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事儿不好让王妃知道,她性子高傲刚烈,是怎么都不会允许别人可怜同情她的。

“真的?”萧氏知道林嬷嬷一直很想解开她的“心结”,帮助她和镇北王父子俩把这么多年的误会解开,好好儿过日子。但有些事并不是她老人家想的那么简单,她冷着他们父子俩也不仅仅是怕自己会克到他们,这其中的原因太过复杂,她不想让她担心也知道她听不懂,所以从来没有具体跟她说过。眼下见林嬷嬷再三保证自己都是照实说的,萧氏便也没再问,只是拧眉叮嘱道,“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许再跟别人提起这些事。”

林嬷嬷想着自己的计划,也没再哭,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咚咚”两声古怪的轻响,萧氏耳朵一动,寻了个借口将林嬷嬷打发出去,然后才对着那窗户说了声:“进来吧。”

话音落下,窗户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我去!你这屋里什么味儿啊?这么呛!”那黑影一落地便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待看清外间那堆神像和血经,顿时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再一看床上脸色苍白的萧氏,他简直惊呆了,“姐,你这是干嘛呢?这什么求神拜佛抄经书的,你从前不是最不信也最不屑了么!”

“……日子太闲随便找点事做不行吗?你管我!”偷偷干的蠢事被人发现了,萧氏心里很是恼羞,冷着脸瞪了来者一眼,不许他再多问,“你怎么来了,是六娘婆家那边有消息了?”

六娘就是那个刺伤了镇北王的萧氏族妹。

而眼前这个一身黑衣,长相阴柔,浑身上下都带着点邪气的男子,则是萧氏唯一的弟弟,也是这一任的萧家家主,萧扶。

萧扶今年三十出头,二十多年前萧家出事的时候,他才六岁。未免永兴帝那不要脸的狗东西因为自己的缘故迁怒于弟弟,萧氏想法子抹去了他明面上的身份,让他成了萧家旁支一个族叔的儿子。萧氏一族获罪之后,那族叔便带着萧氏族人去了苦寒的西陲定居,这么多年来从未再回过京城。

曾经显赫一时的江临萧氏由此覆灭,再不复存在。

——当然,这都是明面上大家看到的。事实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到底是百年世家,纵然一朝落难,身为大家族的底蕴也还是在的。再加上萧氏的父亲过世前,又给自家这宝贝闺女留下了一队藏在暗处的人手,这么些年来,萧氏也一直在利用那些人手暗中扶持萧家,培养弟弟,如今的萧家,早就已经成了西陲首富,再不是二十年前那落魄的模样了。

不过怕永兴帝那个狗东西会穷追不舍,族人们行事都十分低调。萧氏也很是小心,从不曾与镇北王说过这些——镇北王娶了她已经是往永兴帝那狗东西眼睛里插了一根针,她不能再让他和萧家复兴的事情扯上关系。不然万一哪天不慎事发,永兴帝只怕会不顾一切地毁了镇北王府。

这也是她不敢与镇北王太过亲近的原因之一——走的近了,有些东西就没法藏了。

至于她说的六娘婆家的事儿……

萧扶经商天分极高,早几年就把生意做到了京城,近两年更是隐姓化名,以一江南富商的身份常居在京城。镇北王出事那天,他正好暗中来找萧氏有事,萧氏自己没办法动手,便让他派了人去盯那个六娘的婆家——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六娘被抓自尽前说的那些话。

“心中妒恨”这个倒是有可能——六娘出自萧家旁支,嫁的不怎么好,听说这些年过得很是悲惨,她会嫉妒她过得比自己好,这说得过去。可“知道了当年旧事所以心怀怨恨”什么的,这个就有些蹊跷了——当年那件事虽说确实是因她而起,但就算没有有她,永兴帝那个狗东西也不会放过与他立场天然对立的太子外家萧氏一族,再加上永兴帝那会儿演技非凡,蒙蔽了很多人,所以她爹娘也好,几位知情的叔伯也好,并没有责怪当年天真无知的她,反而把这事儿瞒得死死,连族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六娘一个多年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回过京城的旁支外嫁女,又是从哪儿得知的这些事?

萧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让萧扶派人去查,而萧扶也没有让她失望,很快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她:“你猜的没错,六娘是被人指使的,她的目的也确实不是你,而是我那倒霉姐夫。”

萧氏接过纸条一看,眼神骤然变冷,紧接着便怒笑出声:“好个赵王,果然跟他那不要脸的老子一样,都只会用些卑鄙无耻的鬼蜮伎俩!”

