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没有理她,只是看着榻上的小宝。

这还是晋王第一次认真去看这个小崽子。

小崽子长得不错,看得出日后定是个美男子。一个货郎的种竟能生成这样,晋王忍不住就去想那货郎是不是长得很俊。

因为由他看来,这小崽子长得不像她,那肯定是像那个连骨头都烂没了的货郎。

见殿下神色有些不对劲,福成忙挥挥手让垂头站在一旁的阿夏下去了。

晋王上前一步,在榻沿上坐下来,眼神幽暗地看着小宝。

小宝当然看出父皇的神色不对,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晋王伸出手。

福成忍不住叫了一声:“殿下……”

晋王回头瞥了他一眼,手落在小宝的脸上,带着蓝宝戒指的修长指节在的上面搔了搔,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她倒是挺心疼你。”

小宝还在想他话里什么意思,晋王已经转身离开了。

临出门时,看见阿夏,他眼神淡漠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准告诉她。”

阿夏心惴惴,低头应道:“是。”

直到晋王的背影已经离很远了,她还有些怔忪。

*

这一切,瑶娘自是不知道,她还在想他那样到底是应了还是没应?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上眼皮和下眼皮止不住地打架,瑶娘打了个哈欠,就睡了过去。

等再度醒来,却是被院子里的动静给惊醒的。

她刚从榻上坐起,就见红蝶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

“夫人,内务处派人送了人还送了很多东西,说是殿下吩咐给咱们院子辟个小厨房,外面正在忙这事呢。”

瑶娘一个激灵,满脸的意兴阑珊顿时没了,“真的?”

红蝶点点头:“殿下对夫人真是好,这可是除了王妃那边,咱这后宅里头一份儿呢。”

红蝶脸上的喜色太明显,瑶娘也跟着忍不住喜上眉梢。

荣禧院这边如此大的动静,各院各处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其中各种不一一叙述,至少在那些下人们的眼里,算是明白荣禧院那位是如何让殿下上心了。恐怕比起留春馆那位刚进府那会儿,也不遑多让。

*

夜色已深,满室**之气。

瑶娘腿脚打颤地让玉蝉和红绸搀到浴间里,泡了一个热水澡后,人才稍微舒服了些。

床榻上的被褥已经重新换过,窗子似乎也打开散了气。

瑶娘回来后,晋王便也去沐浴了。去了很久,等他回来时,瑶娘已是昏昏欲睡。

已经入秋,天也渐渐凉了起来。

晋州这地方热起来很热,冷起来也很冷,早先穿着夹衣也是能过,如今却是能穿上夹袄了。晋王一进被窝,瑶娘就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冰凉的湿意。

“殿下,您没用热水?”

晋王有用冷水沐浴的习惯,但也不是天天如此,可近些日子却十分频繁,瑶娘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晋王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身侧躺了下来,瑶娘以为他身子不适,坐起身去看他,哪知身子绵软,竟一个不慎倒在他的身上,撑着坐起时,摸到了一样不该摸到的东西。

那东西胀鼓鼓,热滚滚的,一掌合不拢。

那是——

瑶娘面红耳赤,宛如被烫了似的缩回手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却是忍不住想,他刚弄过了一次,怎生还是如此……

“快睡。”晋王清冷的声音打算了她的思索,瑶娘怕极了他再折腾自己,也不敢出口去询问,便在里面躺下了。甚至怕再弄出点什么事来,刻意离他远了些,免得他又情动痴缠。

一夜无话。

次日,瑶娘服侍晋王穿衣时,发现他眼神看起来怪怪的,像似没睡好,眼睛很红。

不过因为起迟了,她急着去思懿院,也没仔细去想。将晋王送走后,她连早饭都来得及用,便匆匆忙忙去了思懿院。

晋王回了朝晖堂,就让下人去传了刘良医前来。

刘良医为他把了脉,除了长吁短叹以及说回去再尝试配药,便再无其他办法。

待刘良医走后,福成忍不住道:“殿下,若不您就去找胡侧妃一回,再怎么样也没您的性命要紧……”

晋王满是冰寒的眸子射了过来,深邃的黑夹杂着淡淡血色,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悸。

“多话!”

换做以前,福成早就噤声了,可这一回他不想再忍,哪怕拼着被嫌弃被罚的下场,他也要劝一回。

“老奴知道您喜欢苏夫人,眼里就只有她,可您是天潢贵胄,是龙子凤孙,是顶顶尊贵的人儿,实在不值当……老奴知道您是不愿,其实若是想,那癖病再重,也不至于没办法成事。只是您不愿而已,如今您就为了您的身子愿意一回……”

啪的一声,却是晋王砸了手边的茶盏。

茶盏砸在地上,碎瓷片迸溅开来。

“再多话本王就割了你的舌头!”此时的晋王眼中一片血红,其中隐隐含着暴戾,这哪还是人的眼睛,更像是一种兽类。

一头即将发狂的凶兽。

福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室中静得吓人。

晋王突然闷吭一声,仰头按着眉心,双目也紧紧闭上,面部肌肉不停抽搐,似乎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福成哪里还顾得其他,忙凑了过去。先是看了看晋王的情况,扭身让人打了一盆冷水过来,用帕子浸湿了覆在晋王的眼睛上。

