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成亲之前,不再这样的……”

漫长的一吻结束,含珠已从背靠书架变成了伏在程钰怀里,程钰则取代了她的位置。头顶是他急促的呼吸,眼前是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含珠无力地闭上眼睛,轻喘着问他,声音娇软地不成样,如江南绵绵细雨。

程钰抱着她,在这寒冬的天,她娇小的身子抱起来比汤婆子还暖和,汤婆子只能暖了他外头,她却一直暖到了他心里。家里那些烦心事,只要想到这边还有她在等着,程钰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忍不住,”程钰不再闻她发香,扭头对着她耳朵低语,“答应的时候以为自己能做到,看到你就忍不住了。含珠,真想今天就带你回家。”

他自己先承认了错,含珠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再者这样的甜言蜜语,她羞于听,真听见了心里却甜丝丝的。不生气,她想站直了,男人不放,含珠担心楚渊随时可能会过来,无奈地提醒他:“除了顾澜,还有旁的事吗?没有还是快些走吧,这样成何体统。”

她一提这个程钰就郁闷,但人在屋檐下,他也没辙,哄人的话留在后头,先跟她说宫里的事,“皇上是明君,他既然答应我了,如无意外肯定不会反悔,我就怕你进宫待选后,四皇子那边使手段,让你不得不嫁他。”

四皇子看上含珠,是喜欢她的人还是楚倾的兵权他不清楚,但程钰清楚太后的野心,四皇子不求太后,太后或许不会打楚家的主意,四皇子提了,在寿安长公主与楚倾的恩怨、四皇子的前程中间,太后肯定会选择后者。

“还要进宫?”含珠不禁攥住了他衣襟,别看她在京城住了两年多,皇宫可是一次都没去过的。

她怯怯的,有点像村里人要进城,程钰看了莫名想笑,柔声问:“怕不怕?”

他问得这样温柔,含珠反而不怕了,轻轻摇摇头,望着他眼睛道:“你都会安排好是不是?”如果真的那么危险,他怎么还有心情哄她。

她又傻又有点小聪明,聪明也是出自对他的信任,程钰心中涌起柔情,低声保证道:“放心,我们都会替你打点好的。”选秀只是为婚事添了麻烦,但他们已经猜到了四皇子会在宫里动手,那么只需安排可靠的人守在她身边就够了。她现在毕竟是楚倾的女儿,太过明目张胆的手段那边不敢用。

两人脉脉对视,外面如意突然喊了声“大少爷”,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进来。

程钰不悦地看向那边,察觉怀里的姑娘慌乱要逃,程钰也不知那一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猛地低头,再次堵住了她嘴,如暴雨突降,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含珠根本没功夫再骂他,狠狠捶了他一拳,挣开他怀逃了出去。

楚渊的手都要碰到门帘了,听到里面她慌乱的脚步声,他顿了顿,又退后几步,仿佛才到。

含珠走到门口时,也放慢了脚步,马上出去,脸上肯定没法见人,不出去,楚渊会不会误会她还在与程钰做什么?怎么都不合适,余光里瞧见程钰从书架后走了出来,笑得有些坏,含珠再也待不下去了,挑帘走了出去。

“妹妹……”

“大哥,我先回去了。”

楚渊要说话,含珠哪好意思与他寒暄,看都没看站在门侧的男人,低着头快速离去,如意匆匆跟上,转眼主仆俩就没了影。

楚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脑海里是刚刚瞥到的羞红脸庞,是她樱桃般娇艳红润的唇,像是刚刚被雨水洗过,那模样比他以前看过的每一次都美。

门帘又动,楚渊及时收回视线。

“多谢博远成全。”与含珠的狼狈不同,程钰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客气朝楚渊道谢。

他比楚渊高出一寸左右,楚渊抬眼看他,先看到了男人有别于之前见面时的唇,更红了些,他才要别开眼,程钰似乎发觉了他的目光,看似情不自禁又有点做贼心虚般摸了摸唇,尴尬地咳了咳,才不太自然地道:“我还有事要与姨父商量,先去那边等他,告辞。”

