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还真是……”不敢看突然变妩媚的世子夫人的脸,叶风忙移开视线,“会不会又是宫里那位干的?”

“不是宫里就是那几只老狐狸,总归就那么几个人。”越瑢放下装着花生米的小碟子,拿起一旁的酒壶往嘴里灌了口酒,“大楚唯一的异姓王府,有着开国之功和百年忠名,在军中更是威名赫赫,位高权重的镇北王府,不彻底将它打入尘埃,他们怎么能睡得安稳?”

因动作太过豪迈,酒壶里的酒洒出来了一些,他下意识伸手去拍,却拍到了一团柔软的大包子。

“咳咳,拿帕子来。”青年忙把原本的扯衣襟动作变成了捂胸。

本来因为他的话有些愤怒的叶风嘴角一抽:“……是。”

越瑢接过帕子,背过身擦了擦,却不想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因为……有沟。

酒水沿着沟流下去了。

青年低头看着那柔软白腻的弧度,脸蛋红了起来。他暗咳一声,飞快地拉开衣襟往下擦了擦,没敢多看——毕竟叶风还在旁边,但心里却因为那美丽的弧度有些恍神。

“我那什么,刚刚说到哪了?哦对,这事儿肯定是那群王八羔子干的,你派人盯紧他们,小心点别被发现。”

叶风没发现他的春心荡漾,闻言不忿拧眉道:“这些年来王爷已经一退再退,手中兵权也交出了大半,他们竟还不满足……”

“就算拔了虎牙和利爪,老虎还是老虎,心胸狭隘又多疑的兔子看着不安,想彻底除掉他,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他们这些年的手段啊,是越来越不入流了,眼下,竟连后宅妇人的阴私手段都用上了,真是深深辜负了爷对他们的一片期望……”越瑢回神摆手,一脸无趣地说,“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你只管让人盯着那丫头就是,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

叶风忍下心中恶气应了一声,拱手退下了,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了头:“爷……”

“怎么?”青年一个挑眉的动作,将苏妗脸上难得一见的妩媚之色尽数变成了坏中带着点勾人的痞气,“想知道我跟那丫头说了什么,才让她那么快就招了?”

叶风点头,娃娃脸上浮现了满满的好奇:“那丫头连王爷都敢算计,显然不是什么心里脆弱之人,爷,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

“我跟她说,”越瑢也不瞒他,随意地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说,“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里,老头子不仅伤了脚,还伤了命根子,根本不能再让女子有孕,所以他才会一口咬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叶风:“……???”

你这么往死里败坏你爹的名声,你爹知道吗?!

第7章

叶风带着对镇北王的深深同情下去做事了,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苏妗被镇北王拉去玉京院求情,结果不慎摔了一跤的消息。

彼时越瑢正闭着眼睛在假寐,闻言一愣,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似是没站稳,在台阶上踩空了。”

想起自家破爹威严的外表下那不着调的性子,越瑢心里差不多有了数,他指指自己光秃秃的发髻,一边整理裙子一边起了身:“快给我弄头发,我去看看她。”

可怜的姑娘,肯定是被他父王给吓到了。

这贴身侍卫的活儿是越来越难干了……叶风嘴角微抽地盯着那堆闪闪发亮的发饰,认命地走了过去。

越瑢到的时候,苏妗正靠在床上由着叶太医检查身体,终于有空关心儿子了的镇北王站在一旁,一脸担心地问:“老叶,他真的没事?不会是哪儿被雷给劈坏了吧?我就是轻轻拍了他一下,他就一脑袋栽花丛里去了,这么虚,是不是肾有点亏……”

苏妗眼皮微抽,心说我那不是虚的,是被您给吓的,面上却只能无奈笑叹道:“父王,我真的没事。”

换做平常,摔个跤而已,镇北王肯定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但越瑢前两天才刚被雷劈过,他没法不担心。

叶太医明白他的心情,倒也没有不耐烦,只再三保证“世子”确实没事,镇北王这才放下心来。

“见过父王,见过世子。”越瑢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屋的。

镇北王一看是“儿媳妇”来了,顿时脸色一收,摆出了威严又不失和蔼的长辈模样:“是妗娘啊,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可也好些了?”

装什么装啊,人家早都看穿你了,越瑢心下啧啧,面上却是学着苏妗平时的样子恭敬一笑,袅袅福身道:“多谢父王关心,儿媳也已经没事了。只是听说世子方才不慎摔了一跤,不知可有大碍?”

