京都当官,自然很快便会置办宅院,作为亲家,留着他们住一阵子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太夫人对林家一直都有愧疚。当年没照顾好大儿媳妇,令她早逝,林家上下极为悲痛,林泰当年来京都,扑在林月真坟头哭得差些晕厥,太夫人记忆犹新。

陆氏忙道:“这怎么使得?咱们只是客人。”

太夫人笑道:“不要见外,什么客人,哪里有客人送这么多礼的,我收了,你们就得好好住在这儿。”

“只是些金陵土产。”林泰道,“不过太夫人好客,娘子你莫推辞了,若是妹妹还在,必是一样的。”

陆氏点点头,把一早准备好的首饰送与三姐妹,因裴玉英今日成亲,得的东西最是贵重,乃一对羊脂玉海棠簪子,裴玉娇的是一支镶宝蝴蝶钗,裴玉画的则是一支金荷垂珠钗,瞧成色,雕工,都不是凡品,只她们知太夫人必是也送与林家姐妹见面礼,故而都笑着道谢,接受下来。

裴孟坚这时看向林泰:“惠保,你难得一来,我瞧瞧你棋艺可退步了?”惠保是林泰的字,他又叫着徐涵一起去,三个男人走出了上房。

看着徐涵的背影,陆氏心想京都果然多才俊,金陵与江南临近,很早她便听闻徐涵的名声,如今还不是在京都定居了?可见她带了女儿来,还是明智的,大女儿嫁得姑爷马马虎虎,二女儿招婿,这三女儿,她得仔细挑着才好。

太夫人与马氏道:“快使人去收拾,厨房那里也说一声。”

马氏答应,走出门时心想,她一早料到林家会来,幸好是没带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要嫁与裴臻,别的她也管不了,便是住,总是住一阵子就走的。

陆氏再三抱歉:“实在太打搅了。”

“怎么还说呢,你这人看着爽利,却是婆婆妈妈的。”太夫人与她拉家常,问起林家另外二房的事情。

裴家姐妹则领着两位表妹去外面散步,四处看看。

林初雪笑道:“这里我还记得,当初随着爹爹第一次来,我心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院子呢!在咱们金陵,便是知府大人家都不曾这般空阔,爹爹便说是你们裴家祖上立了大功,皇上赐予的,我才知道什么是侯府呢。”

十一岁的林初芙话却很少,只睁着一双大眼睛东张西望。

裴玉英道:“京都多得是这种宅院,你往后来往的人家多了,便知咱们这儿不算大。”

“是啊,以后你有机会看到楚王府,便知道了。”裴玉画斜睨裴玉娇一眼,“是吧,王妃娘娘?”

裴玉娇恼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林初雪抿嘴轻笑。

路上遇到裴应鸿从外院过来,笑着问裴玉画:“这是林家两位妹妹罢?我原是要早些来的,只刚才在后院练得一身臭汗,太是熏人,故而清洗了一番,还望两位妹妹见谅。舅父,舅母还在上房吗?”

林家,男儿都是斯文俊雅,不似裴应鸿这等豪爽作风,林初雪瞧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比起几年前,也是完全不像了,笑道:“事出有因,没什么好抱歉,爹爹正与老侯爷下棋呢,母亲陪着太夫人说话。”

她一开口,声音动听,不似裴玉英爽朗,不似裴玉画媚,也没有裴玉娇甜,而是清爽,如她的人一样。

裴应鸿忍不住仔细瞧她一眼。

如水墨般的眉眼,五官很淡,眉毛也不黑,人很削瘦,叫人想起“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样的诗句,可又没带了病态,自有一股风流韵致,娴静立着,好似两袖盈满了菊花香气。他不了解她,竟忽然觉得她应是一位才女。

“三表妹,应该跟大堂妹一样,学学功夫才好呢。”他突然道,好似要人保护一样。

林初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裴玉画对哥哥莫名其妙的话也颇是尴尬,催促道:“快些去见舅父舅母。”