“慢走。”楚渊声音平静,跟在他后面送他。

待程钰离开,楚渊回了书房,目光一寸寸扫过里面的陈设,最后发现了书架处的凌乱,似有人在这里推搡过。有淡淡的熟悉清香飘入鼻端,楚渊闭上眼睛,嘴角浮起苦笑。

动了心又如何,都迟了,程钰遇见她比他早,他们之间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更让他无法出手去抢的,是她此时的身份。她是他堂妹,他拆穿了,二叔一家都不会安生,她也会怨他,不拆穿,就只能将心事藏在心底,永远不对人说。

~

程钰进了侯府,他要去二房等楚倾,富贵总不好再将他撵出去,只好端了茶好好伺候着。

而程钰等着楚倾回来时,楚倾却被明德帝叫了过去。

“晌午怀璧来求朕将你的长女赐婚给他,还说已经征得了你的同意,此事当真?”明德帝闲聊般问道,边问边喝茶。

楚倾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下去,那神情,一看就是强忍着才没有发火的。明德帝见了,笑着放下茶碗,疑惑道:“难道你没答应,那小子故意诳朕的?”

楚倾抿了抿唇,铁青着脸问道:“皇上答应他了?”

不回答皇上的问题,反倒抛了个问题出去,足见他与明德帝的关系。

明德帝捋着胡须笑,“你的掌上明珠,朕怎会不问问你的意思就随便赐婚。”

楚倾松了口气,神情却有些别扭,似是有了委屈不知该同谁说般,一股脑朝明德帝抱怨起来,“皇上你替臣评评道理,臣以前糊涂,冷落了女儿十二年,女儿大病后父女间关系才好了起来,说句让皇上笑话的,臣现在看女儿比臣的命都更重。臣女以前跟她文嘉表哥关系比较好,病后终于不搭理文嘉了,臣正高兴呢,没想程钰突然凑了过来,说要娶她,这不是跟臣抢命吗?更别说静王爷家里的那堆烂摊子,臣除非落马摔了脑袋才会把女儿嫁给他!”

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明德帝笑着点点头,盯着他瞧了会儿,打趣道:“那你最近落马了?朕怎么没听人说过?”

楚倾垮了肩膀,又气又无奈,“女大不中留,臣才将程钰赶走,臣女就不搭理我了,除了见面喊声父亲,多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臣赔了五天好脸,她不理睬,臣一生气干脆也不理她了,人家毫不在意,气得臣好几天吃不下饭,最后被小儿子哭闹一场,嫌臣冷落他姐姐,臣才认了。不过皇上你赐婚归赐婚,婚期留给臣做主行不?那丫头从小命苦,臣想多留她两年,好好补偿她。”

“这个自然,你的女儿,你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不过怀璧那孩子也不容易,你别太折腾他了。”明德帝话说的好听,两边都照顾到了。

楚倾哼了哼,“便宜他了。”

明德帝摇摇头,君臣又说了些旁的,明德帝便让楚倾回去了。目送楚倾走远,明德帝负手走到窗前,回想今日程钰楚倾与二儿子的表现,忽的笑了笑。看来这事确实只是一对儿表兄妹的风月事,而非楚倾与皇子间谋划了什么,楚倾那人,是个头脑清醒的。

红日西垂时楚倾才回到侯府,听说程钰在这边等了半天了,寒着脸去见客。

“姨父,今日我求皇上赐婚了,皇上跟您提了吗?”程钰脸上不冷不热的,一声姨父叫的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有求于他嘴才甜了,楚倾并不买账,跟他打听王府里发生的事,得知明年开春要选秀,心中微动,沉下脸道:“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安排人照顾菡菡,你那边,你没什么本事,请定王照看一二吧。”

程钰要的就是这句话,知道楚倾不待见他,说完正事早早走了。

楚倾衣服都没换,先赶到莲院安抚女儿,“菡菡不用怕,皇上在你表哥面前保证了一遍,在爹爹面前也保证了一遍,明年你肯定会如愿指给你表哥的,其他的爹爹都会替你安排好,绝不叫你在宫里被人欺负,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四皇子真敢动歪心思,他叫他偷鸡,不对,是偷凤凰不成蚀把米!

