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包养我。”袁渊小声地说。

顾予任给气笑了:“我倒是想啊,你也得给我机会。这狗日的王瑞泽,他自己做得出那种龌龊事,就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一样肮脏。”

袁渊心“噗通、噗通”猛跳起来,顾予任说想要包养他,自己没幻听吧?!顾予任难道也是个gay?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性向?要不直接就跟他坦白得了。袁渊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了,话在舌尖上跳动着,差点就滚了出来。

顾予任又在那头说:“用这种方式来抹黑你的人真够傻逼的。别说咱们不是,就算是,那也碍着别人啥了?除了给人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能有任何实际意义吗?”

袁渊所有的冲动又都被这句话给堵回来了,他总算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这件事对我其实影响不大,但我怕影响你的形象。”国内主流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性非常小,这是绝大多数同性恋不敢出柜的原因,为了不使自己像个另类,被周围的人排斥,大家都选择了深柜。而公众人物更甚,他们更害怕同性恋的身份影响到工作和事业,整个华人娱乐圈里,出柜的明星屈指可数。

顾予任说:“有什么好影响的。我向来不在乎那些我不在乎的人的看法,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人家怎么说。”

袁渊只得“哦”了一声,其实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自己所爱的人的看法,他们会不会因此受伤害。

顾予任说:“你也要跟我一样,练就铜墙铁壁的外壳,就没什么流言蜚语能够伤害到你了。这世上的所有事,哪怕是最讨厌最不愿意看到的,它如果发生了,那也用不着逃避,直接面对就行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天不会塌下来,就算是天塌下来,大家都一样一了百了,谁都逃不掉。”

袁渊没有想到,顾予任有一天会跟自己说做人的道理,滑稽之余又有些感动:“哦,知道了。”

顾予任说:“知道就行,我就不跟你说了,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去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天没有塌,我们高个子都还在顶着呢。”

袁渊的天当然没有塌,顾予任陪他一起撑着,顶着这流言蜚语,他就有铜墙铁壁的外壳,任何打击都不怕。他重新爬起来,开了电脑,点开微博,打开了自己的评论,数万条评论铺天盖地朝他涌过来,不意外的,有人在肆意地谩骂,仅仅是因为他们恶心同性恋,觉得同性恋行为反人类;也有人表示不相信,希望袁渊站出来否认澄清;然而更多的是安慰和支持,他们觉得性向是自己的事,并不伤害任何人,更不危害社会,反倒是那些爆料人家隐私的人,才是最不道德最具危害性的人…

袁渊看着这些评论,心里的勇气又多了些,现在社会对同性恋又宽容了许多,他们并不是千夫所指的另类了。袁渊并不打算发任何声明,既不承认,是因为承认会牵扯到更多的人,也不否认,是因为否认就是否认掉了自己,他不想做个藏起来的懦夫。

他看了一下顾予任的微博,没有更新,最近一条微博的评论更多,都有几十万条了,袁渊点开看了一下,也跟自己微博下的情况差不多,无非是谩骂的、存疑的、失望的、支持的。这件事不知道宁姐那边要怎么公关,不管怎么样,顾予任是个偶像明星,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表态的,不管怎样,也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第四十六章 表态

冷静下来,袁渊又想起另一件事,如果顾予任知道自己曾经和王瑞泽谈过恋爱,他会怎么想?虽说谁都有过去,但是自己这个过去实在难以启齿,他自己都不愿意提起,更何况是给顾予任知道。

他和王瑞泽的恋情从来没有公开过,知道的人几乎没有,但如果有心去查,还是查得出来的,当时他们宿舍总共住了四个人,有一个是本地人,长期不住宿舍,有一个有女朋友,只有他和王瑞泽两个人经常泡在一起,稍微用点心,就能够想得到。

第二天,网上关于他性向的话题零星还有,但是已经不集中讨论了。周丰明给袁渊打电话:“已经查出消息的来源了,是王瑞泽在操作整件事。他对你可真是恨得深沉,先是抄袭你的剧本,现在又爆料你的隐私,如此纠缠不休,我真要佩服这人的无耻程度。而且我发现,他跟你还是大学同学,他为什么如此恨你?”

