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吧,要迟了。”她扯过被子盖好自己,好声催道。

程钰恋恋不舍地抱住她,看着她嘱咐道:“这次他若留你多住几日,你记得替我求情。”明日楚渊娶妻,今天她这个姑奶奶就要回娘家住了,程钰想到楚倾阿洵都抢着稀罕儿子,就料到这次楚倾八成是不希望他留宿侯府的,正因为怕见不到太想,今早才破例将她吵醒了。

“哪有女婿总住在岳父家里的?”含珠实在不好意思求情,无奈地数落他,见他冷了脸,她连忙安抚地亲了他脸一口,“我尽量少住几日行了吧?”

程钰咬她鼻尖,“最多三晚,多一晚,下个月十五我就多要一次。”

下个月十五,她产子就满两个月了,可以同房了。

含珠闭上眼睛不保证,狡猾可爱,程钰又狠狠亲了一顿才起身离去,往日都是直接出府,现在得去儿子那边看一眼,亲亲儿子再出门。

男人们起早贪黑辛苦,含珠不用上朝,程钰走后她又睡了半个多时辰,醒来时神清气爽,能够回娘家,她还是挺高兴的。

乳母送元哥儿过来不久,凝珠也来了,含珠正抱着儿子哄呢,抬头看去,就见小丫头穿了身桃粉色的妆花褙子,头上戴着粉碧玺桃花簪,粉粉嫩嫩桃花似的。

含珠多看了妹妹的簪子一眼,“这支簪子我怎么没见你戴过?”

凝珠边往她跟前走边摸了摸,笑道:“是大哥新给我买的,我特意留到今儿个戴的,快给我抱抱我外甥。”熟练地将元哥儿接到了自己怀里。元哥儿现在最喜欢的大人是娘亲,第二喜欢的就是这个天天陪在身边的姨母,咧着小嘴儿朝姨母笑。

含珠看她们娘俩玩,没有在意妹妹的簪子。楚淮那个堂兄出门回来,也总送些首饰团扇等姑娘喜欢的东西给她们的,周文庭一直把妹妹当亲妹妹照顾,送礼物很正常。

姐妹俩抱着元哥儿用完早饭,领着乳母丫鬟往外走去。

走到王府影壁前,遇到程敬荣。

含珠是儿媳妇,程钰在身边,她跟着程钰行事,此时程钰不在,眼看程敬荣站在那儿看过来,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含珠做不到完全无视,就朝程敬荣行了一礼,口中喊得却是王爷,而非父王。

程敬荣不以为意,视线早早挪到了乳母身上,吩咐道:“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那是他的亲孙,他还没看见过,一眼都没看见过。

快五十的男人,大概是真的想看孙子,素日清冷平静的眼里流露出了几分期冀。

面对静王爷,乳母还算镇定,询问地看向含珠。

含珠是个心软的人,但要看对谁,她出于客气可以跟程敬荣打招呼,却绝不会给一个谋害亲儿子杀了儿媳妇亲孙辈的人看她的元哥儿,没有多犹豫便垂眸道:“元哥儿认生,怕王爷看了不喜,就不耽误王爷功夫了。”

言罢牵着震惊的妹妹往外走了,乳母紧紧跟随。

她们身后,程敬荣侧着身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乳母怀里的襁褓。

含珠上车时心无旁骛,凝珠悄悄往回看了一眼,落座后小声告诉姐姐,“他还在那里站着呢。”

含珠瞅瞅怀里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对着娘亲笑的儿子,柔声问妹妹,“你看元哥儿,笑起来是不是也有点像我?”