男人信誓旦旦,比程钰的沉稳里又多了一股嚣张霸道,含珠真的是不怕了,红着脸替楚倾倒茶,“劳爹爹为女儿费心了。”不管怎么说,她与程钰的婚事,都得感激楚倾出力的。

女儿羞答答的,与他越来越亲近,楚倾浑身舒畅,喝了茶,喊来阿洵稀罕,用过晚饭才走。

次日含珠领着阿洵去东院陪老太太说话,惊闻楚蔷与镇北将军长子李从鸣交换了庚帖,正式议亲。明白这是为了应对选秀之事,含珠既为楚蔷庆幸不必进宫任皇家随意赐婚,又好奇楚蔷对未婚夫的态度,丢下阿洵陪老太太,她拉着楚蔷去说悄悄话了。

她与楚蔷志趣相投,含珠由衷希望楚蔷能嫁得好,嫁个她喜欢的男子。

“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他人有点黑,比哥哥还高。”楚蔷实话实说道,怕姐姐误会,马上又笑道:“不过长辈们都说他好,大哥与他更是生死之交,他人应该也不错的。”李家人口简单,未来大姑子李筠是她的闺中姐妹,除了二房有个好.色的李从林,楚蔷真挑不出这门亲事有何不称心的。

她对婚事满意,含珠就放心了,诚心贺喜。定了婚,哪怕不记得未婚夫的样子了,楚蔷也是有点害羞的,马上转移话题,悄声询问含珠打算怎么应对选秀。含珠脸皮薄,想到很快她与程钰的婚事就该公之于众了,慢慢红了脸,被楚蔷看出不对,先来了一番逼问。

没过几日,宫里传出了选秀的旨意,次日楚家就迎来了负责登记各府秀女名册的宫人。

楚家四个姑娘,楚蔷十四,已经定亲,楚蓉十三,符合入选的年纪,但她人在孝中,不必参选,楚蔓人小不够岁数,因此只有含珠一人被记了上去。

☆、第99章

成了待选秀女,含珠就彻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年底周家宴请她都没去。

过完年,阿洵五岁了,楚倾再次提出让阿洵搬到前院去,还拿楚渊哥仨举例,“你大哥二哥三哥最晚也是三岁搬到前院住的,阿洵听话,你总是跟姐姐住一起,传出去让人笑话。”

阿洵耷拉着脑袋,明白爹爹的话有道理,就是舍不得姐姐。

含珠瞅瞅男娃身后四只蹲坐着玩的小奶狗,柔声劝道:“阿洵你看,你搬到前院去也有大黄它们陪你,不一定非要姐姐陪是不是?那天从风过来玩,你不是跟他说长大要带着大黄它们一起去打坏人吗?那你连自己睡觉都不敢,你说大黄它们厉害,从风也不信是不是?”

“我敢自己睡觉!”阿洵回头瞧瞧,底气不太足地道。

“大点声!”楚倾将儿子拉到跟前,大声鼓励道。

阿洵赌气般立即大声喊了一遍,“我敢自己睡觉!”

楚倾一把将儿子高高举了起来,笑着夸道:“这才是我的儿子,走,爹爹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就在爹爹屋子后面,晚上爹爹哄阿洵睡着了我再回去睡,早上咱们爷俩一起起来练武。”

他说得兴致勃勃,阿洵趴在爹爹肩膀,看着对面温柔浅笑的姐姐,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垂下眼睛想哭,却看见三黄一黑四只宝贝狗颠颠地跟在后头。想到总是笑话他的李家小子,阿洵揉揉眼睛,有些委屈地看向前面。

当晚小家伙就搬了过去。

莲院一下子就剩下自己,含珠突然睡不着了,闭上眼睛没多久,好像听到了阿洵的哭声,坐起来细细听,侯府一片安静,连声狗吠都听不见。含珠苦笑,这两年多她与阿洵几乎是形影不离,骤然分开,她真舍不得。

次日早上,含珠起来地格外早,收拾过后早早领着如意去了前院。

还没过元宵,楚倾不用上朝,但他习惯早起练武了,练了一会儿听富贵说女儿去看弟弟了,楚倾笑了笑。他这个长女,这几年几乎就是把弟弟当儿子养的,姐弟俩头一次分院子睡,肯定担心。

他直接穿着那身宽松的白袍去了后院。

含珠已经进了屋,屋里烧着地龙,暖暖和和,还没点灯,很是昏暗,照顾阿洵的嬷嬷要点,含珠没让,歪坐在床上看被窝里熟睡的小家伙。五岁的男娃个子也不高,被子里脚底下却鼓出了四团,含珠伸手进去摸,摸到毛茸茸的狗脑袋。

敢情阿洵把四只小奶狗都抱到床上了!

