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嫌弃你挑的礼物,我很喜欢,只是不想分给别人,不值得你对他们那么好!”席妙妙嘴笨,急於安慰他,就把话往自己身上扯:“你对我好就够了,至於其他人,我愿意分的时候再分,不愿意的时候你不要对他们好,我不喜欢。”

“好。”

“唔,不过温女神例外,你保佑一下她吧,她投资很要运气。”

“好,听你的。”

见他展颜,她才放下心头大石。

封殊数量堪忧的情商却是难得发挥一点点的作用──妙妙把温语区分开来,可见她并不介意把他的‘好’分享给重要的人,却对亲戚如此吝啬物质上的馈赠,联想到之前她扑在自己怀里哭鼻子的事情,看来不止是童年时跟家人有矛盾,连亲戚之间的关系也不好。

跟妙妙关系不好,就是跟他不好。

上神飞快地下了判断。

虽然,对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戚的他而言,要了解凡间华夏复杂的亲戚关系,实在有点困难。但最简单的判断方式就是──妙妙不喜欢的,他就不喜欢。

他复杂的脑内小剧场被冷峻严肃的俊脸严实藏着,席妙妙深呼吸,按下门铃。

在妙妙电话到之前,席家弥漫着低气压。

小城市的家庭最怕什么?就畏人言,重面子,生活得平淡,远在天边的娱乐圈新闻,小鲜肉很多长辈都认不全,对那点互撕的事兴趣不大,倒是身边的家里长短,花边新闻,是极好的谈资,谁家出了大新闻,都能津津有味地谈上许久。

接近节日家族聚会,更是开始互吹牛逼,这时哪家闹了笑话,大家都指望着笑的。

席家妹子拿明星照片来搪塞父母的事,不说街知巷闻,起码跟席家沾亲带故的都知道了,有假意关怀实来揶揄的,都是亲戚,席母又觉得是自己家里理亏,不好意思发火。本来帮她女儿介绍对象的大姑都说了:“哪儿能啊,侄女眼光高着呢,我这边认识的小伙子都是老实人,没有这么好看的。”

席母被噎得气苦。

可是气归气,她又不能撒手不管──女儿嫁不出去,多丢人啊。

也亏得席妙妙一直是不抗拒不合作,也说过有在找男朋友,要是来一句不结婚,或是丁克,无法想象得把她气成什么样子。

“你还知道回来,我不是说了,中秋找不到对象回来…”声音戛然而止。

老式小区门小,封殊往那一站,背后的光只能委委屈屈地漏进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门后的妇人,眉目俊逸冷淡,彷佛全世界欠他十个亿的冷酷总裁。在他的衬托之下,席妙妙像只小小的松鼠,倚靠着他,紧张着跟久违的母亲打招呼:“妈,这个我男朋友。”

“…”

“在门外捣鼓那么久,折腾啥…”

合上报纸,站起来离开沙发走至门前的席父抬眼看向女儿。

於是僵直的雕像又多了一座。

有这么夸张吗?

席妙妙看惯了封殊,觉得父母的反应有点夸张,悄悄瞄了眼自家男友,嗯,果然很帅!

封殊的英俊,是极具杀伤力的。

第一眼看到他,大部份人少女心还没来得及冒出来,惧意与紧张感就会先爬满后背,大脑本能下的指令是──这个人很强,很危险。就像寻常动物遇上狮子老虎,光是嗅来自统治阶级的食肉气息,就瞬间失去战意。

“叔叔,阿姨好。”他开口。

“啊、啊好…进来坐吧,”席母抬头抬得颈都酸了,愣愣地侧开身:“不用脱鞋,当自己家里就可以了,妙妙,你带人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说了啊?”