有些错,犯了就不配被原谅,程敬荣再后悔,只要程钰不原谅他,他就没资格来这里认孙子。

☆、第172章

马车拐进云阳侯府所在的街巷时,凝珠挑开帘子往那边望,瞧了瞧,奇怪地对姐姐道:“姑父今天怎么没出来?”她早听阿洵说了,每次姐姐回来,楚倾都要领着他出来接的。早在那年楚倾跟她抢姐姐做的年糕时,凝珠就不怕楚倾了,在侯府住的那阵子跟楚倾接触比较多,楚倾虽然喜欢捉弄他们小辈儿却也是另一种照顾,凝珠喊姑父就越来越顺口了。

楚渊成亲,楚倾告了三日假,今日不必上朝。含珠同样奇怪,歪过身子看看,果然只见阿洵面朝这边翘首企盼,身后跟着一身侍卫打扮的齐智,再有四个守门侍卫,并无楚倾的身影。

“准是府里忙吧。”含珠不太确定地道。

马车停下,凝珠先下车,摸摸阿洵脑袋,朝他身后的齐智笑笑,转身去接外甥。

阿洵眼巴巴地望着襁褓。

齐智目光却落在了抱着襁褓的小姑娘身上,桃红的衣裙,胜过桃花的娇美脸庞,笑起来杏眼里仿佛流动着清澈泉水,一年比一年美,娇娇软软的声音更是好听,丝毫不逊色自家大姑娘。她这样好,怪不得武康伯一家待她如亲生女儿,连侯爷都把她当侄女照顾。

大姑娘下车了,齐智及时收回视线。

他只是小世子的侍卫,凝姑娘娇憨可亲没有架子,不代表他就可以僭越,被大姑娘侯爷看出来,恐怕以后他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爹爹呢?”下了车,含珠问弟弟。

阿洵仰头道:“爹爹进宫去了,皇上有事找他。”

齐智补充道:“才走不久,侯爷说没有大事,姑娘不必担心。”

含珠点点头,让乳母抱着元哥儿,她领着弟弟妹妹进去了。

有凝珠帮忙照看阿洵元哥儿,含珠去了大房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帮得上忙的。

“怎么没带元哥儿过来?”老太太瞅瞅她身后,有些失望地问。

含珠笑道:“元哥儿太小,怕带过来添乱,等大嫂进门了我再抱过来给伯祖母看。”

老太太哼了哼,招手唤她到身边坐,聊了会儿大夫人出去忙了,老太太打发丫鬟们下去,小声问含珠:“你跟你三妹妹玩得好,可知道她是不是看上了谁?”

含珠吃了一惊,小姑娘们遇见心仪的男子,会跟交好的姐妹说,譬如她就跟楚蔷说过悄悄话,但这样毕竟不合礼数,谁也不愿意让长辈们知道,免得被训诫,老太太这样问,莫非有了什么怀疑?

“没听三妹妹说过,伯祖母为何这样问?”含珠疑惑地道。

老太太看出她是真的不知,拍着她手叹气,“去年不少人来提亲,你三妹妹都不同意,今年她都十六了,再耽误不得,你爹爹都急了,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一位游击将军带回侯府让我与你大伯母先瞧瞧。那人姓蒋,今年二十五,长得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说出身不高,可他年少有为,家里又没有妯娌烦恼,我跟你大伯母都中意极了,偏你三妹妹说什么都不答应,连看都不肯看一眼,眼看你四妹妹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还一直没着落,你说我们能不发愁吗?”

含珠也很困惑。楚倾这人极其护短,别看他杀了三夫人,对无辜的楚淮楚蓉兄妹还是像以前一样疼爱,他亲自挑选,选的人肯定是好儿郎,楚蓉怎么连看都不看?

“三妹妹可有说过为什么?”含珠小声问,她出嫁后与楚蓉的关系就淡了下来,去年虽然在府里住了一年,因为有孕不怎么出门,跟楚蓉见面也不多。

老太太摇头,“说是舍不得家里人,要等你二哥娶了媳妇再嫁。可你二哥那性子,跳脱的很,还不像你大哥听话呢,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想定下来?唉,菡菡这次在家多住几日吧,你帮我好好劝劝她,你们是姐妹,说话比我管用。瞧瞧,嫌我啰嗦,这两天她都没来我这边!”

含珠赶紧哄道:“三妹妹还是小孩子脾气,回头我跟她说说,她肯定就明白您的苦心了。”

老太太欣慰地拍拍她手,“你们姐几个,属你最乖最懂事。”

含珠谦逊地笑笑。

在大房这边坐了会儿,发现大夫人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基本用不上她,含珠就回了莲院。

楚倾已经回来了,正在暖阁看凝珠阿洵逗元哥儿,瞧见女儿,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爹爹何时回来的?”含珠在楚倾下首落座,没往孩子们那边凑。

“我也刚回。”至于朝中的事情,楚倾没有对女儿提,小声问:“老太太跟你说了蒋胜的事?”

