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连忙拽着楚管家转身时飘起的衣袖,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楚管家,你回去见着老爷,就说…就说见过小姐了。”

楚管家眼帘微睁,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没问,只点头,“好,我知道了。”

楚管家走了,筱筱再也抑忍不住泪水。她明白楚管家的疑惑,祈求着他什么都别问,也明白他根本什么都不用问,因为他懂。

回身进殿时,筱筱徒然停步,斜眸看了一眼庭院中那空空如也的孔雀小窝,好像,有几天不见它飞来了,难道它也要那么狠心那么绝情吗?

筱筱坐在榻边不久,晴妃就带着秋琪过来了,见到此情此景自然又是一番泪下。

傍晚时候,谁也无心晚膳,除了守在殿外的奴才,都守在内殿守着太子妃。

濮阳瑾一踏入太子宫,便朝着梧惠宫的方向而去。起先是迈步,接着是步履添急,再而奔跑起来,最后演变成冲刺一般,他的心跳频率也跟着骤增。想见她,又害怕。

“太子殿下。”

殿外响起呼喊,殿内所有人都起身跪迎。濮阳瑾站在湘帘处,厌恶那请安声过后的寂静,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感受这种顿时宛如挖心的痛处?“都滚出去。”

待到所人都离去后,他方一步一步走向榻前,害怕面对的一幕终于在眼中呈现。瞳孔一紧一松,随即瘫坐在榻沿上,抬起颤抖的手描绘她苍白红腻的颜线。这闭着眼帘的人儿,总会对着他的面无表情温柔携笑,丝丝缕缕大方毫不掩饰她的感情。此刻,她躺着这里,恬静的模样就若夜间熟睡过去似的,待到明日清早,她便会在第一次睁开眼时对他说:‘早上好,我的太子殿下。’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没有错过每次她的清晨问候。

楚清清,心中呼喊着这个名字,濮阳瑾眼前一片朦胧后,两行热流溢出眼帘,滴在衣袖间影出一块晦暗色的斑痕。执起她的手握在胸前,靠近心脏的地方,“我的心在痛,你听到了吗?”

俯身而下,亲吻她的额,亲吻她的唇,好冷,她的额好冷,她的唇也好冷,手也好冷。不,他不能让她这样冷下去。解开披衣的线缎,解开衣衫,掀开被褥进入被褥。他将楚清清的身子圈在胸前,想用自身的体温温暖她,掌心一次又一次在她冰冷苍白的肌肤上缓过,想让她恢复温暖的生机。

散乱的发乌黑如墨,赫然而发现她的一动不动的眼睛就若再也不会流动似的,那两弯峨眉似遮闭皎月的乌云,他再也见不到那双清澈的润目朝他深情凝望了。濮阳瑾心骤然一拧,赶紧合上眼帘,恐惧这一刻的触目惊心。

好想大声祈求你要活着,可若你活着是因为要为我无休无止的受伤害,我宁愿你离去。然而我又舍不得,舍不得放手,舍不得没有你的生命会再恢复到先前如同机械运转的日子。我知道你会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楚清清,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又该拿我怎么办?如果你没嫁入太子宫,如果你不认识我,如果…。认识你,我是幸运的,可我却带给你数之不尽的不幸,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想让你活着,好好的活在我身后,让我好好看着你,如此一生,足矣。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你一定会觉得我很自私吧。现在不能保护你,却想将你留在身边。我也觉得我自私,可我舍不得放开你。

收紧她的身子,感受着那层出不穷的心痛敲击自己的神智。原来说要失去你,我根本不做到坦然。

谣言风速流传,一时间皇城内外无人不谈,甚至连在皇城里作客的各方使臣也在私下言语。言谈萧后如何偏坦外邦郡主,竟狠心将自己的亲孙子打得落胎,她不是想让皇家断嗣,便是想独揽大权总理朝政,想让她的儿子云王做太子。她将太子妃的孩子打掉了,怎么还能在皇后的位子上不动声色,怎么没人管管她?她是不是真的想要改朝换代呀?…

当那些谣言流传到萧后耳中时,她气得浑身直颤。就太子妃身怀有孕一事,她事先根本就毫不知情,若是知道,让她滑胎也是暗中进行之事,怎会当众让她落子,可这些事情谣言并不知道。事情过去已经两天了,朝中的动向明显受到谣言左右,已经有人偏向到太子那边去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关系网络,眼看就如此溃不成军。