怪不得睡得这么香。

含珠重新掩好被子,低头去亲小家伙。

楚倾挑帘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那一瞬,他的心就像在温水里泡了一遍,说不出来的舒坦,可是看着女儿娴静温柔美丽的侧脸,心底紧跟着涌上来浓浓的不舍。女儿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很快就要跟程家的臭外甥定亲了,最晚明年,也要被人抢走了。

没有打扰姐弟俩相处,楚倾悄悄退了出去,走到外面,看着东边渐渐变亮的天空,从没有哪一刻,楚倾如此希望日子过得慢点,就算不能倒回女儿刚出生那一日,也要再慢些,让他能多将女儿护在羽翼下一年两年……

可惜日出日落,四季轮回,从不为任何人变慢。

出了正月,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迎春嫩黄清新,红梅灿若朝霞,桃花更是一片片粉云一般,厚重的冬袍渐渐也变成了轻薄飘逸的春衫。

眼看明日便是三月十五,秀女们进宫的日子,这日楚倾特意告了假,在家陪一双嫡出儿女。

“姐姐你给我拿着,风筝要把我拽起来了!”阿洵望着天上的老鹰风筝,兴奋地啊啊直叫。

含珠笑着接过线轴,马上就有一股大力似乎要把她拽起来一般,但她可不是小孩子了,左手稳稳地拿着,右手捏了捏阿洵白白胖胖的小脸蛋,“明天姐姐要进宫了,阿洵好好吃饭,姐姐回来要检查阿洵有没有长个子。”

这一去要先在宫里学一个月的规矩,然后才是正式选秀,离开这么久,肯定没法瞒住阿洵,不如直接告诉他实话,让他渐渐习惯与姐姐长时间分开。

阿洵月初已经为此掉了一次金疙瘩了,半个月下来早接受了这个事实,认真点头道:“我长高高的,长到姐姐这里。”伸着小胳膊往姐姐身上够。

含珠揉了揉他脑袋。

楚倾在后面看着,眼里全是不舍。

白日一家三口玩了一天,傍晚阿洵吃完饭就困了,早早回房歇下。楚倾有无数的话想叮嘱女儿,但真到了这时候,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捡紧要的嘱咐道:“明日你们都会分到两个宫女,伺候你的一个叫灵芝一个叫紫兰,画像都记住了吧?”

含珠点点头,笑着道:“爹爹放心,女儿绝不会认错人的,灵芝左耳垂后面上有颗痣,紫兰脖子上有一颗,女儿都记住了。”怕安排好的宫女被人李代桃僵,楚倾考虑的十分周到,连二女的特征都告诉她了。

父女比较起来,楚倾倒成了更紧张的那个。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楚倾苦笑,但并没有尴尬,看着女儿道:“别嫌爹爹啰嗦,以前爹爹对不起你,这次选秀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爹爹没法不紧张,就怕一步没想到害了你。”

他是心疼女儿,但好处可都一点不漏地都落在了她身上,含珠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忍着泪道:“爹爹放心,女儿到了宫里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绝不让爹爹担心。”

楚倾点点头,起身送她:“走吧,爹爹送你回去,早点睡,明天事情多,有你累的。”

一路将女儿送到了莲院院门口。

含珠回头目送他,看着楚倾被夕阳拉长的身影,竟心生不舍。

回到屋里,依然有些失落。

“姑娘,热水备好了。”四喜挑帘走了进来,声音少了以前的活泼,看她的眼神也跟楚倾一样,好像她要一去不回似的。含珠仔细打量自己的两个大丫鬟,目光在她们挂满了担忧不舍的脸庞扫过,压下心底的感慨,像往常一样领着她们去了偏房。