裴应鸿嗯了声,拔脚走了。

因是回门日,总也不好待太久的,不符合规矩,裴玉英与她们闲说一阵便与徐涵向长辈告辞,回去了徐家。下人们收拾好,林泰夫妇与两个女儿路途劳顿,先去歇息,陆氏与太夫人说话时也知道好些事情,与林泰轻声道:“原来妹夫真不想续弦呢,太夫人请人说了很好的姑娘,他也不愿接受,看来便是咱们林家有合适的姑娘,妹夫也不会答应,母亲恐是要失望了。”

夫妻情深,作为哥哥当然高兴,可裴家大房没儿子,以后爵位落到二房头上,他们林家与裴家的亲缘定是要薄了,林泰眉头皱一皱,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只庆幸两个侄女儿嫁得姑爷好,聊算安慰,他道:“玉英,玉娇没个母亲,你作为舅母,多多照顾些,她们过好了,妹妹在天之灵也能高兴。”

陆氏点头:“老爷放心,我也挺喜欢她们两个的,往后与初雪,初芙多见见,也是好姐妹。”

一个家族要繁荣昌盛,除了自身外,盘根错节的亲戚不可缺少,少一处,便觉好像割了手臂般难受,故而林月真去世后,两家仍都尽力来往,哪怕远一些,书信不曾断。如今他们来京都,自然要与裴家打好关系,重拾旧缘。但林泰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使了下人四处寻找合适的宅院,太夫人也帮着一起,姑娘们那儿,一下多了两个姐妹,倒是比之前热闹起来,四个人一起随着女夫子念书。

转眼到九月中,礼部官员来裴家数次,这日终于把吉日定下,在明年三月六日,又叮嘱裴家些注意事项,比如要请的亲戚,多少人,何时来,都要提早拟定好单子送与礼部,到时戒严,客人来往,盘查时不至于浪费时间。

裴家自然答应,只他们临走时,其中一位官员竟然拿了对鞋样出来。

丁香道:“说是楚王殿下的鞋样,生怕姑娘做得太慢,故而早些送来的。”

裴玉娇心想,不用说,定是司徒修叮嘱的!她拿来瞧了瞧,恨不得有她两只手并排放一起那么大,真要做,还真的费时间呢,她哼了哼,有点儿不想做,可上辈子她就没有给他做过一双鞋。她女红差,那时赐婚仓促,都是绣娘代劳,后来嫁入王府,司徒修只教她学识,不曾要求她女红出色,她在那三年,从未予他做过什么。

拿着鞋样,她心情复杂,半响道:“寻些酱色的料子来。”

就看在他送月饼的份上罢,她给他做两双鞋子。

丁香笑着去拿了。

竹苓把绣花册放在案上,给她寻合适的花样。

她翻来翻去,找了个瑞草纹,男儿的鞋不似姑娘家,鞋头好些鲜艳的花儿,男儿家多是纯色,偶尔鞋帮点缀些纹路。而他的鞋子,寻常都是官靴,鹿皮靴,只有在家中,偶尔穿穿布鞋,她印象里,好似是瑞草,也不知是绣娘绣得,还是他自个儿指定的。

她笨手笨脚的剪料子,虽然给父亲做过,仍是很不熟练。

竹苓笑道:“要是做好了,王爷定然会很喜欢呢。”

她手顿了顿,她没有送过他东西,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滋味,而他收到这个,也会真的喜欢吗?他那么挑剔的人,她手艺又不好。

摇摇头,她不太信。

伴随着一场秋雨,气候越发凉了,院子里的树儿,叶子掉了大半,有些都光秃秃的,裴玉娇起来,能呼出白气,她穿了件狐皮裘前往上房,刚刚进去,便听见太夫人惊讶的声音:“袁家,太平街的袁家?”

她脚步一顿,那不是袁妙惠家吗,忍不住询问:“祖母,怎么了?”

