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魁将头顶的探照灯打开,打量起金属棒顶端被自己刺中钩上来的东西——

「我的妈呀!」看清手里钩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瞬间,这个一向胆大的汉子也不由向后跳了几步,手中的金属棒一个不小心刺在了自己的左手上,一时间赵金魁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吼叫。

想到自己的所在、所干的事情,赵金魁慌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左手被刺的好深,好疼!不过受伤已是家常便饭的男人,仗着自己皮粗肉厚没有在意,拔出金属棒的瞬间彷佛连同刚才的恐惧也拔除了,男人心平气和的看向刺头顶端自己弄上来的东西——

那是一根手指,干枯的手指。指头根部戴了一只看不清材质的戒指,说来也怪,那手指明明干枯,可是戒指却仍然牢牢的扣在上面。

「妈的…真晦气…」赵金魁原本只是叨念着自己的倒楣,不过…看看手指上的戒指,忽然有了个想法。

赵金魁急忙拿起对讲机呼唤自己的同伴——为了方便联系和防止大声呼唤,两人每次行动都用对讲机联系,「宝仁你过来,我刺着个东西,你过来看一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还有…你以后别叫那么大声!」

对讲机对面郑宝仁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看样子他听到自己刚才的「猪叫」了。心里想着,赵金魁倒也没在意。

男人受伤的左手淌出了血,顺着他手中的金属棒慢慢下滑,缓缓滴在了那半截手指上…

◇◇◇

郑宝仁被远处一声吼叫吓得差点把手中的机器扔出去,好不容易稳住双手,回过头看着发声的方向,嘴里骂了一句。

「那个莽人!」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郑宝仁决定过去看看。

其实他心里有点害怕,第一次有点害怕。

他事先喷的药水是一种化学药剂,新埋的尸体外面有棺材倒也无所谓,如果是陈年老尸,外面的棺材木可不会像那木匠皇帝那样,用那么高级、千年不腐的木材。

一般的棺木多半会腐蚀,然后尸体发酵腐败产生的物质,会和这种药水起反应产生一种特殊味道的气体,人的鼻子无法嗅出的味道,利用自己手中的高度感应器则可以轻易测得。

赵金魁用土办法,他用的是高科技,两人合作倒是互相弥补、天衣无缝。

之所以会害怕也是因为手里这个东西,往常的话测很久才会有反应,可是今天…机器却一直有显示。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少尸体?多少腐尸?

一想到自己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下尽是骸骨,连经验老道的郑宝仁心里都有点害怕。此外他没有再提起的就是——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半路上就感到的视线,如今还是能感到。在这种到处都是死人的地方,感受到的视线…

郑宝仁拿起工具向赵金魁的方位走去。

◇◇◇

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相距这么远,听声音还以为很近。

「奇怪了…」

看了看身后的山体,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离开山那么久了么?那座山的背后竟然这么大!而更荒谬的是,这么大的空间居然全做了坟场。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郑宝仁摔倒在地,眼镜就这样从鼻梁上摔了下去,心里暗道糟糕,慌张的在地上摸索,谁知却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眯着眼睛向自己摸到的东西看去,还没看清楚,一种刺鼻的腐臭便冲鼻而来!

「天啊…」只看出一个轮廓,郑宝仁脸色瞬间苍白,胃液随即上涌。

吐了好久,彷佛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吐到胃部隐隐发疼,郑宝仁才敢重新打量自己周围的一切。

他的左眼有六百度的近视,右眼则是平光。按住自己的左眼,用健康的右眼看清周围的一切之后,郑宝仁惊呆了。

「天!这是怎么回事?太…」

太惊人了!太不可思议了!太…

恶心。

郑宝仁这才发现,他现在所在的这块地面,居然摊着几具尸体!

不是新鲜的尸体,像是放了很久,裸露在空气中的尸体就这样腐败,有一具已经变成了白骨,孤单的摊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而从右方草丛中,他可以看到一只疑似人腿的东西。

至于他脚下…

「呕!」

完全被分尸!