时间一长,换念一想,回忆当日杖罚楚清清前一刻,她跪地求饶,她求她不要打她,她认错模样极尽诚恳,然当时为解对她由来的气恼,根本无暇顾及。她若求饶的理由是怀有身孕,她断不会再打她,顿时心头一惊,莫不是她早有预谋?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孩子是自己下令打掉的,她要让她背负一个欺压皇家子嗣的罪名,她要让她陷入舆论中无法抽身,她要让她苦心的经营有所偏移。

天啊,如果这一切臆想都是真的,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喘了两口重气,萧后朝着门口唤道:“李嬷嬷。”

李嬷嬷迈过门槛,盈身一礼,“皇后有何吩咐?”

“太子宫那边情况如何?太子妃到底有没有落气?”她预备的下一任太子妃人选可是已经准备进宫受训了。

李嬷嬷看了一眼皇后,随即恭敬言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子妃还不曾清醒过来,但听探子回报说是只吊着一口气了,随时都有可能大去。”

“随时都有可能大去?”萧后摒息问着:“随时是什么时候?本宫不听这些没影儿的话,给太子诊治的御医呢?是御医院中我们的人吗?”

“那是太子宫刚进宫时为她诊断的御医,听说太子让他与另两名御医暂住在了梧惠宫,随时随地听候差遣。”

如此一来,若让人前去唤来倒要遭人话柄,惹人嫌疑了。又想到什么,突然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示意李嬷嬷上前,随即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一番。

热气腾腾的香茗已冷却多时,清瓷茶盏根根葱绿沉淀在杯底,说不出的静谧,道不出的凄情。

窗外的天色已暗,殿内却只亮着一盏风灯,昏黄的光芒于根本亮不透这阴沉压抑的尘世。晴妃躺倚在小榻上,面无情绪的将眸色看向窗外,从日落直到暮落。右手看似紧捏着一精致花纹七彩小瓶,实则没用一丝力气。

萧后遣人来让她去了凤翔宫,恩威并施的作着吩咐,此刻手中的药正是由她所赐。太子妃还未醒来,皇后根本就不愿意让她醒来,更让她意想不到的,居然得到她已另为太子备好一位太子妃的消息。如今的梧惠宫虽然警备松懈,可能进出得的又有几人?

皇后想让太子妃死,却苦无良策。于是,找到她这个可进出梧惠宫几人中的一人,让她成为她的行凶工具。

第1卷 第213章 我们的孩子没了

脑海里盘旋着皇后似笑非笑的态度,还有那冷情的语气,“本宫已替你找到你失散多年的亲人,本来你是可以与双亲团聚的,孰知去年你家乡旱灾频频,你的父母又家到中落,也就双双离世,只剩下个弟弟流落异乡,本宫可是费了好些心思才将他找到,这会子他还殷殷的盼着与你这失散多年的姐姐重逢呢?”

“臣妾谢皇后娘娘体恤。”她不过是个奴婢,那堪皇后费尽心思为她寻亲?故意要将自己的身世查个清楚,若是说做到这份上,委实让人怀疑,可她又的确是有个弟弟,且失散多年。

“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本宫凭什么要体恤你?太子虽然不宠你,更不曾临幸于你,可你到太子宫后可谓享尽荣华富贵。想想一个贱婢荣升主子是件多么荣耀的事,可你却只贪图享受忘记了本宫给你的交待,你自己说自你到太子宫后,给过本宫什么回报?”

听着那令人胆颤的声音,晴妃的心绪崩得犹如琴弦,“臣妾知罪。”

“哼——。”萧后一声沉吟,听得晴妃心头又突,听着她继续说:“本宫从来不养没牙的狗,虽然你还没办成事本宫就替你找到了弟弟,这本末巅倒的事情既已成定局,本宫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皇后娘娘…。”晴妃细声的轻呼,紧张的抬眸,见着皇后示意一旁的李嬷嬷走到跟前,从袖口中掏出一七彩小瓶递到她跟前。