妙妙一看,就知道亲妈现在跟傻了没分别。

“其实早就应该来拜访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让两位担心了,”封殊将礼品交给席父,神色认真,本就凶厉的俊脸更是冷了三分,想起伏云君‘见家长时笑容要足’的叮嘱,唇角一扬,勾起了杀气腾腾的冷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谢谢,谢谢。”

席父接过礼物,愣是没把平时想象过无数次女儿男朋友上门时,接礼要说的‘这孩子真有礼貌’说出口。

他低头,燕窝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送给娘们的,剩下的两条黄鹤楼却是真的好烟──他都没抽过这么贵的烟呢!以前在领导那里得过一根,他抽不出特别奢侈的好味道,只觉得呼吸的每一下都带着铜钱味。

礼物的价值和地位成正比,两老一下子就看封殊顺眼了起来。

席母犹自沉浸在震惊之中,片刻回过神来,向丈夫使了下眼色:“你俩坐了一天火车饿了吧,我做点什么给你们顶顶肚子,妙妙过来帮我打下手。”

被莫名其妙地拉进了厨房,席妙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妈,我又不会做饭。”

“我知道啊。”

“那你拉我进来干吗?”

席母恨铁不成钢:“妈这是问你,你真交男朋友了啊!怎么找个这么俊的啊,会不会是骗你的,大城市的人心黑,你这傻孩子玩不过他们的,我虽然催你找对象,可也不想你被人骗啊。”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处对象了,照片也发到微信群里了。”

“这么俊,谁信有那么大的馅饼在街上走?”席母沉痛。

“街上没有,我床上有啊!”

第43章

街上没有,我床上有啊!

床上有啊!

床上。

此话一出, 连经常训得女儿没脾气的席母都沉默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连呼吸都违反生物学地令人产生了窒息感。席妙妙绞尽脑汁地思考, 如何把话圆回来一一跟温女神玩儿惯了, 平时在网络上跟基友说话又是嘴上没门的, 这一说顺嘴了, 就开了个黄腔。

“妈, 我刚才…就开个玩笑。”

“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

席母颤抖着声音。

对她来说, 婚前啪啪啪, 还这么奔放地说出来, 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没做,还没,早着呢!”席妙妙赶紧解释,脸颊也红了一片:“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单纯温柔的。”

闻言, 席母下意识探头出客厅, 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双手交握於前,冷峻脸庞是杀意凛然, 像是某个跨国集团的老总讨债来了, 许是说到有趣的事情, 薄唇勾出邪肆的浅笑,谈笑间让人跪下叫爸爸。

席母回头,望向女儿:“单纯,善良?”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他初恋。”

席母只觉头晕转向的,相比起来,还是女儿撒谎单身回家比较合理。打从封殊进门后,一切发展都如脱肛的野狗,一边飞奔,一边喷出让人不忍直视的物体。

她深呼吸。

“总之,你交到男朋友了就好,赶紧结婚吧,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再拖者去,就是浪费你的青春,”她顿住:“他愿意跟你结婚吗?”

“我没问过他这个问题…”

席母痛心:“你这孩子,怎么能不问这种事就跟人处对象?一点也不着急,唉,不行,待会我得问问他,不能让你被骗了。就不该让你上大学的,念那么多书飞得那么远,还不如留在我们身边,要不是念书念懵了,现在我孙子都会走路了!”

别人的好,和自己认为的好,很可能是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定义。

我喜欢清淡,你却嗜辣如命,於是每天一顿都喂我吃川菜,并且痛心疾首地批评我的囗味不正常…也许,对一部份人来说,川菜很好,甚至,川菜确实很好,只是它不适合我,我也不想要它。

比‘我喜欢梨,你给我苹果’还要悲剧的是,你看见我不吃苹果,就掰开我的嘴将苹果塞进去。

席妙妙垂下眼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

二人在厨房的时候,封殊和席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席父爱谈家国大事,指着新闻指点江山,闭着眼听还以为自己身处於政要会议,睁眼才发现不过是一个退休中年人在大放厥词。封殊不感兴趣,凡事就用伏云君教的‘嗯,啊,是的,说得对,真有见地,有道理’**来糊弄过去,绝不插嘴,让他说得非常高兴一一只要不看他的脸,这小伙子还是相当可以的嘛!

