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淮看向她:“嗯?”

“我觉得依兰婧现下的性子,若让她见不着母亲她肯定害怕,那就必须让她多见见父亲。最好跟和婧她们一样,天天能见到。”

“我可以多抽时间陪着她。”孟君淮答了一句后蓦地察觉她话里的意思,猛然侧首,“你想说什么?”

“让她来正院呗?”她明眸望着他。

和婧立刻鼓了掌:“好好好!让妹妹来!我陪她玩!”

“好什么好!”孟君淮又捏她鼻子,然后翻身侧躺着看向玉引,“这事不行。”

玉引瞪眼:“为什么啊?”

“你这儿光自家孩子就有三个,然后还有夕珍夕瑶。你别跟我说和婧夕瑶已经懂事了,我看夕珍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你再把兰婧弄过来,太累了。”

“可两个小的都有奶娘带啊。”玉引辩驳道,“我正院已经放了八个奶娘了,再加四个也不是事。到时候活都是她们干,我就管发号施令。”

“嗤。”孟君淮喷笑,笑完之后又板起脸,“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真能只管发号施令,就犯不着把兰婧弄过来了,让旁人发号施令也一样。”

“这不是说了要让兰婧多见你吗?”玉引理所当然道,“你平常只来正院啊?”

“…”孟君淮想了想,眯眼,“我也可以勉为其难见见没见过的新人。”

玉引登时瞪眼瞪得更厉害了。

瞪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一搂和婧把她翻到了最里头,自己凑在孟君淮跟前道:“不行!这个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还是让兰婧来正院吧!”

“哈哈哈哈!!!”孟君淮笑仰过去,和婧还傻乎乎地趴在玉引肩头帮她说话:“对啊,让兰婧来正院嘛!”

“嗯…”孟君淮看看和婧,“你还是自己回屋睡吧,我跟你母妃认真商量商量。”

“啊?”和婧不高兴,不懂怎么好端端地又要把她轰回去睡。

玉引用肩头拱拱她也说:“嗯,你别急,明天一早保证你知道结果,行不行?”

“那你们直接让我听嘛!”和婧不满道,孟君淮就只好蒙她说,你在这儿我们总想跟你玩,没法好好商量云云。

好说歹说才把和婧哄走了。

和婧离开后,孟君淮再次笑翻:“哈!哈!哈!哈!你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个!”

“是你先说的!”玉引板着脸冲上去掐他,心想以后真不能带着和婧一起睡了,不然就算她现在听不懂…再过几年也懂了,那时候这么一想,多尴尬啊!

然后两个人继续争论刚才的话题,他说:“不行,兰婧真的不能也搁正院了,那两个小的多磨人你当我不知道吗?搁到别人院子里,我也不会做别的事啊,这你还信不过我?打从和你…之后,我可是连两个侧妃都没碰过了。”

“哎我知道,刚才那是开玩笑的!”玉引道,“可是我怕别人照顾不好她啊?你看,整个王府里,现在就我和两位侧妃有过孩子,其他的那还都是…姑娘,能带好她吗?”

“你把和婧接过来的时候也还没有孩子。”他边说边揽过她,“你听我说啊,我是这么想。母后赐进来的那个乔奉仪,性子不是挺活泼的么?你跟和婧都喜欢。把兰婧交给她或许正好,让她拧一拧兰婧的性子。不过也不用她格外照顾什么,白天兰婧跟和婧她们一起读书,之后让她到你正院一起用膳,我也陪陪她,晚上回乔奉仪那儿睡一觉罢了,这样行不行?”

“嗯…行是行。”玉引面色深沉。

孟君淮便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就是吧…”玉引望着他,“人家现在是良娣了,晋位都大半年了!”

孟君淮:“…?”有这事儿?

然后二人又一顿打情骂俏,玉引说哈哈哈你连自己后院的人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小心出门露怯。

孟君淮板着脸凶她说小尼姑你有良心没有?我这不是一心全在这儿吗?你要是想让我熟悉熟悉她们我可以去啊?

