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泽云后在嫁给荣泽云君前,乃是当今天后唯一的贴身侍女。

当然那个时候的天后也不是天后,不然只有一个贴身侍女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景瑶天女的脸色有些不同往日的苍白,她静静地站在荣泽云后的身边,柔嫩的十指反复绞着雪白的丝绸绣帕,百转柔情的含水明眸有意无意地看向天后陛下。

一众手持银刀的天兵站在花厅外围,坚厚的铠甲泛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寒光。

歆芙公主来到花厅以后,所见到的就是这么个阵仗。

她紧闭双眼深深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后直视坐在主位的天后,姿态凌人地冷笑出声:“瞧这架势,是赶着来废了我这个公主吗?”

她抬手指着那桌上的褐黄色信鸟,宽大的芙蓉镶金袖摆晃出一阵金色波浪,声音里带着愤怒至极忍无可忍的颤抖道:“有人胆敢如此栽赃陷害我,我的地方又站满了持刀的天兵,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一头任人宰割的猪还是三十六重天名正言顺的公主?”

“歆芙,说话声音别这么大。”天后叹了一口气,柔声开口道:“你这孩子急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荣泽云后殷红的唇角上挑,额头上质地莹润的南海珍珠吊坠微微轻摇,语声不温不火地淡然接话道:“歆芙公主一向都是明礼的好孩子,最懂拿捏分寸,也知道什么样的事能做,什么样的事做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歆芙公主冷哼一声,她拍掌两声以后,便有四个侍卫将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季九抬了上来。

季九身上的几处大伤均已被敷上了止血的良药,虽然是非比寻常的良药,但这药的效用也就仅仅是止血而已。

荣泽云后一看到心爱的大儿子被重伤成这幅样子,连眼角都僵硬了,她像所有心疼孩子的慈母一样急忙赶到他身边,柔软的丝绸手帕小心擦拭着季九头上豆大的汗珠,抖着声音问:“阿九,阿九,你怎么样了.....快和娘亲说句话.....”

季九疼得叫唤了一声,显然已经说不出来一个字,更没办法和他娘亲说上一句话。

景瑶天女泣不成声,她站在荣泽云后的身边,整张苍白的小脸梨花带雨显得好不可怜,声音极为悲戚低软地叫道:“哥哥.....”

歆芙公主坐在天后身边的位置上,端起青玉石的茶盏,眼角扫到花厅外围的天兵后,反手一摔将那茶盏重重惯到了地上。

她站起来面对天后陛下开口道:“儿臣今日第一次见到季九时,他已是这副样子。有个混账把他放在儿臣的院子里刻意栽赃,甚至模仿儿臣的声音传了信鸟。”

歆芙公主一脸的问心无愧,甚至是理直气壮道:“儿臣从未想过要对季九做什么,如果儿臣要做什么,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更不会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动手。”

她一指厅外的天兵,眼角上挑毫无畏色:“如果天后您执意要搜查公主府,干脆现在就来查,也好让旁人知晓儿臣的清白!”

闭目养神的天后陛下抬手挥了挥,她身边两鬓花白的年迈女官立刻会意,站到天后的身侧,手法颇为轻柔地给天后按揉太阳穴。

天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温吞和蔼的声音里已经多了些责备:“季九伤的那样重,你看阿瑶和她母亲多伤心,你这孩子怎么就尽想着自己。”

天后转过脸看向歆芙,手上的玳瑁护甲敲击灵玉茶壶发出清脆的响声,复又接着说道:“傻孩子,谁说这些天兵是要来查你的,当然是要去查那栽赃你的恶棍。”

歆芙公主攥紧双拳,带着冲冠的怒气说道:“这个下作的恶棍.....做了这样的事还想嫁祸于我....”

