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清感觉濮阳瑾将她搁躺在床上了,她缓缓的睁开眼,眼前却是迷糊一片,可她虚弱的开口唤着:“筱筱,筱筱。”

紧跟进来的筱筱立即扑到床榻边,紧握着小姐手,忍着悲恸大哭的欲望,哽咽的问着:“小姐,奴婢在,筱筱在,你要什么,是不是要喝水?许多要问的细节,早被此刻的一幕吓到九霄云外。”

楚清清轻轻的摇了摇头,耳边响起筱筱的声音,眼及处又见着一个模糊和身影,“去准备水,我要沐浴。”她觉得好脏啊,在凤翔宫的寝殿时,她便想着回来后要好好的清洗自己,每一寸肌肤都要好好的洗涮几遍,似乎这样都还不能洗去她今日所受的羞辱。

“可是小姐,您现在身子不好,袖英刚刚已经去请御医了,咱们先等御医过来诊脉,等您身子好些了再沐浴好么?”筱筱自然不知楚清清的心思,可她也只是为了小姐好。

楚清清依旧摇头,“去,我要沐浴,我要沐浴。”眼角又淌落一滴泪,顺着耳边的青丝浸湿了绣花枕头。

筱筱还欲劝说,却听太子突然说:“去准备浴汤,为太子妃沐浴。”

筱筱身心一颤,泪眸一抬,见着太子不容抗拒的威仪,只是拭泪而去准备浴汤。

楚清清合着眼帘,墨色的睫羽上沾染着些许泪粒,眼羽下已是泛起湿润的光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微蹙的眉头似极力遏制着颤动与忐忑,濮阳瑾亦随着敛着半眸,他想离开,这样的楚清清让他难以自持。

筱筱备好水,打着帘子让濮阳瑾抱着楚清清到彩屏之后。

楚清清持若大的浴桶沿,恍惚间看着水面上冒起的朦胧热氲,虚弱的说:“你出去。”

揽着她素腰的手掌顿时松开,濮阳瑾毫无感情的侧身迈步。筱筱连忙招手唤来袖英,两人一起为楚清清宽衣解带。

温热的水,似乎能麻痹整个疲惫的身心,又忆及自己提起沐浴的初衷,感觉每一寸肌肤都情不自禁的颤粟与跳动。心底源源而升的厌恶与恶心如同一片密密麻麻无休止延伸的藤蔓,紧紧的将她裹住,却不给她求死的机会,留着一缕空隙,让她感受活着的气息。

吩咐筱筱与袖英,将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洗净。筱筱一直无声的噙着眼泪,细心的为小姐擦拭着身体。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直到浴桶里的水变凉了,楚清清方起身任由筱筱与袖英打理。

当两侍婢搀着楚清清从彩屏后出来时,已不见了太子濮阳瑾的影踪。筱筱斜眸看看方穿上涅白色亵衣的主子,那憔悴的模样都令她觉得小姐好可怜。她今日到底遭遇了什么?明明在她离开时人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得这副模样?身上无伤,并未受刑,便是有人给了她精神上的打击,才会将她折磨成如今这副令人心痛的样子。

可小姐的心绪已较入宫前坚强许多,能将她打击成这样的,得是个什么事情?太子殿下又不懂得温柔体恤,丢下这样的小姐离开,他也真是能狠得下心来。为楚清清掖好被角,筱筱边想,伤心的泪水潸然而落。

“小姐,要不要吃点儿东西?”筱筱细声的问着,如此虚弱的小姐,她害怕她抗不住,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清清目今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那里还有食欲咽下吃食?可如果她想让自己的身体和心一样坚强,就必须做出努力,“好,我想喝稀粥。”

第1卷 第124章 恶梦

筱筱怔了一下,她没料到楚清清会同意她的建议,这会儿立即欢喜的起身离去,边走边念絮着:“小姐等等,奴婢马上就回来。”