含珠颔首。

楚倾不擅长操持儿女婚嫁,女儿嫁人那会儿他就发过一次愁了,轮到侄女,她亲爹劝都不管用,楚倾更没法儿,就对女儿道:“你有空去劝劝蓉蓉,她不喜欢蒋胜也没关系,好歹让我们知道她属意什么样的男子,省着我们乱找。”

其实他早看中蒋胜了,原打算留给小女儿的,但过年的时候问小女儿想嫁文人还是武将,小女儿说随他安排,只要能在京城就好,那蒋胜一个在辽东任职的游击将军就不合适了,正好侄女愁嫁,楚倾就想把人送给侄女。

“嗯,下午我去瞧瞧三妹妹。”含珠痛快应道。

“姐姐,元哥儿又尿了!”父女俩低声说话,那边阿洵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含珠赶紧往那边走,看着蹬着小腿乐呵的儿子,奇怪道:“怎么没听他哭啊?”以前儿子嘘嘘前都会哼唧哼唧的,提醒他们把嘘嘘。

凝珠瞅着外甥笑,“元哥儿不喜欢小舅舅,故意嘘他的是不是?”

元哥儿咯咯笑出了声,大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笑得坏坏的。

阿洵都七岁了,才不信外甥不喜欢自己,瞪了故意逗他的凝姐姐一眼,飞快往外跑,“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再过来!”

楚倾大声提醒儿子慢点跑,回头瞧瞧忙着给外孙收拾的女儿,满意地摸了摸自己刚蓄不久的短须。还是自己孩子乖,女儿已经嫁人生子,小儿子撒娇归撒娇,练武读书时都很认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

下午歇完晌,含珠留妹妹照看儿子,她去了三房。

楚蓉在屋里逗新养不久的金丝雀呢,这是扬州那边运过来的,嫩黄色的鸟羽新鲜亮丽,听大丫鬟弦音说堂姐来了,她继续用细竹棒逗弄爱宠,懒懒道:“你跟她说,如果她是替老太太来当说客的,那就恕我失礼了,不请她进门。”

她是真的不想见客,但这话说得俏皮,弦音当成了玩笑,出去时笑着同含珠学了。

含珠也没把这话当真,径自往里走。

楚蓉知道她肯定会进来,这会儿笑着迎了上去,“既然姐姐不是做说客来的,那就快请坐吧,哎,我就怕你也跟老太太那样看到我就催我嫁人,所以姐姐回来我都没敢过去看你跟元哥儿。”

含珠刚想说那都是为了她好,先瞧见了那边的金丝雀,不禁赞道:“这金丝雀真好看,妹妹什么时候养的?”

楚蓉笑道:“前几天出门踏青时遇见有人卖,就买了回来,还是姐姐眼光好,哥哥竟然嫌它丑。”脑海里却浮现那人出价输给她时懊恼的模样,唇角也扬了起来,她们三房是没有权势,但论钱财,单她的私房钱就有几万两了。

她一脸自豪,含珠便好好夸了这鸟一番,聊着聊着还是将话题拐到了楚蓉的婚事上。

楚蓉本就不想与她多谈,趁此机会冷了脸,扭头不理会。

含珠没料到楚蓉如此反感婚嫁,瞧她是真的生气了,她不好再提,坐了会儿便走了。

没能办好长辈们交代的事情,含珠有些悻悻,傍晚程钰过来时看出来了,趁夫妻俩独处的时候,抱她在腿上哄,“他不同意我住在这里?”莫非她担心他会因此不高兴?