“听说太子最近在朝中表现十分不错,他这是急了。”萧扶非常自来熟地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太子手下有个手握京师十万兵马的靖南侯,他那边除了狗皇帝的偏爱,也只有几个文臣的支持了。这种时候文臣有什么用,兵权才是硬道理,他这手中没兵又没将的,自然着急。三翻四次地招揽姐夫,姐夫不理,想在自己举办的宴会上算计定国公家的姑娘,好把手握南疆二十万兵力的定国公绑到自己这边来,又出差错睡错了人,把广安伯府……哦,就是阿瑢媳妇的娘家一个姑娘给糟蹋了。可广安伯早就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又是白费功夫。再加上姐夫手里这兵权虽说都已经放得差不多了,可定国公也好,朝中另外那几个手里有实权的将军也好,几乎都是跟着姐夫走的……我要是赵王,我大概也会选择先干掉姐夫,没了姐夫的态度在前头立着,那些人就没有那么难勾搭了。”

萧氏眼神越听越冷:“为了这天下安宁和这镇北王府的安全,我不能贸然动他,可他那儿子……我要他付出代价。”

“行,这事儿就交给我,虽然要不了他的狗命,但是让他出点血还是没问题的。”萧扶笑眯眯地说完,关心起了萧氏的伤口和镇北王的情况。

“我没事,”萧氏冷冽的神色一顿,变成了某种并不明显的低落,“你姐夫还昏迷着。”

“吉人自有天相,姐夫肯定不会有事儿的。”萧扶说完冲她挤了挤眼睛,“说来你这又是求神拜佛又是抄血经的,阵仗也太大了吧?不是说不喜欢他,只是感激吗?瞧着不像啊!”

萧氏顿时没心思想别的了,脸一热的同时冷眼扫了过去:“你一个万年光棍儿知道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儿了,赶紧走!”

“反应这么大,可别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吧?”萧扶一双惑人的狐狸眼眯了起来,脸上笑容又美又媚,看起来与萧氏有几分相似,但又比萧氏多了几分雌雄莫辨的英俊。

萧氏:“……有空在这儿胡说八道,不如赶紧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你都三十多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你可别忘了自己还得给咱们这一房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事儿!”

瞬间被捏住七寸的萧扶笑容一僵,忙转移话题:“哈哈咳,那个,我还小嘛!对了,姐,那这事儿你还要不要像以前暗中提醒姐夫那样去提醒一下阿瑢啊?姐夫中毒昏迷,我瞧着那小子一定会去追查这事的。”

他说的“以前偷偷提醒姐夫”,指的是萧氏经常会把自己从某些秘密渠道得知的,一些关于后宫或是朝堂上的消息,以镇北王手下暗卫的名义偷偷转达给镇北王知道这事儿。

萧氏一怔,有些迟疑。如果可以,她希望越瑢能一辈子做个逍遥自在的世外人,可他身为镇北王府的世子,有些东西是注定无法逃开的……

“去。”最终,她还是下了决定。

既然没办法让那孩子永远做个自由人,那她就竭尽所能帮着他,让他这一路走得轻松一些。

***

萧扶走了之后,萧氏又跪在那些神像前抄起了血经。林嬷嬷回来一看,急得又哭了一场。但萧氏向来说一不二,她实在劝不动她,只能抹着眼泪去给她准备补药了。

萧氏没去看她,只看着白纸上鲜红的字迹,整个人慢慢松缓了下来,烦躁不安的心也一点一点变得平静。

虽然拜神像,抄血经什么的很傻很蠢……好吧,不是一般的傻也不是一般的蠢,可除了这么做,她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他了。

她不是大夫,看不懂医书,能派人去查这件事背后的真相,能让人四处去找民间神医,能想法子给他报仇,却没办法保证他一定会醒过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自己的诚心去跟满天神佛去求,去换,哪怕傻了点蠢了点,也总好过守在他的床边干着急。

当然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喜欢他!不过是……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罢了。

如果没有他这么多年的庇护与照顾,她不可能过得这样安稳舒坦;如果没有他这么多年来的纵容与放任,她也不可能伸出那么长的手,帮着远在西陲的萧扶重振萧家。她感激他,所以为了他和儿子,她可以说服自己顾全大局,暂时放下仇恨,让宫里那狗东西再多活几年,也可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哪都不去谁都不见,免得那心眼比针孔还小的狗东西见不得她好,又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来。