皇后边呷着茶水,边道:“这里面有一粒药,不过什么水,当遇即溶。你也知道太子妃身子本来就不大爽快,这会子又滑了胎,醒过来的机会不大了,本宫不想看着她这样半生不死下去,赐她死罪也是善意替她解脱,明日你去梧惠宫时,该怎么做就不用本宫教你了罢。”

晴妃怔怔的盯着那七彩小瓶,李嬷嬷扯过她的手捏住。她的心在接到那一刻便直落不升,她不能忤逆皇后娘娘,如今为了弟弟她更不可以违背。

秋琪携着担忧的神色撩开垂帘,先是去桌台边剪了剪烛芯,方来到小榻前,她的主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娘娘,您还没用晚膳呢,奴婢下去张罗张罗。”秋琪身曲着身子,轻声问着双眼不起波澜的主子。

晴妃终于有了丝动静,捏紧了手中的七彩小瓶,那里面有一颗药,却装盛了太子妃的性命。“秋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伤害太子妃,可我又不能让弟弟出事。”

秋琪明白主子心里的苦,在她的位置的确够难为她了,可是她一个奴婢又有什么法子可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几句来,“娘娘…。”

“我觉得自己好坏,根本不配做人,太子妃待我不薄,几次三番解围相救,而现在我却要想办法去害她的性命。此刻,我多想躺在床榻上生死未卜的人是我而非太子妃。”泪水顺着滑落,晴妃且说且激动起来,“弟弟是我家三脉单传,不救是不孝祖宗父母;太子妃更是于我有救命之恩,害她便是不忠不义,秋琪,我好难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想救弟弟,可是我也不想伤害太子妃。”

紧紧的抱着主子,秋琪懂她的难过与挣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娘娘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那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晴妃闻言,顿时止了泣声,拽着秋琪的衣袖紧张的问,“什么办法?你快说。”

“自太子妃昏睡以来,进出梧惠宫除了御医便是咱们,若是太子妃中毒而亡,御医无碍,顶罪的便是咱们了。皇后也定是知道情况如是,这才将主意打在娘娘身上,其实皇后娘娘说得不错,太子妃这样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强。”将晴妃手里的七彩小瓶夺过拿在手里,秋琪继续说:“这个罪名就让奴婢去担吧,奴婢可以趁着帮筱筱忙时下药,届时事发,奴婢一力承担,到了阴槽地府,奴婢却向太子妃陪罪。”

“不行,不行。”晴妃拼命的摇摇头,抢回秋琪手里的七彩小瓶,哭着说:“我怎么可以独善其身,让你去背这个罪名,秋琪,万万使不得呀。”

秋琪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那娘娘就不要救弟弟了吗?奴婢跟随娘娘这么久,深知皇后娘娘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若是娘娘违背了她的意思,娘娘的弟弟真的会凶多吉少呀。”

晴妃心头一痛,更是挣扎不已,拉下秋琪抱着,“不行,不行,秋琪,不可以。”

“娘娘…。”

更深夜静的寒夜,连风都吹得特别小声,偶尔透过窗棂缝,撩起落帷轻泛波痕。

楚清清再一次清醒过来,当有了意识后,痛心疾首的悲哀如泛滥的洪水汹涌澎湃。原本以为自己看透生死,犹思解脱,可当身子里那条生命逝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是多么渴望活着,多么渴望孩子还在腹中,多么渴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揪着柳眉,干涸的眼角溢出泪痕,她拼命的拽着黑暗不放,想要继续沉睡下去,逃避着这个令人心愿碎的伤心尘世。

“你醒了是不是?你醒了是不是?”

耳畔响起一声清冷却携含焦急的音色,好熟悉好熟悉,是谁的声音?好痛,好痛,她的心好痛,她的身子好乏,乏得让痛覆盖了她所有的力气。

“楚清清,把眼睛睁开,本殿命令你把眼醒睁开。”

楚清清搜寻着所有记忆,搜寻着这声音的主人。有人在拭着她的眼角,他又说话了,此次却放低了声调,变得柔和,充满祈求之意,“清儿,我知道你醒了,勇敢一点儿,我在你身边,把你的眼睛睁开好不好?”

