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张莫问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刚刚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人,突然之间觉得夏临渊也很不容易,现在听到阮尽欢这样问,他不禁很奇怪地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当皇帝坐龙椅呢?

“你想死,不如直接告诉我,何必还让莫问转告?”

一个冷静淡定的声音传了过来,张莫问阮尽欢二人转头望去,却是夏临渊从那灯光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

阮尽欢看着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天空,这样的天空让他感觉自己就要回到另一个世界,可是一转眼,就会重回现实,“夏临渊,我没有多少耐心了。”

夏临渊近了,他那一张堪称漂亮的脸容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在黑夜里也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夏临渊,你快谋反吧。”阮尽欢又说,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然而落到湖面上的时候却有清风吹起微澜,谋反这种事,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我谋反了,你就好离开了吗?”夏临渊站在他身侧,双手按住了阮尽欢坐着的那条栏杆。

“对啊,你快点当了皇帝,我就离开嘛。”阮尽欢面无表情地用俏皮的语气说着话,感觉很是诡异。

张莫问不知道为什么退了一步,总觉得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才是谋士啊,为什么感觉自己这么没用,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阮尽欢就真的这么自信,这么信他当初留下的承诺?

当初他说,只要他谋反了,当上了皇帝,纳天下于掌中,就放他走。现在阮尽欢就这么想走么……

“你不会,因为你舍不得杀我。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证明他曾经以人的姿态存在过,那就应该留下他还是一个人的证明,你最终要杀掉镇南王,灭情绝义,可是你对我是什么感情,也许你比我清楚,我活着,就是你曾经身为人的证据。”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楚地说出来,就像是拿一把刀残忍残酷地缓慢剖开一个人的心脏,看到里面溃烂的伤口,阮尽欢觉得自己说得一点也不慌乱,就像那张嘴、那条舌、那管喉都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从始至终他都希望自己是个旁观者。

雁流水说,局内局外,谁又看得分明?

张莫问又退了一步,他像是第一天认识阮尽欢这个人一样,这个阮尽欢,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阮尽欢。

夏临渊看着他深青色的衣袂,抬手拾起落在栏杆上的一片,细细摩挲,“尽欢,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吗?”

“没有了。”因为夏临渊太追求完美,要造反,都要漂漂亮亮,让别人找不到话说。夏临渊是个很虚伪的人,自己做下了许许多多的坏事,却还让天下人交口称赞,明明是他在背后使手段让镇南王昏迷不醒,却没有人怀疑他,就算是谋反,也搞得跟做正义的事情一样。

“其实,成王败寇,你又何必追求这么完美呢?”太完美的人生,其实都不是人的人生。阮尽欢突然觉得夏临渊好可怜。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夏临渊的执念是天下,他的执念是……

“不完美的……”夏临渊忽然叹息,他伸出手,摸着阮尽欢的头发,顺着后颈,触着他的脊背,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触碰,“在我作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不完美了。”

他要的是天下,不是阮尽欢。

他知道自己对阮尽欢带着怎样的感情,可是他又很理智,其实很多事情本是可以两全的,但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阻拦,所以两全其美的佳话只是个神话,于他而言,太追求完美,就是不可以两全的原因。

阮尽欢没有反抗他的接近,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人的身影,还有和这些人相处的一个个画面,跟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似乎记得,他的记性有时候好到连自己都害怕的地步。

“阮尽欢,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其实什么呢?为什么自己还要解释?

夏临渊忽然就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做得还不够绝,还不够绝。

阮尽欢看着脚下的湖面,忽然笑出声来,“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呢。”

“你的预感很准。”夏临渊不喜欢给自己留下后路,他觉得张莫问那天的话没有说过,是不是应该把一些事情告诉阮尽欢呢?“你知不知……四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过了吗?”阮尽欢偏头看着夏临渊。

夏临渊轻轻地放下他的衣角,叹息一般答道:“没说完。”

“知不知道雁流水为什么一开始很恨你?”夏临渊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与阮尽欢恰好像是要背道而驰,他看到了张莫问那惊恐的脸色,于是朝自己这位忠心的谋士安慰性地笑了一下,“当年的青岚之役,我派人假扮了你,传了假的情报,混到雁流水身边,获取他的信任,大先生应该会负责作战方案的讨论吧?所以假的情报,也包括那些……更重要的是,军器监的东西,最后都很轻松地在雁流水自己的营地里炸开了……”

轻描淡写,枯燥乏味,再惊心动魄的事实被夏临渊这张嘴一说出来,似乎就变得没有意义。

阮尽欢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臂膀,夏临渊转过头来看他,正对上那略带着悲悯的眼神。

阮尽欢从来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阮尽欢想起了很多事,想起雁流水对自己的误解,自己对雁流水的愧疚,其实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开要插入一个夏临渊的命运。他愧疚,是因为他当初在战前确实有做过对不起雁流水的事,他觉得委屈,是因为那二十万人没有丧在自己的手中,雁流水说他是手染二十万鲜血的普通人,他当然要为自己叫屈,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不会承认。

“我走了。”阮尽欢跳下了栏杆,准备走了,有的东西,实在是不想听了。

“明天我带你去看雁流水吧。”夏临渊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骤然僵硬停住的背影,“也许……还可以去打猎……阴风十岭的风光,你也有一个多月没有看到过了吧?”