天后没有再接歆芙公主的话,她缓慢地站起身来,姿态优雅地走到双目赤红的荣泽云后身边,镶嵌金凤翅尾的拖地裙摆随云雾摇曳,尽显普通人见之难忘的奢靡与华贵。

跪在季九身侧的荣泽云后满脸泪痕地抬头看着天后,她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是眼中通天的怒火正在无声地熊熊灼烧,彰显着她势必要将伤害季九的所有鬼怪神佛都千刀万剐的决心。

相比歆芙公主喋喋不休的埋怨,荣泽云后这般不言不语的震怒才更为可怕。

天后安抚般地拍了拍荣泽云后的肩,轻声许诺道:“我会派个经验老道的仙医,去荣泽云海给季九诊病。”

荣泽云后伏地拜谢,只是低头时,她的眼神无比刻毒地瞄向坐在主位上的歆芙公主。

无论歆芙公主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无论将季九害成这样的是不是歆芙公主,荣泽云后都已经将她记恨在心里。

只因季九乃是荣泽云后搁在心尖儿上的宝贝,荣泽云后以为所有不把季九当宝贝的人都有罪。

由三足金乌鸟拉着的乌木飞车上,荣泽云后和景瑶天女静坐于软榻,景瑶哭肿的双眼只顾着看她躺在毛垫上浑身发颤的季九哥哥,直到荣泽云后叫了一声阿瑶,她才转过脸泪眼汪汪地看母亲。

景瑶天女神情悲戚,乌黑的发髻略显松散,苍白的脸颊泪痕未干,看得荣泽云后又心疼起这个小女儿来,拉过她的手哄着:“阿瑶别哭了,下车把今日的事同凌泽说一说,看他能帮上什么忙。”

景瑶低头依偎着荣泽云后,一如所有粘着母亲的小女孩,声音楚楚可怜地颤颤道:“娘亲,你一定要找到将哥哥害成这样的畜生,百倍千倍的回报过去......”

荣泽云后拍着景瑶的后背,眼底布满通红的血丝,应声答道:“自然必须如此。”

景瑶顿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我一向以为自己与歆芙公主交情算得上好,却不想她原来这样嫌恶哥哥,甚至连伤药.....都只用了止血的.....”

景瑶的眼泪打湿了手中的丝绸白帕,一副还想说下去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的伤心模样。

荣泽云后抚着小女儿的后背,看向平躺在软毛垫上的长子,目中满含怨恨地接话道:“日后定有她好受的。”

景瑶闻言,明亮的双眸仍往下掉着晶莹的泪水,却是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

天后名经宴上歆芙公主扔给凌泽上神的绣球,天帝寿宴上歆芙公主声势浩大引人注目的金龙舞,还有歆芙公主送给凌泽上神之母的那串千金难求的翡翠项链....

这些都让景瑶天女打从心眼里备感警觉。

她不止要掐断一切可能的苗头,而且一定要让每一个敢和她抢凌泽上神的仙女吃尽苦头。

即便景瑶天女已经与凌泽上神成婚三百年,她仍然觉得如今的幸福不够真实,并且唯恐有谁来破坏她的美满日子。

赤红的环蛇在软榻的角落里缠绕着一只褐黄色的信鸟,深红色的蛇信子不住吐出,发出沙沙的阴毒响声。

荣泽云后看向那只褐黄色的可怜信鸟,毫无怜悯地威胁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当时到底还看到了什么?”

天冥二界传信的信鸟分为两种,一种是法术所化的信鸟,无魂无心,只知道传信。

还有一种就是实实在在从蛋里爬出来,并且被鸟妈妈养大的小鸟,不幸被捉来当了传信的奴仆,基本等同于人界的信鸽。

这只褐黄色的信鸟便是属于后者,它有魂有心极其擅长拟音,被荣泽云后放在季九身边专职通风报信。

但我们可怜的小鸟真的被绿藤的巴掌给抽晕了,晕晕乎乎到记不清嗜血绿藤的模样,无法回答荣泽云后的问题。

直到赤红环蛇尖锐的毒牙咬上了信鸟的小脖子,它浑身一激灵大声叫出:“绿色的长着藤蔓和触角的怪物.....”

环蛇不想放过进嘴的猎物,仍旧一口咬了下去。

荣泽云后面容带笑,重复一遍道:“绿色的、长着藤蔓和触角的、怪物.....”

