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渐东感觉原本只是湿透地面的水似乎有不断增长的趋势,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自己的鞋面。

冰凉的液体渐渐上升,没过鞋底,浸到袜子里面,脚掌感到刺骨寒意的同时,陈渐东的心也赫然缩紧!

自己明明…已经将窗户关好了啊?雨水不会再进来了,怎么水还是不断地在增多?

不是错觉!水确实在增多!

盯着自己的脚下,陈渐东看到水在一波一波地涌出,涌出的水轻轻拍打上自己的脚踝的时候,就像被人轻轻抚摸自己的脚…

冰凉的,似乎在哪里有过这种经历…

心脏怦怦跳着,陈渐东缓缓回头,然后视线的焦距落在了房间的角落————水缸。

陈渐东几乎可以听到水沿着缸壁流下时候细微的声响,水,果然是从那里流出的。

可是,那是本来已经清空的水缸啊!早上挪动大头尸体的时候,凭借自己和高明远两人之力才将里面的水倒干的,这点陈渐东记得很清楚。正因为这样才恐惧!

淌着水,陈渐东屏息向水缸走去。心里一个声音警告自己不要接近,然而…身子就像不听使唤,硬生生自己过去了。

心弦绷得紧紧的,即将断裂的时刻,陈渐东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水缸的前方,水溢出的声音已经很大,水流也越发的明显,水从水缸里汩汩流出!

陈渐东颤抖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踏进一步,可是…

身体就像在地面扎了根,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走。

陈渐东盯着不断冒水的水缸,傻瓜也知道情况的不对了,本能地,陈渐东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

忽然,陈渐东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一只手!有一只手!盯着水缸中慢慢浮上来的手掌,陈渐东真的不能动弹了。

浑身僵硬,陈渐东死死地盯着那个做着挠抓的动作不断上浮的手,那是男人的手,拇指上带了一个戒指,独特的图案,那是…

杨志华!

求生的本能让陈渐东拼命移动向后奔跑,然而左脚才迈开一步,只听「扑通」一声,陈渐东随即感觉自己被整个拖入了水中!

被拉到水里了!这里哪里有水?水缸?!

摸着周围磁滑的缸壁,陈渐东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的所在————水缸!段林家角落的巨大水缸,同时也是…

想到上午的时候,自己和高明远将沉在里面的大头张僵白的尸体拖出来的场面,陈渐东立刻开始拼命地挣扎。

头朝上,可以看到水面微弱的光芒,然而却被紧紧束缚住无法浮升,无法呼吸的痛苦…好想上去,好想…

陈渐东拼命挣扎着,手掌浮出水面拍打着,然而随着身子不断地下沉,手掌也在不断地下降,指尖被水吞没的一刹那,陈渐东终于惶恐到了极点。

这不是水缸么?那么浅的水缸怎么可能…

忽然,陈渐东停止住了挣扎。

不是水缸。这里不是水缸!脑中迅速闪过一副景象,陈渐东颤抖地将手向下摸去…

水草?奇异的触感,有点粗糙的手感,就好像那天,自己杀死杨志华的那天!

又好像另一天,自己去「救」杨志华的那天,自己在水下确实摸到了水草,数不清的水草缠住了自己,无法挣脱…

不!陈渐东咬了咬牙,一定要出去!都是自己的错觉,只要出去了就好了,只要出去…

屏住呼吸,陈渐东耐心地将手摸向脚下。没什么的,只要自己把水草解开就好,大部分被水草缠住最后溺水身亡的人,其实都是因为过度紧张造成的,只要自己耐心一点,解开水草就好…

心里安慰着自己,陈渐东用力地撕扯起纠缠自己的水草。

可是…好奇怪,这些水草…为什么这么难扯断?而且这种手感,与其说像植物,不如说像…

顺着长长的水草摸下去,摸到什么的一刹那,陈渐东心里忽然浮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不…这不是水草,这是…

手掌顺着摸下去,陈渐东摸到了水草的根部,圆圆的,面积极小,颤抖的手掌继续向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是人!

缠住自己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人的头发!

水波中传来了轻微的震动,陈渐东知道,那是那人在笑,代替水草,冰冷的手掌摸上了自己的脚、腿、腰、脖子、脸…

不敢动弹,陈渐东发现自己完全不敢动弹,甚至无法回头确认那人的长相,无限惊恐间,陈渐东感到对方用力撬开了自己的嘴巴,大量的水就这样涌进了他的口中…

高明远心头惴惴的,自告奋勇去查看前厅的门窗,特意避开了有水缸的房间。

根本没有按照说好的去检查窗户,等到众人离开,高明远立刻进了卧室。搞什么检查!说到底,高明远没有那个胆子。

在头上罩上厚厚的被子趴跪在床上,高明远的耳朵被窗外的大雨吸引了…

这么大的雨,其实有点古怪。似乎…每当己方一提出想走,这雨就会「哗啦哗啦」地下个不停,那个土石流也是来得巧,仿佛故意不让自己走似地…

想到这儿,高明远紧了紧头上的被子,将身子使劲又缩了缩,眼皮缓缓合上。

早点睡吧,睡着了明天管他什么土石流,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离开这里,自己没留下什么手脚,平时和杨志华关系也不错,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或许是太累,一向难以安眠的高明远发现自己今天似乎很容易入睡,听着唏嘘的雨声,高明远朦胧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听到门开合的声音,似乎有人悄悄进来了。睡梦中的高明远没有介意,只是继续睡着,可是…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

这里是大通铺,高明远他们都是头朝外睡的,头的前方就是床沿。朦胧间,高明远感觉有人站到了自己的头前。

「滴答…滴答…」

那人身上有水滴不断地滴落,滴在自己的身上,冰凉的感觉让人非常难受。

可是水滴还是不断地滴在自己身上…头上…

唔!被子被人掀起来了?!心里有了这个认知的刹那,高明远颤抖着醒了过来!

