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去拽她身上的被子,瑶娘与他角力不敌,捂着脸坐起来,小声说:“我都没脸见人了,她们肯定都知道。会不会觉得我很……都这样了,还缠着你……”

“缠着我什么?”

见她又要羞哭了,晋王忙将她拉进怀里:“她们不敢这么想。”他轻咳了两声,又道:“谁敢这么想,本王要谁脑袋。再说,这也不是你……而是……”

听完晋王的诉说,瑶娘瞠大眼睛,竟然还有这样的毒。

她有些不解:“可他们为何要对你下这种毒?”

“这事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你只需知道有这种反应,不是你本身的原因就好。”

一提这,瑶娘又有些窘了,她偷偷地瞧了晋王一眼:“你该不会是哄我的吧?”

“我哄你作甚?!”晋王斜睨她。

也是,他这样的性子确实不像是会哄人的,于是瑶娘顿时不纠结。

真的不是她自己的原因,都怪那极乐散。

“快睡,时候也不早了。”

*

晋王终于服下了最后一枚解药。

刘良医过来把脉,说是余毒已经完全清除,晋王身边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而与此同时,小郡主却突然病了。

良医所的良医天天往小跨院里跑,各种珍稀药材流水般的送过去,可小郡主的情况却一日比一日差。

这个冬天,晋王府的事就没消停过,先是胡侧妃莫名其妙没了,这紧跟着没多久小郡主又病了。明明都到了年挨根儿,王府却一点儿喜庆的味道都没有,反倒气氛降至冰点。

小郡主还不到周岁,这个月份的奶娃是最容易夭折的。晋王最是重视小郡主,若小郡主有个万一。

王府里的人都不敢去想那个万一是什么。

只有那些许人从里面看出了点机锋来,却是紧闭了嘴,一个字也不敢往外吐。哪怕心中好奇已经达到顶点,也不敢与人议论。这可不是寻常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府里的丫头连着几个都被拔了舌头,她们可不想当那下一个。

瑶娘自然也听到外面的风声,可她一个字也没说,更没有去问晋王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小郡主,又是打算怎么安置小宝。

外面与这天气一样,冷得像似冰窖,而荣禧院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天气虽冷,但架不住灶热,一**的下人变着方法挖空了心思,想往荣禧院这边凑。

树大好乘凉,这个道理在哪儿都通用。

临近腊月二十这日,小郡主没了。

噩耗传出,府里一片寂静。甭管心里怎么想,但凡出去见人,脸上多少是要挂上些哀容的。

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可不兴办什么丧事。寻常老百姓家给口小棺材就不错了,哪怕是一些富贵人家,也就是私下里请人做场法事,寻个地处葬下就是,连祖坟都进不的。

而就在这时,又一个消息传出,炸开了小郡主夭折给晋王府带来的阴云,让阖府上下都吃惊不已。

原来苏夫人得宠不是没缘由的,她当年还在闺中时,就和晋王殿下有一段露水姻缘。只是当年殿下忙于战事,疏忽了安置,等扭头派人去安置,苏夫人却不见了。这些年来晋王一直暗中寻找,却万万没想到苏夫人竟是入了王府给小郡主做了奶娘,两人才又再续前缘。

而苏夫人的那个儿子,也不是先头男人的,乃是殿下的种。

是晋王府真真正正的小主子。

虽不是嫡出,但也是庶长,正儿八经的龙子凤孙。

这消息实在太劲爆了,知道人都是瞠目结舌,做不了其他反应。

当然这种对外的说法,肯定是有些漏洞了,可再大的漏洞也架不住这项是事实,晋王不可能会混淆皇族血脉,所以肯定就是了。

怪不得!

