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低低的,仿佛有种压抑隐在其中,含珠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真的喊她了。从小到大,她接触过的外男不多,儿时玩闹不算,长大后,除了父亲,男子里面,只有顾衡这样喊过她。

“含珠。”怕她没听见似的,他又喊了一声。

像是被雷电击中,含珠身上起了一层小疙瘩,心砰砰乱跳,强撑着不让他察觉她的失态。没有回头,她背对他问,“怎么?”一开口声音都是颤的,含珠听出来了,连忙闭上嘴,不再多说。

身后传来他嘲讽的笑声,“若他这样喊你,你也停住,马上就露馅了吧?”

如同跳跃的烛火突然被风吹灭,含珠乱跳的心也瞬间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远处的窗子,沉默片刻,轻声道:“谢谢你提醒,以后再有人喊我本名,我绝不会再停下了,从今往后,我只有楚菡一个名字。”

言罢快步走开,吹了内室的灯,合衣钻进纱帐。

程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跌靠在墙壁上。

抬起手挡在眼前,知道她听不见了,他又轻轻唤了声,“含珠……”

☆、第39章

四月初六殿试,明德帝点了顾衡为探花郎,随后的琼林宴上,赐婚顾衡与永福郡主孟仙仙。

顾衡大小登科一起来了,顿时成了京城百姓人人称羡的人物,就是勋贵高官人家,因为寿安长公主的关系,也纷纷同顾衡走动了起来,家里有宴请酒席,会记得给他送去一张帖子。

“爹爹,探花郎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楚倾赴宴归来,楚蔓好奇地问,“我记得戏折子里都说探花郎貌比潘安。”

才十一岁的小女儿都惦记这种东西了,楚倾瞅瞅越来越像大姑娘的长女,嗤道:“再好看还能有你们爹爹我好看?别听那些戏子瞎唱,只是一般容貌而已,你们都不用着急,等你们长大了,爹爹会给你们挑个如意郎君的。”

楚蔓害羞地红了脸。

含珠也微微低了头。现在楚倾只是随口说说,到了认真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放不下弟弟,要在家里多留几年,以楚倾此时对她的态度,应该不会逼迫她嫁人。

“什么是如意郎君?”阿洵听不懂,傻傻地问爹爹。

楚倾笑着捏捏他鼻子,“就是你姐夫,再过几年姐姐们就都要嫁出去了,搬去姐夫家里住,早晚都要分开,阿洵现在就搬到前院跟爹爹住吧?爹爹给你做伴。”

“我不!”阿洵这话听多了,不再哭了,绷着小脸从爹爹腿上爬了下去,扑到含珠怀里,扭头看楚倾,“姐姐嫁人了,那我跟姐姐一起去,去姐夫家里住!”

理直气壮的。

楚倾朗声大笑。

含珠这下红了脸,娇声斥弟弟:“不许再乱说。”忍不住埋怨地瞥了楚倾一眼,哪有当着未嫁女儿的面教儿子喊姐夫的。

这一眼含嗔带怨,楚倾被瞪得心头巨震。

长女从来没有跟他撒过娇,出事前没有,出事后也没有。女儿忘记了,不再仇视他,但父女之间那种血缘关系好像也淡了,无论他怎么补偿女儿,女儿都客气有礼,不跟他生气,也不跟他亲昵。

今日是女儿第一次不“敬重”他这个父亲。

楚倾高兴又心酸,怕被女儿看出来,他低头哄儿子:“阿洵听姐姐的,不许再喊姐夫,姐夫都是坏人,是跟咱们抢姐姐的,往后有谁没事往姐姐跟前凑,阿洵要把他们赶跑,知道吗?”

“您……”含珠真的听不下去了,红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

“姐姐等我!”阿洵赶紧丢下爹爹追了上去。

楚倾笑声不断,神色温柔地目送一双儿女,这两年都没有哪一天比今日更高兴。

楚蔓幽怨地看着他,在父亲看过来时才低下头。

楚倾要去沐.浴了,摆手道:“蔓蔓也回去吧,爹爹还有事忙。”

楚蔓轻轻哦了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着小女儿落寞的背影,楚倾皱了皱眉头。

晚云暗中打量他神色,跟着楚倾去侧室时轻声提醒道:“侯爷,绣房为大姑娘准备的新衣都做好了,是直接送过去,还是拿过来先给侯爷过目?”按理说大姑娘管家了,绣房也归大姑娘管,但做衣服这种事,侯爷怕大姑娘舍不得打扮自己,就提前吩咐了下去,先瞒着大姑娘,好给她个惊喜。