是啊,阴风十岭的风光……

阮尽欢站了很久,久到他再迈开脚步的时候竟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凝结了。

“好啊,明天去看看。”

夏临渊看着他的身影,忽然觉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很奇妙。他冒险要进入阴风十岭,就是想除掉所有的后患,可是却没有想到,最后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

廊上的张莫问脸色苍白,在阮尽欢走之后长叹了一声。

“莫问,你是不是不懂?”

“这一次,我懂。”

“你说阮尽欢到底喜欢谁呢?我现在也没有看清。”

“总之不是主子你。”

“莫问,你跟阮尽欢学毒了。”

“主子,是想把事情都做绝了吗?”

“大家都断了念想,才最好,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的。完美……我要的是完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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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逐鹿

“这就是阴风十岭?”

张莫问那张堆着肥肉的脸上挂满了惊讶,瞪大了眼睛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那壮美的群山。

他们镇南王府一行人走了四日,从天都到山阳,今日才终于进了阴风十岭的地界。

阮尽欢今天没有待在马车里,他骑马。

对与阮尽欢会骑马一事,夏临渊不是很惊讶,毕竟阮尽欢以前也在军中,应该是会骑马的。虽然那动作看上去很生疏,可还算有模有样。

阮尽欢听到了张莫问那惊讶的口气,很是臭屁地转过头瞥了张莫问一眼,“你这种京畿来的土包子,怎么会知道阴风十岭的美?”

张莫问坐在车辕上,真的有一种从马车里拖出那张黄莉木八仙桌给阮尽欢抽过去的冲动,他从死胖子,到帅胖,现在又成了“京畿来的土包子”,到底谁是土包子啊?!京畿来的那能叫做土包子吗?!

阮尽欢甩着马鞭,朝天翻着白眼,一副很轻视张莫问的模样,“帅胖啊,我知道你内心很自卑,真是我不好,我怎么能够这么优秀,这么出色出众出彩,这么天才,这么讨人喜欢,这么犯贱呢?我怎么能够让本来就因为身材越吃越胖问题本来就很少有自信心的你因为我的惊艳才华而更加自卑呢?真是造孽,造孽啊……”

随行的侍卫听到阮尽欢这么恶心的话已经面无表情了,这一路上他们吐着吐着就已经习惯了……现在他们已经练成了强悍的心脏,还有强悍的胃,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话就会吐个天翻地覆……

可是张莫问不能,他一骨碌地从车辕上站起来,手指着阮尽欢,立刻就要骂什么出来,可是阮尽欢的反应比他更快,一鞭子直接抽上了前面拉着马车的马的屁股。

那马惊叫了一声,立刻就甩蹄往前奔去,张莫问因为惯性问题站立不稳,直接往后仰倒,摔进马车里,山路不平整,车轱辘压在上面显然很是颠簸,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车里的哀嚎不断。

阮尽欢哈哈大笑起来。

等众人追上去,把早已经吓昏过去的张莫问从马车里扒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早已是鼻青脸肿了,估计是在马车里也没站稳,被颠簸得四处乱撞,看这模样真是好不凄凉……

没有理会张莫问的悲惨遭遇,夏临渊只是注视着阮尽欢,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到阴风十岭了。

阮尽欢依旧甩着鞭子,看着越来越近的明月峡,“夏临渊,你信不信一会儿我真的让明月峡成为你们的葬身之地?”