咕噜爬起来,高明远紧张的环顾四周,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是梦。可惜,高明远并没有轻松多久,他的心神很快被自己身上的水夺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跪坐在床上,高明远瞠口结目看着自己身上身下的水。忽然听到了窗外的雨声,高明远的视线盯上了房顶,漏雨?

这样的老房子,再加上这样的大雨,看来这是比较能说服人的解释。

这该死的漏雨让自己做了不好的梦。

阴霾地最后看了眼房顶,高明远决定换个房间睡。身体挪动间,突如其来的闪电吓了他一跳,惊魂甫定,小个子的他拍着胸膛正要继续,忽然…

忽然看到了什么,高明远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

盯着自己的床头,高明远的身子慢慢向后退。左手颤抖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高明远将打火机打开。

火光照亮地上事物的时候,高明远的身子开始不断颤抖。脚印!只见,原本干洁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赫然出现了两行脚印!

脚印是湿的,带着湿泞的泥巴,这些无一不说明脚印的主人是从外面进来的。然而…

屋子里的四个人,一个人也没有外出过。鞋子干干的,不可能留下这种脚印。

望着窗外瓢泼般的大雨,高明远打了个寒颤。

而且,脚印消失的地方是自己刚才躺的地方啊!自己是头朝外睡的,而脚印就停止在自己睡觉的床沿前,想起自己的梦,想起自己身上的水…

不!那不是梦!是那个人!是…高明远猛地缩进了床角。

窗外还是大雨瓢泼,自己的同学不知为什么,一个也没有进来。

不要…快点来个人,谁也好,快点来个人…

咬着指甲,原本就瘦小的高明远蜷缩成一团,被子紧紧地罩在头顶,躲在棉被里不停的颤抖。

那个鞋号…是男人的!鞋印很大,自己一行人中,除了黄石大概有那样的鞋码,剩下的…

「杨志华…」高明远嘴里喃喃地道出这个名字。

心里的阴影一直没有消失,那个晚上明明被自己杀死的家伙,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却变成了大头张这件事,一直压在高明远的心头。

再加上今天晚上杜曼她…

诈尸?虽然不想相信,可是这个理由…高明远开始不断地颤抖。

紧紧地抓住被子,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高明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忽然!

「滴答…滴答…」

伴随着水滴的声音,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麻麻地爬起来,高明远一下子僵硬不敢动弹。

水!又有水!高明远贴在墙壁上的身子僵硬着,感觉背后慢慢地沁透湿意…

有水…从后背慢慢滑落下来…高明远腾地跳下了床!

紧紧地盯着自己刚才蜷缩的地方,盯着那原本干洁现在却湿了一片的墙壁,高明远的身子慢慢后退着。

不断的闪电、雷鸣,再也入不了高明远的心里,高明远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跳声扑通扑通的,缓缓地,竟然变成了水滴滴下的滴答声…

自己刚才躺过的地方、自己刚才靠过的地方,在昏暗的室内暗呼呼的一片,那是水…

高明远不断地后退着,直到手掌忽然碰到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早已草木皆兵的他被吓了一跳,反射地弹开,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那是镶在衣柜上面的镜子。

不知道是几十年代的产物,那面镜子照人并不清楚,有点扭曲,而这种衣柜上面镶嵌镜子的设计,也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款式。

高明远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然而…

「滴答…滴答…」再度响起的水声,让原本就紧张到了一定程度的心绷到了极点!

颤抖地低下了头,高明远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竟然汇成了小小一个水涡。

水是从自己身上滴下去的!

这个认知在高明远心里一旦扎根就再也消不去。高明远颤巍巍地看着不断有水滴从自己身上滴落,眼睛越瞪越大…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踉跄的,高明远想要回头,却被迎面而来的黑影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出来那是背后镜子反射出的自己的身影,大口的喘着气,高明远惊恐地扫视着四周。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然而这水…自己身上的水是怎么来的?!

汗水模糊了视线,高明远用力地擦拭额头的汗水,却在手掌碰触到自己头顶的刹那僵硬。

高明远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随即摸上自己的头顶。

是自己的头发!头发在滴水!为什么?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什么时候湿透了?为什么不断有水从自己的头上滴下来?

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高明远颤抖地摸着自己的头,向下,向后脑摸去…

摸到什么的时候,高明远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这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里浮现,高明远僵硬地站住了,想起身后就是镜子,高明远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缓慢地回头。一寸、两寸…脖子在僵硬地扭动,高明远的余光颤抖的瞄向了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