今天才将梧惠宫里的小厨房收拾出来,筱筱煮的头一餐就是稀粥。很快端着一碗热粥复入寝殿,扶起楚清清靠在榻头,舀了一勺吹吹送去。

粥很香,楚清清却食不知味,仍迫使自己一口一口将筱筱送来的稀粥咽下,诚如她答应吃东西的初衷一样,她不可以轻晚认输,她需要体力。

餐后,肚子里温热感觉让她的眼帘有些沉重,吩咐筱筱离开,她要专心一意的睡觉。

夜半时分,楚清清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压着千斤巨石一般,她挣扎着要起身,挣扎着要叫喊,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朦胧之中,她见到萧后阴险的冲她笑着,一步一步走来,她仰起脖子看她,却让萧后一记耳光扇得很远,捂着被打的脸准备怒视萧后时,萧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尹湘鹤还有苏成,还有许许多多的朝臣,所有人都用手指着她,喊着‘你是个不贞不洁的人,你是个不贤的人,你是个败坏道德的贱妇…’。

楚清清捂着耳朵,那一道道锐利的目光与凌厉的指责声仍将她淹没。从人群里,她见到濮阳慕华抄着手站在一旁,冲着她露出无比同情的微笑,可他却没有丝毫上前解救的意思。

楚清清痛苦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她身置狩猎的围场里,眼前是那天然生长的黄花墙,隐隐约约之间,愈发的美丽与妩韵。耳边响起阵阵奔腾的马蹄声,回头看时,雨水蓦然从降而降,湿了她衣衫与肌肤。

“抓住她,抓住她,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他们要抓住什么?这声很熟,是谁在喊?心里一抽,这声音是濮阳洵的,楚清清似本能的跄踉退步,在落雨纷飞的林子里慌乱的跑着。越跑越是焦急,越跑腿脚越乱,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他听到濮阳洵在吼,“找到了,她在那里,别让她跑了。”

楚清清一味的想要离开,顾不得裙角被划了多少条口子,边跑边回头,模糊中见到一群策马而来的人高挥着手中的鞭子,“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楚清清奋力的跑着,突然脚下踢到什么,身子倾力的扑了下去,她膝盖不痛,哪儿都不痛,只有脸颊痛得生疼。倏地的睁开眼睛,喘息不定的胸口起伏无序,看着去而复返的濮阳瑾,楚清清涣散眸子中的恐惧还未散尽。

“小姐——。”筱筱跪趴在榻沿上,眼睛都哭红了。

楚清清略微斜眸,呼吸逐渐恢复规率,“筱筱,你怎么又哭了?”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求你别在这样吓奴婢了好不好。”

她做了什么将筱筱吓成这样?蹙眉一忖,耳畔轰轰的声音已安静了下来,一边脸却痛得可以,梦里萧后打了她一耳光,可此时的疼痛却是如此的清晰,她被梦厣住了,是濮阳瑾赏了她一记耳光方解脱出来。

“我没事了,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安慰着筱筱,楚清清却心有余悸的敛眉。

只是个恶梦而已么?能让他费尽力气都摇不醒,非得让她吃痛方能醒返的恶梦得有多么的恐惧?“你都下去吧,吩咐袖英告诉御医,明日前来请脉。”

第1卷 第124章 答应我一件事

“是,奴婢告退。”筱筱担心的看了看小姐,她想留下,可她不能违背太子的命令。

濮阳瑾一直坐在榻沿上,楚清清额头上的细汗已正悄然的风干。“你怎么来了?”楚清清心里有些愠恼,她不乐意让濮阳瑾见到她如此虚弱的样子。

“这回你又梦见了什么?”答非所问,他记得那夜在狩猎围场,楚清清一样做着恶梦,可她曾向他解说过梦的内容,现下情形未变,变的只是地方罢了。

“梦见了所有的人,独独不见有你。”如果濮阳瑾没有将她唤醒,她在梦里继续下去,会不会有机会见到他?还是他在那群追逐自己的人群里,吆喝着口号策马而来?抑或是他和濮阳慕华一样,站在一旁看众人溪落她?那他会有出手解救的意思吗?