“雁流水都没有见到,你不会轻易这么做的,况且,你以为我带这么多侍卫来是干什么?”而且,就算没有这些侍卫,在夏临渊眼皮底下,阮尽欢也是干不出什么事的了。

他说的的确不错,阮尽欢回看了后面跟着的一队精锐,有些无语。

明月峡,一线天,刚刚踏进去的时候还有些光亮,渐渐便越走越黑,阮尽欢很安静地想着,那天雁流水就是从这里离开,那浓烈的血腥味儿又萦绕在了心上。大先生,就算是大先生又能怎样?真真假假,看不分明。

所有人都被头顶上那一线天光所震撼,整条峡里只能听到清脆的马蹄铁敲在岩石上的声音,人与天地的鬼斧神工相比,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阮尽欢摸着身下那匹马的鬃毛,头顶上的微光落在他身上,燃着深青色的衣袍,那颜色变得浅了,看上去好像要在这光里化开一样。

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阮尽欢看不到夏临渊的表情。

头顶一线的天光渐渐变粗,下面也终于不是完全的黑暗,可以看得清峡底流过的溪泉,可以看到峡壁边的碎石,可以看到峡口隐约的血迹,已经风干的、铁褐色的血迹。

阮尽欢相信,这些血迹不仅是曾经那伙山贼的,还有官兵的,来来往往的商旅的……

“就是在这里,我阻杀了夏恒昭带来的人,你现在有什么感受?”阮尽欢坐在马背上,微笑了一下回身看着后出来的夏临渊。

“……”就是在这里,他同样阻杀了财神寨一干山贼,阮尽欢又有什么感受呢?夏临渊想着,却没有说这话出来,有时候他感觉阮尽欢很脆弱,有时候却又感觉他很坚强,有时候很通情达理,有时候又不可理喻……很多事情他可以告诉阮尽欢,却都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他又想起那天晚上,阮尽欢悲悯的眼神——那不是阮尽欢应该有的表情。

“有兔子!”一名侍卫长突然喊了一声。

夏临渊转眼看去,果然是一只灰色的野兔子,只可惜太小,还是等其他猎物吧。

顺着山路一直走着,越走就越接近一字峰,然而他们却没有去一字峰,而是去了卧佛岭。

阮尽欢留下的痕迹还在那里,那伤痕一般的炸裂的痕迹。

“听说卧佛岭上有座摘星台,其风景,比飞来石上更美。”夏临渊没去过摘星台,其他的地方倒是去了个七七八八。

“你怎么知道摘星台在卧佛岭?”阮尽欢忽然问道,他看着夏临渊的眼里充满了探究。

阴风十岭的景色很美,飞来石这些景致很多人都知道在哪里,可是摘星台不一样,因为摘星台特别高,所处的位置特别险,只是传说中才存在,很多人以为不存在这个地方,可是在地图出来之后,阮尽欢才知道果然是有摘星台的,而且正好就在卧佛岭。颜沉沙没有看过地图,薛忘音不可能告诉夏临渊摘星台的位置,他自己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过,夏临渊是怎么知道的?

夏临渊没有说话,翻身下马,雪白的衣袍一晃,山风鼓荡起他的宽袖,真有种谪仙的感觉。

所有人都下马了,只有张莫问因为昏迷未醒还窝在马车里。

阴风十岭地势险,又因为之前有财神寨盘踞,所以附近的猎户都不敢来打猎,这岭间的野物的确是很多的。

渐渐地,侍卫们都兴奋了,拉着弓箭四处走,时不时能够听见长弓拉满、锐箭破空、弓弦轻震的声音。

而阮尽欢跟夏临渊都还在往前走。

“我带你去个地方。”夏临渊忽然掏出了一条白色的绣带。

“你准备蒙上我的眼睛再带我去吗?”阮尽欢看着那条绣带,笼在袖子里的手悄然紧握。

夏临渊的手指将那绣带裹紧,却笑得温和,“摘星台,也是个好地方。”

白色的绣带不算宽,却正好能够将他的视线挡个严严实实,就算勉力睁开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明晃晃的白色,什么也看不分明。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夏临渊牵着,耳边响起夏临渊温和似水的声音:“我记得,是你背我上一字峰财神寨,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呢?”

“就算我不把你捡回来,你也有办法进来。我后悔的,是没有在寨子里就杀了你,要让你跟雁流水玩那些莫名其妙的赌局。”雁流水很多时候更像是任性的孩子——阮尽欢忽然之间就这样觉得。

赌局,阮尽欢知道的赌局,是不是他跟雁流水之间那个真正的赌局呢?

夏临渊没有再说话。

他扶着阮尽欢一步一步往上走,山路越来越崎岖,阮尽欢的额上已经见汗。

蒙着眼睛的阮尽欢尽管很是镇定,可是看不见那一双眼睛之后就觉得很平凡普通,有种很纯粹的感觉。这个时候的阮尽欢,似乎是无害的。

那边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喊了一声:“是鹿!”