云海奔涌,浅风波动。

凌泽上神在那三足金乌鸟飞车落地的地方等着,在景瑶天女下车的时候,伸手过去牵过她的纤纤柔荑,而后见到被横着抬出的季九。

凌泽上神搂着景瑶说道:“我已经听荣泽云君说了大概,方才收到天后的信鸟,天后的仙医今晚便会抵达荣泽云海。”

他修长的手指将她松散的发丝搭上耳背,俯身轻吻她的额头,沉声宽慰道:“阿瑶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景瑶低着头应和道:“是啊,都会好起来的。”

天界广烟神殿。

云雾缭绕的阴森暗室,珞姻上仙背靠石墙看着面前的仙医,白嫩的掌心处平躺着一个精致的瓷瓶,声音低脆悦耳地勾引着听者的耳朵:“在你去荣泽云海给季九治病前,我决定把这个送给你。”

这位风姿翩翩衣冠楚楚的仙医看着珞姻上仙和她的瓶子,终是笑出了声。

他说:“除了珞姻上仙您以外,再没别的仙家知道我从前是个树仙,上仙何必用这样的毒物控制我?”

俊朗不凡的仙医向前一步靠近珞姻,青衫袖摆皆沾着沁人心脾的药草味,只是他的声音却是十分暧昧不明道:“用别的东西,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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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拂墙影动

年岁已久的斑驳石墙上悬着几盏青铜壁灯,洒下一片忽明忽灭影影绰绰的昏黄暗光。

容形俊俏的仙医靠墙而立,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青衣长衫风姿翩然,便是在这阴冷不见白昼的暗室里,都显得颇为闲雅清幽。

珞姻上仙站在这仙医的身边,手中精致的白瓷瓶泛着润泽的光晕,她拔掉了瓷瓶的盖子,瓶口处立刻爬出一只肉粉色的小虫。

纤长白嫩的手指拈着肉粉色的小虫子,珞姻上仙看着那衣冠楚楚的俊俏仙医道:“你怎么忍心叫它毒物,它听了得有多伤心......”

小虫子仿佛听懂了一般,委委屈屈地扭了扭,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可伤心了。

珞姻上仙摸了摸它的脑袋,才继续说道:“虽然它确实是用广烟神殿的蛊虫培育而来的品种,但现今只吃腐肉,吃东西又总是很快,我想着是不是能用在处理*伤口上,造福一下仙友.....”

小虫子羞答答地甩甩头,偷偷望了一眼近在眼前仙医大人。

仙医大人轻笑出声,他接过珞姻上仙的白瓷瓶,将这只虫子重新装进了瓶里,方才回话道:“我们上仙好本领,竟然能将那凶猛的蛊虫.....调|教成这般柔顺的样子。”

小虫子安安静静地缩在白瓷瓶里,闻言想到自己被地狱鬼火驯化调|教的过程,洒下一把辛酸的热泪。

仙医大人收好了白瓷瓶,莞尔而笑道:“你送我这只虫,定是知道了我近来的难处。”

手中刺绣百花的锦纱团扇微挡了绝丽的脸颊,珞姻上仙低下头浅浅一笑,她确实知道他近来的难处。

三十六重天的五位天将已经奉命前往暗黑森林除魔,除了建夜天将外的每一位,都带上了自己的亲兵队。

只是今年的魔怪僵尸似乎比往年要狂躁凶残得多,竟然将天将们骁勇善战的天兵卫队伤了个彻底,许多重伤到危在旦夕的天兵被连夜送出了暗黑森林。

这些重伤的天兵们被送到了擅长治疗外伤的几个仙医那里。

三十六重天的仙医治病,讲究精准完美,讲究入木三分,从来不管用的药材有多珍惜,更不管施的法术有多耗费精力。

于是这些天界久负盛名的仙医们很快就发现,他们倚重的完美医道不能完美地治疗重伤的天兵,只因送来的天兵数目过多,每一个的身上被魔怪撕咬出的疮疤又总是在极快地生长着腐肉,仙医们□无术不大能照顾得过来。

所以这只吃起腐肉来不仅迅猛非常而且不知道饱的小虫子,绝对是送给仙医们的一份大礼。

但是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仙医大人在收了这样的大礼以后,却还显出一副不满足的样子。

他走到暗室的门口,拉开那笨重的石门,转身看着珞姻上仙道:“我可以按你的要求,让季九的病好得慢一点。但你只用一条虫子就想收买我,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珞姻上仙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她思考了一会走到他身边开口问道:“沉枫仙医,你是想要广烟神殿特制的肥料?还是想要埋在竹林下的千年花蜜酒?”