楚倾想了想,“先拿过来给我看看。”

晚云乖巧地应是,挽起袖子,准备为他擦背。

楚倾心里有事,没用她,打发她下去后,背靠浴桶想事情。

他知道小女儿最近为何闷闷不乐,无非是见他越来越疼嫡姐,少了她的,她委屈了。

都是亲骨肉,楚倾舍不得任何一个女儿受委屈,因此除了长女刚回府那会儿,他对姐妹俩几乎一视同仁,并未明显偏心谁。然而从年前到今日,小女儿依然觉得委屈,这一委屈,楚倾终于惊觉自己想错了。嫡庶有别,他一视同仁,本该委屈的是长女,可该怨的长女没怨,不该怨的小女儿反而拈起了酸。

为何酸?还不是他从前对她太宠了?

现在争的是父亲的疼爱,等女儿们大了,谈婚论嫁了,小女儿会不会继续跟嫡姐攀比婚事?楚倾再自信他的庶女也会有人争抢着娶,也知道小女儿的婚事肯定要差嫡姐很多,那么与其让小女儿一日日糊涂下去,不如早早让她知晓嫡庶差别。

所以这次做新衣,小女儿的依循旧例,长女的他命人多做了几套。

次日上午,绣房便将一套套夏衫长裙送到了莲院。

全是最上等的绸缎,全是豆蔻少女最喜欢的娇艳颜色,除了大红,樱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红得夺目粉得醉人,其他素色的也不少,衣料柔软顺滑,手从上面轻轻拂过,如触流水,阳光洒过来,又有光晕流转。

含珠第一次对着衣服发了痴。

衣服都挂在衣架上,阿洵跟在姐姐身边,小胖手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摸到一只蝴蝶,阿洵喜欢极了,扯住姐姐袖子,兴奋地喊:“姐姐穿这件,蝴蝶好看!”

那是一条大红色的绣百蝶穿花的对襟褙子。

大红色,含珠没有孝的时候也很少穿,更何况现在楚菡生母的孝期过了,父亲的还没有,碍于形势,含珠不可能正正经经守孝,但她依然……

“姐姐穿给我看!”阿洵抱住姐姐,扭着小身子撒娇,“姐姐穿好看,比二姐姐三姐姐都好看!”

含珠头疼,这孩子怎么这么磨人呢!

四喜笑着劝道:“姑娘穿上瞧瞧吧,这也是侯爷的一片心意。”

“嗯,爹爹的心意!”有人帮他说话,阿洵求得更欢了,不停地催姐姐。

含珠无奈,撵他出去,“姐姐换衣裳,阿洵去外面等着。”

“那你快点换!”阿洵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含珠就领着如意四喜去了屏风后头。

才换好,外面传来楚蔷哄阿洵的声音,含珠瞅瞅穿衣镜里的自己,莫名羞臊,急着要换回去。如意抢先抱着换下去的衣裳跑了,四喜更是抱住含珠胳膊,好声哄道:“姑娘别羞了,姑娘这么好看,就该这样打扮!”

含珠气得嗔她:“你们都不听我的话!”

四喜佯装害怕,松开她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嬉笑道:“奴婢不听话,甘愿受罚。”

含珠又气又笑,怕楚蔷等得急,理理衣衫,出去招呼客人了。

楚蔷蹲在地上给阿洵看她摘的牡丹花呢,听到动静,侧头看去,这一看傻了眼,惊艳过后将牡丹花塞给阿洵,她快步走到含珠跟前,扶着她胳膊道:“姐姐这样真美,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过了年,这个只大她几个月的堂姐身段就跟抽了条似的,个子比她高了不少,腰细胸.鼓,脸颊也丰润起来,瞧着依然偏瘦,但少了大病初愈时的淡淡哀愁,多了落落大方,怪不得老太太总夸堂姐面带福气。

这样的美人,那是既招男人喜欢,又招长辈们疼的。

含珠被她夸得浑身不自在,瞅着阿洵道:“绣房刚送衣裳来,我先穿上试试,这就换回去了。”

“不许换!”阿洵扔了牡丹花,跑过来抱住姐姐大腿,小脑袋紧紧贴着她,“姐姐好看,我就要姐姐穿这个!”