玉引赶紧表示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之后…

念经念到后半夜。

玉引被折腾得哭出声,呜咽着求他说咱改日再来行不行?还是先聊聊正事?

孟君淮问她还有什么正事要说,她说我帮你温习一下后院都有哪号人物姓甚名谁什么位份?

然后被迫又念了两回经。

第二天清晨,玉引趴在榻上浑身脱力,胳膊垂在底下,满脑子就四个字:施主饶命…

孟君淮把桌上的早膳尝了一遍之后,盛了碗羹端过来:“这个羹熬得不错,先吃一碗?”

玉引抬抬眼:“什么羹?”

“银耳莲子羹。”

她的眼皮就又耷拉下去,嗓音发哑:“不要,我要益气补血的。”

“哦。”他扑哧一笑,“那让他们呈个阿胶红枣的来。”

玉引别过头并不想理他。

就会在床上欺负她!回回都是!

“哎,夫人息怒。为夫昨儿个那是…咳,情不自禁。”孟君淮在榻边坐下,揭开被子,双手有力地给她揉背捏腰。

每回把她折腾狠了之后,他都会羞愧地想下回再也不这样了。这小尼姑这么好,他应该时时处处护着她,把她弄得这么难受,实在不是东西!

但是每每真到了“下回”,他又真忍不住!真是“情不自禁”!

“玉引。”他俯身在她侧颊上吻了吻,“兰婧的事你放心,我再怎么去乔氏那儿,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嗯。”玉引迷迷糊糊地一应,被他揉得正舒服,不知不觉地就又要睡过去了。

…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第89章 不解

虽然孟君淮的意思是不让玉引太操心兰婧的事,免得累着她,但在之后的几天里,玉引还是没少上心。

她想,兰婧和乔氏先前根本没怎么见过面,突然被从生母身边带离,又被交给这么个“陌生人”,兰婧心里肯定不痛快,便一连几天都嘱咐和婧读完书后喊兰婧一道过来玩。

然后她有点小惊讶地发现,兰婧好像一点怨言都没有。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瞧不出半分因离开生母而生的悲伤。

是因为年纪太小没心事?

玉引觉得不应该啊,兰婧现下四岁,要说心事太多那是不会,可这种与父母的悲欢,她应该是有的。再说出事那天,她都那样为何氏担心,现下真分开了反倒不在意了?这正常吗?

她把这事告诉孟君淮,孟君淮一敲她脑门:“你操心得也太多了,孩子不高兴你怕她委屈,高兴了你又觉得不对劲,你倒说说要怎样才好?”

“不是…”玉引揉着脑门,“我就是觉得…合理才好。”

现下这般她觉得不合理。

他双手一扶她嘴角给她扯了个笑容:“是不是这阵子事太多了,总烦得慌?我带你出去走走?”

“讨厌。”她挥手打开他的手,美目一翻,“容我再看看,真没事的话,我们出去走走。”‘

孟君淮有些意外地笑看着她:“你是真想出去玩啊?”

玉引皱眉:“你没真想带我去?”

“那倒不是。”他伸手一拥她,“其实我总在想,就是总没空。不是京里事多就是府里事多,安排容易,抽身难。”

“嗯,这倒是。”玉引啧啧嘴,“所以也别提前琢磨了,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吧。反正好地方多,也不难想。”

不过这话被他拒绝了,他想了想说:“这阵子就有空,我这就安排,赶在年前去,免得一过年又忙得没边。”

玉引:“…”

她有点意外于他突然提这事,还突然变得这么认真。只不过他这么说了,她也乐得安静等着去玩,并不想再多劝他。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他们之间总是还有一整个王府的事、有许许多多的孩子,虽然玉引知道那些事都是她的分内之职,她也很喜欢那些孩子,可她偶尔还是会想,如果能有那么一些时间,只有他和她就好了。