见镇北王这装模作样的,苏妗有点想笑,但想到自己也是在栖露面前一个样儿,在他们面前一个样儿,她微微一顿,不知怎么忽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世上如她和镇北王一样,在不同的人面前模样不同的人不在少数,那越瑢呢?他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

“放心吧,老叶说他没事。”

镇北王的话让苏妗回了神,又见越瑢似有担心,她无暇再多想,忙沉下声音温柔安抚道:“不过是一时没站稳,小小摔了一跤,夫……人莫要担心。”

越瑢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确定只是手背上被树枝刮了两道小口子,没有其他大碍之后,方才放了心:“那就好。”

镇北王欣慰又羡慕地看着“恩爱有加”的小两口,想起自家媳妇儿连一个眼神也不肯给他的样子,顿觉心酸。

同样都是两口子,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失落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摆摆大手道:“行了,那你俩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是,父王慢走。”苏妗赶忙起身,作揖相送。

这么有礼貌,顿时就叫镇北王后知后觉地啧了一声,这儿子今天好像不大对劲啊……

见他一双虎目颇有疑虑地看向了苏妗,越瑢眸子一闪,忙迈着小碎步走上前,用苏妗温婉美丽的脸挡住了他的视线:“父王慢走。”

怕吓到温柔贤惠的“儿媳妇”,镇北王没好意思拎起“儿子”抖抖看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便只好先走了:“行了,不用送了。”

越瑢这才放了心,看似恭敬实则忙不迭地把这破爹给送走了。

***

回到屋里,苏妗正要从床上坐起,越瑢上前两步,面露歉意地握住了她的手:“方才被父王吓到了吧?”

苏妗一顿,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不好意思似的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就是,父王今天好像和平常不大一样。”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你不常见他,所以不了解。”见屋里没有别人了,越瑢放松了自己一直微微翘着的兰花指和紧绷着的上半身,双腿微分,优雅又疏阔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若他再来找你,你就叫栖露来告诉我,我会想法子处理的。”

苏妗见他适应自己的身体适应得还挺良好,不知怎么莫名有点想笑,她忍了忍,有些担忧地说:“我瞧着母妃很是生气……”

“无妨,过些时候就没事了。”

他看起来很淡定,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家爹娘,苏妗意外之余对这事儿越发好奇了几分,但一个端庄知礼的姑娘是不会主动打探长辈私事的,她默默按下自己的八卦之心,点头笑了起来:“那就好。”

这时奶娘带着睡醒的小福生进来了,越瑢干脆也不走了,抱着胖儿子逗了起来。

福生开心地抱着“娘亲”,咿咿呀呀地说起了旁人听不懂的话。

他刚吃饱不久,这会儿倒也没再袭他……或者说苏妗的胸,越瑢放了心,开始教他喊“爹爹”。

福生萌萌地看着他,固执地喊:“凉!”

越瑢:“……”

想到苏妗先前哄他的方式,他试着抬起苏妗纤细的胳膊将他往上举了一下:“福生乖,叫爹……”

不等他说完,福生已经葡萄眼闪亮地叫了一声:“哒!”

越瑢一愣,顿时就乐开了,好小子,敢情不是不会叫,是不想叫呢!

又见苏妗起身去外间倒茶了,越瑢偷偷捏了捏小家伙肉嘟嘟的小屁股:“再叫一声,爹爹往后天天带你飞。”

福生看了看他,嘟嘴:“凉!坏!”

掐他屁屁,坏!

“什么坏?”

却是苏妗端着两杯茶水回来了,越瑢坐直身体,一把将胖儿子按在了怀里:“没什么,我教他喊爹爹呢。”

突然撞到柔软的胸脯上,小福生懵了懵,随即就不高兴地挣扎了起来,那小脚乱蹬的,不小心就踹中了他的下腹。越瑢心下一惊,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捂,幸好及时想起自己现在没有那玩意儿,这才暗松了口气。

见他脸色不对,苏妗有些不解:“世子怎么了?”