“你怎么什么都管,还管我穿什么了?”含珠点了点男娃脑顶,决定不能再继续惯着小家伙,免得他越来越霸道。

阿洵不理她,抱着宝贝般不松手。

楚蔷喜欢极了小堂弟,摸摸他脑袋,笑着邀请含珠:“花园里的牡丹都开了,我是特意过来请姐姐一道去赏花的,姐姐这便跟我走吧,做了新衣不穿出去走走,岂不浪费这一身好料子?”也浪费了这副好模样?

不顾含珠反对,与阿洵一起,硬是将含珠拐出了莲院。

姐妹俩牵着心满意足的阿洵,一起赏牡丹。

大抵是天气好,大家都想赏花,没一会儿楚蓉楚蔓也陆续到了,都是自家姐妹,自然聚到了一起,赏累了,同去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一方石桌,摆了五个石凳,正好分。

阿洵额头出了汗,含珠拿出帕子帮他擦。

“姐姐也出汗了。”阿洵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姐姐,抬手点了点姐姐额头。

含珠笑了笑,也给自己擦了擦。

坐在她对面的楚蓉轻轻吸了吸气,惊讶道:“什么味儿这么香?”

楚蔷也闻到了,嗅了嗅,脑袋挪向含珠,了然道:“是大姐姐身上的。”

她对香料不是很热衷,三姑娘楚蓉却是最好打扮的,对首饰香料都很在行。遇到从未闻过的香,楚蓉十分新鲜,笑着问含珠:“大姐姐用的是什么香?真好闻。”眼下她与含珠关系不远不近,坐到一起还是会闲聊的,都是姑娘家,最常说的就是这些,因此她这样问并不失礼。

含珠浅笑道:“月华香,如意配的,我很喜欢,一直都在用。”

“月华香,”楚蓉喃喃地重复,“没听说过呢……”

含珠看向身后伺候的如意。

如意低头道:“回三姑娘,这是奴婢外祖母家的祖传方子,只传自家女儿,外面应该没卖的。”

楚蓉本想讨要方子的,听说是祖传的,便打消了主意,夸了如意几句,聊起旁的来。

楚蔓坐在含珠另一侧,三个姐姐说话时,她安静地听着,心思却都在别的上头。

当晚一家人聚到上房,摆饭前照旧要聊些家常,楚蔓瞅瞅父亲,忽然转向含珠,有些怯怯地道:“姐姐,上午你说的月华香,我也很喜欢,可以,送我一盒吗?”

一双酷似夏姨娘的桃花眼里,满是期待。

☆、第40章

含珠很少与人拐弯抹角地说话。

江家人口少,勾心斗角几乎没有,邻里关系也和谐,含珠只从顾老太太与顾衡的妹妹顾澜哪里领略过女人之间的弯弯绕绕。顾老太太明里暗里地嫌弃她,含珠都默默忍了,不愿与长辈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争辩,只有关系到自家的名誉关系到妹妹,含珠才会回嘴。

拜顾老太太所赐,她没有天真到认为楚蔓只是临时才想起与她讨香。

当时她们几个姐妹都在的时候,楚蔓怎么没要,非要等到楚倾在场才开口?她给了是好姐姐,不给,在楚倾眼里难免会落个小气的印象吧?

含珠看向楚蔓,在那双清澈渴望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挑衅。

楚蔓见嫡姐望了过来,眼神越发可怜了,小声问:“姐姐不说话,是没有了吗?”

“什么月华香?”两个女儿中间有些不对劲儿,楚倾放下茶杯,困惑地问。

楚蔓抢着答道:“上午我与姐姐们一起赏牡丹,闻到姐姐用的香特别好闻,就是月华香,是如意外祖母家只传女儿的方子。当时我没好意思跟姐姐讨要,回去试着制香,都没有月华香好,刚刚又在姐姐身上闻到,就想跟姐姐讨要一盒。姐姐那边还有的话就送我一盒吧,没有就算了,毕竟是稀罕物。”

含珠刚要说话,被楚倾抱在怀里的阿洵不高兴了,大眼睛瞪着楚蔓道:“不给你!不让你香!”