濮阳瑾勾起一方唇角,似苦涩似自嘲的笑道:“可是本殿对你太可恶了,你将本殿排斥在了你的梦外?”

“那你觉得你对我不可恶么?”

的确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若是以往两人如此拧嘴,铁定会带着尖锐的语气。可现在,却像是在很正常的聊天。

濮阳瑾又选择了沉默,楚清清也不在期待他的回答,“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在我们的交易结束前我死了,别把我葬进皇陵,我要回楚家的祖坟。”

濮阳瑾闻言,唇角那一丝几乎没有的笑意消失怠尽。他们好像很久没谈论过这个问题了,他告诉自己,之所以会待在这里,是因为与楚清清之前有着某种交易,先前他可以不计较她的死活,可既是有了交易,那么在没达成交易之前,她得活着。

可他的心比他想像中沉重,他会因为楚清清这样交待自己而难过不已。他曾告诉过自己,在抛开所有恩怨情仇的前提下,不介意有个小女人温暖他的身心。可楚清清在他的心里的位置,已让他的初衷变了质。他介意楚清清的存在,尽管她的存在与利益连系在一起,也会无时无地的想起她,且在她面前,他的自制力愈来愈受到挑战。

“这是不合祖制的,你难道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是皇帝,如果她真的在他心里那么重要,他会答应。

楚清清不再言语,缓缓的合上眼帘,唇畔有一抹笑容微微地荡开,她知道他会同意的。

解衣上榻,躺在她的身边,他有了一分从未有过的踏实。

翌日,一道圣旨公布天下。楚清清的清誉已损,就算有这道圣旨,也挽回不了太多什么,悠悠众口,何以堵塞?倒是筱筱高兴了半天,在小厨房里做了好些好吃的东西,可楚清清的身体未康复,也只能都看着,每样菜夹一点儿。

萧后的双手已算是去了一臂,接下来就要看濮阳慕华的本事了。尹湘鹤与苏成被贬被抄,在太子宫里,楚清清还担心茗妃会来找她的麻烦,可平平静静的渡了好几日,也不见她所想的人涉足梧惠宫半步。这便不由得楚清清不想,是她太沉得住气?还是有别的原因禁足?

给楚清清请脉的御医又换了,是换回了先前那两位迟暮之年的老者,可药方却一直没换过。楚清清一直没当面向濮阳瑾提过他让人换药之事,心照不宣,可以让她对他的印象加分,让内心的那点儿小感动汇聚成甜蜜。

第1卷 第125章 不愿意太子来

她知道自己已开始落入了俗套,而濮阳瑾也是个不能够放肆去爱的人,一味的沉沦只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想来她嫁入太子宫的几个旬月,那一次与濮阳瑾见面不是争锋相对?若是这样都能衍伸出感情来,她不得不相信轮回的力量是多么的不可抗拒。

可是,一旦周而复始,她又得承受怎样的痛苦和悲哀。现在的楚清清,似乎已经完全进入角色,她忘了她是从那里来的,忘了她并非这具身子的原来主人,忘了所有初始的一切。她陷在与濮阳瑾的交易里,陷在萧后一派的勾心斗角中,前途亦是一片晦暗不明,令人发昏发怵。

“小姐,你已经在庭院里躺了很久了,进殿内歇息一下罢。”筱筱从小厨房里端着一盘新做好的点心走出来。

楚清清似乎想得太多,脑子有些迷糊,抬眸看看太阳洒下的光缕,的确是愈发的强烈了,照得人睁不开眼。起身拿起盘子里的小点心边走边说:“这是什么点心?卖相不错嘛,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筱筱伸手夺过楚清清正欲品尝的美味,笑道:“御医交待过,咱们得先把药喝了,才能吃点心。”小姐的身子恢复得很快,更让她觉得小姐只要认为可以强身健体的东西,她都是来者不拒,就算是苦涩的汤药,亦会忍着气一口喝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婆婆妈妈的,当心以后嫁不出去。”楚清清作势佯怒的一昂头,迈步踏进门槛。