如意四喜近乎虔诚的伺候她宽衣。

绫罗绸缎褪去,露出美人凝脂般的雪肌玉肤,乌发如瀑倾泄下来,遮掩了肚.兜掩不住的脊背,单薄的白纱裤下,一双修长美腿隐隐若现。从西域传过来的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就摆在一旁,照出美人姣好的侧影,玲珑身段当真如山峦起伏,引人入胜,美景里更像有看不见的神花仙草,缕缕清香袭人。

“姑娘真美,您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哪怕是看了千百遍,四喜还是忍不住夸道,她不会作诗也不会引词,只知道眼前的姑娘太美,美得仿佛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她,谁敢碰她一下,都是亵.渎。

含珠被她与如意夸多了,不再轻易脸红,但屋里水汽氤氲,她脸还是飞了红霞,嗔了四喜一眼,快速跨进了木桶。

如意四喜熟练地走到她身后,一人负责半边手臂肩膀,如意还算沉稳,四喜悄悄往姑娘身前瞄了好几眼,再低头瞧瞧自己的,再一次纳闷起来。她与如意同岁,都比姑娘大,怎么反而年龄最小的姑娘那里最鼓?若说是饭菜的缘故,姑娘爱吃素,年后才渐渐动了荤菜,没比她们强多少啊,果然身段跟脸一样,都是天生的吗?

她眼睛不老实,都看得发呆了,如意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戳了她一下。四喜回神,嘿嘿一笑,专心伺候姑娘了。

含珠闭目养神呢,对丫鬟的窥视一无所知。

沐浴完毕,头发绞过依然有些潮,含珠便靠在床头看书,等头发彻底干了,才让丫鬟们吹灯,她躺到了床上。

十四的晚上,有月光透了进来,含珠隔着纱帐望向窗子,半点睡意也无。

她总觉得,程钰今晚会来,距离元宵那晚一面又两个月过去了,明日她便要进宫,她不信他不担心。

因为笃定他会来,含珠等了再久都不觉得困,直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推门声,含珠心尖儿一颤,咬咬唇,往上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假寐,紧张地等他靠近。

夜太静,再轻的脚步也有声音,含珠心跳快得不行,暗暗攥紧了床褥。

程钰并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假寐,特别是他挑开纱帐,借着月光看了她半晌她也没有动静后。有些意外,意外这种日子她竟然心宽睡了,也很是庆幸,可以趁她睡着肆无忌惮地近距离端详她。

他挂好纱帐,慢慢坐了下去,尽量不让自己挡住月光。

月光皎洁,照在她脸上,宁静地像是沉睡的仙子。

这么美的姑娘,是他的。

程钰又自豪又满足,看够了,情不自禁伸手,想要碰她越发柔美的脸庞,未料快要碰到时,她眼睫颤了颤,红唇也难以察觉地抿了抿,呼吸更轻了。

程钰怔住,下一刻反应过来了,这人是装睡呢。

他无声地笑,既然她使坏,他也要逗逗她。

视线落到她的被子上,程钰眼底暗波涌动,轻轻捏住一角,慢慢往下褪,眼睛观察她脸庞。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装下去。

☆、第100章

来人的手碰到她被子时,含珠以为程钰又要替她盖被子了,却没想被子竟然往下去了!

程钰再不老实,也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那年的噩梦忽然涌上脑海,含珠遍体生寒,猛地睁开眼睛,同时往里面躲,才要喊人,看到了熟悉的脸庞。

程钰被她防备的动作吓到了,看着她惊恐的杏眼,很是自责,都不敢再在床上坐着了,站了起来,讪讪地朝她赔罪:“我,我没真想那样,我是发现你是装睡了,想逗逗你。”

确认是他,从极度的恐慌绝望变成放心,犹如死里逃生,含珠忍不住哭了出来。

程钰更内疚了,想要抱住她安抚又怕她不愿意给他碰,站着又不方便哄人,便蹲了下去,手肘撑着床沿柔声赔罪:“别哭,我以后不了,你别生气啊。”

他小心翼翼的,含珠难为情地摇摇头,对着里面抹泪,“不是,我以为是别人……”

程钰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白紧张了后,那些内疚自责顿时不翼而飞,脸皮再次厚了起来,重新坐回床上,一把将人搂到怀里,依然赔罪道:“那也是我不好,不该戏弄你。”话说的好听,心思早跑到她身上了,她的香她的身,都让他流连忘返。

含珠乖乖给他抱了会儿,彻底平复下来后,轻轻推他:“是为了明日来的吗?”