那日在场之人纷纷心中浮起这样一个念头——

怪不得当日有人使手段,买通了那苏瑶娘姐姐的小姑子,带个男人出来诬陷,晋王会是那样一种反应!明明自己才是事主,才是孩子爹,却偏偏被人李代桃僵,他不恼怒才怪。

这些人里有柳侧妃,有晋王妃,还有徐侧妃。尤其是徐侧妃,这简直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打在她头脸上,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苏瑶娘知道,晋王也知道,偏偏自己自以为是聪明弄了这么一场戏。戏演砸了,自己受到牵连,事后有人告诉她,你比那卖唱的戏子没好到哪儿去,你就是个笑话,贻笑大方!

而晋王妃想得更多,她想得俱是这其中的关节,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有些串联不上。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一件事情,胡鸣玉的死和小郡主的夭折肯定与这事有关系。

她不禁想到当初晋王带胡鸣玉回府时的情形。

难道说是对象弄错了?本来应该是苏瑶娘,却偏偏变成了胡鸣玉。可有一点解释不通,晋王应该是知道自己幸了谁,难道说他还能弄错不成?

晋王妃想了整整一日都没想通,索性也不想了,晋王府突然多了个庶长子已经变成了事实。

周妈妈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晋王妃面前来回不停地走着。

“这可如何是好,这姓苏的势头本就打压不下,如今可好了,原来竟和殿下有这么一段,还生了个孩子。当初怎么就选了她进府,没这事不也就完了,竟弄了这么个狐狸精进府,以后……”

以后哪儿还有晋王妃站的位置。

大抵思懿院上下都是如此想的,所以今儿格外小心翼翼,进进出出都放轻了手脚。晋王妃本来没想太多,可如今也忍不住心里有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她皱起眉头,“行了奶娘,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这是好事,晋王府终于有个小公子了。”

其实不光这个,说不定那人肚里还有一个。

看了王妃的脸色,周妈妈忍了忍,没将这话说出来。

*

晋王妃来了荣禧院。

晋王不在,瑶娘和小宝在西暖阁里。小宝让人扶着,迈着小步子,来回在屋里走。瑶娘歪靠在大炕上,一面和红绸说话,一面笑眯眯地时不时看看儿子。

听闻王妃来了,瑶娘愣了一下,忙下了炕。

还不等她迎出去,晋王妃就进来了。

晋王妃脸上挂着笑,将要行礼的瑶娘扶了起来:“你身子不便,不用行礼。”

不便?

瑶娘看了看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默然受下这不便之说。

“早就该来看看你,可我这身子你也是知道,一到天冷之时就容易不爽快。耽误了这些日子,刚好顺便来看看你,也是来看看小宝。”

说到小宝时,晋王妃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小宝大名是何。旋即又想,这么小的奶娃子,大抵也没有取大名。

“谢谢王妃了。”

两人相携来到炕前,晋王妃先坐下,瑶娘本是站着,也被她拉着在对面坐下了。

晋王妃这才将目光放在小宝身上,笑道:“没想到这么小的娃娃就能走路了。”

瑶娘低着头道:“他闹着要走,就让他没事走两步。”

晋王妃点点头,目光落在瑶娘身上,“你有功,我得替殿下谢谢你。”

“万万不当娘娘如此这般说。”

“这是你应得的,只是没想到你给殿下生了这么大个儿子,而我和殿下竟是才知道。”

瑶娘半垂着脸蛋做羞涩样。

之后晋王妃又跟瑶娘说了些话,留下几盒人参燕窝何首乌之类的补身子的好东西,才带着人离去。瑶娘要送她,都被她按下,说她身子不便,瑶娘也只能坐在那里。

等晋王妃离开后,屋里一片寂静。

“这王妃……”红翡快人快语,想说什么被红绸使了个眼色打住。

瑶娘恍过神来儿,笑着道:“怎么都愣在那儿,小宝怎么也不走了?”

听到这话,小宝忙迈了两步。

几个丫头又围着旁边逗乐,气氛才好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过千的加更。在微薄,进了主页可看,若是被微薄刷下去了,搜不可描述之三。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红翡要去扶小宝, 被他推了开。

可让他自己走,却是歪歪扭扭的, 没两步就支撑不出了, 红翡忙上前扶住他。

他还是太小,还得再等等!

