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三个小孩儿,更是兴奋得很。

福生和黑子倒还好,福生是往常在京城的时候,苏妗常带他出去玩,黑子则是从小就在外头跑,遂都只是开心,却并不觉得特别惊奇。只有打小就被关在皇宫里的念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因此格外兴奋。

看着外头新鲜热闹的一切,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闪出了欢喜的光芒,白皙精致的小脸上也终于无法自控地露出了孩子才有的天真笑容。

苏妗看在眼中,心下很是欣慰。

来了西陲这么久,这小家伙终于有点孩子的样子了。

她也不拘着他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让他们拿着钱,在叶风和林庆的照看下亲自去买;马车坐累了,就让侍卫们带着他们骑马,总之一路走走停停,玩的十分尽兴。

等出了城,三个孩子就更加放飞自我了,在黑子这个经验十足的小哥哥带领下,俩小的都玩出了一身汗,小脸也红扑扑的。

大人们则是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闲聊了起来——男人们聊天下聊大事,女人们聊八卦聊小事,总之大家都很开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紧接着众人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大群慌乱逃窜的百姓和一群骑着高头大马,正在肆意掳掠抢杀的壮汉。

这些壮汉个个留着满头辫子,手持一轮弯刀,看起来十分凶煞。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大楚人完全不一样,这是……西夏人!

凉州地处边疆,但距离西夏和大楚的交界处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过去大楚势弱,西夏势强的时候,常会有西夏人前来骚扰掳掠,但自打多年前,越恕一刀砍下了西夏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的脑袋,又设计挑起西夏内战之后,西夏人便再也没有再出现在凉州了,最多就是偶尔去两国交界处那几个小镇上骚扰一番,不敢往这边深入。

可如今,他们怎么又出现了?!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苏妗马上把三个孩子带回马车保护起来,越瑢也是眉眼发沉,扭头就对叶风等人道:“去救人!”

“是!”

好好的踏青,转眼就成了一场残酷的战斗。

第76章

越瑢带出来的人, 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那些西夏人虽然凶悍, 但人数并不多, 很快就死的死, 逃的逃了。

然而在他们来之前, 那群百姓当中就已经有很多人遭了毒手,受伤的也不少,这会儿正倒在地上痛苦哀叫。

“娘!娘你不要死!呜呜呜你不要死——”

“孩子!我的孩子啊!”

“爹!爹你撑住!有人来救我们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危机过去, 惊恐的尖叫声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苏妗听得心头发紧,下意识一手一个将福生和念郎搂入了怀中。

福生和念郎哪里听过这样凄厉的哭声,一时间都有些被吓住。

“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都在哭?”福生有些害怕地拽了拽苏妗的袖子。念郎也是抬头看着苏妗,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他们被人欺负了, 这会儿正伤心呢。”苏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些残酷的事情,只能挨个拍拍后背安抚道,“别怕,娘在这呢。”

马车外头, 越瑢正神色沉凝地看着这些衣衫褴褛, 形容狼狈, 且大部分都拖家带口,拿着行囊的百姓,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翻身下马, 在其余幸存者的感激声中问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以及方才那些西夏人的来历。

“回恩人的话, 我们都是太平镇的人。昨天下午,我们镇子遭了这些狗·日的西夏贼的祸害,我们是半夜拼了命逃出来的……”回话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瞧着二十来岁的模样,口齿伶俐,条理清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并且还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毗邻凉州,正处在大楚与西夏交界处的云州,已于昨日被西夏人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

据说是驻兵云、肃两州的征西将军亲手杀的云州知州,亲自带人开的城门。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背叛了大楚,成了西夏人的走狗。而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富饶的凉州。

这个青年所说的太平镇,位于凉州与云州之间,他们原本以为那些西夏人就是来抢东西,抢完就会走,因此一开始没打算逃。后来是意外从一位西夏士兵口中得知云州的状况,这才心中害怕,连夜收拾东西逃了出来,没想却被那些西夏士兵发现了。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万万没想到西夏人都快打过来了,凉州上下却还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众人闻言皆是大惊,越瑢心里也是咯噔一声,立马就留下了几个人安置这些百姓,然后带着一家人打道回城,找自家老爹和舅舅说这事儿了。