沉枫闻言随手拢了个巴掌大小的厚实云团,将那绵白的云团搓圆揉扁,捏成了小猫的形状。

这只由云朵捏成的小猫,无论体形还是神态,都像极了珞姻家的泥巴。

他将这只三两下便捏成功的云朵小猫递给珞姻,既像在开玩笑又仿佛认真地问道:“你比肥料还能滋养我,比花蜜酒还要醉人,珞姻上仙,我能不能要你?”

话音刚落,绵软的云朵便被珞姻上仙一手捏坏了,那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小猫顷刻散成了缥缈无状的虚浮云雾。

仙医大人回过头来看到那团散开的云雾,抵在石门上的手指一僵,随即唇角上挑,笑得清雅动人道:“上仙莫恼,我方才在开玩笑。”

日影偏斜,凉风微起。

浅杏色的落地纱帘随风而漾,半大的小猫趴在光洁发亮的白砖墙边,用它带着粉色肉垫的爪子去挠那纱帘的飘逸边角。

泥巴挠的正起劲,就看到了朱红高门处白衣翩然若流云的修明神君。

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火辣辣的目光于这一瞬完全锁在了修明神君的身上,它挠纱帘的动作停了下来,两只肉垫爪子十分自然地叠搭在一起,毛绒的长尾巴有意无意地左右摇晃,做出一副世间属我最可爱的模样。

泥巴发现,每当它使用萌爆的叠爪技能时,它的主人珞姻上仙一定要紧紧抱住它,然后肆意揉它的小爪子。

所以泥巴常常在没有人的僻静角落里刻苦练习叠爪。

它希望自己能将叠爪技能练到炉火纯青,有朝一日可以让修明神君也拜倒在它一击必中秒杀路人的叠爪神技下。

可惜修明神君根本没注意到墙角边的小猫和它端端正正叠在一起的小爪子。

夹杂云雾的清风吹过镌刻神君银纹的翩然白衣,傍晚的斜阳透过窗棂映照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在凉木地板上划出笔直幽深的长影。

他径直走到他家珞珞的身边,坐在珞姻身旁的凉木藤椅上,拉过她的手牵到薄唇边轻缓落下一吻。

一打厚重的账本及数表整齐地堆叠在案桌上,连带着摊放了若干广烟神殿的折本,整个空旷的内殿,安静到可以听见细针落地的声音。

珞姻上仙趴在这堆账本折本中,乌黑柔顺的浓密长发轻柔铺散开来,白里透红的粉嫩脸颊紧贴着凉木桌面。

珞姻上仙她......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修明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手,见她还没有反应,语声低沉温润地叫了一声珞珞。

珞珞抬起头看向坐在身边的修明,清亮的深棕色美目带着尚未睡醒的迷蒙,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低着头打了一个哈欠。

修明起身将珞姻打横抱起,朝着内室的高床走去,他把她放在床上盖好柔软的蚕丝被,温润修长的手指又摸了摸那张绝丽无双的小脸。

被刀剑磨出薄茧的指腹十分贪恋滑腻如凝脂的雪肤,但修明神君只摸了两下,就收了手。

再摸下去,他就忍不住了。

珞姻上仙刚沾到枕头就睡昏了过去,这几日她不分昼夜颠倒黑白,总是在伏案奋笔疾书,将本月甚至是下个月有关广烟神殿的事物都处理到不剩下多少。

她打定主意要去暗黑森林,但又不确定到底会去多久,因此在去之前,想把广烟神殿能解决的事都尽快解决,以免回来的时候积压成堆。

于是这几日,神君殿下发现他家珞珞比他还忙,他总是看到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案桌前,或者校准帐务,或者批改折本,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省了。

更不要提睡觉的时间。

开荤没多久的修明神君忍得有些内伤。

但修明神君既没有问珞姻上仙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勤勉,也没有制止她不知疲惫的连夜赶工,他只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每逢她困顿无措时,才恰到好处地点拨一二。

然后趁着他家珞珞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以异乎常人的变|态速度极快地解决掉需要复杂计算的账本和数表,若然无事地将瞬间清算完的东西整齐地堆叠在一起。