含珠根本都没跟楚倾提他留宿的事,知道他现在好说话,顺势点点头,软声劝他,“就三晚,你别过来了。”他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他,她在乎,哪家夫妻没有分开两三日的时候,就没见过他这么黏人的。

程钰其实就是逗逗她,能住下最好,自己回家也没关系,不忍她为此烦恼,赶紧答应了。

他好说话,含珠看着丈夫俊朗的脸庞,感受他因为一天没见的温柔小意,很快就将楚蓉的婚事抛到了脑后。楚蓉十六了,不是小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什么时候出嫁,楚蓉自己心里肯定有数,她这个堂姐好意劝说了,楚蓉不听,她也没办法。

次日楚渊大婚。

元哥儿交给乳母照看,含珠领着妹妹一起去新房看新娘子,盖头掀开,柳玉妆脸上只涂了淡妆,但在那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衬托下,淡妆已是绝色,羞怯怯看楚渊一眼再垂下,那种柔美,言辞根本无法形容。

再看楚渊,面容平静,一身冷峻气息虽被喜袍减弱,却看不出新郎官该有的喜意,做什么都有板有眼的,仿佛那只是他应该做的,只有楚蓉打趣他是不是高兴地忘了笑时,他才扯了下嘴角,略显无奈。

闹完新房往回走,凝珠悄悄问姐姐,“楚大哥是不是不喜欢柳姐姐啊?”

含珠笑着点点妹妹额头,“胡说什么,他就是那样的性子,真不喜欢怎么会娶。”

凝珠回头望望,有点同情新娘子,“那么冷的人,换成我,都不敢跟他说话了。”

含珠笑而不语,她刚遇见程钰的时候,也怕得看都不敢看,当他是歹人,熟悉了不就好了?她与程钰这样还算好的,婚前就两情相悦了,那些完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时才见到人的,不也照样洞.房花烛?

但她是过来人,也熟悉楚渊,明白楚渊天生冷脸,柳玉妆不知道啊,误会楚渊并不真心想娶她,惴惴不安等到天黑,晚上歇下时,更是战战兢兢的,直到男人因为疼惜她草草结束,又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拍了拍,沉默里另有一种温柔,她才有点明白自己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翌日敬茶时,柳玉妆满面羞红,显然很是满意自己的丈夫。

含珠由衷地为她与楚渊感到高兴,回去后告诉妹妹,顺便给她讲了番面冷未必心冷的道理。

凝珠很是好奇,下午周文庭来接她回家,她往外走时,多看了齐智一眼。其实她身边冷脸的人不少,楚倾程钰不笑时都很吓人,但那两个凝珠都很熟悉了,那么想要探究,就只剩齐智了。

齐智察觉她的打量,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

凝珠好像瞧见少年脸红了,还想细看确认一下,身侧多了兄长的身影。

她抬头,对上兄长不悦的目光。

凝珠忍不住缩缩脖子,这个哥哥,管她比姐姐还严,不许旁人看她,如今连她看旁人都不许了。

“阿洵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凝珠假装没看懂兄长的意思,跑去逗阿洵。

阿洵转身往姐姐身后跑,嘴里脆脆道:“我才不去!”他要在家哄小外甥。

凝珠嗤了臭小子一声,跟姐姐告辞上了马车,坐好后挑开窗帘,再次依依惜别。马车出发,凝珠要放下窗帘时,忽然察觉有人在看她,好奇望过去,正好看见齐智垂眸回避。那一瞬,看着站在众人身后形单影只的少年,凝珠忽然有点懂了姐姐的话。

面冷的人,轻易不会让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想到以前她陪阿洵玩时取笑齐智齐智都不理她,凝珠轻轻笑了,其实齐智也把她当玩伴了吧?所以她走了,他也会送送,虽然只是偷偷地目送。本文由魔爪小说阅读器下载。

☆、第173章

“菡姐姐,我给元哥儿做了身小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明日柳玉妆就要回娘家了,知道含珠也是明日回王府,她从娘家归来含珠多半已经走了,柳玉妆便趁含珠还在侯府过来送礼物。

含珠请她坐到榻上,笑道:“大嫂还是叫我妹妹吧,咱们别差了辈分。”

柳玉妆红了脸,索性不再纠结称呼,将手里大红色的小衣裳递给含珠。

含珠接过来,一看是身缂丝的,又惊又很不好意思,皱眉看她,“大嫂喜欢元哥儿,随便做身衣裳就好了,这样好的料子给他穿多破费,元哥儿正长身子,用不了多久衣裳就得换了。”缂丝乃织中极品,都说一寸缂丝一寸金,足见其珍贵。