他到的时候,越恕和萧扶也刚刚知道这事儿。

凉州知州任敬是越恕的旧识,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来找他商量对策了。至于萧扶,萧家在全国各地都开有分店,云州自然也不例外。出事后,萧家在云州的管事也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了回来。

只是这消息来得再快,也快不过敌人的屠刀,想着方才那些痛失亲人,凄厉大哭的百姓,越瑢脸上是难得的严肃。不过打仗这事儿自有朝廷去管,他们一家如今不过是平头百姓,带不了兵也做不了决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安置那些逃难来的百姓,然后帮着出出主意了。

这天晚上,苏妗心神不宁,迟迟无法入睡。

同样没什么睡意的越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头发:“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苏妗叹了口气,撑起脑袋说,“你说,西夏人会打过来吗?”

“何大人已经按照爹的建议吩咐下去了,真要打起来,咱们也不怕,你忘了,当年的西夏就是被爹打回姥姥家的。”越瑢口中说着安抚的话,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了,不管是镇西将军的叛变还是西夏人的卷土重来,之前都没有任何征兆。

这说明什么?

这这说明自打前些年他爹为了打消永兴帝的疑心,主动交出了手里的兵权之后,朝廷就失去了对西夏的绝对掌控。不然怎么会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提前得知?

更别说西夏敢卷土重来,必定是有所把握。而这些把握,他们现在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距离公公把他们赶回老家也才五六年的时间,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又起来了?我以前听人说过,公公那一仗打得他们国内四分五裂,最少能换来咱们边疆一二十年的安稳……”饶是苏妗不懂朝廷政事,也觉得有些怪异,她拧了拧眉,猜测道,“莫非是有人在帮他们?”

越瑢低头亲了这聪明的姑娘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和北狄打成了某种协议——听说去年刚上位的北狄王,是个颇有手段之人。”

北狄也是大楚的外敌,不过这些年与大楚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太多往来。如今看来,也是狼子野心,不容小视。

苏妗听出了其中的危险:“那他们这么来势汹汹的,咱们能打得过他们吗?”

越瑢顿了一下,还是把下午他和自家破爹等人讨论的结果告诉了她:“朝廷这几年一直在休养生息,真要打,还是有胜算的,怕只怕……”

“什么?”

“朝中大臣多是主和派,他们认为打仗是劳民伤财之举,最好是能不打就不打。当年爹领兵出征的时候,就有许多人反对,坚持要和谈。在这方面,先帝的脑子还是比较清楚的,所以没听他们的。可如今这位……”越瑢摇头冷啧,“难说。”

“我虽然不懂国家大事,可也曾听我爹说过,这世上大多事都是你弱我进,我强我退的。西夏人狡猾贪婪,暴戾凶蛮,与他们和谈,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即便能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早晚有一天他们会不满足于现状,继续来犯的。”苏妗叹了口气,“希望宫里那位不要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

“嗯……”越瑢眸子微闪,没有再说什么。

这些事,如今的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

此后几日,众人情绪都不怎么高。

越家世代为将,西陲又是他们耗费无数心血才保住的,没有人比他们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安宁。

哪怕越瑢自幼在青云山长大,从未亲自参与到其中,可有些东西却是刻在了越家后人的灵魂里的。

不止是他,就连福生在听说有坏人想要来抢他们的土地和财产,想要来杀他们的同胞之后,都气得握紧了自己的木头小枪,说自己要努力习武,打跑坏人。

然而事与愿违,半个月后,京中传来了消息:朝廷不愿开战,希望能与西夏和谈。

而此时,西夏人已经彻底占领云州及周边十几个小镇村落了。

听见这消息的一瞬间,越恕没忍住,当场虎目怒睁地摔了手中的茶杯。越瑢也是脸色发黑,差点骂出声来。

哪怕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父子俩还是被丰顺帝这波脑残操作气到了。

如今的西夏刚刚复起,就算有北狄支持,大楚也有这个能力击退他们,可这时候要是退了,给了他们彻底复起的机会,往后再想除掉他们就难了!更别说他们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北狄……

这简直就是在作死!