袁渊没想到周丰明这么快就查出来了,他无奈苦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被疯狗盯上了,我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周丰明说:“可能是你太优秀了,他嫉妒到发狂,才这么锲而不舍地针对你。这也说明你太肥了,肉多,所以被疯狗盯。”

袁渊说:“所以,我该减减肥?”

“唔,我觉得有必要。你可以去告他,我给你提供证据。”周丰明说。

袁渊犹豫了,还需要一而再地纠结于这个话题吗?“我看看再说。”

“当然,如果你不想告他,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叫他身败名裂。他自己在这方面比你可有建树多了,说出来都能叫人笑掉大牙,比你这个话题可有谈资多了。”

“这个方法可以考虑,不过目前不行吧,起码等我这个话题风头过了之后再说。”袁渊实在不想再把焦点引向自己身上。

“可以。”周丰明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跟我哥到底什么关系?”

袁渊被问得一愣,然后脸上发烫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周丰明说:“哈哈,我也就是好奇,会不会那疯狗真的真相了?”

袁渊没好气地说:“真相你个头,神经病!”

周丰明嘿嘿笑:“那就是说,我哥并没有包养你呗。”

袁渊本来挺感激周丰明的,此刻被他气得笑了:“包养你个头!行了,我有事忙去了,再见!”挂断电话,袁渊心里又不平静了,连周丰明都这么认为,其他人会怎么想?

其实这么想的事实上还真不少,袁渊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编剧,被顾予任一手捧红,他目前已经拍完的四部电影,只有一部跟顾予任没有关系,其他的都是一起合作的。最关键的是,袁渊每次在公众面前露面,都是和顾予任一起的,以前人们可能没往那方面想,如今被人一提,大家就都觉得这个可能非常大了。顾予任这些年就没有传出过绯闻,而袁渊又是个大帅哥,虽然赶不上顾予任帅得那么霸气耀眼,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呢。而且顾予任还曾经在微博上公开表态,以名誉担保支持袁渊,细细一想,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寻常,他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周丰明的挂了电话还不消停,不一会儿就发微信过来了:“袁渊,你老实交代,你跟我哥到底有没有奸情?”

袁渊看见这条信息,手机仿佛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咬着牙,给了个斩钉截铁的回复:“没有!”

“真的?”

“真的!”至少此刻完全没有!

周丰明回了一条信息:“那我就放心了。”

袁渊看着这信息,他到底放心什么呢,他也是不愿意看着顾予任走同性恋这条窄路吧。袁渊没有再回过去。

晚上宁秀吴打电话过来:“小袁,你这娄子捅得可真够大的,我们这边都在想办法给你补窟窿。”

袁渊觉得特别歉疚:“对不起,宁姐,我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宁秀吴叹息:“算了,这事儿也非你所愿,实在是王瑞泽太可恶了。对了,昨晚上我跟甄真联系了一下,她对你的印象其实还不错,说只是可惜没能深入了解,要不你再跟她约一次?”

这情况有些出乎袁渊意料,他昨天明明已经拒绝过了,便硬着头皮说:“不了,宁姐,我就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实在是没感觉。”

宁秀吴话头突然一转:“我问句老实话,微博上爆料的你那个大学时代的恋人,该不会是王瑞泽吧?”

袁渊一下子被吓着了,宁秀吴实在是太精明了:“宁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顾予任不会也知道了吧。

宁秀吴叹了口气:“我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说你打了吴成刚一拳,为的什么原因当时我们没问,联想起来,可能也就是这回事了。你不愿意谈女朋友,也只能是因为这个了。”

袁渊内心有些惶恐:“宁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真的劳你费心了,这事能别让我妈知道吗?”

宁秀吴说:“我犯不着去跟你妈告状,免得她担心。我说实话,你眼光真够烂的,怎么会和王瑞泽在一起?”