席母好面子,一有客人来,桌上必然有肉有汤的丰盛。

只要席妙妙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封殊的目光就没远离过她,发现平日最爱吃肉的她,只夹青菜跟香菇下饭,碰也不碰香喷喷的红烧肉。

封殊低声问她:“妙妙,不吃肉吗?”

席母笑道: “她怪得很,小时候特别爱吃肉,长大就一点荤腥都不碰了,学人家吃素呢,你多吃点。”

“嗯,我不吃肉的。”

桌下的大腿被妙妙捏了一下,封殊意会,只能压下自己的疑惑,默默吃饭。

席母对女儿吃不吃肉不感兴趣,她笑眯眯夹了一块红烧肉给他,问:“封殊这名字挺特别的啊,爸妈文化水平很高吧?”

“不知道,我没有爸妈。”

“…”席母自觉踩了个雷:“我听人说,你是明星啊,赚得不少吧,买房了吗?”

“是模特,不是明星,还没买房,看妙妙的意思。”

听到最后一句,席母脸色稍缓。

“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s市的房子很贵吧!其实回来我们这边买房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孤身一人在大城市太辛苦了,也不是长久之计。”

“妈,别问了。”

席妙妙脸都要埋进桌子上了。

如果封殊是凡人,恐怕早就被这赤│裸│裸的用意问得想打退堂鼓了吧。

“没事,”

封殊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安稳坚定:“你好好吃饭,我在哪里买房,以后有什么计划,都全看妙妙的意思。她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她喜欢回来我就陪她回来,她喜欢s市,房子再贵,我也会想办法满足她。”

突然表白。

这回,原本因为羞耻而想钻到地上的妙妙,瞬间感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害羞。

以及,更多更多的幸福感。

“结婚?当然会,只要她愿意我随时可以结婚,”封殊笑了笑:“不过,也要等她愿意才行,我可以一直等她预备好,伯母不要催促她了,她还那么小。”

“二十五岁了,这还叫小?”

席母不可思议。

在她身处的生活环境里,每个人都觉得女人过是二十三岁就开始走下坡,男人才是越老越值钱,女人二十五岁后在相亲市场上已经要选择次一等的对象了,所以她才如此焦急。这能怪她么?也不全然,当所看见的听见的都是这种价值观的时候,在q市里,席母的价值观才是正确。

不跳出这个圈子,在尚有年龄优势时把自己早早嫁出去才是幸福之道。

这是目能所及的,微小的幸福。

“而且,”

封殊抬眼,视线直勾勾地望向她,诚实地表示:“其实,在我眼中,伯母也非常年轻。”

这是撩妹吗?

封殊的眼神非常认真,而他也确实是在陈述一件他认真看待的事情,强势气场与压迫力,甚至让有着‘长辈’身份护体的席母忍不住先示弱一般的移开了目光,没敢再造次。

席妙妙若有所思,嗯,以封殊的真实年龄来看,她妈的确很年轻没错,比受精卵还年轻。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是夜,月明星稀。

得知女儿是真的交到了男朋友之后,席母忙於在亲戚之间澄清一一为了增加可信性,甚至拉着封殊拍了张合照。她不厌其烦地拨电话给每一个认识的主妇,骄傲宣称她的女儿终於找到男朋友,不再是剩女了。

席妙妙听在耳里,百感交杂。

确实,用老家的价值观来看,她是终於跳上了尾班车,不会被正常人远远甩开了。

每回老家一次,席妙妙都想要穿越回去抱起刚毕业的自己,疯狂赞美她连夜离家,去s市独自闯荡的决定,太明智了。

席妙妙在事前跟封殊商量好了,让他说在外面订了酒店,再在半夜悄悄回来陪她睡觉。

在锁上房门后,她趴到窗边,往窗外张望着。

月色很美,等一个盖世英雄。

席妙妙望向天空,想象着封殊会怎么回来,像他那么低调的神,应该不会像伏云君那样,为了显摆而在半空中步步生莲吧!可能就像平时在天上飞那样,御剑而来…

突然,肩上一沉。

她浑身僵住,激灵灵地转头。

“你怎么突然在我背后?”