好看的衣服是姐姐的,好闻的香是姐姐的,他也是姐姐的,都不能送人。

怕姐姐把好东西送人,阿洵着急地跑到姐姐那边,抱着她腿道:“姐姐不给她,都是姐姐的!”

楚蔓的脸瞬间白了,低下头,没一会儿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道:“算了,我不要了……“

含珠看得清清楚楚,她安抚地摸摸阿洵,歉然地道:“妹妹若是喜欢姐姐的衣裳首饰,你喜欢哪件姐姐都会送你,只是这月华香是如意的祖传手艺,家里都不卖的,她制给我用是她的一片心意,我不好送人。如果是四处可买的方子,上午三妹妹询问的时候,我就送她了……”

还没说完,阿洵突然急着道:“三姐姐没跟姐姐要!”

意思就是没要就不用给了。

这快嘴的小家伙,含珠没想太给楚蔓难堪,但阿洵这一句歪打正着,含珠心里也舒服,捏捏阿洵的小胖手,继续同楚蔓道:“当时我明知三妹妹喜欢都没有主动开口送她,眼下给了你,回头被三妹妹知道了不太好,要不我领妹妹去我屋里看看?我还有别的香,或许妹妹也会喜欢。”

没答应给月华香,却也摆出了一副好姐姐的态度。

楚蔓震惊地都忘了哭,盯着对面嫡姐的绣鞋发怔。嫡姐平时安静话少,都是爹爹问什么才答什么,要么就是管教阿洵,她以为嫡姐不会说话,没想到说起来一句一句都打了她的脸堵了她的嘴,更可恨的是,嫡姐还会让阿洵配合她,让阿洵把她说出来会显得明显回击的话说了。

爹爹会怎么想?

楚蔓悄悄地朝主位那边瞥了过去。

楚倾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见小女儿怯怯地望了过来,脸上带着泪,楚倾平静地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老三,你送蔓蔓回去洗脸,然后不用回来了,一会儿我让人把你们的晚饭分别端过去。”

楚泓明白,父亲不高兴了。

妹妹这点小心思,他都看出来了,父亲会猜不出?

只怪他平时在前院待着,没能提前看出妹妹的心事。

他沉默应是,将低着脑袋抽搭的妹妹扶了起来,领着她出了正房。

因为楚蔓哭了,阿洵有些害怕,不敢再乱动乱说话,紧张地靠在姐姐腿上,大眼睛望着姐姐。含珠笑了笑,纤细柔软的手温柔地将阿洵的小胖手握在手里,无声安抚。阿洵不怕了,小脑袋枕在姐姐腿上,眼睛偷偷往楚倾那边溜。

楚倾朝儿子笑笑,“阿洵过来。”

他没冷脸,阿洵更自在了,乖乖地走了过去。

楚倾将儿子抱在腿上,低头夸他:“阿洵刚刚做的很对,姐姐的东西,除非姐姐主动送人,姐姐不想送,旁人就不能抢。姐姐没有哥哥,只有阿洵一个弟弟,阿洵虽然小,也要帮姐姐护住东西,知道吗?”

被爹爹夸了,阿洵更觉得自己做得对了,用力地点头,“不许别人抢姐姐的。”

楚倾捏捏他小脸,“但大人们说话,阿洵也不能再胡乱插嘴,你先看看,如果姐姐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才能替姐姐说,姐姐会拒绝,你就不用说了。还有,咱们是男人,不能跟姑娘们吵,不好看,男人就要多做事,比如将来阿洵长大了,有人欺负姐姐,你不用骂他不用跟他解释,直接打他一顿,要是坏蛋来头太大,咱们家惹不起,阿洵就偷偷地打,别让他知道是你打的,记住了吗?”

含珠咬唇忍笑,不愧是大梁勇将,教导儿子都与众不同。

楚倾看看长女,又继续看儿子。

阿洵似懂非懂,呆呆地重复道:“不跟姑娘吵,有人欺负姐姐,我就打他,偷偷地打……”

楚倾亲了儿子一口,先让晚云去传饭,又对含珠道:“怪爹爹以前糊涂,对你妹妹太好,惯得她心高了,回头我会告诫她,菡菡别跟她计较。”

含珠抿抿唇,低声道:“我知道,妹妹还小,若是别的东西,我肯定给她了……”

楚倾马上打断她,“给什么?什么都不用给她,你的就是你的,她那里又不是没有香料。女人的香料就如同男人的刀剑,谁敢跟我讨要宝刀,我一刀抹了……咳咳,反正菡菡你记住,该拒绝的时候就拒绝,不用同对方啰嗦,谁敢找你麻烦,直接告诉爹爹来。”

“爹爹打她!”阿洵大声地道,“谁抢姐姐的东西就打谁!”