袁渊头皮一阵阵发麻:“宁姐,顾予任不知道这回事吧?”

“他应该不知道,我没跟他提过。你做过对不起王瑞泽的事?分了手他还这么赶尽杀绝。”

袁渊说:“没有。他心眼小爱记仇是真的。但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分手也是他提的,他劈腿在前。”

宁秀吴叹了口气:“算了,谁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只是你跟小予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也是我想的那样吧?”

袁渊心说,我也不知道你想的是哪样啊。他只好硬着头皮否认:“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宁姐你不要乱想。”

“我乱想什么?不是那样就最好,省得我以后老是要替你们两个擦屁股。”

袁渊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第三天,《暗恋》剧组开放媒体探班,召开了一次记者发布会,有记者向顾予任发问:“顾老师,前两天网上爆料,跟您合作密切的新锐编剧袁渊的事是真的吗?”

顾予任反问:“您是指我包养袁渊师兄的事?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袁渊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他创作的每一部影片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这在当今的编剧界是极少见的,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我发现他的才华,并与他合作,取得了这些成绩,这绝对是我的幸运。我尊重他,说包养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我对这种说法非常生气。”

有记者提问:“我听说过一种说法,袁渊曾经在影视界是被封杀的,您对这个事了解吗?”

顾予任点头:“对,我对这事了解得还算清楚。我跟他合作第一部电影《潜龙》的时候,有熟人曾给我打过电话,说业内某位大佬打过招呼,袁渊的剧本是不能用的,用了影响上映。当时我电影已经拍了,投资商上亿的投资已经花了,我能为不得罪那位大佬硬着头皮不上映吗?投资商可都是我的财神爷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财神爷对吧?还好,那部电影虽然上映的时候虽然有些磕碰,但最后的成绩相信没让大家失望,我自己也比较满意。”

记者继续发问:“能透露一下那位大佬是谁吗?”

顾予任笑一笑:“这个就不方便说了吧,大家都在圈内讨饭吃,都要留些面子的。他封杀袁渊,是因为某些私人恩怨,我启用袁渊师兄,是因为他能为我带来名誉和利益,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为各自的选择负责。不过我想说的是,那位大佬如果知道袁渊师兄是这样一支潜力股,是不是已经后悔封杀他了,如果他胸襟宽广一些,他就是那个名利双收的伯乐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人不死心地问:“顾老师,您跟袁渊关系应该很好吧,那前两天关于他性向的消息,是真是假?”

顾予任说:“这事我也没听说过,不管是不是,都是袁渊师兄的隐私,我尊重他,也尊重他的任何选择。不经主人同意,把人家的隐私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曝晒,挑起这个话题的人素质可想而知,也居心叵测,我想在这里替袁师兄谴责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会建议袁师兄进行正当的法律维权手段的。”

袁渊在网络上看到了整段视频采访,顾予任的回答简直是太合他心意了,袁渊的心情光用开心一个词完全不足以形容。

这个周末,梁硕实搬家,邀请袁渊母子上他家去吃饭。搬家就是要人多才兴旺热闹,袁渊便答应了带着母亲一起过去凑热闹。去年他们一起看房子的时候,袁渊最终没确定下来,梁硕实两口子倒是一鼓作气,年底的时候把房子给定了下来,装修完毕,现在才终于决定搬进去。

袁妈手巧,早就打听出梁硕实家里沙发的尺寸,自己买了一堆毛线,用针钩了一整套沙发套作为礼物,花色简单大方,颜色搭配漂亮。袁渊知道梁硕实爱养花,便去花市挑了一盆品相好的秋兰。母子俩的礼物特别讨梁硕实两口子欢心,涂小茶对袁妈送的沙发套爱不释手,甚至都说以后抽空了要跟袁妈来学针织活。

梁硕实家的房子九十多平方,虽然不大,但是面积利用非常合理,看起来异常温馨。袁妈看着感到非常满意,一边看一边对袁渊说:“儿子,你也买一套这么大的房子就差不多了,够一家三口住了。”