珞姻上仙时常微蹙黛眉,翻着已经批注过的某一个账本看向修明神君,十分不解地问道:“这个已经看完了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修明神君总是拉过她白嫩的小手,温润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因为你太累了,才会记不清。”

珞姻上仙总是相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

第31章 天风陨霜

时值黎明初晓,三十六重天的明媚日光已然普照,藏蓝色的苍穹万里无云,泛着白光的浩瀚结界一望无际,将广袤且连绵起伏的森林完完整整地囊括在内。

珞姻上仙的面前,正是让天界众仙谈之色变的暗黑森林。

包围暗黑森林的上古结界加起来共有三层,从里到外一层比一层结实严密,要想进去倒是十分容易,不过若想从那森林里出来.....

就必须用到天帝的通行金牌。

珞姻在暗黑森林的第一层结界外停驻了片刻,抬步后几乎是毫不费力地穿过,在踏入暗黑森林地界的一瞬,她感到原本光亮明丽的世界,都仿佛在刹那间阴沉冷凝了下来。

潮湿泥泞的土地混杂着*落叶的气息,笔直高耸的树木接连成片,甚至于抬头以后怎样努力都看不见天,饱经沧桑的棕褐色树皮上长满了幽绿发黑的青苔,整个森林内,都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仙境的云气。

更不见朗朗乾坤的清明日光。

泛着乌黑的暗绿树叶交错密布,树叶上连绵曲折的黑色纹路看起来很是阴森诡异,偶尔林风拂过,吹得那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咔崩一声后,便会断下一截僵硬干枯的枝桠。

珞姻上仙在这样的地方心无旁骛地前行,踩过一大片断枝残叶,她必须走到整个森林的最深处,只有那里才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要往前走,无论在这路上,会遇到怎样森然可怖的妖魔鬼怪。

穿过第二层结界以后,她看到森林内那些枝叶的颜色似乎变得更黑了一些。

树干上除了爬满浓密的青苔以外,还遍布着数之不尽的枯黄藤蔓,这些看起来枯败的藤蔓像是深深扎入了树皮之内,每一个紧紧缠绕在树干上的枝条都仿佛奔涌不息的脉搏,枝条一张一弛极有规律地收缩着。

这些枯黄的藤蔓,靠吸食树干的养分生存。

它们原本应该吸食会跑会跳的活物,而不是疯狂地扒着静止不动的树木,它们会沦落到如今的样子,只能说明一点.....

能在地上跑的活生生的动物,暗黑森林里已经没有了。

珞姻停下了脚步,她听到远处有一阵极为痛苦的嘶鸣声,随后是翅膀奋力挣扎狠狠击撞地面的沉闷声响。

茂密树林的静谧在此时被打破,一众头顶发红的纯黑大蝙蝠在树木间急速穿梭,栖息在树杈枝桠上的乌鸦兴奋地啼叫,挥着翅膀拍打枝杈,落下灰黑的羽毛和几片暗黄的树叶。

珞姻闻到了血的味道,黏腻而腥稠的......新鲜血液。

她的脚底悄无声息地聚拢了一层薄薄的云雾,腾空而起直抵高耸的黑绿色树杈。

她挥手做了个透明的结界,将那些发黑的茂密树叶轻缓地向上推,而后蹲在那树杈处,向远方望去。

珞姻上仙选的这棵树,算得上是周围这一票树里最干净的一棵,看上去灰尘比较少。

几条红黄相间的蝰蛇就缩在珞姻上仙的身边,因为撞不破笼罩珞姻的结界而高扬起蛇头,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好攻击的模样。

在这些蝰蛇之后,还有一条墨蓝色且长达几丈的粗壮巨蟒,它环绕着结实的身体牢牢盘踞在树干上,漆黑的双眸目不转睛看向珞姻。

珞姻上仙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她蹙着黛眉看到密密麻麻的纯黑大蝙蝠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那里有一匹受伤的.....天马。

天马的一只雪白翅膀显然已经被折断,另一只翅膀无力地垂落在一边,侧卧在泥泞的土地上,蹬着四条壮实的马腿,不住地发出惨烈的嘶鸣声。

它的后背上,泱泱流出的红色血液已经染透了雪白的马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