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瑄哥儿一个比较特立独行,之前用罢膳他在草丛里捉了一只蚂蚱,就趴在书案上玩蚂蚱。一只蚂蚱被他整整玩了一个多时辰,到上书房放了学还没玩死。

“羡慕吧!”中间休息的时候,提着蚂蚱腿儿,瑄哥儿得瑟道。

旁边的裕哥儿和昊哥儿连连点头,他们快无聊死了,在旁边看瑄哥儿玩蚂蚱,别提多羡慕了。

“我家有蛐蛐,我明儿带蛐蛐来。”玺哥儿说。

问题是,小子你敢带来,回去不怕挨打么。

几个正议论着,有人报道弘景帝来了。

瑄哥儿忙把蚂蚱塞进小喜子手里,老老实实跟着小宝他们去门口站好了。

“皇祖父安好。”

弘景帝大步走进来,在几个小团子面前停顿了下,才去了早已摆好的椅子上坐下。

“皇祖父来考校你们功课,今儿都学了些什么?”

肖乾先答,答完了,弘景帝一一抽背皇孙们今日所学的内容。

除了小宝和善哥儿背诵流畅,焓哥儿背的倒也都对,就是磕磕绊绊的。至于其他几个根本背不出来。

弘景帝倒也没训责他们,道:“虽是学问没学好,但见你们兄友弟恭,相处和睦,朕心甚慰。”

这是夸了?

只有小宝知道弘景帝到底在夸什么。

人到底是年纪大了,都喜欢下面晚辈们在一起和睦相处,这大抵就是弘景帝重开上书房的寓意所在。

*

瑶娘今儿去了庆王府,她倒也没遮掩,将来意说了一遍。

其实这件事对肖继柔来说是正中下怀,肖大爷肖乾乃是翰林院侍讲,小皇孙入上书房念书的消息自然瞒不住他。

可惜琰哥儿年纪尴尬,弘景帝说的是五岁入上书房,可琰哥儿不过四岁多点,若是庆王在府里,去求求弘景帝这根本不算是事,关键是家中没个男人,总不能让肖继柔去。

儿媳找公公说话本就是僭越,更不用说肖继柔现在已经不是皇家的人了。虽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弘景帝那边却是知道的。

肖继柔也没脸去,她正寻思着想去求求瑶娘,这瑶娘就找上门来了。

“瑶瑶,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是谢谢你了。”

“行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琰哥儿是个好孩子,他即是想学,自然是好的。”

于是次日,琰哥儿便同小宝一共入宫了。

都是皇孙,料想晋王开个口应该不会难。所以肖继柔先带着琰哥儿和珠珠来了晋王府,到了后等晋王这边出门,临要走时珠珠不乐意了,硬是吵着要和哥哥一起去。

因为她看月月都去了,而且她也想和月月玩。

月月看了珠珠一眼,犹豫对小宝道:“小宝哥哥,要不我在家呆着吧,我今儿陪珠珠在家里玩。”

“我看也成,俩孩子一同玩,总算有个伴了。”

见此,小宝只能答应了,他心里也有数月月去不了几次,就算现在能坚持下来,再大些照样得分开。

就这样,小宝同琰哥儿入宫,月月和珠珠则是留在家里。

大抵是回去后都没少问自家孩子,今日几个小团子都是大变样,最明显的就是善哥儿了,昨儿他还一副懒得搭理大家的模样,今日倒是知道凑上来同大家一处。

见此,小宝有些复杂,大人的心思和态度受到直接影响的就是家中的孩子。

弘景帝昨儿说了兄友弟恭,今日果然就兄友弟恭了。

自打上次春闱的事后,弘景帝一招杀鸡儆猴,最近诸皇子都十分安分。也都不蠢,都学起晋王每日上值点卯下值回府,哪儿都不去,做派于以往简直是大变模样。

而就在这当头上,惠王世子要大婚了。

对象是静德侯府家的闺女,是惠王妃娘家的侄女。

赵祚这次婚事办得比较匆忙,等外面听到动静已经下聘了,而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至于为何会这么急,据流传说是惠王妃一直卧病不起,药石罔效。实在没办法,世子赵祚打算冲喜救亲娘。

因为这事,赵祚又得孝名,人人都夸其乃是至孝之人。

这种名头下,之前一女二嫁的污名倒是洗清不少,即使有那些人暗中骂荒唐的,也都冲着惠王去了。提起惠王世子却是惋惜不已,直道都是被当爹的给耽误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明天见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惠王府, 黄梨木如意云纹拔步床上, 躺着一个形容枯瘦的女人。