袁渊听见母亲说到一家三口,心就忍不住抽一下,这个愿望恐怕不能让母亲实现了。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妈,这样也不够,我得买大一点,好把你也接来一起住。”

袁妈笑了,摆手:“我住不了几天,没关系的。”

梁硕实过来叫他们母子吃饭:“阿姨,让袁渊也买一套,他现在都能全款买房了,以后您就不回老家了,跟儿子住北京吧。”

袁妈笑着说:“房子是要买。不过我不在北京住,我还是喜欢咱们老家,北京太干燥了,不喜欢。”

梁硕实也笑着说:“我爸妈也这样,叫他们过来玩不了半个月就吵着要回去。”

袁渊觉得买房子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最好和母亲一起去看,其他方面不能叫她满意,买套她满意的房子吧。所以从梁硕实家回来后,袁渊就领着母亲一起去看房,看了一天,又不去了,因为太阳太大了,自己没有车,出门还要到外头去打车,太让母亲受罪了。

袁渊对母亲说:“妈,我们先买辆车吧。”

袁妈一口给否决掉了:“先买房子再买车。”袁妈是务实型的人,房子是必需品,车子是消耗品,所以先买房,钱有多余再买车。

袁渊知道母亲是怕买房钱不够,便说:“房子和车子都要买的。再说买车得先摇号,不然买了没车牌号也用不上,咱先排队摇号吧。”

到了九月初,下了一场雨,北京的气温立马就降了,秋天说到就到,虽然白天高温还能达到30c,但是早晚都凉了,只有十几度,需要穿外套。这样的天气出门也就方便了,袁渊重新领着母亲去看房子。顾予任结束完拍摄回到北京的时候,袁渊正陪着母亲在外面看房子,接到顾予任的电话,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我和我妈在外面看房子。”

顾予任说:“终于要买房子了啊,在哪儿看,要不要我帮你参谋一下?”

袁渊说:“今天不用了,看得不太满意,下次吧。你已经回到北京了?我妈说晚上请你来我们家吃饭。”

“咱妈真是太了解我了,我就是要来蹭饭的。”顾予任的声音非常开朗。

袁渊说:“那你想吃什么?叫我妈给你做。”

“随便,咱妈做什么我都爱吃,那我晚点过来?”

“嗯。找得到地方不?找不到你到了我去接你。”

“没问题,找得到。”

挂了电话,袁渊把手机一收:“妈,今天房子不看了,咱们去买菜去,顾予任晚上要来咱家吃饭。”

袁妈一听顾予任要来,非常高兴:“好啊,回去吧。他回北京了?”

“嗯。电影应该杀青了。”袁渊说。

母子俩回到家就赶紧收拾,买的菜很不少,袁渊怕母亲累着,也在厨房帮忙。顾予任到的时候,袁渊正在剁肉,听见门铃响,赶紧放下刀子:“妈,我去开门。”他有些紧张地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心里有点忐忑,这是他被王瑞泽出柜后第一次见顾予任,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顾予任按了两遍门铃,袁渊打开门,飞快瞄一眼顾予任的脸,移开视线:“来了?”对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顾予任将一个大袋子塞到他怀里:“拿着,你爱吃的咸鸭蛋,还有咱妈喜欢的鸡头米,我爱吃的阳澄湖大闸蟹,现做还来得及吗?”

袁渊笑逐颜开,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来得及来得及,赶紧进来。妈,顾师弟来了,他还去咱们老家买了鸡头米过来。”

袁妈赶紧出来了,笑眯眯地看着顾予任:“小顾来了啊,还去我们老家了,真是有心。来,东西都给我,儿子,陪小顾好好说话,我来做,很快就好了。”

袁渊领下母亲交给他的任务:“哦。”

第四十七章 质问

袁妈进了厨房,袁渊看一眼顾予任,从鞋柜里拿了双鞋出来:“换鞋进来坐吧。”

顾予任一边换鞋,一边扭头打量他们的房子。这是顾予任头一次来这里,虽然是两室一厅,房子并不宽敞,只有五六十平的样子,还是老房子,好在重新装修过,看着还挺算干净,最主要的是收拾得整洁温馨,一看就有浓浓的家的气息。顾予任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大房子,袁渊在的时候还有点人气,如今他搬走了,冰冷得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去。但是袁渊是被他赶走的,他哪里好意思再叫人回去。

袁渊走到冰箱边问他:“你喝什么?茶还是果汁?”