柳玉妆嫁给楚渊之前就知道这是门好亲事,含珠好心帮忙,她真心感激,所以待嫁时听说含珠生了儿子,特意绣了小儿衣物准备送人。嫁进楚家后,楚渊虽然冷冰冰的,心却很细,连她点着灯睡不着觉他都看了出来,饮食起居待她更是无微不至,这样的体贴,比什么甜言蜜语都管用,柳玉妆就越发感激含珠了。

“元哥儿穿不下了还可以留给他弟弟妹妹穿,听说小孩子穿哥哥姐姐的旧衣裳更好呢。”柳玉妆抱起元哥儿,稀罕地亲了一口。说来奇怪,程钰性子冷不喜亲近人,含珠也不是特别热络的人,元哥儿却特别不认生,谁要抱他他都愿意,别人一朝他笑,小家伙也咧嘴笑。

含珠摸摸手里的衣裳,心中一动,笑着看向柳玉妆,“我刚生完元哥儿,下个还早呢,倒是大嫂应该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大嫂不嫌弃的话,元哥儿的衣裳我给你留几件。”

两人脸皮其实都薄,但柳玉妆是新嫁娘,听了这话脸更红了,抱着元哥儿朝一侧转了过去,脑海里是昨晚男人比初次要长的多的索取。她看看怀里白白胖胖的男娃,悄悄摸了摸肚子,或许,真的很快就能有了?

想着丈夫,怕楚渊不高兴她在这边待太久,毕竟楚渊就三天假,柳玉妆早早告辞了。

含珠送她出门,回来后将小衣裳对着儿子比了比,柔声哄他,“这是大舅母送的衣裳,元哥儿喜不喜欢啊?”

元哥儿蹬着小腿笑。

傍晚程钰过来,在这边用完晚饭就走了,含珠撵他走时嫌弃他黏人,等到夜里自己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又开始想他了,所以次日黄昏程钰出宫顺便来接他们娘俩回家,含珠没有答应楚倾的再三挽留,保证会常常带元哥儿过来,便与程钰一起上了马车。

小别胜新婚,有些事情是没法控制的,夜深人静,柔和的灯光漫进纱帐,含珠看着头顶的丈夫,随着他缓慢的挪移渐渐蹙起了眉。

“不舒服?”程钰额头都是汗,哑着声音问。距离她生子已经快五十天了,没到他承诺的两个月,却到了司嬷嬷说的恢复日子,所以他才忍不住放纵。

含珠不疼,她只是觉得胀,察觉他要走,她几乎是本能地拦了一下,拦完对上他吃惊狂喜的目光,脸瞬间红了个透,一紧张,不用她主动,底下自作主张地留他。

程钰哪舍得辜负美人恩,亲亲她羞红的脸,极尽温柔。

如绵绵春雨,雨势不大却缠.绵,终于歇了,含珠险些化成被雨水滋润过的泥土,娇软无力,慵懒地躺在那儿,闭着眼睛平复。

程钰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轻蹭,“含珠真好,我好像刚活过来一样。”

因他刻意小心温柔,含珠这次没有哭也没有求,但声音还是有些哑,听他瞎打比方,她忍不住小声嗔他,“难道之前那一年你都没活着?”

“葛先生不是说我是荒草吗?”程钰亲亲她额头,看着她眼睛道,“那前面我都是枯的,得了你的春风一度才重新活了过来。”

这种话含珠说不过他,瞪他一眼,埋到了他怀里。就算是草,也该她是,他是那烧不尽的野火,险些烧走了她体内的所有水。

第二天程钰早早进宫去了,含珠起来时容光焕发,整个人好像新开的牡丹一样娇艳,别说昨晚在外间守夜的如意,就是回下人房睡的四喜,一看到夫人眼角的妩媚就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与如意互视一眼,两人偷偷地笑。