“袁家送了请帖来,请咱们去赏菊。”太夫人说话间,已然明白袁家的心思,司徒修是许贵妃养大的,如今司徒璟要娶袁妙惠,裴玉娇又被指于司徒修,大抵觉得两家该亲近亲近,只裴家原先不沾这些事儿,如今倒是无可奈何。

说不得也得为将来的长远打算,太夫人道:“娇儿,你往后总是当王妃的人,这袁家,还得去一趟。”

裴玉娇点点头,并没有不情愿。

因司徒修与司徒璟情同手足,故而袁妙惠也与她很好,在所有的王妃中,她是最叫自己喜欢的,司徒修有时候训斥她,她还常帮着自己。

这辈子,她也仍是她嫂子呢!

第062章

袁家原不是京都人,世代居于岭南,还是大前年袁老太爷升任为工部尚书,全家才跟着来京定居。也就在那年的上元节,袁妙惠遇到了司徒璟,他对她一见钟情,千方百计的娶她当王妃,袁妙惠虽是二房姑娘,本在家无足轻重,如今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袁老夫人把她当成大宝贝似的,姐姐妹妹们也都愿意哄着她。

就在昨日,她说要请人来赏花,老夫人一口就答应了。

袁妙惠对着镜子笑起来,用小手指沾了雪脂般的玉膏抹在手上,反复揉搓,一对手掌软若无骨,她早前就听说裴家姑娘容貌出众,只因裴玉娇是痴儿,当时就没了兴趣,谁想到她竟会当楚王妃,想到司徒修的俊脸儿,她有些可惜。不过那人不解风情,冷冰冰的,还是司徒璟好,对她百依百顺,这玉膏也是他送的,照着御医的秘方所制,很有效用。

她站起来,盈盈而立,丫环们连忙把一件狐皮裘给她套上。

“走罢,去看看客人。”她拿了手炉往外而去。

袁家垂花门口,裴家两位姑娘将将到,也只有她们二人,因陆氏说才到京都,袁家请帖也未说明,竟是不让林初雪,林初芙跟着来,太夫人看她颇是谨慎,自然没有勉强。

拢了拢身上银鼠披风,裴玉画微微一叹:“这短短一年功夫,我都瞧见三位王妃了,哪里像原来,几年才见一次。那周王妃生了孩儿身子骨弱,销声匿迹,那晋王妃罢也不太露面,倒不知你往后,可常请人去府中玩?”

裴玉娇连连摇头:“不请。”

“咦,这么小气?”裴玉画挑眉,“怕我多吃你王府东西?”

裴玉娇噗嗤一声:“你们当然不同,我是说不请旁人,麻烦!”她是当过王妃的,觉得应付谁都累,如无必要,她才不要请不熟悉的人来家里呢。

两人边走边说,远远瞧见前头月亮门那儿,已经有好几位姑娘,原来并没有只请她们。姐妹两个一出现,袁家其他三位姑娘过来招呼,唯独袁妙惠不曾来。大房二姑娘袁妙兰目光落在裴玉娇身上,先是惊讶,后是恍然大悟,笑道:“裴大姑娘生得真漂亮呀!我一早听说,只无缘一见。”

众人都看过来,有认识的附和两句,不认识的,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她。

她肤色好,今儿冷,旁人或者冻得有些发青,唯她脸颊泛红,像夏天的水蜜桃一般,又穿了雪白的狐裘,围住修长的脖颈,更衬得眉目如画。一对儿眼睛又是水汪汪的,周边菊花开得繁盛,都不如她一笑好看。

也难怪能当楚王妃。

世间美人儿,寻常人原就难拥有,多半入了皇家。

众人称赞声中,袁妙惠姗姗来迟,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雪白的裘衣,竟与自己穿得一样,她怔了怔,笑道:“你是裴大姑娘?”