而如今……如今只要能让那大傻子健健康康地醒过来,她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萧氏每写一个字,便无意识地在心里这么默念一句。

阳光从窗外照进,落在她艳丽无双的脸上,衬得她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她傲然矜贵地跪在那里,脊背直挺,面色冷然,眼中不曾露出半点脆弱,可笔下的纸上,却一笔一划,全是哀求。

第33章

苏妗不知道自家婆婆还在犯傻, 抱着胖儿子看似优雅从容, 实则一溜烟儿地跑回了自己院子。

刚要进院门, 就见越瑢神色淡漠,气质高冷地回来了, 苏妗神色一敛,迈着小碎步迎了上去:“世子回来了。”

已经不哭了的小福生一看, 也跟着叫了一声:“飞飞!”

——现在他爹在他眼里, 就是一个“飞飞”很厉害的人。

看见母子俩,越瑢淡漠……好吧,其实是装逼的神色一下变得柔和,微笑着应了一声后,上前接过了胖儿子。

小福生倒也没有再排斥他, 咿呀呀呀地将自己手里的迎春花枝塞给了他——祖祖不要,那给你好啦!

猝不及防被那花枝上的口水沾了一脸的越瑢:“……”

“这孩子!”苏妗非常熟练地拿出帕子给他擦脸,思绪却有些纷乱。

因着方才的事儿, 向来高冷霸气的萧氏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小可怜,从小就没有母亲疼爱的越瑢也是——在她看来, 越瑢其实比萧氏更可怜更无辜。

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什么都承受了。

渴望父母的关注与疼爱是这世上所有人的天性, 再冷情的人都不可能对亲生母亲的疏离无动于衷,更何况越瑢的真实性格根本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无欲无求, 所以苏妗敢笃定, 小时候的越瑢必然是经历过被母亲冷落的伤心与困惑的。而长时间的伤心与困惑, 也一定会演变成怨怼甚至是憎恨, 哪怕他从不表现出来,哪怕他渐渐学会了不去在乎,这个过程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一时间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刚才的事儿告诉他——他是最有资格知道这些事的人,但萧氏再是情非得已,都曾切切实实地伤害过他,他所承受过的伤心、困惑、怨怼甚至是憎恨,都是真实存在过并且无法抹去的。

不知道萧氏的苦衷,他还可以继续毫无负担地怨怼她或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可一旦知道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曾经遭受过的那些伤害,都是一个笑话?

还有将来,他又该怎么面对萧氏?

苏妗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只觉得怎么做都不容易,毕竟萧氏是他的亲生母亲。

“……夫人,可以了。”越瑢嘴角微抽地低下头,看着眼前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媳妇儿,“为夫脸皮薄,再擦下去该破了。”

倏然回神的苏妗心下一虚,干笑着收回帕子:“抱歉……妾身方才再想事情。”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

为夫脸皮薄?

嗯??他是怎么好意思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的???

越瑢没有错过她那个瞬间闪过的,饱含着惊疑与嫌弃的眼神,心下忍不住一乐,面上却只是淡定问道:“原来如此,不知夫人在想什么,竟想的这样入神?”

苏妗一顿,有些犹豫,但想到这事儿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到底是慢慢开了口,“妾身有一事……想跟世子说。”

她的神色有些严肃,眉眼间也带了点纠结,越瑢瞧着好奇,忙点了一下头道:“夫人请说。”

苏妗没有马上开口,等进屋在小榻上坐下之后,方才抿唇道:“妾身方才带福生去给母妃请安了……”

看来她要说的事跟他母妃有关。

越瑢眸子微动,“嗯”了一声问:“可有见到母妃?”

“见到了,只不过妾身是闯进去的……”苏妗说着,就把刚才在萧氏屋里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他。

越瑢听完久久没有出声。

苏妗见他半低着头,脸上神色冷漠如霜,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由有些不忍:“世子……您没事吧?”

这人不管真实性格是什么样的,对她却一向都很不错,在这种沉重又戳心的事情上,她很愿意给他支持和安慰。因此见他半天没说话,苏妗迟疑片刻,到底是往他身边凑了凑,软声安慰道:“妾身知道您现在心里不好受,但不管怎么样,母妃这么做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保护您和父王,您……”

话还没说完,青年突然抬手抱住了她。

苏妗猝不及防地愣住了,想说什么,就见埋首在自己颈窝里的青年声音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别说了。”

男人的气息阳刚清朗,喷洒在她颈窝里,带起了一阵莫名的痒意,苏妗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可刚一动,青年抱着自己的双臂便收紧了。

“世子?”苏妗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为夫没事,夫人让为夫……抱一下就好。”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衣裳的阻隔显得有几分沙哑沉闷,再一看他轻轻颤了一下又很快归于平静的肩膀,苏妗愣了愣的同时,心里忍不住就闪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人……不会是哭了吧?!