有关声音的记忆徒然变得清晰,这声音是——濮阳瑾。那个她想和他站在一起,她想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楚清清半张了眼帘,微弱的光亮让她又闭上了,复又睁开,朦胧模糊过后,她终情见到了那张看似镇静,实中焦虑即将溢出眼眶的俊颜。痛过之后的酸涩,让楚清清的泪水潸落不止。濮阳瑾细心的抱着她,安慰着,“没事了,清儿,什么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很高兴醒来第一眼能看到你,瑾,抱紧我,抱紧我。”喉咙有些干涩,在艰难说出这句话后,楚清清干痒得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而在外间守夜的筱筱,一听到咳嗽声,立即披衣冲进了寝殿,当她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还在,自己这样没规后再要回身整理衣衫,但已为时晚矣,濮阳瑾叫住她,“快倒杯水过来。”

筱筱应声赶忙倒了杯水行至榻前,因为有些激动,水略微洒了些出来。趁着太子喂小姐喝水,筱筱轻声问:“小姐感觉如何?要不要奴婢去唤御医?”

“不必了,筱筱,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放心吧,我还活着。”楚清清边说连黯然了眼色,筱筱一见,忍不住泪流满面。

将杯盏递还到筱筱手中,濮阳瑾沉色吩咐,“你下去吧,有事本殿会吩咐你。”先前如厮莽撞,也不知该说是怀中之人纵容,还是她忧心主子心切。

深知自己方行举止有失检点,筱筱应了声‘是’,便摇身离开了。

“感觉好些了吗?”轻柔的拭着她的泪痕,濮阳瑾问。

他的温柔是她的坚强后盾,她可以因为这份体贴与关怀忘却一切,不能不忘,得强迫自己忘。“我们的孩子没了。”

简单一句话,让她泣不成声,虚弱的身子犹如寒风中将要飘凛的落叶,颤粟不已。“没事,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有。”他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从这份悲恸中缓过神来?楚清清紧要这孩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身子本就溃弱,受孕一次纯属难得,‘可以再有’的情况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他在安慰她,可这样的安慰只会让她更加难过,不想负了他的用意,可她控制不住啊!她更明白只要站在萧后面前,不论出于何种情况,孩子都不可能保得住,“我好难过,好遗憾。”

“我说过孩子我们还会有的,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到时候承欢膝下,你一定会后悔怎么生那么多孩子。”他不知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着这番根本不可能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楚清清一起痛苦得难以招架。

无力的拽着他胸前衣襟,楚清清抿着苍白的唇叶逼着自己憧憬美好未来,就若真的看到一幕夫妻幸福,子女围绕膝边的画面。

“帮我们以后的第一个孩子,取个名字吧。”给她希望,不忍她如此沮颓无力。

“名字?”楚清清低声呢喃,仰眸望着濮阳瑾浅笑的眸子,还有充满柔情的脸庞,这些都不在是她的错觉。分明知道他给的希望渺茫,可她还是愿意期待。垂眸忖夺片刻,楚清清终于扯了一丝笑意,“叫‘恒’好不好?永恒的‘恒’。”

第1卷 第214章 晴妃下毒

她给了太多的承诺,而自己却只能像个懦夫一样听着,不敢给她片言笃定。濮阳瑾恨这样无能的自己,更恨那份还有等待才能保护楚清清的心。将她的头轻轻扣在怀里,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中溢散的脆弱,他该给她的坚强与安定,而不是让她替自己担心,“好,就叫‘恒’,濮阳恒。”

“我困了,好想睡觉。”楚清清的眼帘已经下敛,虚弱的声音近似无。

濮阳瑾揽着她,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一声,“睡吧,不过你要答应我,明天一定要醒过来。”

“嗯。”没人听到这声低吟,楚清清径直睡去,她渴望活着,她还有好多的事情没做,沉睡,那只是她给自己放的假。

翌日醒来,濮阳瑾已不在身边了,楚清清知道这段时间他很忙,然还是抑忍不住失落。濮阳瑾,已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御医来了又走了,说她的脉象已有了生气,只是虚弱不齐,略加休养不可操心劳力。楚清清心头苦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官话,她的身子她还不清楚么?