筱筱听闻后,不禁把脸臊得绯红,跟了进去说:“小姐真是越来越没正经了,连奴婢也能这样调笑。”

彩娟已将药汤备好,见到楚清清步入内殿,一盈身后便将药汤递了上来。楚清清已是觉得麻木了,又为自己好,当筱筱将点心搁在桌台上时,她已将那汤药都服下了。

彩娟收拾汤药碗离开,楚清清接过笑意盈盈的筱筱递来的点心,落坐在软凳上,小咬一口后,问:“筱筱,录事记录说太子晚上有来梧惠宫,你为何都不曾告诉过我?”

筱筱是不愿意太子来的,反正他来了梧惠宫与没来一样,而且几乎每次他出现,小姐总会有段时间愁眉难疏,说出来岂不是给她添恼烦么?“来的也不多,奴婢只遇到过两回,太子出声叫不必惊醒小姐,奴婢便不敢抗命。”

“那他都在做些什么?”楚清清啜饮一口清茶,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息里。

筱筱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榻沿上看着小姐睡觉,奴婢也觉着奇怪呢,因为怕说出来吓到小姐,所以…。”

楚清清笑看着筱筱,筱筱也意识到自己的解释与先前不符,顿时噤了声。楚清清说:“只怕这才是你的主意罢,说出来我又不会降责于你,以后如果他不让你叫醒我,你也别告诉我好了。”

小姐的语气平和温润,若是平常定不会觉得有异,可现在谈论的话题迥于平常,筱筱听不出楚清清话里的认真情绪有几分?还是她就是与她玩笑罢了?抑或是说的反话?“小姐,奴婢不喜欢太子殿下到梧惠宫来。”

第1卷 第126章 小姐不难过么

她老早就看出来了,其实筱筱这样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向来爱主心切,一颗心完全是在自己身上,她的眼泪几乎都是为自己流的。拉过她的手靠近自己,楚清清抬眸,露出温和容颜笑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开始的时候茗妃娘娘她们欺负小姐,奴婢还想太子好歹也是咱家的姑爷,应该帮帮小姐才是,可是小姐每次见他,他不是一副怒势汹汹的样子,就是用很吓人的语气和小姐讲话,奴婢后来觉得他对小姐不好,只会让小姐难过,这样的姑爷不要也罢。”

筱筱的话让楚清清又是好笑又是范愁,那一副哭笑不得的情绪让筱筱看得莫名其妙,她问,“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楚清清握着她的手,双眉笑弯,螓首偏摇,说:“你什么也没说错,只是有些事情我糊涂,你也不懂,如果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是为我好,那你就继续做吧。”

有了小姐这句话,筱筱心里先前的疑惑完全释然了。又徒然敛下眉来说:“自从小姐做恶梦那夜,袖英去将太子殿下唤来后,今天已是第五天了,也不见他来看小姐一次,小姐不难过么?”

见了面说什么呢?既是无话可说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吧,“就算他不来咱们也要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他可怜。”

筱筱就爱听到这样的话,如果能让小姐开心,她情愿太子是透明的,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快中午了,奴婢去煮两道拿手小菜,小姐还是吃粥么?”

“嗯,吃粥。”把头一点,随即见着筱筱雀跃的转身而去,而楚清清唇角掀起的笑意,立时敛了下来。

窗外,雀鸣不停,蝉啼不止,叫囔着生机勃勃的夏日。

天际边垂隐去最后一抹昏黄的霞晕,各房各处也都掌好的笼灯,入夜了。

楚清清沐浴完毕,袖英打开帘子后,一阵清淡的香风飘然而过。落坐在梳妆奁前,楚清清仔细看了看菱花镜中的模样,虽然仍是纤弱偏瘦,可好在脸色没前两日那么难看了。如果明日起用药膳,相信便能将苦涩的汤汁替换掉。