感觉幻肢有点疼的越瑢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福生似乎不大喜欢我抱他。”

“应该是姿势不对,”苏妗不疑有他,笑着接过小家伙做了个示范动作,“他喜欢别人这样抱他。”

小福生还是不大喜欢这个整天穿得一身素白,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看的人,不过他记得他带着自己举高高过,也很喜欢他的大力气,所以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再加上他抱得他很舒服,他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也顾不得掐他屁股的“坏娘亲”了,拍拍“坏人”的胳膊就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苏妗有心让他熟悉、亲近他爹的身体,也不拒绝,抱着他就高高地举了两下。小家伙高兴得咯咯直笑,一双大大的葡萄眼弯成了月牙儿。

越瑢看得好笑又手痒,忍不住伸出手,偷偷地捏了一下小家伙肉呼呼的脚丫子:“原来是这样……”

啧,手感真好。

“凉……”坏!

下意识就要低头的小福生还没来得及告状,就被以为他又要找“娘”的苏妗给打断了:“来,继续飞高高咯!”

顿时就忘了告状的小福生眼睛一亮:“飞呀——”

越瑢暗笑,趁他玩得高兴,又端着一张温柔正经的脸,暗搓搓地捏了他两下。

正玩得高兴却被打扰了的小福生瘪嘴低下头:“凉……”

苏妗无奈抬手:“好,继续飞高高!”

飞得比方才更高了的小福生:“……飞飞飞!”

“欺负”胖儿子欺负上了瘾,面上却只是温柔浅笑的青年内心:哈哈哈哈哈哈!

苏妗不知道自家成熟稳重的男人内心住着这么个会偷偷欺负儿子的幼稚鬼,又陪着父子俩玩了好一会儿,方才让栖露去传了晚膳。

吃过晚饭,又哄睡玩累了的胖儿子之后,她目送越瑢去了书房——越瑢在家的日常就是看书修行,她不敢打扰他,先行洗漱躺下了。

而越瑢……

“去,上东街给我买份羊肉汤来,再来个红烧甲鱼,还有那什么韭菜炒鸡蛋,也给我来一份儿!”

尿不尽这毛病应该跟肾虚有关,越瑢其实更想直接喝药帮苏妗调理好身体,可这事儿太过私密,不方便让别人包括叶风知道,便只能采用暗中食补的方法了。

避开众人耳目偷偷跟过来的叶风倒也没觉得奇怪,点头就去了——为了保持不食烟火的仙君人设,他这破主子给自己弄了个不喜荤腥,常年吃素的形象,因此他在家的时候,府里给他做的都是些精致的素菜,很少能看见肉。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是无肉不欢,所以为了满足他的口腹之欲,叶风偶尔会偷溜出府去给他买肉吃。

虽说这次他点的都是些滋阴补肾的菜……但,应该只是巧合吧?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请叫我二十四孝好夫君!

苏妗:……放过我的身体,求你。

第8章

很快叶风就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巧合了。

因为越瑢顿顿不离地喝了两天的羊肉汤,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叶风忍不住了,问他,“不燥吗?”

燥,但为了媳妇儿的身体,这点燥算什么。

越瑢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毅然将碗里的羊肉汤一饮而尽。

叶风:“……”

看着这补得人家夫人红光满面的破主子,他忍不住再次担忧了:这么反常,真不是被雷给劈傻了?

“凉!哇呜——凉!”

“好了好了,不哭了,娘……爹这就带你去找你娘。”

外头突然传来小福生的哭声和属于自家世子的温柔轻哄声,叶风回神,想说什么,越瑢已经一个激灵直起身,将剩下的羊肉汤闪电般藏到了桌子底下。

叶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做贼呢。

“快去开窗焚香!”苏妗懂事守礼,从不打扰他“修行”,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到书房来找他,越瑢因此没有在喝羊肉汤之前做散味措施。

“……是。”腹诽归腹诽,叶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照做了。

这时,苏妗已经抱着儿子敲响了房门。

越瑢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发饰,又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清茶,确定里头的羊肉味儿都被冲得查不多了,这才暗暗清了一下嗓子,做出温和从容的模样说:“进来吧。”

“打扰世子了,只是福生哭着喊着要找娘亲,怎么哄也哄不住,妾……”一进门就看见“自己”拿着本书,姿态优雅地靠坐在窗边小榻上,周身雾气缭绕,似乎下一刻就会乘风而去,苏妗脚步一顿,声音不由自地轻了下来,“妾身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带了他过来。”

——屋里除了叶风并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她自是不用像在外面一样,刻意将自己和越瑢的称呼反过来。

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眼中含着两泡泪,正抽噎不停的胖儿子,越瑢面上淡然,心下却是好笑又手痒。

今天还没怎么捏过小家伙身上的小肥肉呢!