“昨夜下雪了么?”她太虚弱,无力下床,靠在筱筱方整理的软枕上,楚清清望着窗外让雪杂白的树枝说。

筱筱摇了摇头,含笑走到床边,“昨夜没落雪,这雪是前夜落的,天冷,溶得慢。”

“孔雀飞来了吗?”楚清清又问。

筱筱又摇了摇头,掖着被子,“小姐昏睡的这几天,孔雀都没有飞过来。”

楚清清轻轻的笑了,没飞过来才好,皇宫固然美不可言,可那有自己的窝舒服。又见筱筱徒然笑开了,那笑又似乎夹杂着太多的无奈与悲伤,“小姐,那日太子殿下回到这里,奴婢见到他看着小姐哭了。”

楚清清唇边的浅笑微滞,随即温柔的垂下眼帘,那驻停在窗外枝头的飞鸟,鸣叫一声腾空而去。

筱筱突然跪在楚清清面前,带着泣声道:“都是奴婢的错,若奴婢那日早些拿着慕亲王的小坠子前去找他救小姐的话,小姐也不会受这样的苦了,真是奴婢的错。”

楚清清合上眼帘,很久才示意筱筱起身,“罢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筱筱正欲问小姐吃不吃东西,袖英领着柳贵妃走了进来,“奴婢见过柳贵妃。”

“免礼。”柳贵妃的匆匆神色,无视筱筱眼泪悬腮,一见到楚清清方松了口气,落坐在床榻前,担着她不似有温暖的手,含泪说:“我苦命的孩子,可苦了你了,要是你醒不过来,你叫瑾儿怎么办哟。”这话不是随口说的,她今晨在宫中遇到慕亲王时,他居然告诉她萧后就等楚清清一死,便又要给太子另立一位太子妃。

“都是儿媳不孝,让母妃您如此操心。”楚清清真心客气着。

“说什么孝与不孝的,母妃只希望你们个个都平平安安的,这就是对母妃进孝了。”柳贵妃携帕拭泪,挥手示意筱筱不必捧茶上来。

楚清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母妃,儿媳许久不曾前去给父皇请安了,不知他的龙体可安好?”

柳贵妃闻言,缓缓的松开楚清清的手,略略的偏过头去,叹息道:“你父皇自从染病开始,便让皇后留在凤翔宫养病,前段时日御医说病情加重,需要静心安养,便不再准人探视,谁去都不行。我也是担心了好些日子了,想去看看每次都被挡在宫外。”

如此一来,父皇分明就是生死未卜。楚清清心下泛起狐疑,正欲开口之际,又听袖英进来回禀,“娘娘,晴妃娘娘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轻声吩咐,楚清清有些喘。

少顷,晴妃带着秋琪两人入内,施礼请安,“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太子妃。”

“晴妃免礼,谢谢你过来看我。”楚清清想要往上挪挪身子,可惜动弹不得。

落坐在一边,晴妃垂着头说:“这是臣妾应该的,娘娘严重了。”

“看着你们姐妹如此和睦,我也安心些,至少比在太子宫内乌烟瘴气的好。”柳贵妃笑着说。

晴妃不语,抿唇含笑。

“太子妃,晴妃娘娘拿了新茶过来,奴婢去冲来给您和柳贵妃尝尝罢。”秋琪站在晴妃身边,手中果然捧着一精致小匣。

晴妃一愣,神情瞬间僵硬起来。柳贵妃说:“你以你在我宫里时,也时常喝到你家乡的茶,我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喝到了呢,你去吧。”

“是。”

待到秋琪离开后,柳贵妃又突然言道:“我倒忘了,现在太子妃的身子不益吃茶。”

“无妨,儿媳陪母妃小饮一口亦可。”楚清清语中含笑,眸色却隐约间瞟向了晴妃,一杯茶罢了,她何以看起来有了紧张之色?不是她多心,而是目今的环境她不能不提防,毕竟这个皇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又说了会儿话,这其间一直是楚清清与柳贵妃在攀谈,晴妃不置一言。直到秋琪与筱筱端着茶具与点心入内,她的神色方有了丝转变,那是焦急,担心,害怕的表现。

“小姐,这可是奴婢今晨去梅花瓣上采的香雪煮的茶,梅香加上茶香,只可惜你只能小喝一口。”筱筱边倒茶边介绍,言词间颇有些得意与自满。

“要不把剩下的茶都赏你吃了罢。”

“还是罢了,奴婢可没那么大的福气。”说话间,茶已倒好,筱筱端着茶盘,秋琪走上来端着一杯茶递到楚清清面前。

众人一愣,楚清清自是不接。筱筱低声提醒,“秋琪,柳贵妃在此,你怎能先将第一盏茶送到太子妃手里?”