裴玉娇这一世重见到她,欢笑道:“是,袁姑娘。”

她走过来,好像腊月天飘下的雪花般纯洁。

同样一身的白,袁妙惠忽然觉得今儿真不应该穿这个!她有些微恼,可原就是她的主意,想着以后嫁给司徒璟,她跟裴玉娇也是亲戚,拉拢下关系,司徒璟知道,定会更喜欢她。她轻呼出一口气,拉住她的手:“咱们真该早些见面的!”又与众人道,“今儿冷,咱们去花厅坐着罢,这样又能在窗口看花,又能吟诗作对,赏玩画画。”

她领头走去,又瞧一眼裴玉画。

虽生得没裴玉娇好看,可举止大方又娇媚,也不是池中物,她笑着与她们道:“本还请了徐夫人,然听说一早约好要去亲戚家,故而不曾来。”

“原来如此,我说呢。”裴玉画笑道,“袁姑娘想得真周到。”

到得花厅,此处燃了炭盆,因还未到冬天,已是很暖和,姑娘们进来纷纷脱下披风,一时姹紫嫣红,好似到了花园般。袁妙惠瞄一眼裴玉娇的狐裘,连一丝杂毛都没有,心想这狐裘竟然比自己穿的还要好,东平侯府的家底可真丰厚。

她使人端来瓜果点心,众人吃得会儿,就有人提议要斗诗,要写字,袁妙惠笑道:“写便写罢,本来请你们来也是为个玩乐,再说了,咱们学这些,不能只有个虚名,实实在在得有些学识才行。”

这话听得裴玉娇有些脸红,她学这些学得不怎么好,可偏偏袁妙惠道:“裴家姑娘都有才学,不如让裴三姑娘露一手,听说你琴艺精妙。”

裴玉画听人夸奖,自然高兴:“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然她一弹琴,音色美妙,整个花厅都静了下来,个个都侧耳细听,一曲弹完,称赞声纷纷。

有人笑道:“是不是请裴大姑娘也来弹一曲?”

原是寻常话,可裴玉娇名声在外,今儿出场虽是惊艳,可论到才学就拿不出手了,袁妙惠忙道:“哪能总叫着裴家姑娘来呢,你们倒好,个个知道享受,不让旁人歇息了,就你来弹琴。”

那人原就是袁妙惠的好友,闻言笑眯眯上去弹琴。

众人陆续都拿出绝活。

什么样儿的都有,嬉笑声一直传到外面。

司徒璟立在不远处,耳边听着袁家大公子絮絮叨叨,实则神魂早就飞走,恨不得钻到袁妙惠身边,袁家大公子也瞧出来了,笑着与司徒修道:“楚王殿下,我这未来妹夫着实心不在焉啊,看来我得把四妹叫出来才好!”

今日袁家请客来赏花,也请了司徒璟,却不料司徒修也跟着来,几人正当说到皇上要设立火兵营,士兵用鸟铳。这是司徒修提议的,朝中官员半数反对,因需要的开支多,工部仿造第一批鸟铳出来,动用了大量的银钱。故而户部头一个抗议,不过司徒修得罪的人多了,一点儿不在意。

因袁家大公子这么说,司徒修道:“便叫他见见好了。”

司徒璟又脸红:“说什么呢,继续,继续,这设营得要拨好些人过去罢,或是重新招募…”

司徒修听得几句,越走越慢,一个转头去茅厕那儿。

马毅脸一黑。

主仆两个等了会儿,马毅大着胆子道:“未必裴大姑娘会来。”

“不来就不来罢,他们说得烦,本王不想听,来这儿清静清静。”

马毅无话可说。

确实茅厕这儿挺清幽,四处都种了花木,只他仍觉丢脸,也不管司徒修了,自个儿站在大树后面。不知过得多久,听到说话声,马毅从树后探出头,朝前一瞧,兴奋道:“王爷,王爷,来了。”

正是裴玉娇,眼见众位姑娘都有拿手的,她无事可做,坐着喝茶吃点心,一会儿肚子就憋不住。竹苓丁香守在外面,她在里面坐了会儿,净手完,浑身舒畅的出来,谁知走到路上,迎面看到司徒修。

他穿一身墨袍,偏偏披了出锋的银狐披风,黑白两色极致,使得他五官更是深邃,俊美不可方物。

裴玉娇惊讶的看着他:“袁家也请了王爷来?”