“无妨,我来抱吧。”他说着走上前接过小福生,小福生一看见“娘亲”就不哭了,只委委屈屈地往他怀里一窝,吸着鼻涕泪眼朦胧地瞅着他,好像在问:你咋不见了?你是不是不要我啦?

虽然被捏的时候会觉得偷偷掐他屁股和小脚的“娘亲”是个“坏娘亲”,可小家伙忘性大,转眼就忘了。对他来说,“娘亲”永远是他最亲近最喜欢的人,这大半天没见着人,可不就急了么。

越瑢被他泪眼汪汪的样子看得心下发软,顿时舍不得再逗他了,只拍拍他的后背哄道:“福生乖,爹爹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福生听不懂他的话,只紧紧搂着他不放,鼻涕眼泪全蹭到了他身上。

越瑢:“……”

算了,自己的崽,忍忍吧。

知道他一向最爱干净,苏妗好笑之余忙拿出帕子走上前:“这孩子!我帮您擦擦……”

“不用!”

谁想越瑢却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苏妗一愣,想说什么,鼻间突然闻到一股腥膻味儿。

这是……羊肉?

仔细闻了闻,好像真是羊肉的味道。

苏妗顿时就诧异了,这书房离厨房远得很,怎么会有羊肉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感觉这味道是从他身上飘过来的?

“一会儿洗个澡换身衣裳就是了……”见她顿在那不说话,越瑢有点心虚,“夫人,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这屋里特别香……”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就觉得这屋里的熏香味格外浓郁,好像在遮掩什么似的。还有那大开着的窗户,这大冷天的……他不冷吗?

苏妗回神,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前些天面对镇北王时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这世上许多人都不止一张面孔,镇北王是这样,她是这样,越瑢……

他会不会,也是这样?

***

带着这样的疑虑,苏妗陪着越瑢一起哄睡了胖儿子,然后便让人备好了热水,准备伺候越瑢洗澡。

不过越瑢没有让人帮着洗澡搓背的习惯,她就是在外间帮忙更个衣裳,递个东西什么的。

听着净房里传出的水声,想着他洗的是自己的身体,苏妗脸上有点发热,但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她抬手拍了拍脸,想着越瑢的那句解释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他说他之所以开窗点熏香,都是因为有点犯困,想醒醒神……这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可他身上的羊膻味儿又是怎么回事?

——她后来又仔细闻了闻,确定那味道就是羊膻味儿,甚至她都能大概判断出来,那是羊肉汤的味道。因为她早前怀孕的时候,喝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羊肉汤,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

所以,他其实是在书房里偷偷喝了羊肉汤,又不想让她知道?

可为什么?不过就是碗羊肉汤而已……

也不对,他平时是不爱吃荤腥的……那是她闻错了?

苏妗在外间暗自琢磨,净房里头,越瑢则是脸色发红地看着自己这身细滑白皙的肌肤,心头像是停了一只小船,随着层层泛开的涟漪直荡漾。

苏妗性格端庄,在夫妻房事上害羞拘谨得很,两人每回同房都是灭了灯在黑暗中进行的。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晰认真地看过苏妗,或者说女人的身体,唯一有印象的洞房花烛夜,也因为是第一次,光顾着紧张了,根本没认真看。

再加上两人常年见不着面,同房的机会少得可怜,这印象就更加模糊了。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媳妇端庄古板的外表下,竟藏着一副这样美丽的身子!

瞧瞧这身白得像是能发光的皮肤,这纤细修长,匀称柔软的四肢,还有胸口那俩又圆又软的“大包子”……

咳咳,真是大啊,比他印象中大多了。

越瑢红着脸捏了捏,心头涌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冲动。

然而他现在没有工具,啥也干不了。

猛然想起这个残酷事实的越瑢:“……”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叫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青年嘴角抽搐,陷入了某种无法言喻的郁闷中。

然而再郁闷也只能接受现实,越瑢抹了把脸,决定赶紧洗完赶紧起身,免得再受折磨。却不想就在这时,鼻间突然涌出一股热流。

他愣了愣,下意识伸手一擦,鲜红色的……

血?!

洗个澡把自己洗得鼻血直流什么的,青年顿时就懵逼了。就在这时,迟迟不见他出来的苏妗在外头叫了一声:“世子,您洗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