小宝心里这么想,一脸丧气的样子。这副小摸样可把所有人都给逗笑了, 瑶娘也哈哈的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在不经意间,面色会偶有怔忪。

他娘不开心。

小宝悄悄地瞄了瑶娘一眼,心里这么想着。

晋王妃做错了吗?

其实按道理来说, 没有。

她作为晋王府的女主人, 一言一行, 算得上是面面俱到。她确实是晋王的正妻, 那些话说出来确实让人没什么可挑。可作为听这些话的人,心里不舒服是必然的。

小宝心里明明清楚这些,但他心中还是对晋王妃升起一股厌恶感。

西暖阁里正热闹着, 晋王从外面走了进去。

嘻嘻哈哈的丫头们忙打住了声音,纷纷曲膝行礼。瑶娘叫了声殿下,也没下炕,有些懒洋洋的。

“怎么了?”

晋王在福成的服侍下褪下身上的狐皮大氅,又摘了黑狐皮嵌碧玺的暖帽。红蝶和红绸端了热水和帕子,服侍晋王净了面又擦了手,晋王才在炕上坐下,让人褪去脚上的皮靴,换了双厚底的布鞋。

“没怎么, 在看小宝走路呢。”

晋王不置可否。

时候也差不多接近午时了,福成问过后便吩咐摆膳。

用完膳,坐了一会儿,瑶娘带着小宝去午睡,晋王则叫来了玉蝉。

玉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晋王冷笑了一声。

福成站在旁边也是一脸复杂。

晋王妃就是这点毛病不改,明明做得面面俱到,却总是临门差了这么一脚。

倒也不能说她做错了,她作为晋王府的女主人,彰显身份地位乃是正常。可问题是得人心不偏啊,有人心偏了,自然会觉得她这话刺耳。

晋王没有说话,往东梢间的卧房里去了。

床榻上,母子俩已经睡着了。瑶娘在外,小宝在里面,睡得正是酣甜,两人的小脸都是粉扑扑的。

晋王看了会儿,在外侧躺了下来。

*

自打冯黑子的事出后,冯寡妇就老了许多。

不过既然能死了男人,还把儿子带大,就说明不是心性软弱的人。冯寡妇颓了几日,又振作起精神,每日除了外出做工赚取家用养活自己外,最爱干的事就是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说不定哪日儿子就推门进来了。

即使明知道这是奢望,犯了命案还当了逃兵,不是碰到大赦,冯黑子根本不可能回来。冯寡妇现在盼星星盼月亮,就是希望皇帝老儿家能发生些好事大赦天下,也好让他们母子团圆。

如今没有人往冯家来,以前冯寡妇就不是好相与的,登冯家门的就没几个。冯黑子杀人越货之事传出,更没人登她家门了,可今日却有人敲了门。

冯寡妇坐在屋里,还当自己是幻听。直到那敲门声又响了两声,她才忙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打扮寻常,手里抱着一包东西。

“你是?”

“你是冯大娘吧?我是黑子的朋友。”

“你是我儿的朋友?你见过我儿……”说了两句,冯寡妇不敢说了,忙将人拉进院子。

“我儿现在可好?他现在在哪儿?可是吃得饱穿得暖……”关上院门后,冯寡妇像连珠炮似的,问了许多话。

这男人面容有些尴尬,等她说完话后,才道:“大娘,我现在也不知道黑子在哪儿,我也没见过他。我就是受人之托,送点东西过来。”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忙道:“不是东西,是、是……”

他一面说,一面掀开了手里的包被,露出一个胖乎乎的女娃娃。

这女娃娃不大,大概也就十多个月的模样,正在熟睡之中。

“这,这是?”

“这是黑子的一个老相好托我送来的,具体是谁我就不说了。娃娃也断奶了,而娃娃的娘因为某些事情不能养这个孩子,所以托我给您送来。”

“娃娃?黑子的种?”