“殿下……”此时的福成哪里还能见出平时威风八面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恨不得哭给晋王看。

“去催催暗一。”良久,晋王才道。

作者有话要说:晋王:你胸大,你说什么都有理.jpg

晋王:继续编.jpg

小宝:爸爸好可怕,他想干什么.jpg

瑶娘:我什么也不知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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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照旧,明天见,么么哒

☆、第67章

第六十八章

就如同晋王所言,晋王妃是个十分注重体面之人, 只要瑶娘谨守本分, 她是不会为难瑶娘的。

又何止是不为难,认真来说是十分给瑶娘体面。

晋王妃是个特别注重细节并善于造势之人, 可能富贵人家出身的贵女大都是如此。思懿院的下人就宛如她的晴雨表,她待见谁不待见谁, 通过这些下人就能看出些许。

一见瑶娘来了,打帘子的红儿就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给她请安,而另一个丫头已经进去通报了。换做别人,可没有这么快。

不多时, 人转回来, 笑吟吟请她进去:“夫人,王妃请您进去呢。”

瑶娘点点头, 便进去了。

似乎少了胡侧妃, 这后院里就格外平静。

都是明白好歹之人,如今明摆着瑶娘即得晋王喜爱,又得王妃看重, 更是没人敢与她为难, 瑶娘如今俨然一副后院当宠第一人的架势。

甚至连徐侧妃见到她都是三分带笑, 不管心里如何想,至少面上是不想得罪她的。

晋王妃随意说了几句话,就让人散了,倒是留下了瑶娘。

“我今儿起迟了, 早膳还没用,你留下来陪我用膳。”

膳早就摆好了,晋王妃去了桌前坐下,瑶娘本是要为她侍膳,却被她命着坐下一同用。

这活儿瑶娘上辈子干惯了,晋王妃的老手段,她也就老老实实陪着用了顿饭。至于用膳期间,晋王妃的意有所指,与旁边几个丫鬟的挑唆,瑶娘都装作没听懂。

其实瑶娘早就清楚这是避免不了的,晋王妃既然抬举她,免不得有想让她做的事。压下了胡侧妃,看样子王妃还打算对付徐侧妃,可惜瑶娘不想,也不愿接下这事。

其实她这就是在耍无赖,受了晋王妃的好处,却不打算办事。

认真说来,瑶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王妃办事。这辈子不同上辈子,那时候她处境艰难,不得不依附王妃才能保存自己,可如今既然有晋王这个大靠山,她可不想舍本逐末。

显然王妃有些自作多情了。

但这话瑶娘并不想告诉她,王妃毕竟是王妃。就算人家硬塞好处上门,她除了装傻,也做不了什么。

瑶娘走后,周妈妈道:“瞧这小妖精似乎只想受好处,却不想帮忙办事,王妃你又何必如此对她和颜悦色。”

奶娘一直不聪明,晋王妃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但这恰恰是当初她看中周妈妈的原因所在,奴才不怕蠢,就怕不忠心。

奴才聪明个顶个,那要主子干甚。

可很显然周妈妈如今越来越老糊涂了,晋王妃不止一次听见她一口一个小妖精的称呼瑶娘。搁在她面前叫叫也就罢了,若是哪日说漏了嘴,不是让她前功尽弃。

她难得打起精神与她解释道:“就冲殿下去她那儿的频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怀上了。奶娘不是一直想让我要个孩子么,若她真能生个儿子出来,我就将孩子抱过来养。”

“这事能行?她恐怕不会答应吧。”

王妃只是一笑,没有解释。

周妈妈继续叨叨:“老奴还是觉得王妃该自己生一个才是,指着别人总是不当事。”

紫烟面露无奈之色,对紫梦使了个眼色,紫梦点点头便出去了。不多时便有个小丫头走进来,说是有什么事需要周妈妈去看一看。

待周妈妈出去了,紫梦才对王妃道:“娘娘,那荣禧院那边咱们就不用——”

“人家指不定早就和殿下厮混多回了,这时候下手却是晚了些,她又不是留春馆,不用慎重待之。一个侍妾而已,真有了孩子,她也养不住。”

紫梦欲言又止。

王妃自然明白她欲言又止背后的意思,笑了笑道:“如今她当着本妃面装傻,不过是心存妄念,以为殿下能待她长长久久。殊不知男人最是薄情寡义,你看留春馆不也曾是风光无限,可如今还不是被个小小的侍妾接二连三打脸。等哪日那两处坐不住动了手,她就明白本妃对她的另眼相看有多么重要了。”

“如今咱们就等着看戏就成。”

见王妃这么说,紫梦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明悟,王妃对苏夫人格外另眼相看,除了有想要她依附上来的意思,但更多却是做给某个人看。

逼到她坐不住了,她总会自动跳出来。

“王妃英明。”

听到这话,王妃勾了勾唇。

她英明什么,不过是后宅女人都会的手段而已,忒是无趣的紧。可悲哀的是,即使明白这一切,她也不得不去做。

*

瑶娘总觉得晋王哪儿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儿怪。

她观察了半天,才发现是眼睛。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昨晚没睡好,可瑶娘记得他似乎前儿就是这样,而这两日夜里他都是在她这里的,也没有没睡好。

“殿下,你是不是害眼了?”