程钰老实退开,只握着她一只手,低声问她害不害怕。含珠这几日都在应付楚倾的各种紧张,有这些人再三保证她一定不会出事,她真的不怎么怕了,这会儿程钰问,她还能笑着说楚倾阿洵的趣事给他听。

她做好了准备,程钰也放了心,注意力全都回到了她身上,“两个月不见,又好看了。”

含珠羞涩地低下头,像乖顺待宰的羊。

程钰有点渴,想做点什么,直接来又太唐突,盯着她瞧了会儿,倏地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含珠低低叫了一声,本能地攀住他肩膀,“做什么?”

“今晚月色好,咱们去窗边赏月。”程钰柔声道,转身要走,忽的又问,“冷不冷?”

含珠不冷,下意识地摇摇头,程钰眼底幽光一闪,笑道:“那就好,我怕你冷到。”说完大步走到了窗前,将她放到椅子上,他去开窗。

含珠坐了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她是不冷,可她身上只穿了一套中衣啊,虽然遮得也算严实,但……

“这里位置正好,你看。”程钰没给她时间细想,开完窗子,侧站在一旁,示意她看。

含珠仰头望去,夜空一轮明月,皎洁明亮,瞧着与十五晚上差不多了。

“喜欢赏月吗?”程钰走过来,再次将她抱起,然后他坐椅子,让她坐在他腿上,蹭蹭她额头,再抬头看月亮,十分的君子,弄得含珠不好意思再纠结穿着问题,好像他多小人似的。

靠在他臂弯里,含珠全心看月亮,前所未有的安心,“小时候会跟爹爹妹妹一起看,听说你在福建住了将近一年,那你发现那边的月亮跟这边的有何差别了吗?”她仰起头,有点狡黠地问他。

月亮美,她的眼睛更美,程钰凝视他的姑娘,摇头等她回答。

含珠笑了笑,对着月亮道:“江南的天比京城的高,日头月亮看着都要小很多,而且几乎就在脑顶上方,不像这边,你看,稍稍抬头就能看见了。我跟妹妹赏月的时候,妹妹总嫌脖子酸,就喜欢躺在藤椅上看。”

她笑得柔美,声音轻细好听,程钰后知后觉才发现,其实她爱哭也爱笑,哭得时候我见犹怜,笑得时候看得人心都醉了,前两年大概是心里装着太多悲伤彷徨,眉宇里才总凝结着淡淡哀愁。

“那你脖子酸不酸?”程钰稍微抱紧了她,目光幽幽。

含珠没留意到他的异样,笑着道:“有时候酸,别看太长……”

程钰不想听后面的,唇忽的贴上了她脖颈,“那我帮你解解乏。”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轻轻辗转起来。

含珠一下子慌了,被他欺负过那么多次,她早发现了,脖子比嘴唇更碰不得。

她歪着脑袋要躲,不想这样的动作更方便了他,含珠想退回,却被他的脑袋挡住,只瞧见自己情不自禁抬起的脚,脚指头都绷了起来。刚刚被他直接抱过来,她都忘了穿鞋了,才惦记上脚,他忽的沿着她下巴凑了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也堵住了她徒劳抗拒的声音。

十六岁的大姑娘,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她又是这样国色天香,他又是守了她两年多,又是许久没见了,怎么能忍住什么都不做?

他大手托着她肩膀,嘴上追着她,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自己都羞于碰的被他抓到了手里,含珠这滩软水终于起了波浪,可惜他这座山太重太伟岸,轻而易举镇压了她,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从她薄纱做成的水面潜到了水下,再无阻隔。

占了地盘,反倒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