“他们在京中吃得饱穿得暖,安享着富贵荣华,自是不知道边境的百姓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萧扶也是冷笑了一声说,“当然就算知道了,这些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只怕也是不值一提的。”

“我已再三在送往京城的折子上强调,西夏此番与北狄勾连,并不只是小打小闹,他们是存了心在试探咱们大楚的态度,如果这回咱们退了,他们一定会得寸进尺,绝不可能就此收手……”知州任敬也是头疼不已,虽然越恕已经不再是镇北王,但余威犹在,他十分敬服他的为人,再加上越恕对西夏了解很深,因此时常跑来与他商量。

只是再怎么商量也没用,圣旨已下,除非他们准备谋反,否则就不能违抗命令,自顾自出兵。

众人一时都心烦不已,默默地在心里把脑残的丰顺帝往死里诅咒了一顿。

就在这时,叶风匆匆走了进来:“爷!据咱们派去云州的探子回报,西夏答应和谈了,不过狮子大开口地提出了许多和谈条件,还要求皇帝择一名公主下嫁和亲!”

第77章

对于西夏的狮子大开口, 越瑢等人并不意外。

夺取云州是他们和北狄对大楚的初步试探, 过分的和谈条件则是他们对大楚的进一步试探。

如果丰顺帝因此生气,决定开战,他们也许还会有所顾忌,可如果丰顺帝没有因此翻脸, 而只是派了人去跟他们扯皮谈判,西夏与北狄必会从此彻底坚定南下的决心,并不会再轻易放弃。

到时候大楚要面对的,就是两匹意志坚定, 凶狠贪婪的饿狼。而等他们准备充分, 再次来袭的时候,不仅仅是边疆的百姓们会遭殃,整个大楚江山都将岌岌可危。

任敬因此急得满嘴起泡,此后一个月里,又接连送了好几道折子回京, 请求丰顺帝下令出兵, 然而……

“你别再送折子回京了, 这是老林给我写的信,上头说皇帝已经疑心上你了,觉得你这么不停地催着他出兵是别有目的。”

看着越恕手中那封前定国公派人送来的密信,任敬不敢置信地僵住了,半晌整个人后退两步, 踉跄着跌坐在了椅子里。

“别有目的……”他白了脸色哑了声音, 许久方才撑着椅背怒笑出声, “我他娘的要是别有目的,早就跟那位镇西将军一样,直接把凉州拱手送出去了!”

他是文人出身,向来斯文守礼,这会儿竟忍不住骂了娘,可见心里有多么悲愤寒心。

越瑢也是没想到丰顺帝和朝中那帮大臣会智障成这样,皱着眉头看向自家破爹问:“林叔这信上还说什么了?他们都答应了西夏什么条件?”

越恕为这事儿气了这么多天,已经懒得再气了,闻言把那封信往儿子怀里一扔,转头安慰起了快要气死了的老朋友:“这事儿说起来也是老子连累你了,要不是我们父子俩都在这里,他就是不听,也不至于疑心上你。”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任敬的肩膀,“回头我请你喝酒,帮你往死里骂他,你就别气了,万一气坏自己,多不划算呢!”

任敬:“……”

并不能高兴起来。

越瑢没管自家破爹,拿起那封信快速浏览了一番,彻底无语了。

和他们猜想的差不多,丰顺帝和朝臣们商议了几天后,还是决定和谈,并派出了使臣前往西夏,准备与对方讨价还价一番。不过为了表示诚意,他答应了和亲这个要求,并直接点了倒霉催的五公主随使团一起前往西夏。

在他看来,用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和一点小利益去换取边疆的和平是很值得的。毕竟西夏被打回姥姥家才几年的时间,即便有北狄那些个有勇无谋的蛮子相助,又能成什么气候?他们这么打闹,无非就是想要好处罢了。而只要能让他们消停点不再搞事,给点东西就给点东西,没什么要紧。

——这个想法从经验上来说,其实是没有错的,历史上有许多皇帝都是这么安抚周边小国的。可凡事都需要因时制宜,丰顺帝的问题是,他并不了解西夏如今的情况,再加上大楚已经多年没有与北狄交战,对北狄也不甚了解,因此很容易错判形势,进而掉进对方的圈套。

不了解就不要瞎他娘的做决定啊!