秋琪惊得心颤,溢出茶盏的茶水直烫得她的手泛红,她连忙将手中的茶盏搁回茶盘里,捧起另一盏茶递到柳贵妃跟前,“奴婢该死,贵妃娘娘恕罪。”

柳贵妃若有所思的接过茶盏,忖渡着这个秋琪不是平常很有分寸的么?怎么这会子竟忘了规矩。

秋琪复又将另一盏茶重新捧到楚清清跟前,说:“太子妃请用茶。”

楚清清微微的笑了笑,看向晴妃说:“好香的茶呀,还是拿香雪煮的,真是可惜我只能吃一口,不过还是感谢你有心了。”

“真是挺香的。”柳贵妃搁到鼻前也嗅了一下,跟着楚清清赞叹。

晴妃拎着心看着太子妃接过茶盏,看着她执起茶盖捋着水面,就在茶盏杯沿靠近唇边时,晴妃猛然起身失态开口,“太子妃。”

这一呼惊得柳贵妃险些烫着,她意外的盯着晴妃痛苦的欲言又止的颜容,而楚清清合上茶盏,沉色言道:“晴妃,你知罪么?”

晴妃与秋琪立即跪在地上,晴妃垂着眸,不敢直视太子妃的眼睛。她没想到楚清清会在今天醒过来,又问自己如果太子妃没醒,难道她就不会喊停了吗?

“本妃向来可有薄待过你。”

“臣妾自知有罪,求太子妃赐死罪。”她真的不想活了,如果不能让弟弟活,太子妃又不能死,那么,就由她自己来承受这罪孽罢。

秋琪还呆愣在那里,没想到太子妃居然看透了一切,“太子妃恕罪,这一切都是奴婢错,这毒是奴婢下的,与娘娘无干,求太子妃赐死奴婢。”

毒?柳贵妃手听茶盏终是砸在地上,四溅的茶水湿了她的花鞋。“这茶里你们下了毒,晴妃,这到底怎么回事?”

“母妃放心,有毒的是儿媳这一杯而已。”

筱筱赶紧跑到榻前,将小姐手里的茶盏夺过来摔到地上,那茶水遇冷立即化成一滩黑水,吓得筱筱心惊肉跳,惊恐不已。

“都是臣妾一个的错,秋琪只是一个奴婢,她做的事情不过都是但凭臣妾的吩咐,贵妃娘娘,太子妃,错在臣妾,如今臣妾只有速死。”晴妃纠结的说着,泪水源源不断的从眼中溢落。

“哪有那么容易说死就死的,你为什么要害太子妃?”柳贵妃不解的看着晴妃,那个温柔善娘的女婢子怎么可以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真是太令人痛心了。

“母妃。”楚清清伸过去手,拉着柳贵妃在榻沿上坐下,安慰的紧紧的她的手,转过头对筱筱说,“你去叫罗贵过来。”

筱筱与秋琪虽不是极好,可平日里总会有份交情,此刻虽有不忍,可她居然敢下毒伤害小姐,她不能维护她。“是。”

“晴妃,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渴望活着吗?”

晴妃抬起泪眸,欲语还休,终是悲哀的道出这句话来,“臣妾不能活着呀。”

“如果这世间之事用死能解决,此番我便不会再醒过来了。”

“太子妃,臣妾对不起你,枉顾您先前解围相救之恩,臣妾死不足惜,求您成全。”

她真是一心求死,看来她的背后一定是发生什么让她为难之事了。少顷,罗贵匆匆赶来,朝柳贵妃与太子妃请案,“属下见过柳贵妃,太子妃。”

第1卷 第215章 受制于人

“罗贵,晴妃这妒妇以下犯上,竟敢生谋害本妃之心,若不是筱筱手滑打翻了茶盏,还不知她竟让奴婢在茶水里下毒要加害本妃,将她押入大牢,让太子殿下择日处死。”楚清清如此做着吩咐,却见室中除了罗贵外,皆疑惑的盯着她看。

罗贵本觉不妥,但见地上一滩乌黑的茶水,便知事情真有不妙,领命后朗声响来御林卫,将晴妃与秋琪一并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