若是不点明其身份, 谁也料想不到此人就是曾经的太子妃,现任的惠王妃吴氏。吴氏虽生得算不上倾城之色,但也是端庄秀丽, 而如此却是面色蜡黄, 皮包骨头, 瘦得吓人。

世子赵祚立于榻前,声音温和说道:“母妃,儿子大婚就是五日后,望您的病能尽快好起来。嫣儿是个温和的性子,品行端正,是时定能好好孝顺你……”

赵祚说了很多话, 从聘礼送了什么, 到新房安排在哪处, 到吴家那边是什么反应,事无巨细的有些过头。、

旁边的丫鬟见到如此体贴入微的世子爷, 俱是目中异光连连,连连心道世子爷真是孝顺。这些丫鬟都是搬入惠王府中新换的一批丫鬟,据说以前惠王妃身边的宫女, 都因其生病后脾气暴躁都换掉了。

这些丫鬟们浮想联翩, 自是没注意到躺在榻上的惠王妃眼中含着惊骇,面部表情也有些扭曲。

其实即使她们看见了,大抵也不会多想, 王妃生得这病太怪,整个人都瘫在榻上,连一动都不能动。也辛亏这是生在王府,若是在普通人家这样的病大概早死了。不过让她们来看,王妃的日子也不多,就是世子孝顺亲娘,依旧折腾着要冲喜什么的。

“母妃大抵是累了,儿子就不打搅了,还请母妃好好保重,儿子还等您喝这碗媳妇茶。”

赵祚帮惠王妃掖了掖被子,又叮嘱了丫鬟们几句,这才离开。

惠王妃猛地急喘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榻上,若是细听就能听见细小的骨头嘎嘣响声。这是僵得久了,才会造成的。

“娘娘,您又使劲了,快歇着吧,奴婢帮您擦擦汗。”

就这么任几个丫头来回倒腾擦身,惠王妃心中一片凄凉。

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他死了,据说死得很惨。这个据说自然是据惠王说。那件事刚发生的时候,惠王每日喝醉了都会来对惠王妃拳脚相加,这话就是那时候说的。

惠王妃早就不想活了,可她能不能活,她说了不算。皇家不可能放任这般丑事不管,所以她安稳地度过那最初一段日子,然后某一天她就病了。

病的那天宫里来了人,惠王妃也是这样躺在榻上,她的儿子也在,就在门外。却任狗奴才糟蹋她,一碗药灌下去,她就只能这样数着天数熬日子。

惠王妃知道自己生了个狼崽子,赵祚打小聪明过人,却是心肠冷硬,一点都不像太子的种。不过以前不对自己,她没什么感觉,如今惠王妃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寒彻入骨。

这种冷是一点点渗到骨子里的。她儿子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灌药,一句不言,却在之后每日晨昏定省,日日不拉,甚至会服侍她汤药,如今又为了她要冲喜娶媳妇了。

惠王妃冷,真得好冷,明明六月伏天,却还是觉得冷。

“王妃这是怎么了?”丫鬟摸了摸惠王妃止不住打颤的身躯。

“是不是擦身冷着了?”

“快帮王妃把衣裳穿好,若是王妃再有个什么,世子爷肯定会更伤心……”

“世子爷真孝顺呢……”

阳光顺着半透的窗格洒射进来,在地上投注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柱,惠王妃只能看着那光柱里漂浮旋转的浮尘。

*

赵祚大婚这一日很快就到了,婚事自然是在惠王府办。

几个王府纷纷上门道喜,不光男人们来了,家中妇人孩子都来了。

不同以前,这次瑶娘能很明显感觉到几个王妃对她的热络,简直当成了自家人一般,甚至拉着她的手说了不少体己话,让她一愣一愣的。

最后还是庆王妃给她解了惑,因为弘景帝三番二次提到兄友弟恭之言,这兄友弟恭自然不光指男人们啊,家中妇人也是,所以几个王府在一起空前和睦。

大的带着小的玩,不打不闹,个个嘴都很甜,也知道叫人了,以往都是不是大人提点,从来不会主动叫人,如今全改了。

大点的男孩都在前院,小点的男娃和女孩儿则在后院,和各自的母妃一处。安王妃等人去探望了一趟惠王府,回来后一面吃茶,一面说着闲话。几个年岁错不了多少的小娃儿则在一起疯闹玩耍。

“怕是大嫂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吧?”吴王妃道。

“我看着方才那模样,恐怕是不能好了。”哪怕是安王妃,也不免有些感叹。

几个妇人都有些沉默,那日宫里发生的事,她们都知道。料想惠王妃恐怕是活不了了,只是一直没见风声,万万没想到会事隔一年之久发生了。

“她这个样子,活着比死了难受,还不如死了。”鲁王妃道。

话是有些难听,但确实是这么个理。

“好了好了,不说她了,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开心的作甚,聊些别的!”