这想法惊得她瞪圆了眼睛,随即就下意识地自我否定了——好歹是个大老爷们,看着也不是什么软弱的人,难受可能有点,掉眼泪肯定不至于!

可是……如果不是哭了,他为什么不敢让她看到他的脸?

而且这种事虽说不算严重,但其实还挺戳心的,毕竟再强悍的人也是娘生的……

两种念头在苏妗脑海里拉扯,又见胖儿子正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俩,她顿了顿,到底是学着平时哄儿子的样子,轻轻地拍起了青年的后背:“世子若实在是难受,就发泄出来吧,妾身……”

她本想说我不会笑话你的,但一想这话太直白,怕是会让他面子抹不开,又生生改成了“妾身就在这里陪着您”。

话音刚落,怀里的青年肩膀颤得更厉害了,颈窝里的呼吸声也隐隐变得比方才急促了几分,苏妗一边震惊他竟然真的哭了,一边拿出了袖子里的帕子备着,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可真是个贴心人儿,然而……

这人是不是抖得太厉害了点?

还有他哭了半天,怎么她肩上一点湿热的感觉都没有?

苏妗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想说什么,怀里的青年已经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妗:“……”

苏妗懵逼了一瞬后下意识将他推开,就见这人哪里是在哭,分明就是疯狂憋笑!她一时惊呆了,脸色青红交加,眼睛也忍不住瞪大。

越瑢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个样子?顿时往旁边一滚,放声大笑起来。

一旁正在玩玩具的福生闻声看了过来,然后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这笑声如雷,只差来回打滚了的父子俩,苏妗:“……”

她发誓,她真的是想忍住的,但偏偏那青年笑着笑着,竟还断断续续地说了句“夫人真是太有趣了”,顿感被嘲笑,外加深感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的姑娘哪里还忍得住,一拳就捶在了他肚子上。

笑声戛然而止的青年:“……”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苏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福生:“哈、哈?”

怎么不笑啦?

片刻死寂后,苏妗一脸惊惶愧疚地扑了过去:“天呐!世子您没事吧!妾身……妾身方才是坐得有点累了,想伸展一下胳膊,没想到竟不慎打到了您!您!您没事吧?!”

因为突然挨揍而呆滞了一瞬的青年回过神,嘴角抽了抽,又见眼前这姑娘神色紧张,满脸愧疚,一副真真是自己不小心才打到他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又想笑了。

明明是只脾气烈爪子也尖利的狸花猫,非要把自己伪装成无辜的小白兔……不过不就是演吗?他也会啊!

越瑢嘴角一扯,捂着肚子就一脸痛苦道:“我没事……就是有一点点疼……夫人给我揉揉就好了。”

苏妗:“……”

行,不就是揉揉么!她默默忍下再给他一拳的冲动,这才满脸不安地凑过去,轻轻揉起了他的肚子:“这样可有好些?”

“嗯……”

越瑢靠在小榻上眯眼看着她,见她低眉顺眼,一脸乖巧,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维护自己的人设到底了,便含笑说道:“方才的事情也是为夫不好,不该逗你的。”

苏妗一听又想揍人了,忍了忍,方才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地问:“世子为什么要逗妾身?妾身还当您是真的伤心了,一心想着安慰您呢……”

因为你满脸纠结,眼含怜惜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啊。

越瑢笑眯眯地看着她,也不在意自己高冷的仙君形象了,只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其实母妃的事情,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苏妗一愣。

“是父王告诉我的,他怕我会因为母亲的疏离而难过。”

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的苏妗:“那世子对母妃……”

“我自幼在青云山长大,青云山上的弟子多是孤儿,所以我对母妃并没有太多概念和憧憬,甚至小时候我都以为,我只有父亲的。”想着她先前对自己的担心,越瑢觉得有趣的同时,心里也是有些发暖的。他抬手把玩着她散落在肩上的一缕青丝,笑着说道,“长大懂事之后倒是在意过一阵子,但父王将这里头的缘由告诉我之后,我便不再纠结此事了。所以夫人放心,为夫不会伤心难过的。”

苏妗:“……”

所以她先前的纠结不忍也是喂了狗。

“好了,是为夫不对,为夫跟你道歉,”这姑娘明明炸了毛却努力装温顺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了,越瑢嘴角直往上翘,把玩着她头发的大手忍不住一动,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夫人大人大量,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说话就说话!动手做什么!苏妗吓了一跳,同时脸蛋也莫名地热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稳住心神,磨着后槽牙声音温软地说,“妾身没有生气,不过是……有些不解罢了。”

才怪!