夏临渊的脚步停下了,他们似乎已经站在了坚硬的岩石上。阮尽欢感觉到有人给夏临渊递上来什么,接着夏临渊就将那东西递给了他,是一张弓。

“阮尽欢,有没有听过逐鹿?”还是夏临渊的声音,却无端地低沉,似乎压抑着什么,“逐鹿”二字却很轻,没入阮尽欢耳中的时候几乎让他听不出来。

逐鹿,逐鹿天下。

阮尽欢没有回答。

夏临渊握着他的手,搭上了弓箭,阮尽欢手掌中是弓,手背挨着的却是夏临渊的手掌。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就是这样一张弓,能为我逐鹿天下,可是你注定不是死物,我舍不得杀你,可是也不能留你。阮尽欢,你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命运之中呢?”

夏临渊的手很稳,阮尽欢的手却在颤抖。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他有一种行走在大雾之中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也不知自己手掌之下拉开的这一张弓对准了哪里,那苍劲的利箭又会飞向何处。

夏临渊站在他身后,手把着他的手,拉开了弓,搭上了箭,然后放出。

弓弦震动的声音是如此地响,以至于那一刻阮尽欢的耳边一片翁鸣之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想起来。

箭响的声音,似乎响了两下。

然后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夏临渊身子巨震了那么一瞬,似乎有什么没入人的身体之中的声音,穿破他的耳膜。

“阮尽欢,你哭了……”

“我没有。”

夏临渊收起弓,周围忽然之间欢声雷动,震动山野。

他看着蒙着绣带的阮尽欢,那脸上赫然两道泪痕,只是看不到表情。

“是呢,你没有哭,是我看错了。”

赌局,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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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碧血

张莫问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坐在颜沉沙的府上,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些困惑地四处看着。

颜沉沙坐在圆桌对面,一手捏着刻刀,一手拿着一块方条状的玉石,正在专心雕刻。

“颜大人……”欲言又止,张莫问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有什么话您就说吧,颜某人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颜沉沙手里拿着的似乎只是一块普通的廉价的玉石,甚至成色也不太好,还有一道裂缝。

张莫问那脸两边的肥肉开始消减下去,似乎最近生活不是很滋润,“整个天都,也只有颜大人你能够这么平心静气地在这儿刻章了,这天下看着看着就要乱了。”

“乱不了。”颜沉沙低下头轻轻吹开刚刚刮下来的玉屑,“莫问先生多虑了吧。”

“你怎么这么肯定?”张莫问举起自己的袖子,挡住了脸,避开那些吹起来在空气里纷飞的玉屑,“前些日子,主子带着阮尽欢去看雁流水了。”

“那么你看到雁流水了吗?”颜沉沙似乎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一点也不惊讶,反而闲闲问了一句。

张莫问哑然,隐约觉得眼前这颜沉沙也是深不可测的,天哪,他就是被府里那两个高深莫测的人搞得心力交瘁所以才出来避难的,可是怎么到了颜沉沙这里他才发现这个世上怎么是个人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他娘的不是欺负人吗?!“我……我……我没跟着上去……”

他是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上山之前就被撞晕了。

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颜沉沙手中转着那把小小的刻刀,“那就是没见到了?”

“的确……可以这么说。”他忽然之间想到一个可能性,“你的意思是说其实阮尽欢根本没有见到雁流水?主子根本就是骗他的?!”

“还不算蠢得无药可救。只可惜,如果这些都是你装出来的,就没有意思了。”声音冷冷地,暗含着嘲讽,却又不像是真的嘲讽——颜沉沙保持着自己一向的那种阴阳古怪的语气,一点也不曾改变。

张莫问眯了眼,“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只是猜……卧佛岭摘星台上,出了人命吧……”那一刻,颜沉沙心里也是空空的,听说那一回卧佛岭上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

“你的名字是莫问,莫问,让别人莫问你,你为何又要问这么多呢?”颜沉沙开始拿他的名字开玩笑,然而他的眼光还是放在手上的雕刻上。

看得出颜沉沙的手法很生疏,可是已经渐渐熟练,应该是才学不久。

“我这不是觉得颜大人你英明神武,所以才找颜大人你答疑的吗?”张莫问讪讪笑道。

“因为我够了解阮尽欢。”其实也很了解雁流水,甚至很多事情只有他知道。

正如薛忘音当初说的一样,颜沉沙未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有的事情,夏临渊都不一定知道,可是他知道。

“莫问,你猜阮尽欢什么时候会离开?”

“怎么也要等事成之后吧?”张莫问摸着下巴思索道。

颜沉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斜阳笼罩,真是似血的天,“也许今晚他就走了。”

张莫问一震,起了身来,看着颜沉沙很久,又终于慢慢地坐下了。“这么说,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原本是不知道的,只是看着那残阳如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颜沉沙嘴角挂起一丝轻嘲,“你不是来看我,你只是来看着我,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不过我想以莫问你的才智,一定能理解的。”

“你说得不错。我很怀疑你,对主子是否忠心。”张莫问那浑身的散漫气被收敛起来,终于显出了精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