毕竟,这三两年里,她看了不少话本…

除开最初他“别有用心”时塞给她的那个小尼姑和天将的话本不提,之后她看的许多都是“正常”的,正常的世间男女,细腻的风花雪月,读起来让她觉得羡慕。

其实她过得也不错。是以细想起来,让她羡慕的,大抵只是那些故事里多半没有那么多人,多半停在了二人成婚时、有子女前,那是和她现下的生活不太一样的。

而她从来没体会过。

当天晚上,孟君淮就跟她说地方定下来了,往南边去,那边现下还暖和,风土人情也和北方不同,很有趣,值得一游。

玉引歪在他怀里静听安排,听完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嗯?”孟君淮微滞,“什么别的打算?”

“你今天突然说起这事,然后说去就去了?”玉引被他圈在臂弯里,手指戳戳他胸口,“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若是关乎朝中,我不细问,但你告诉我有没有?”

“嗯…”他沉默了一会儿,跟她说,“没有。”

她就不好再问了,可他这答案,让她更觉得另有隐情。

于是这一晚,孟君淮睡得快了些,玉引反倒久久睡不着。

她静躺了好一会儿,抬眸看看他,见他睡得熟了,就悄悄翻了个身,改成趴着看他。

她真的特别想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我啊?

然后她忍不住手痒地碰了碰他的睫毛。

孟君淮眉心蹙蹙但没醒,呼吸微滞了那么一瞬,就又如旧平稳了。

玉引啧了啧嘴,心里禁不住地有点小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在最初的时候是没有的,她自己很清楚。而且她还很清楚,现在她越来越容易被他牵动喜怒哀乐。

这样好不好呢?玉引自己也说不准,就索性潇潇洒洒地想,随缘吧。她并没有刻意地想在意他,眼下不知不觉地愈发在意了,难道要刻意地逼自己不在意吗?

犯不着。

二人定下来十天后启程离京,从王府到清苑都好一阵忙碌。

他们近几个月一直在清苑,但眼下要出远门,不少东西还得从府里备。于是杨恩禄和赵成瑞每日带着人往返于王府和清苑之间,也有不少事情要让玉引拿主意,人人都忙得底儿掉。

和婧为此有点不高兴,歪在榻上撅着嘴看玉引:“母妃您真的不带我们去吗!”

孟君淮一捏她的嘴:“对,不带,你们要在府里好好读书。学得和你们母妃一样好了,长大才能四处去玩,懂不懂?”

“我不信是因为这个!”和婧立刻体现了她人精的一面,反驳说,“阿祚和阿祐都还不用读书,为什么也不带他们去!”

“哎,和婧听话。”孟君淮把她抱起来,“你看,你母妃天天要照顾你和弟弟妹妹们,都没空好好出去玩,所以父王想带她单独出去走走,这是夫妻之间的照顾。以后你嫁了人,你夫君也要这样照顾你,懂吗?”

“那我就不嫁人…”和婧说着抹了眼泪,她想,她才不在乎什么嫁不嫁人的事呢,她就想现在跟父王母妃出去玩!

南边啊,她从来都没有去过。夕瑶跟她说舅舅去过南边很多次,每次都给她带各种京里见不到的东西回来,说得她也想去看看。

“母妃!”和婧特别委屈地喊了玉引一声,而坐在书案边抄经的玉引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和婧立刻闭了嘴,却不知道母妃什么意思。

玉引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兰婧,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兰婧正坐在膳桌边吃点心,一声都没吭,但玉引几度看见她转向孟君淮,几度欲言又止,到现在都一个字也没说。

她觉得这孩子肯定有心事,甚至她这些天的开开心心底下,都藏着心事。

但她又不确定要不要问。兰婧跟和婧现下确是不一样的,和婧一直被她带在身边,跟她亲;又因为孟君淮常来她这儿,跟孟君淮也亲。

而兰婧跟孟君淮间都好像隔了一层,跟她这个当嫡母的…更难说。

于是玉引又观察了片刻,兰婧的目光又转了两个来回后,她向孟君淮递了个眼色:看,有事!