顾予任问:“什么果汁?”

“梨汁,我妈榨的。”袁妈自打袁爸生病之后,一心就扑在饮食养生上了,什么季节该吃什么,怎么吃最有营养,她就跟百科全书一样。

“那就梨汁吧。师兄我看你最近好像胖了点儿,是不是咱妈做的伙食太好了?”顾予任走到沙发边坐下,盯着袁渊的背影看。

袁渊直起腰一回头,撞进顾予任眼中,他垂下眼帘:“没有吧,是你自己瘦得眼睛都小了,所以看什么都胖。”

顾予任被逗乐了:“那你胖得眼睛也跟着大了?”

袁渊拿着装梨汁的大玻璃瓶走到茶几边,给顾予任倒果汁,睁大眼瞪着他:“你哪只眼看见我胖了?”他的生活作息是非常规律的,锻炼也一直都在坚持,就算伙食再好,也不至于胖,至少体重没有增加。

顾予任含笑望着他,不说话。袁渊被看得心头有点毛毛的,他拿出放在茶几下面的果盘,将买的坚果零食摆了一盘子,掩饰着坐进了单人沙发里,转移话题:“吃东西。我看你倒是真瘦了,拍戏很辛苦吧。”

“嗯,为了赶进度,没日没夜的。”顾予任随口说。

袁渊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乐然表现得怎么样?”

“还不错,这丫头是个可塑之才。”顾予任喝了一口梨汁,清凉爽口,顿时心气儿都顺了。

袁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盯着自己的手看。这种冷场的情况以前从来不曾有的,袁渊心里有些发急,却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种尴尬。

顾予任开口了:“听宁姐说,你最近在替盛太平导演写剧本?”

“对,是根据台湾作家的小说《旗袍》改编的,我和原作者一起改编剧本。”自从《传承》获奖,《地狱之门》火了之后,找袁渊写剧本的人是越来越多,不过袁渊不是所有的都接,宁秀吴先帮他把关,筛选出值得合作的对象,然后由他自己从中挑选,他只接自己能写并且愿意写的本子,否则给再多钱他也不干,为了钱勉强去写,这是对对方的不负责。

顾予任问:“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袁渊说:“很简单的一个故事。讲的是民国时期一对夫妇因旗袍结缘,新婚三天,丈夫便应征入伍,后随军到了台湾。男主人公每年亲手为远在大陆的妻子亲手缝制一件旗袍,哪怕是他重新娶妻生子,这个习惯依旧保留着。五十年后,男主人公终于带着数箱旗袍回到故乡,他昔年的妻子终生未嫁,已于前一年去世,唯一给他留下的,就是当年结婚时穿着的那件旗袍。”

顾予任过了片刻才说:“这故事想表达什么?”

袁渊想了一下:“忠贞不渝的爱情,无力抵抗的命运。”

顾予任撇了一下嘴:“但是那个男人重新结婚生子了,算哪门子忠贞不渝,以为每年一件旗袍就能抵消心中的愧疚?”

袁渊略感诧异,原来顾予任竟是这样一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回头一想也对,他自己的身世不正好就是这么回事么,他舔了一下唇,客观地评价:“并非他不想,只是造化弄人,外力无法抵抗。”

“那么坚守自己的内心总还是可以的,为什么他的妻子却可以做得到?既然是个俗人,就不要装得那么无辜。心里惦记那一个,却又娶了另一个,娶了另一个,却还在为前一个在做旗袍,这样的男人,一点担待都没有。”顾予任说。

袁渊沉默不语。顾予任挑眉看着他:“我说得不对?”