然后几个妇人又开始聊别的话题了,瑶娘和肖继柔对了个眼神,眼中都有些萧瑟。

而与此同时,前院晋王等人那边也是一片和谐。

包括惠王,以往最是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大抵今儿是儿子成亲,也收敛了不少。

代王总感觉晋王在看自己,不动声色望过去几次,晋王都没有看他。最后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老五,你总看我作甚?”

晋王望着他,眨了眨眼。

晋王还没说话,鲁王倒是说上了,“三哥,你觉得五哥像似喜欢盯着人看的性子?莫是你寻常被姑娘看多了,有些敏感过度?”

这所谓的姑娘应在一个故事里,几个兄弟都知道,一提这事俱都笑了起来。

代王道:“罢罢罢,你就会拿三哥打趣。”

他失笑地摇了摇头,像似非常无奈。他生得方脸细目,悬胆鼻,厚嘴唇。总体来说代王是兄弟几个中长相最忠厚老实的,天生一张安分脸。既不像弘景帝,也不像魏皇后。

别看惠王现在胖得走了形,以前惠王没发胖之前,也是生得俊美无俦,集合了弘景帝和魏皇后所有的优点,倒是代王打从生下来便不起眼,兄弟二人简直不像是同胞兄弟。

这一笑闹话题自然就岔了过去,也没有人再提,可之后代王却是有意无意地总去看晋王。

且不提这些,用罢了喜酒,等瑶娘和晋王回到晋王府,天已经大黑了。

洗漱更衣后,红绸捧着一封信来,“娘娘,晋州那边给您来信了。”

一听是晋州,瑶娘当即将信拿过来看,果然是姐姐的来信。

去年年关之前,瑶娘让人往晋州那边送了一车年礼,顺道报了平安并诉说了近况,押车的护卫回来时也给瑶娘带了信。信里说蕙娘和姚成都很好,几个小的也都很好,让瑶娘别担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封信里的内容与之前那封别无不同,不过多了几件小趣事。将瑶娘看得又想笑又想哭,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她想姐姐了。

晋王一把将她拉过来,抱着:“你若真想你姐姐了,就接她来京里住一段时间。”

瑶娘擦擦眼泪:“还是不了,京里最近这么多事。”

“有事也与他们无关,你该不会以为本王护几个人还护不住?”

“还是不了,等情况好些了再说。”

在瑶娘心里,晋王合该此时低调最好,她姐姐姐夫倒是不怕,可若那李氏来了惹上什么人,没得给晋王招惹麻烦。再说,她一想到姐姐姐夫来,李氏也会来,顿时就失去所有兴致。

不得不说,这李氏也算是本事了,给瑶娘留下如此多的心理阴影。

不过瑶娘和晋王说话这会儿,并不知道姚家人如今已经在路上了,不光有姚家人,还有苏家人。

提起这个,就扯到瑶娘年前往晋州送的那一车年礼。

其实这事也是晋王安排的,瑶娘嘴里没说,实则心里甜了好些日子。为此晋王又收获了许多美人恩,当然这里暂且不提。

年礼自然不光是给姚家的,苏家那边作为瑶娘的娘家,即使瑶娘对苏秀才他们心中有隔阂,但作为女儿的也不可能不闻不问,所以年礼还有给苏家的一些,不过比起给姚家的却是少了不少。

可恰恰就是这年礼,才引发了这场事,大嫂朱氏早就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小姑子攀了高枝。只是到底是风言风语,做不得数,她倒也去过姚家明里暗里打探,苏慧娘根本不愿意告诉她,于是这事也就放下了。

这趟年礼送过去,即使瑶娘已经是捡了最不起眼的送,可堂堂王府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太差。这不就扎进朱氏的心里,硬是和姚家那边杠上了。

刚巧姚家那边有个不省心的李氏,虽李氏现在已经被吓得不敢去追究女儿怎么样了,但并不代表她愿意看到苏瑶娘好,明摆着朱氏此人就是条吸血水蛭,有苏家人出头给其添些麻烦,李氏巴不得。

于是她就把瑶娘给王爷做妾,在王府里很得宠,那冷面王爷可宝贝她了,还给王爷生了个儿子,天花乱坠的说给朱氏听。

朱氏一听,这还得了,她那小姑子竟然发达了。

她就知道她那小姑子不是简单人物,这不就应验了。

晋王,晋州的王!天老爷!