他脚下躺着的只是尸体的躯干部分,爬满白色蛆虫的尸块正发出阵阵恶臭,黑色已经风干的肉干中间,绽着暗黄的脂肪,那即使干枯、但仍然皮开肉绽的尸块上的大洞,就像咧开的大嘴,从里面冒出死亡的口臭。

谋杀?弃尸?脑中飞快的闪过几种可能,郑宝仁再也顾不得捡眼镜,拎起脚下的仪器拔腿就跑,他可以看到前方朝他走来的赵金魁,正要呼喊,忽然脚下一软——

沼泽?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沼泽!

「老赵!救我!」几乎是落下的瞬间,郑宝仁惶恐的向同伴求救,及时看到这一幕的赵金魁飞快的跑来。

「这…」冲得太猛险些自己也落入沼泽,看着眼前的情景,赵金魁傻眼了!

眼前千真万确是一片沼泽,这种地方会出现沼泽,是谁也想不到的,而且还是一块不算小的沼泽。

郑宝仁下滑的速度太快,眼看没了影子,赵金魁慌张之下忽然看到自己手中的棒子,咬咬牙,拔下刺尖上面钩着的手指头,将它扔进口袋里,接着忙将金属棒向沼泽内捅了进去——

感觉自己触到什么的瞬间,赵金魁慌张用力将那东西钩上,柔着劲将那东西挑了出来。看到自己挑出的果然是个人,赵金魁顾不得脏污,急忙想去查看郑宝仁的死活,却——

「我的妈呀!」杀猪似的吼叫又是一声,被自己摸到的东西吓了一跳,赵金魁差点一脚踩空落入沼泽…

他挑出来的哪里是郑宝仁!根本是一具尸体!

「我的老娘啊——」身子筛糠似的抖着,想到自己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玩意儿,想到那黑糊糊摸起来黏滑的触觉…赵金魁感到自己的腿一阵一阵的发软。

不过毕竟是挖了十来年墓的男人,想到还在沼泽里面的郑宝仁,心想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把他扔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止住哆嗦,咬着牙,赵金魁硬是重整旗鼓,重新将金属棒伸入沼泽。

前后他又捞出来两个「人」,都是死人,没有郑宝仁。

赵金魁的心越发凉了,在感觉自己又钩到什么的时刻,这名向来胆大包天的汉子几乎想要拔腿逃走。

再钩上来一个死人怎么办?娘啊!这个沼泽里怎么这么多死人?

可是自己再不加油的话,郑宝仁也会在这里面成为一个死人。

咬着牙,赵金魁用力一挑,听到挑起来的人一声咳嗽,赵金魁心里终于一松:这回捞上来的是郑宝仁。

郑宝仁咳嗽着,撑着胳膊慢慢爬起来,视线对上面前不知何时也膝盖一软、跪到地上的赵金魁的时候,两人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有的只有恐惧。

「妈的!这个地方…真邪门。」好不容易才能出声的赵金魁,一开口只来了句这个。

郑宝仁愕然,显然,他是同意的。

刚才心中太过着急没有察觉,劫难之后赵金魁才发现由于自己刚才的用力,手上的伤口迸开,血水流了一胳膊,啐了一口,赵金魁从包里拿出必备的绷带,自己包扎起来。

郑宝仁则是撑着还在虚软的腿,犹豫的走到了赵金魁在自己之前捞上来的那些「人」身边。

「是泥炭鞣尸。」郑宝仁小心的观察完那几具尸体后,忽然开口。

「啥?」包裹完毕的赵金魁随即来到同伴身边。

「听说某些沼泽里面能发现这样的尸体,你看,这几个人的头发和皮肤都变成了暗红色,还这么软…应该是泥炭鞣尸,那是一种尸体现象…」

郑宝仁对尸体研究并不多,会知道这个也是很久以前课堂上老师偶然提起的,平时盗墓挖到这种尸体的机会也并不多,真正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尸体,今天还是第一回。