男人点点头。

冯寡妇吃惊太过,“怎么可能,黑子明明……”

“黑子也知道这个奶娃的存在,当初没打算要她,可月份太大,不能流。他本是打算将姚家的那个女娃子娶进门,再接了娃娃回来,可您也知道……”

冯寡妇边听边点头。所以黑子出事了,这事就搁置下来,一直到人养不了了将孩子送回来。怪不得她说那阵子儿子行色匆匆,一问他在做什么,就说在外面挣银子。原来不仅仅是想娶了那姚燕儿回来,还有这么个奶娃子。

冯寡妇不做他想,就知道这娃娃的娘肯定不是正常人家的女儿,大抵又是她儿子在楼子里勾搭上的□□。以前冯寡妇从来不管冯黑子的事,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等事出了,她才知道儿子竟然干了那么多事。

她看了女娃娃两眼,越看越觉得像儿子,还有些像自己。她儿子不是个笨的,自然不可能认个野种。

冯寡妇将孩子接了过来。

姚燕儿不是个东西,连个种都不给老冯家留,幸好如今又多了个女娃子。虽是个女孩儿,但总是给她个念想,就算、就算黑子回不来了,她慢慢将她养大,再招个女婿上门,也能顶起老冯家的门户。

一时间,冯寡妇心思百转,等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个男人走了。旁边地上放着个包袱,她打开一看,都是些奶娃子的衣裳。

“这人也真是,急慌慌就跑了,难道还怕我不要这孩子。”

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拎起包袱往屋里走。

进去后,坐下,摸着女娃娃的小脸蛋:“你娘倒是个好心人,难为她了。”

“以后就奶奶养着你,咱们一同等你爹回来,就是不知奶奶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喽……”

*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晋王府里就开始忙碌起来。

上上下下都在忙,晋王也十分忙碌,一直到年三十这日,才算是停歇。

除夕这日晚上,晋王在朝晖堂摆了宴。

这算是家宴,能到的都到齐了,连那几个不起眼的小侍妾也能在宴上混个座儿。

晋王坐在首位,晋王妃在他身侧微微靠下一点的位置。晋王妃下首处是徐侧妃、柳侧妃。晋王的下首处是瑶娘和李夫人陶夫人。至于其他人都是陪在尾端。

这位置坐得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自古以左为尊贵,偏偏身为侧妃的徐侧妃和柳侧妃都在右边,而瑶娘明明是个侍妾,却在左边。瑶娘带着小宝坐,对面是徐侧妃和柳侧妃。

除了这一点,其他并无异常。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府里又要出一位侧妃了,当年胡侧妃不过生了个郡主,就一跃成了侧妃。如今这苏夫人看似还未有册封,但就凭她生了王府的庶长子,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前途就不会小,恐怕将会是王妃下的第一人。

徐侧妃脸上挂着娴静的笑,端起酒盏对瑶娘遥敬过来:“恭喜苏妹妹,贺喜苏妹妹。这先是为王府诞下庶长子,如今又身怀有孕,预祝你再得男丁,多为殿下绵延子嗣。”

瑶娘有孕,自然不能饮酒,所以杯中装的是白水。

她没料到徐侧妃会如此,只能端起酒盏虚饮一口,道:“谢谢徐姐姐了。”

徐侧妃笑眯眯的,“不谢不谢,我听人说肚子尖生儿子,我瞧着苏妹妹这肚子像似尖的。哦,柳姐姐?”

柳侧妃脸色有些不好看,没想到徐月茹会将话题引来她的身上。

她惯是个心高气傲的,可惜自打嫁进这晋王府,简直就是将她尊严往泥里踩。她在京中也是数得上名号的美人之一,来到这晋王府,竟不如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苏夫人。

哦不对,开始不是苏夫人,而是苏奶娘。

晋王偷人竟然偷到自己女儿身边了,让柳侧妃恶心的同时,更让她有一种颜面尽失的屈辱感。可她又不屑像徐月茹那样汲汲营营,机关算尽,只能眼睁睁的至今还是完璧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