袁渊点头:“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竟无言以对。”

顾予任突然抬起光脚踢了袁渊一下,笑着说:“滚,少给我贫!你说盛导那么有名气的导演,干嘛拍这样一个故事?”

顾予任并不是真踢,袁渊也作势躲闪了一下,想了想:“也许就是为了让人们批判的?”

顾予任抬头望天:“师兄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袁渊嘿嘿笑了一声:“都是跟你学的。”袁渊此刻有一种错觉,仿佛两人又回到了从前,坐在一起看电影看剧本,一起讨论剧情和意义,温馨流动,无需多言,便能领会彼此的心意。

然而到底还是错觉,厨房里传来“刺啦——”一声大响,袁妈开始煎鱼了。两人听见巨大的动静,都忍不住抬起头来,顾予任说:“咱妈在做什么?好香!”

袁渊很满意他对自己妈的这个称呼,便说:“应该是在炸鱼,我妈今天要做松鼠鳜鱼。”

顾予任笑得开心:“那我又有口福了。”

“你在扬州拍戏,应该常去吃的吧?”袁渊看着他。

顾予任说:“偶尔偷空出去打打牙祭,平时也还都是吃盒饭。我是老板,要以身作则。”

袁渊笑起来:“你这老板当得还真不容易。”

袁妈在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袁渊,你过来把这枣拿去给小顾吃。”

“哦,来了。”袁渊赶紧起身去拿枣了。

顾予任看着屋子里忙碌的母子俩,既是艳羡又是欣慰。两人吃着枣,又是一片沉默,顾予任打破沉默:“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袁渊说:“初稿写完了。已经给盛导了。”

“你自己的呢?”顾予任问他。

“也写了一个,不过还没有完稿。”袁渊说。

“关于哪方面的?”

袁渊迟疑了一下:“给我爸写了个剧本。”其实他不打算告诉顾予任的,因为这类剧本个人感情色彩太浓,注定是赚不了钱的,他不想再坑顾予任。

“写完了给我看看吧。”顾予任问。

袁渊说:“我暂时没打算拍,以后等我有钱了自己拍。”

顾予任侧着头看着袁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是不说话。袁渊被他这么盯着,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这剧本个人色彩太浓了,估计拍出来也没人愿意看。”

顾予任说:“好的东西是能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的。不管怎么样,写完了给我看看吧。”

袁渊点了一下头:“好。”

袁渊不知道,顾予任一直都有给自己的母亲拍一部电影的念头,然而他还没有勇气去揭心口的这道伤疤,听说袁渊给自己父亲写剧本,便想借此机会来寄托自己的感情。

晚上的菜品非常丰富,有袁妈的拿手菜松鼠鳜鱼、大煮干丝、酱排骨,也有鸡头米煲鸡,清蒸大闸蟹和红烧大闸蟹,还有袁渊爱吃的咸鸭蛋,摆了满满一桌子。

顾予任吃得赞不绝口,袁妈高兴得一个劲地给他夹菜。闲聊起袁渊相亲那件事,袁妈还是满腹遗憾:“那女孩是学中文的,又爱好文学,在一起也不愁没话题聊,你说跟袁渊多般配,是不是?”

顾予任埋头吃菜,一边说:“伯母,这也不一定,我听说两人在一起性格要互补才比较好,爱好文学的人性格都比较内向,两人都这样,家里不就成闷罐子了?而且我听说过‘文人相轻’这个词,文人总是清高的,万一那个女孩自视甚高,她不服师兄,反而总挑师兄的毛病,这让师兄多痛苦啊。”

袁妈被顾予任说得一愣:“对啊,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看我是教数学的,就觉得袁渊他爸特别厉害。袁渊他爸就老挑袁渊的毛病,说不该那样写,应该这样写,父子俩总是争得面红耳赤的。”

袁渊抬头看了一眼顾予任,他正笑得一脸得意,便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倒要看他怎么瞎咧咧。搅和自己相亲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呢。

顾予任发现袁渊瞪他,冲他挤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