这事儿一个弄不好是要亡国的啊!

越瑢嘴角抽搐,又见前定国公在信上说,接连收到任敬的来信之后,朝中一些脑子比较好的大臣们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改变了主意,请求丰顺帝下旨出兵。可丰顺帝却不知怎么回事,非要一意孤行,还为此大发雷霆地处置了好几个谏言之人,顿时那叫一个糟心啊。

当初只觉得这人虽然平庸无能,但能听得进人言,心性虽然怯懦,但也算得上良善,他和他家破爹才会在他和赵王中选了他。可没想到到头来,这货竟然比赵王还不靠谱!

赵王虽说心性狠毒,刚愎自用了些,可脑子还是好的,在政事上的表现也还算拎得清,哪像他,简直是又蠢又固执!

越瑢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把信收了起来:“到底只是派了使臣,还没有达成具体协议,咱们还有机会。”

任敬一愣,勉强压下了心中纷乱的情绪,直起身问道:“贤侄可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眼下的情况,不是和谈就要开战。既然好言好语人家不肯听,那咱们就直接釜底抽薪,叫他们这个和谈不成就是了。到时兵临城下……”越瑢冷笑了一声,“他再不想打,也得打。”

任敬闻言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可这是违抗皇命,等同谋反啊!”

“任大人这是什么话?”说话的是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萧扶。只见他懒洋洋一笑,便语气轻松道,“使团与公主在半路上遇到劫匪遭了难,与您有什么关系?与咱们这些个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干系?要怪,也只能怪这西陲之地的盗匪太过猖狂才是。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里毕竟是边疆,往年也常发生西夏人偷偷混进大楚,乔装打扮成劫匪祸害百姓的事……”

“就是说嘛,这些西夏人真是太嚣张了,竟连咱们大楚的使团都敢劫,皇家公主都敢抢,简直是半点儿都没把我大楚放在眼里!也没有半点和谈的诚意!老任啊,你可得好好查查,绝对不能姑息他们!”越恕也是神色一正,跟着义愤填膺道。

任敬:“……”

任敬觉得得亏这一家子没有称帝的野心,不然就这脑子这魄力,哪还有刘氏皇族什么事儿?

怕是早八百年前就已经被人踩在脚底了!

***

打定主意又商量了一下行动细节之后,众人的心情便没有前阵子那么沉重不快了。

倒是苏妗,听说丰顺帝竟选了五公主做和亲人选,差点没气炸,清平郡主也是忍不住叉着腰指着天,痛骂了丰顺帝那个糊涂鬼一顿。

就在这时,徐皇后的信也到了。她在信上说自己虽然阻止不了丰顺帝点五公主去和亲,但却想办法将他派去贴身服侍五公主的三个婢女都换成了自己人,然后暗示苏妗和越瑢:和谈乃糊涂之举,若有可能,望毁之。

苏妗这会儿已经从越瑢那里知道他们的打算,一看这信,顿时大喜过望,忙拿给了越瑢看。

越瑢一看,笑了:“正愁该怎么接近五公主呢,皇后娘娘这信来得真及时。”

苏妗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有徐皇后的人在使臣团里做内应,这事儿的成功率就更高了。

“说起来,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一个来月吧。”越瑢说完捏了捏她的脸,“行了不想这事儿了,我已经让霍云成带人去准备了,他本就是劫匪出身,这事儿交给他办,铁定没问题的。”

苏妗点头笑了起来,心里是久违的轻松。正好这时念郎从门外跑了进来,苏妗忙冲他招手说:“你娘写信来了,快过来看看。还有这些东西,也都是她命人送来的。你看,这是她亲手给你做的鞋子,这是帽子……”

念郎已经从林庆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点点头就快步跑了过来。

看着桌上那些东西,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可却没有再哭,只是抿着嘴巴,认认真真地给母后回了一封信。