“筱筱哪儿去了?”篦梳捋过发梢,纤指略微一挑,便翘了起来。

袖英用帛巾轻拭着左边瀑下的湿青发,垂着眉说:“方才珠子来说太傅府有人传话进来,娘娘在沐浴,她便前去了。”

太傅府有人传话进来?不知楚峰会告诉她什么事情?边臆测边回想起那日发生在凤翔殿中之事,细细一想,总觉得那时萧后对皇帝处置尹湘鹤的旨意持很大意见,只是碍于情势,不便多言。如果萧后真在朝中屯积了那么多年势力,就算尹湘鹤多有能力,也不过是个办事的,她萧后一派并不是没有能人,只要萧后愿意,谁都能成为下一个尹湘鹤。而且之后濮阳洵在路上截住她,他似乎只是生气遭人算计,也并未将尹湘鹤放在眼里,如此一来,萧后对尹湘鹤的态度是否有些过激了。

第1卷 第127章 太子殿下差人来请

尹湘鹤又是用什么法子能令堂堂萧后对他产生保护欲呢?搁下篦梳于妆奁前,楚清清觉得这其中定有猫腻,而这些不同寻常之处,除了她不知情外,有不少人皆看在眼里。

说起来仿佛好久没濮阳慕华的消失了,自从自己在凤翔宫里多事后,相信这段时间他很忙,不过他应该是忙得乐意的。

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知是筱筱回来了,楚清清收回泛起波澜的思绪,回头时,正巧筱筱满目盈笑的撩开珠帘进来,“小姐,老爷刚才让人传话来了,说夫人的冥寿他已安排人办了,叫你不要操心,好好在宫里将养身子。”

楚清清根本就不记得楚夫人的冥寿是何时,筱筱此刻这样说,她也只好颌首言道:“我是不是应该出宫去看看?”

“老爷说了让你好生养着,相信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怪责于你的。”筱筱边说边走向衣屏后,取了件轻烟薄纱出来披在楚清清身上,又说:“奴婢方才一路回来,见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小姐,如果你不困,奴婢去准备些小食在庭院中赏月罢。”

楚清清纤唇微扬,望着菱花镜中的筱筱,应着她前半句话,“我都不记得今日是十几了,你说月亮又大又圆,是十五么?”

“唔——。”筱筱摇摇头,“今儿才十四呢,明儿十五。”

“那你又说又大又圆的?”携着满眼的无奈之色起身,楚清清轻戳筱筱的额头,说:“去准备罢。”

在筱筱看来,十四的月亮与十五没什么差别,不过也明白小姐话里隐藏的意思。讨巧的丢舌,方转身准备去打理,就见彩娟领着一陌生宫娥到跟前站定。

彩娟请了安,说:“娘娘,这是太子殿下差人来请。”

濮阳瑾?楚清清还不曾反应过来时,就见那宫娥福身言道:“奴婢夏荷见过太子妃娘娘,奴婢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请娘娘前去溪娆湖边赏月。”

得,还真有人和筱筱朝一个方向想去了,不过再看筱筱的脸色,已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鲜活光彩。楚清清知道有个溪娆湖,那是与五月荷绽的湖相连的一泊水,中间因有一窄道,便作单独划开,从此得名溪娆湖。“都有些什么人在?”

那宫娥答:“这会子只有惜宁公主与慕亲王爷在,还有苡妃娘娘、晴妃娘娘也在。”

“你先回去吧,告诉太子殿下,本妃一会儿就到。”楚清清本不欲前往,可筱筱的提意已勾起了她的兴趣,此刻若是拒绝了来人,而她却和筱筱在梧惠宫的庭院里热闹起来,届时让人瞧见,又不知得闹出什么样的花名,人言可畏,她已经深刻的领教过了。

“是,奴婢告退。”

月色如水,淌了满地的皎洁。略微顿足抬眸,众星捧月,的确值得欣赏。

袖英在前面提着八角宫灯引路,其中这样的月夜婉如白昼,袖英此举虽属恭敬,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楚清清忍着声音,惟恐自己笑出来引人奇怪。