“瞬移,”封殊平淡地说:“你在看什么?赏月吗?”

我在等你回来!

这话太不好意思了,席妙妙含糊地说:“唔,是吧,今天月亮挺大的,不错,好看。”

临近中秋的月亮,越发圆亮,让人想起月饼里的咸蛋黄。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她曾坚信月亮就是挂在天上的咸蛋黄,听说杨利伟登月,第一反应是他在月球上舔一下地面,味道是不是咸咸的,一个月亮能吃多久呢?应该能拌好多好多碗饭吧。

“嗯。”

他俯身手臂圈住她,身后是万里夜空,眼前是盖世英雄。

席妙妙仰起脸,在他的唇上啾了一下。

她悄声说:“其实你更好看。”

“…”封殊别开视线,耳尖透着粉色:“你也好看。”

搞什么啊。

他的反应太可爱,弄得她这个主动调戏的人都忍不住跟着害羞了起来。

须臾,他才缓过来,打破了沉默:“我想架起了结界,你不必辛苦压着嗓子说话。”

跟神仙偷情真是太方便了。

席妙妙想着,自觉往里缩,让封殊可以在床上躺下来。

“你想睡觉了吗?”

“还没有,挺精神的。”

他躺下后,她熟练地往他身上一钻,以最习惯舒服的姿势嵌进他怀里。

被他的手臂环住后背,好像天掉下来都有她扛着,她可以暂时忘记生活压力,只当被他保护着的小姑娘。

夜深人静,封殊才道出下午的疑惑:“伯母说你不沾荤腥,但是在s市的时候,你最喜欢吃肉。”

第44章

席妙妙怔住。

“我在家, 一向是不吃肉的,好像很小的时候已经是这样子了, ”她揉了揉额头:“听你这么一说,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之前完全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太突兀了, 这根本不是会被遗忘的小事。

她慢悠悠回忆着, 记忆倒是很清晰:“我在家里碰肉类会吐得很厉害, 妈一开始不信邪强迫我吃过几回,我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最后在浴室晕了过去, 大姑说我指不定是与佛有缘,不碰荤菜算是给家里积德了, 她才放弃矫正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记忆里彷佛有一道断层,每当低头去看,甚至弯腰想摸索的时候, 恐高本能就会你警醒席妙妙,让她远离这一片断层──反正, 想不起来也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也就回老家的时候少吃几口肉。

“然后?”

“然后…想不起来了。”

席妙妙抿着下唇, 这种人生被偷了一块的感觉真不好受。

懊恼地揉着男友的大手, 这是一双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他身上没有人类该有的缺点与痕迹, 没有青春期痘印, 没有伤口, 连蚊子咬过的包都没有。她在大学住宿舍时吃过蚊子的亏, 那种蚊子特别毒,至今小腿背后肉最软的地方尚有两块淡淡的疤。

她视线往下移,落到封殊腰间的位置,他是没有腿毛的,不知道那里…咳!

“失忆?我很少忘记事情,也不了解凡人这方面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如果你想找回记忆,我可以帮帮你,”逆着月光,关怀的眸光笼罩下来,照亮了深渊的边缘,里面潜藏的怪物,随之安定了下来:“你很苦恼。”

席妙妙失语,那点龌龊的想法,登时烟消云散了。

“你怎么帮我?”

“我以前陪伏云君下凡的时候,他用过这种方法帮一位姑娘找回丢失的簪子,”

“会疼吗?”

席妙妙惴惴的,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