再敢这样涮着她玩!

拖出去打死!

第34章

怕再说下去自己又忍不住动手揍他, 苏妗飞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越瑢也没再逗她, 因为他“修行”的时间到了。

苏妗目送他出了门,这便回屋逗胖儿子去了。

越瑢则是去了书房准备干正事儿, 只是他才刚坐下没一会儿,窗户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紧接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越瑢手中动作一顿, 挑眉朝来人看去:“什么风竟把金大员外给吹来了?”

“臭小子, 叫舅舅。”萧扶嘴角一抽, 十分熟稔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金大员外不是更符合您守财奴的形象么。”越瑢说着给他倒了杯茶, 脸色不再高冷, 而是露出了对着信任之人才有的慵懒随意。

“我那叫君子爱财, 什么守财奴, 难听!”萧扶笑骂一声,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怎么样?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

“是啊, ”越瑢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桌上的纸张, “总不能错过舅舅的婚礼。”

萧扶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我什么时候要办婚礼了?!”

越瑢促狭地斜了他一眼:“听说天天有人上门给金大员外说亲, 京城里这么多姑娘,总有您能看上的吧?”

萧扶:“……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舅舅我这一生只爱金银珠宝,女人什么的, 哪有金子银子好看?”

“女人不好看, 那男人呢?”越瑢放下手里的东西, 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我听说你最近收了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跟班……”

“滚蛋啊!”萧扶嘴角微抽地看着这倒霉外甥, “我发现你人不在这,消息倒是挺灵通啊!”

“哪有舅舅灵通,”越瑢喝了口茶,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我家老头子的人去的时候,那个六娘的婆家人都已经不见了,是你给弄走了吧?”

萧扶见他说起了正经事,也没再跟他贫,从袖子里摸出那张纸条便丢了给他:“都在这了,你自己看吧。”

越瑢也不客气,接过一看,嗤笑:“果然是那孙子。”

原来萧氏让萧扶派人去盯那个六娘的婆家人时,镇北王身边的暗卫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并赶了过去,只是六娘是萧氏族人,镇北王身边的暗卫不如萧扶等人了解她,因此晚了一步。

至于萧扶为什么会亲自来给越瑢送消息……

自然是因为甥舅俩早就相认了。

不仅相认了,两人这些年来更是没少合作,包括萧氏一族的复起,也离不开镇北王府的暗中相助——萧氏和她身后那些人确实有能力重振萧家,但如果没有镇北王的帮忙,这一切不会那么顺利,萧家也至少得晚个三五年才能恢复成如今的样子。

而明明已经相认,双方却还在萧氏面前故作不知的原因……

宠妻狂魔镇北王说了,只要是能让他媳妇儿安心开心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还特地叮嘱了儿子和妻弟,不许露馅。

越瑢对他们老两口之间的事儿没什么兴趣,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加上自己也不常在京城,便无所谓地答应了。萧扶倒是很希望他姐能早点解开心结和倒霉姐夫好好过日子,但他姐性子犟的很,根本不听人劝,再加上倒霉姐夫又乐意纵着她,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终归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情。

不过看今天这情形,他姐离开窍还远得很,不然也不会做出求神拜佛、抄血经这么又傻又没意义的事情了。

萧扶这么想着,与越瑢聊了几句关于赵王的话之后,忍不住就说起了这事儿:“……要不是看她昏迷刚醒,怕她身体受不住,我刚才都要忍不住把咱们这事儿告诉她了,也好给她醒醒神儿!什么怕自己命格不好会克到家人,什么怕狗皇帝知道萧家的事情会更加不肯放镇北王府,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她嫁进镇北王府的第一天起,她跟你们父子俩,萧家和镇北王府就已经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了呢?何况就你父王在军中的声势,就算没有她,宫里那位也不可能放过他,可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是想不通……”

萧扶说到这就有些头大,越瑢却是看得分明——他母妃口中所有的顾虑和担心,本质上都不过是因为曾经错爱过一次,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再也不敢去爱而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