见他短短几个月,字又写得更好看了,小身板也因为练武结实了不少,苏妗心中欣慰不已,又想到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性子也比从前开朗了许多,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便忍不住与越瑢叹道:“若是他的嗓子没有坏就好了,这孩子这么聪明,学东西又快,只要好好教导,将来肯定能做个好皇帝……”

“嗯,”越瑢脱了外裳在床上坐下,“师兄说他会想办法的。”

苏妗很是自然地上前接过他的外裳放好,替他把头发放了下来:“还好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这孩子都像了皇后娘娘,要是像他爹,那可就完蛋了。”

越瑢听乐了,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置于自己腿上说:“说起来,我今天看到师兄牵郡主的手了。”

苏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高兴道:“师兄主动的?”

“是啊,到现在才开窍,够慢的。算算时间,早就不止三个月了……”越瑢低笑一声,目光落在了床边小桌子上放着的一盘水晶葡萄上,“所以,妗妗做好愿赌服输的准备了吗?”

苏妗:“……”

苏妗:“!!!”

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

一把将拔腿就要溜的姑娘抓回来,越瑢挑眉一笑,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许耍赖,耍赖惩罚加倍。”

前些天他是无心想这些,可不是他忘了。

苏妗:“……”

她脸色通红地瞪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怎么这么流氓……”

“流氓?我这些流氓招数可都是从你那本《论语》里学来的。”越瑢坏笑一声,翻身将她压在床上,然后长臂一伸,拿过那盘葡萄放在了枕边,“我记得书里那个书生是怎么做的来着?唔……好像是这样?”

“别!你……嗯……轻点!”

男人低哑的轻笑与女人带着嗔意的喘·息声交汇在一起,夜,渐渐地深了。

***

夜落日升,流光飞逝,转眼已是一个月后。

这日,天气阴沉,乌云密布,凉州城外黄沙漫漫的官道上,一队飘着“楚”字旌旗的车马踏着飒飒秋风而来。

“如意,咱们还有……还有多久才能到凉州啊?”

最中间那辆富贵华丽的马车里,一个约莫十六七岁,长相秀美乖巧,脸色却有些病态的姑娘低声问身边的婢女。

“快了,公主,奴婢方才出去打探过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凉州城了!”如意麻溜地拧干手中的湿帕子,敷在了她的额头上,“您感觉怎么样?可有些好了?”

“嗯……好多了……”这姑娘自然就是被送来和亲的五公主。她声音干哑,小脸苍白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红晕,显然是生了病正在发烧。然而她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听了如意这话后,更是眼睛一弯,期待又欢喜地说,“只要想到马上……咳,马上就能见到阿妗姐姐和表姑姑他们了,我就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如意心疼地看着她,忍了忍没忍住,低声喃喃道:“可送您和亲是陛下的命令,谁也违抗不了,即便见到了镇北……越夫人与清平郡主,她们也救不了你。您又何必故意将自己冻坏,拿自己的性命要挟几位使臣大人,非逼着他们带您去见她们呢?”

“我不是去求救的……”五公主摇摇头,声音很轻很软,“如意,我只是想好好儿与她们告个别。”

“公主……”

“我是大楚的公主,此番是为了大楚的和平安宁去和亲,虽然……虽然我心里有些害怕,也不是很愿意去,但我既然做了公主,享受了公主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就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所以我……我会好好完成我的任务的。”五公主努力按下心中的恐慌与不安,垂下长长的睫毛笑了一下,“只是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再见阿妗姐姐他们一面,好好地跟他们说声再见。这样就算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我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如意眼睛一红,忙道:“不会再也见不着的,他们就在凉州,凉州离西夏很近的!”

五公主眨眼笑了起来,没有接这话,只是在心里想,等见到阿妗姐姐他们之后,她一定把如意留下来,再请他们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正这么想着,缓缓行驶的马车突然猛地一停,五公主没设防,一脑袋撞在了马车壁上。

“公主!”

如意大惊,想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好听却带点嚣张的男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美人与买路财!”

……什么东西?

如意呆了一下,五公主也是茫然地捂着额头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