朱氏回家一说,也把苏家人惊得不轻,连苏秀才那般不屑阿堵之物的酸腐之人,连着多日坐馆教学生,也总是走神。朱氏和苏玉成一合计,妹妹发达了,自然要提携兄嫂,他们当即就想来投奔。可瑶娘去的地方太远了,竟然在京城,两人手中无钱,又没出过远门,怎么也不敢贸贸然上路。

于是不免将主意动在苏秀才身上,两人也是清楚自己待妹子不好,就二人去肯定会落不了什么好,可若是父母出面就不一样了。

苏秀才还要坐馆,哪里愿意出远门。

不得不说苏玉成此人虽是好吃懒做,没什么本事,但也是有可取之处的,那就是嘴皮子溜。他哄苏秀才,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晋王是皇帝的儿子。爹你不是一直想中举做官老爷么,如今女婿就是天下最大的官老爷,有这么好的女婿,还怕做不了官?!

没考中举人,一直是苏秀才心中最大的遗憾,至于那进士,他是想都不敢想。而做官更是他的终究梦想,十年寒苦读到底为了什么,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变民为官。

苏秀才动心了,这事就好办了,一家人商量了商量,便去找姚家人。

其实是找姚成,说白了这一家子活了一辈子,最远的地方就没出过林云县,京城他们想去也不知道路。

从去年磨到今年,蕙娘不答应,姚成自然也不敢答应。

后来苏秀才恼了,让儿子放话,既然女儿女婿不帮衬,他们就自己上路。蕙娘无奈,也是怕这群人去,妹妹又是那种软性子应付不了,只能答应下来。

而明摆着这就是一场大戏,李氏自然不甘落后。

最后两家人加起来十多口人一同上路。

这上路事宜自然是姚成打点的,他如今已经是林云县总捕头了,县太爷也得卖几分面子。一听说姚家人这是上京探望妹妹外甥,县太爷便帮着打通了关节,让苏家人跟着驿站的人走。

这驿站本就是传递官府文书及来往官员与其家属途中食宿、换马的地处,只要有官府出具的文书,不光路上安全有了保障,连食宿都是免费的。

就是这种走法速度特别慢,因为每到一处,都得等,也因此姚苏两家人三月上路,走到六月还没到。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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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雷,

☆、第170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婚次日, 赵祚带着小吴氏进宫谢恩。

按例, 赵祚先去了乾清宫, 小吴氏则去了坤宁宫。

乾清宫,弘景帝刚下朝,一身明黄色的朝服还没换下。

“你能成亲, 朕也总算是放心了。”

“让皇祖父挂记忧心, 乃是孙儿大罪。”

弘景帝拍拍他肩膀:“不可这么说, 朕本是想给你选个好的,谁曾想你母妃竟生了大病,如此这般也好,你也算是尽了一份为人子的孝心,就是委屈你了。”

这委屈之言,祖孙两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祖父夸赞, 孙儿受之有愧, 孙儿也不委屈。”

“快去皇后那儿吧, 朕就不多留你了。”

赵祚点点头,便躬身告退, 看得出他心情似乎不错。

弘景帝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隐隐有失望滑过。

他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一圈, 赵家男人特有的狭长眼眸望着殿门外,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书房那边,可还好?”

“都好,都好, 小皇孙们都很勤奋刻苦。尤其是小宝公子,宗大人说可以挪到那边,但……”李德全顿了顿,又道:“但小宝公子他不愿意,说就想待在这边。”

这边和那边不过是对上书房的一个区分,例如那边就是指正经的上书房,里面都是王府中符合年纪的皇孙们,这边则是当初弘景帝因为鲁王几个提出让府里小点儿的孩子也来,另外辟出的一个地方。

两者的区别就是,前者师傅有定数,俱是一代大儒,学识渊博之人,且教授的内容十分宽泛,并更加严谨。而后者就是玩玩闹闹,师傅虽也是翰林院出来的,到底差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