而且第一回就同时见到三具。

其中一具上面有明显的施暴痕迹,看到那人脖子上明显痕迹的时候,郑宝仁心中忽然一寒。

「你怎么了?不就是死人么?怕啥?」赵金魁说的轻巧,但是始终不肯低下头仔细打量。

「我觉得…我们可能碰到麻烦了。」低着头,郑宝仁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赵金魁听在耳中,好不容易下去的鸡皮疙瘩又麻麻爬了出来。

「你是说…有…」鬼?毕竟是乡下出身,看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赵金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飘〈注:指鬼魂〉。

「我…觉得这个地方是真的不对头,这个人是被谋杀的,很显然是被杀死后扔到这里的。」指着那具尸体,郑宝仁正色道。

「那边…还有几具这样的尸体,这么多的尸体出现在一个地方…太不寻常了,我觉得我们盗墓也就算了,别被什么帮派的给盯上。今天要不然…我们撤吧?」

「…你说的永远是对的,不过…我刚才在一个地方发现一个东西,你去看完那个我们再走?」心里虽然害怕,可是赵金魁还是有点不死心空手而归。

看着同伴,郑宝仁虽然不愿意,可是终究没有耐得住可能会有宝藏的诱惑。

赵金魁掏出了刚才被自己扔进口袋的手指,用力将戒指拔下来递给郑宝仁,赵金魁不经意的略过正要扔掉手指,忽然,他诧异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郑宝仁不解。

「这个手指…」抿着嘴唇,赵金魁犹豫着,「我觉得这根手指…似乎…」

比自己刚才看到的丰润一点了。

犹豫着,赵金魁最终没将自己脑中那个荒谬的念头说出口。

微弱的灯光下,自己掌心内的手指看起来…比自己初见的时候淡了一点,彷佛经过浸泡的萝卜干吸了水分之后那样,微微的膨胀丰润了一点点。

【第二章】掘尸

「这枚戒指是不错,不过…还是算了。」郑宝仁心里毕竟有了一个疙瘩,不愿在此地久留。

「哎?这回听我一次好不好?你既然都说这戒指不错了,我们好歹挖一挖呀!妈的——这地方把老子的三魂吓跑了两魂,现在还没回来呢,非得挖点什么再走!」

金属棒往地下一插,赵金魁的倔劲犯了。

一方面知道这个莽汉一旦倔劲发作是拉也拉不走,另一方面也是感激刚才对方的救命之恩,郑宝仁犹豫了一下,没吭声。

见他这样知道他不太反对了,赵金魁笑嘻嘻的将郑宝仁推到一边,「我挖就好!这死人离地面不远,用金属棒都戳的到,我一个人就行!」

「可是你的手——」

「没事没事!我才不像你们这些读书人这般娇贵——」嘴里说着,赵金魁已经安装好铲子,挖了起来。挖掘中伤口松动血又渗了出来,也不介意,仗着自己身体壮,他只是一股劲的挖。

郑宝仁却觉得自己心神不安起来,好久不跳的眼皮又跳了起来。而少了眼镜的眼睛,由于左右视力不均带来的不平衡感,让他一阵焦躁。

「挖到了!」

赵金魁一声欢呼打断了他的焦躁,站起身来,又是一阵眩晕,郑宝仁只好重新坐下来,看向赵金魁的方向。

赵金魁正用左手去拉那尸体的一头,忽然!

「啊——」

撕心裂肺的一声让郑宝仁心中一颤,以为对方遇上了什么危险,惊恐得什么也顾不上的郑宝仁慌忙跑过去,岂料——

「没事,忘了我左手刚才受伤了,用劲太猛伤口迸开,疼的我一跳而已,哈哈!不要紧的!」将左手示意给郑宝仁看,赵金魁爽朗的笑了。

那双左手上刚刚包裹的白色绷带早已被血、沼泽泥还有其他污物染脏,乱七八糟看不出原本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