含珠瞧见了,垂眸装不知道,脸上却有点发烫。

房里的事情,当然不希望旁人知道了。

进了三月,梅花桃花都开得热闹,程钰最近几晚吃得好睡得好,有心讨好妻子,问含珠要不要去庄子上踏青。元哥儿才俩月,含珠带儿子出门怕小家伙累着,不带又舍不得扔下儿子自己出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妻子不好动,程钰就陪她在长风堂小花园里逛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含珠不爱出门,有人爱出门。

已经怀孕五个多月的宋可莹就想出去走走,娇娇地央求四皇子寿王,“表哥,我想去九华寺烧柱香。”

寿王皱眉看她肚子,“大着肚子还乱走什么?好好在家养着吧。”

心里很是不耐烦。

表妹小时候就喜欢撒娇,跟他索要礼物,因为那时候表兄妹俩见面再频繁也会隔几日,寿王觉得表妹只是娇气,向来有求必应。可是成了亲,特别是表妹有孕后,她好像立了天大的功劳似的,要求这要求那几乎没有一天不求他,寿王就越来越不耐烦了。

他本来想娶的就不是表妹,碍于兄妹情分不忍她丢了颜面才娶回来的,早知婚后表妹是这种德性,寿王绝不会自找麻烦。

然男女想法不一样,寿王巴不得宋可莹离他远远的,宋可莹却嫌丈夫对她太过冷淡。她有孕了,不能伺候人,得知表哥背着她收了两个丫鬟,宋可莹委屈极了,回娘家跟母亲诉委屈,母亲却让她先以子嗣为重,别为这拈酸吃醋,还说男人没有不偷.腥的。

宋可莹听了更加难受了,就她所知,程钰对楚菡一心一意,婚前婚后都没有通房,瑞王婚前有妾室,婚后对张明怡宠爱万分,那些妾室都打发到了偏院里,只有萧彤不为定王所喜。但萧彤容貌普通,宋可莹从来没将她当成对手比较,如今凭什么楚菡张明怡都收服了她们的男人,她宋可莹就不行?

因此宋可莹盯寿王盯得更紧,也希望寿王多陪陪她。至于身子,她月份还浅,王府马车舒适平稳,吩咐车夫慢点赶车绝不会有问题,届时夫妻一起上香踏青,传出去才会让京城的人知道,寿王宠爱王妃不输于瑞王等人。

“表哥,你陪我去吧……”宋可莹抱住寿王的胳膊,软声哀求,“就当是陪我们娘俩了好不好?”

寿王开始不答应,后来被她求得实在心烦,忍气应了。

宋可莹高兴地去换衣服梳妆。

寿王闭上眼睛靠到椅背上,心烦意乱,忽的想起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九华寺双龙瀑边她拒绝赠他铜钱,元宵节花灯会她明明看到他却假装不认得他,上次他跟她抢买那只金丝雀打算回头再送给她,却因银子带的不够被她比了下去……

寿王情不自禁地笑,或许楚蓉美貌略逊楚菡一筹,但那狡猾勾人的脾气,可更招男人喜欢。

唯一不足的是,她那般骄傲,多半不愿给他做侧妃。

转瞬想到楚蓉拒绝了那么多亲事,寿王又有了一丝希望,或许,她只是在吊着他?

脑袋里想的全是楚蓉,寿王陪宋可莹游寺时心不在焉,因此当前面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粗布汉子时,寿王反应慢了一步,想冲过去推开对方,那人已经撞到了宋可莹身上,汉子身手敏捷马上跑了,宋可莹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捂着肚子痛呼。

寿王又急又怒,命令远远跟着的侍卫去抓人,他赶紧将妻子抱了起来。

“表哥,我,我肚子疼……”宋可莹脸色惨白,虚弱又痛苦地道。

寿王稳稳抱着她,脚步飞快,“表妹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客房,已经派人去请慈恩大师了!”

慈恩大师乃九华寺高僧之一,精通佛法,也有一手好医术,九华寺离京城太远,远水难解近忧,寿王只能先请慈恩大师帮忙了。

宋可莹翕动着嘴唇,想要说话,小腹一阵阵地疼,眼泪不断,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后悔今日非要出门。

寿王现在想的只是救人,气喘吁吁赶到他们在九华寺的客房,他手上再也没有力气,将昏过去的宋可莹放到了床上,才要起身,突然发现自己身上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