第1卷 第128章 突变的心绪

筱筱虽算于楚清清同行,却是错开一步,走在了楚清清后面。当听说太子相邀前去溪娆湖赏月时,她心里便不高兴了,嘴上虽不言语,但她相信小姐肯定能看出来。她明白小姐的为难,又为小姐身不由己感到悲哀。

眼前的小姐方沐浴不久,轻盈的步履摇曳着一股子轻灵之气,看不见她的颜容此刻作何表情,只见那一袭清雅的背影,便足可让人留连驻步了。犹记得小姐入宫前的模样,然入宫后的小姐虽历经艰辛,却似乎愈发的有韧性,有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高贵。

想来她身为太子妃之尊,璠阳未来的国母,有如此之韵质本属应该,可小姐突然变得太坚强,和她所识所忆中完全大相廷迳。她不再苦苦烦愁自己纤瘦的身子,不再忧怨命运何以让她病体缠身,几近薄命,不再有叹息声常存唇边,不再偶尔拉着自己说两句类似遗言之类的交待。

小姐变了,她高兴,却硬是猜不通透是什么让小姐变的?是太子么?还是这繁华耐人寻味的宫廷?

隐约间空气中弥浮着些许丝竹之声,煞是悦耳动听。仔细辨别来源处,正是溪娆湖的方向。辗转踏过一片姣红的花径,再路过一座别致的小拱桥,拐过一排形状各异的假山俊石,及眼处,便是乐声阵阵,歌舞升平。

楚清清心中一下子顿了,她没料到所谓的赏月,还能赏出这样的排场。袖英偏过头来,用眼色疑问太子妃何以止步?

楚清清依旧没迈开步子,脚边的裙角随风波浪,素雅的衣袂拂飞过略微一端的手轴。望着不远处热闹得紧的场面,茗妃在,婉妃在,连濮阳洵都不知为何会出现?楚清清开始打退堂鼓了,此刻就算明日传得她违抗太子之命满天飞,她也不想凑这个热闹给自己心里添堵。

“回去。”楚清清有了决定,也这样吩咐了。

筱筱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而袖英也准备摇身调转方向,却有四个端着茶果点心的宫娥迎面而来,朝着楚清清请安,“奴婢见过太子妃。”

楚清清空手虚扶,正欲迈步离去,身后徒然响起一声没有规矩的朗喊,“皇嫂,皇嫂,皇嫂——。”

楚清清的腿脚似定住一般,再也迈不开了,感觉到身后有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深深一个呼吸,调整好内心的情绪,唇角勾起一抹看似沁人心脾的暖笑,回身朝那人群堆里而去。

那冉冉而至的女子,身子染了一层梨白色的薄晕,月光下含笑的容颜晶莹如玉,柔眸顾盼,恰似一泓秋水涟涟漪漪。发丝用一只青翠色簪子绾住,随着步履轻移而摇摆的流苏,泛着些许通透莹润的光泽,身着一缈纱衣轻拢,婀娜而至,翩然若来自月宫。

濮阳瑾一饮而尽杯中之物,濮阳慕华手持酒樽,朝由远而近的女子微举示意。濮阳洵则拿着一粒剥皮的葡萄搁到唇里,甜丝丝的笑着,那笑——很渗人。

第1卷 第129章 罚酒

茗妃高傲的看着楚清清,美目里的轻蔑之态丝毫没有掩饰,婉妃根本来看都不看楚清清,只有晴妃朝着楚清清礼貌的点点头。

楚清清问自己是不是该有点儿不寻常的举动,因为随着身子的临近,她可以清楚的见到濮阳瑾宠惜苡妃的每个细节,心里有个地方很难过,可这种场合,她不得不选择无视。

“皇嫂,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濮阳惜宁起身迎了上来,拉着楚清清在她身边落坐,让楚清清觉得倒霉催的,是因为濮阳洵正坐在她的旁边。

“太子妃,这是臣妾老家捎来的清茶,虽是浊物上不得台面,还是请太子妃尝尝。”晴妃亲自沏了茶盏搁到楚清清身前的桌台上。

楚清清感激的冲晴妃笑笑,正欲说什么,却有人抢了她的先,“既是浊物,妹妹也有自知之明,怎么还是摆上了台面,太子妃的玉体何其矜贵,要是你的茶让她的身子有个什么不适,不是姐姐泼你冷水,妹妹你担当得起么?”