小家伙狐假虎威,含珠再也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用饭。

饭后楚倾去了小女儿那边,远远看到夏姨娘的丫鬟与柳枝一起守在外面,楚倾心中动了动,示意两人不许出声,他放轻脚步走到内室门口,双手负在身后,光明正大地偷听。

夏姨娘正在哄回来后直接钻进被窝哭得连晚饭都没用的女儿,“别哭了,娘亲手做的面,蔓蔓最爱吃了,快起来吃点,现在不饿,晚上你就难受了。”

她自称“娘”,楚倾并没有不悦,他不太在乎那些规矩,母女情分在那摆着,不叫娘叫什么?当然只能娘俩私底下相处时这样喊,在外人跟前也敢如此没规矩,不将亡妻放在眼里,他肯定要罚。

好在这娘俩都懂事,在他面前,没有逾矩过。

“我不吃,爹爹不喜欢我了,我饿死了算了。”楚蔓哭得发抽,“我只是跟她要样东西,他们姐弟俩合起来欺负我,爹爹也被他们骗得团团转,还把我赶了出来……”

“闭嘴!”夏姨娘冷了声音,强行将女儿掰了过来,盯着她眼睛道:“只知道埋怨别人,你敢说你没有私心?故意在你爹爹面前要东西,不就是想逼姐姐给你吗?你怎么不想想,你从未对姐姐好过,她为何要把心爱之物送你?自己没道理还要怪别人,再这样下去,别说你爹爹,连我都要厌你了。”

在楚倾面前耍心眼,女儿不想活了是不是?

夏姨娘目光严厉地瞪着女儿,铁了心要让女儿醒悟,免得将来后悔。

楚蔓刚要回嘴,门口楚倾挑帘跨了进来,楚蔓一看到他,吓得白了脸。

“侯爷?”夏姨娘也是慌了一下,心知刚刚的话都被楚倾听去了,跪下去为女儿求情:“侯爷,蔓蔓人小不懂事,求侯爷饶过她这一次吧,贱妾会早些教她明白错在何处的。”

楚倾没理她,隔了几步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之极的小女儿:“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楚蔓咬了咬唇,到底惧怕男人的威严,低头哭道:“知道了,我不该觊觎姐姐的东西,不该在爹爹面前耍心眼。”

楚倾脸色缓和了些,“知错就好,只要你改了,就还是爹爹的好女儿。”

明知她犯了错还没有罚她,楚蔓心中一喜,乖巧道:“嗯,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不再犯错了。”这次是她低估了嫡姐,往后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再也不敢用这种小手段了。

楚倾颔首,朝她走近了一步,楚蔓以为爹爹要来哄自己了,红着眼圈抬起头,“爹爹……”

楚倾却与她同时开口,“不过你犯了错,该罚的还是要罚,明日起不得离开院子,把女四书抄写三份,一份给我,一份给你姐姐,一份给你姨娘,用心抄,什么时候抄完了,我看完满意了,你再出门走动。”

光是嘴上道歉谁不会?他观察小女儿这么久了,不信她一句话就能改了性子。这次先小施惩戒,给她尝点教训,以后改了最好,不改,他以前怎么对长女的,照旧会同样对这个庶女。

没人能违背他的话,包括他的子女。

“听见了吗?”楚倾冷声问道。

楚蔓被这陡然转冷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从难以置信中回神,还想再撒娇求情,对上男人冷厉的眼,楚蔓脑海里忽然浮现以前爹爹同嫡姐对峙的情形,那时爹爹就是这样看嫡姐的!

楚蔓终于明白了生母的意思,爹爹只喜欢听话的女儿,她不听话,爹爹也会厌恶她……

“听见了。”楚蔓哆哆嗦嗦地道,浑身发冷。

楚倾转身就走,夏姨娘匆忙起身去送他,楚倾回头,看看她,皱眉道:“让她自己反思,她解禁之前,你不得再跨进这边一步。”

有爹有姨娘有兄长,从小到大顺顺遂遂心想事成,她还有什么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