这害眼之说,乃是当地的一种俗话,通指眼睛莫名其妙泛红,出现了病症。也有一种说法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属市井粗话一类。

瑶娘说着,就凑近了去看。

近看更红了,她忍不住就去摸他眼睛,想掰开了细看。

晋王睨着她,觉得她越来越胆大了,本想伸手将她拽下来,可她认真的样子不知怎么让他有些下不去手。

于是便由着她看。

瑶娘看后,下了判定:“殿下,你肯定是害眼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晋王僵着脸:“找大夫看过了,无事。”

瑶娘哦了一声,点点头。

角落里,福成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自家殿下哄人。

是不是男人都是这样,平时看起来威风八面,一碰到女人就成了绕指柔。此时的福成心里特别憋屈,不想再看下去了,遂几步上前弯着腰对晋王道:“殿下,老奴去良医所看看……”

晋王点点头,福成便退下了。

福成走后,东次间里就瑶娘和晋王两个人。

晋王半倚在罗汉床上,翻着手里的一本卷宗。

瑶娘坐在一旁,看着晋王那双兔子眼,怎么都有些坐不住:“不成,你肯定是最近有些上火,我去让她们熬些清火解热的汤来给你喝。”说着,她便忙不迭出去了,吩咐外面的丫头去办。

自打荣禧院有了小厨房,干什么可就方便多了,内务所使来的厨娘手艺特别好,瑶娘觉得自己最近嘴又馋了起来。本想着要适当减少食量,也好将减减重,可惜一直不能成行。

东次间里,罗汉床上的晋王阖上眼,抚了抚额头。

这毒比他想象中更要难缠,那熟悉的躁动越来越压不住,而与之同来的还一种他只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才会有的嗜血的冲动。

福成心里想什么,其实他知道,只是他下意识不愿那么做。

若让他必须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幸一个自己厌恶的女人,他这个王不做也罢。还有何颜面立于世,甚至日后去谋得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正想着,感到有个人靠近了自己。

鼻尖是熟悉的淡淡清香,晋王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

有些微凉但馥软的手指贴在他的太阳穴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按着。莫名的,那股骚动平息了不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松缓了下来。

晋王的呼吸渐渐归于平缓,一直到他睡沉了,瑶娘才收回手,拿了床褥子给他盖上。

*

良医所,刘良医专属的药方里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殿下幸了那胡侧妃就一定能多延缓时日?”

刘良医也被福成围在身边转烦了,不耐地挥手赶他:“起开,我正在配药,你到底烦不烦?你要是有本事让殿下去,那就尽管去,搁这儿烦我作甚!”

这话塞得福成一噎,半响才又道:“你不给我句准话,我怎么好去做事。”

此话让刘良医来了兴致,“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也不是一日两日认识福成了,认真来说两人的交情早了。还要追溯当年福成只是个小太监,而他还在宫里做太医那会儿。

至于晋王,刘良医更是侍候了十几年,太了解这位主子的脾气。

说一不二,但凡下了什么决定,就没人能动摇。

明眼可见,福成是没这个本事的。

“你管我怎么办,你给我句准话就行了。”

见福成这赖皮样,刘良医十分没好气道:“你以为老夫是神仙?金牙铁齿,断人生死?这毒以前老夫从未碰到过,所得来的一些东西都是从典籍中寻来的。准话没有,别怪老夫说你,你也别瞎费工夫,免得遭殃了自己!”

说着,他转了个话音:“你倒是可以让那苏夫人试着劝劝殿下去找胡侧妃,说不定说话比你管用多了。”

这刘良医本是调侃福成,哪知他竟当了真,“去去去,别给我出什么馊点子,我前脚这么干,殿下后脚就能活撕了我,你是没见到啊……”

他连着砸了好几下嘴,后话还是没续上。

不过不用他说,刘良医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如今这府里谁不知道苏夫人正是如日中天,若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调侃福成。

见唯一的希望似乎也不是那么靠谱,再想想暗一那边一直没消息,福成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叹着气道:“老刘啊,咱家跟你说,你最好赶紧想个法子,最近殿下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朝晖堂里天天都有人挨板子,若是咱家拦着些,指不定这会儿死了多少人。”

一听这话,刘良医也是一脸牙酸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令人头疼的毒,到了后期毒性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而中毒者也会渐渐失去心智,变得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