晴妃才搁下茶不久,连身子还没来得及站直,就这样叫茗妃一阵‘提醒’,她尴尬的站在那里,脸色也变得很不自在。

看来茗妃一定要和她杠上了,楚清清轻笑出声,姿容上的颜色很是温婉柔和,她捧起晴妃搁下的茶盏,先是嗅了嗅茶香,随即小饮了一口,赞道:“果真是好茶,若是你那里有富余,本妃倒要向晴妃你讨要些来常品,可好?”

晴妃颜容上的窘迫因着楚清清这句话立即散去,轻轻的点头说:“是,臣妾明日便让人给太子妃送去。”说完便回步重新落坐。

茗妃那里见楚清清无视她的存在,连瞧都不瞧她一眼,更连忆及父亲遭贬家被抄,虽然姨娘宽慰不用担心,她会有法子让父亲官复原职,再发还所抄之家物,可心里的怨气仍腾然凝在胸口,碍于众人面前,只得极力隐忍不发。

“茗妃娘娘定是多心了,本王也觉得晴妃娘娘的茶实属好茶,清香扑鼻,回味无穷,怎么可能会伤及太子妃的玉体呢。再说太子妃的玉体又岂是那么容易伤及的,那日本王偶遇太子妃,见她正吐了口血出来,如今不也好好的坐在这里陪我等赏月么?您说是吧,太子妃娘娘。”

濮阳洵的声音不大,可坐在她的身旁就显得刺耳,楚清清斜眸一笑,言道:“那也得多亏母后仁慈,赏给本妃两位那么有能耐的御医,如今本妃仍吃御医开的药,身子也愈发好了,上次本妃建议让这两位御医给父皇诊治,让母后谢拒了,清清想若是想让父皇的身子好快些,不妨试试用母后赏给清清的两位御医,皇兄大可本着慈孝之心复向母后提及,她应该会同意的。”

不论是她的神情抑或是说话的口气,皆是那么的单纯无害,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她是楚清清,濮阳洵料想自己也许就真的信了。“太子妃所言极是,本王会向母后说说的。”

“好了,今日太子邀来赏月,怎么说及这么沉重的话题,太子妃,你来迟了,是不是得罚杯酒?”濮阳慕华作声,言词间扬着一脉豪气。

“对对对,光喝茶不算,得喝酒。”濮阳惜宁不止跟着起哄,还从宫娥的手里拿过一只酒杯吩咐倒上。

第1卷 第130章 涔莺献丑

“公主,你怎么也跟着皇叔消遣起我来了,要是将我灌醉了,可是你送我回梧惠宫?”楚清清无可奈何的拒绝着,可濮阳惜宁似乎在兴头上,根本不理会谁人说了什么。

濮阳惜宁将酒杯搁到楚清清的面前,看了一眼对面的濮阳瑾,说:“怕什么,太子哥哥会送你回去的。”

呃——?楚清清的神情微怔,那怔然的刹那也情不自禁的朝濮阳瑾看去,他的唇角是一抹没有感情的笑,而他的身边,苡妃正温柔可人的转过目光。与楚清清四目相对,彼此皆点头示意。

楚清清想过濮阳瑾为何那么宠苡妃?可他不是濮阳瑾,不了解一个男人长期宠一个女子宠到毫不衰竭的理由。那么或许就是苡妃身上有种什么特殊的气质,她吸引着濮阳瑾为她倾心,甘愿将所有的恩宠都给她。而这种特殊的气质,是同为女子的她所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