他也来上茅厕吗,可这儿是女子用的。

司徒修道:“本王来找你的。”

裴玉娇如今也不太怕他,反正都已经定了亲,她询问:“找我做什么?”

“你给本王做鞋了吗?”他问。

“做了。”裴玉娇点头,“但只做了一点儿,才剪了鞋面,鞋底都没纳好呢。”

没想到她真听话,司徒修原是担心她耍脾气不做,交给绣娘,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眸中荡漾着涟漪似的,一圈圈泛着欢快,他问:“真的做了?”

那一刻,浑不似个王爷,好像得了期待的东西,不能相信的少年。裴玉娇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想起竹苓说得,原来他真的会喜欢,她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红,低头道:“可我做的不好,怕做了你也不能穿。”

“没事,做就行了。”司徒修很大度,“本王不嫌弃。”

作为丈夫,他也曾希望裴玉娇像个正常的妻子一般关心他,可她上辈子连自己都管不好,能做什么呢?如今她肯做鞋子,他已经很高兴,将来她或者还能给自己做衣服,做袜子,他道:“你若空闲,也学学女红。”

看来还是嫌弃,裴玉娇撇撇嘴儿:“再说罢,我最近很忙。”

一脸正经的样子,司徒修好笑,小姑娘能忙什么,还跟他拿乔呢,他道:“忙还来袁家?在花厅都在做什么,我好像听到弹琴声。”

“都是别人在弹!”说起这个,裴玉娇有些落寞,忍不住道,“个个都很厉害,一会儿写字一会儿画画的,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确实也不该来,别人问起我,我没个拿手的东西。”

她说完还叹了口气。

司徒修眉头略皱,又不是茶诗会,搞这些作甚?裴玉娇原本就是个痴儿,他教成她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声音不由冷了些:“难道有人嘲笑你?”

“这倒不曾。”裴玉娇微微垂着头,只见别人这样出色,她自己没有,总有些懊恼,因这不像以前长公主办的茶诗会,众人一起写了诗词交上去,只选出最好的几个,不会单独拎出来叫人观看。

看她心情不是很好,司徒修挑眉道:“你也有你擅长的。”

“有吗?”裴玉娇觉得奇怪。

“以后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你会骑马,可打马球,还会擒拿术。”司徒修看着她,声音清朗,“将门之女原本就不一般,你何必在意她们?她们只是弱女子罢了,你有男儿一样的本事,她们只会自愧不如。”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可她听到这番话,仿佛心脏被击中了一般,呆呆的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满是欣赏之色,他说她也有可骄傲的东西,他叫她不要自卑。

她鼻子忽地一酸,恍惚中,想起上辈子的司徒修,他教会她背出第一首长诗,他说,往后别人问你,你至少有东西可拿出手。

一年后他说,你终于可以念书给本王听了。

两年后他说,你好好学,不要偷懒,将来一定能当本王真正的王妃。

三年后,他去了山西平乱,他们再没有见到面。

第063章

回忆突然涌上来,叫她一颗心涨得发痛。

临死前,她多么想他在身边,可他不在,王府冷冰冰的,像是最严寒的冬日,她死在那里,也害怕那里,使得她对他的回忆,只留下他的严苛,留下他对她的不好,可事实上,他哪里有那么坏呢?

假使能再见到他,她一定会对他说声谢谢,谢谢他曾经那样认真的教导过自己。

见她要哭了一样,司徒修上前拥住她:“怎么了,本王这回可没欺负你!”

她摇头,将脸蛋埋在他胸口。

虽然不是一个人,可他们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淡淡的熏香夹杂着男儿的味道。

那时候,自己调皮不肯好好学,他恼火的时候打她手心,她哭着往他怀里钻,他没法子,将她脑袋夹住,打她屁股,这样她就一点儿没法逃了。她一边哭一边喊救命,他打了几下又放下戒尺,冷冰冰道:“今儿刚学的字,给本王罚抄五十遍,不然不准用饭!”

可她饿了,竹苓却能偷偷送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