孟君淮点头:看出来了。

玉引动口型:你问我问?

孟君淮再点头:我问吧。

于是孟君淮清清嗓子,走向兰婧:“兰婧?”

“父王。”兰婧立刻从椅子上蹭了下来,孟君淮把她一抱,放回椅子上:“你吃你的。”

兰婧怯怯地望着他。

他在她跟前蹲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父王说?有就直说,若是要求,父王尽量答应;若是你不小心做错了什么,看事情大小,再说怎么办。”

结果兰婧鼻子一抽,眼眶红了:“呜…”

“哎?别哭!”孟君淮一笑,“做错事也不能随便哭,不然万一我们不怪你呢?不是白哭了?”

“父王,我不是故意的…”兰婧的眼泪掉得噼里啪啦的,伸出手来给他看,“我不小心把父王过年给我的镯子摔了,但我不是故意的!”

兰婧说着“哇”地一声哭厉害了,小手攥着孟君淮喊:“父王别告诉奶娘好不好!我不会再摔坏东西了!”

“兰婧!”孟君淮吸了口凉气掰过她的手一看,“你这什么时候磕破的?”

“就是…就是摔镯子的时候。”兰婧无助地望着他。

玉引听到这对话上前一看,这才看见兰婧手腕上蹭破了一大块,红紫的印痕看上去瘆人得很。

“快叫大夫来!”她厉声道,“叫乔氏过来问话!”

兰婧摔成这样,待得乔氏进屋时,玉引自然没个好脸。乔氏一见她板脸就跪下了,然则玉引问了几句,乔氏一脸迷茫:“不可能…”

乔氏指天发誓:“每天早上给兰婧穿衣梳头洗脸洗手都是妾身亲自照顾!没见身上有伤!”

玉引就又只好细问兰婧,兰婧这才磕磕巴巴地把实情说了。

原来就是今天中午摔的。几个孩子一起用完膳后一起在院子里捉迷藏,她摔了个跟头,把镯子摔碎了,怕挨说,就一直没敢提这事。

“你这孩子,怎么为个镯子就瞒着伤呢?这叫轻重颠倒!”孟君淮不快地说她,兰婧擦着眼泪,还是说:“父王不要告诉奶娘…”

玉引闻声一瞟乔氏,刚站起来的乔氏扑通就又跪回去了:“妾身回去立刻问奶娘的话!”

“…起来吧。”玉引一喟,摆摆手让乔氏退下,又看向孟君淮:“我看咱还是先别出门了。”

“不行,出门还是照出。”孟君淮睃了眼乔氏的背影,听到兰婧轻声问说:“父王和母妃出门,我能回母妃那里吗?”

“不能。”他把目光抽回来,看看兰婧,又看向玉引,“回头我让尤氏带着阿礼阿祺也回府,让乔氏带着兰婧留在清苑。咱们的孩子也都在清苑搁着,一方面让苏氏照应,另一方面…也练练和婧和夕珍。”

“和婧和夕珍?!”玉引一脸讶异,“你要她们两个小姑娘打理后宅的事啊?”

“没那么大,正院的事罢了。”孟君淮气定神闲地一哂。

玉引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些安排从“要出远门”这个起头上就很奇怪,她皱皱眉,再一次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真的半点都不能同我说吗?”

“嗯…能。”孟君淮道,脸不自在地红了一点。

而后他轻轻一咳:“出去之后寻个机会告诉你,现在我…”他啧啧嘴,“我不知该怎么说。”

“奇怪!”玉引薄怒着一扫他,心里生气,气了一会儿又不气了。

算了,他至少还是打算告诉她的。

第90章 出游

孟君淮和谢玉引在八天之后动身离京,其间没回王府,尤氏和两个孩子也是在他们离开的同日回王府的。

清苑便好似一下子清净下来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