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清只望着他,泪水如断雨直落,颤动的嘴唇哽咽的语声,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濮阳慕华从月牙门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在濮阳瑾倾身倒地的瞬间,将他扶住。移眼看向楚清清,她早已泪雨滂沱,仿佛要以泪落的方式宣泄着她对濮阳瑾的不舍与留恋。然而她又是坚决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急。”濮阳慕华讶然,想不到自己竟会说出这样心软的话。

抬眸看着濮阳慕华,发现了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动摇。“皇叔忘了先前与清清说过的话了么?我并不后悔。”她笑,一缕缕伤感随着浅掀的衣袂飘摇。

是啊,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人强迫她。望着那随行而来的人,说:“带她走。”

那人躬身一礼。楚清清看了那随从一眼,又将目光锁定濮阳瑾,站起身来走近,捧起他的脸,垂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濮阳瑾,还好我不爱你。”笑着而落的泪水,婉如烟花般灿烂凄美,又如烟花般瞬逝尽然,毅然转身,她知道自己身后那一道深遂的目光,正在嗜心的痛苦中煎熬,彼是,如是。

朦胧虚缈之间,他听见楚清清语声,如同一条泪湿的帕绸,若风丝滑,似水轻柔。他紧紧的盯着楚清清,就若视线模糊也不愿眨眼,紧拽着她衣袖的手力道愈加渺小。心痛得难以自持,就要迸裂开来宛如沙般随风化去。“不…不要…。”

抽身转身,留给濮阳慕华一袭坚决毅然。

第1卷 第247章 那一年,什么都变了

第247章那一年,什么都变了

离别是什么?谁也不能用语言诠释,因为谁也无法诠释别离之人的心情。然泪水可以,它如冷雨般将整个温暖的人身浇个透,冰冷的感觉直教人连麻木都查觉不到。

出了太子宫的大门,她这一生怅惘或许即将落幕。捂着还不曾隆起的小腹,楚清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恸心与绝望。若是就此一去不返,那么她祈求轮回的命运亦为此终点,太累,不论是她还是濮阳瑾,谁都不负荷不起这份肝肠寸段的痛苦。

上了辇车,便合上眼,辇车一动,载着的是一具只剩下的躯壳。

下了辇车,方一抬眼,不远之处,是莫子灏一脸得意恶劣的笑。

袖英端着双色糕含笑从小厨房里走出来,她奇怪怎么太子靠着慕亲王爷却不见太子妃的踪影。靠近时才发现太子的视线有些不妥,“王爷…,王爷,太子是怎么了?”

“他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濮阳慕华神色俱无,似幽幽的腔调飘出喉咙。

濮阳瑾无力,却似在大力抓着濮阳慕华,几乎用吼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去北晋犯险,皇叔,你在要她的…命你知道吗?”

“太子,那是她的决定。”濮阳慕华合上眼,“谁也不能阻止。”

‘哐——’一声,袖英手里的点心和盘子砸在地上碎了,似自言自语,“是真的,原来那件事情是真的。”

“你听说了什么?”濮阳慕华眸光倏然一凌向袖英看去。

袖英吓得立即跪在地上,垂着头说:“奴婢听说宫里人在传言,说北晋三皇子要太子妃去北晋做客,奴婢想到太子曾经在北晋待过,断不会同意让太子妃过去的,而且,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太子怎么…。”

“你说…你说什么,袖英,你说什么…。”濮阳瑾挣扎着要起来,盯着袖英的目光似要将她生吞。

袖英状着胆子抬起头来,“怎么…?太子不知道太子妃怀孕了么?那一日太子妃让梁御医查出身怀有孕,高兴得立即前去德泽宫向太子报喜,太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哪一天?”濮阳瑾喘息着,红着眼问。

袖英飞速的想了想,低声应着:“大前天。”

濮阳慕华此刻也惊愕得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没料到楚清清竟有如此大的觉悟。“那日我们在殿中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濮阳慕华一句话,砸得濮阳瑾心碎成粉尘。所以她昨天才会那么反常,她的任性她的撒娇,都是离别前的无声倾诉,他为何要那么蠢,为何感受不到?清儿,你骗得我好苦。“皇叔,现在去将她找回来,皇叔,我求你,我求你,我求求你。”

濮阳瑾哀求着,声声带泣。濮阳慕华将心一横,摇着如此脆弱狼狈的濮阳瑾,他恨他这样的样子,“别忘了我们肩上的责任,我不能,你更不能。”

濮阳瑾闻言,心一宿,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妖冶的溅红了濮阳慕华胸前的衣襟,眼帘越来越重,逃避般将自己交给黑暗。

“太子…。”

“袖英,快去传御医。”

“是…。”

静寂的夜空恍若不会再有任何光亮,那代表着一切希望的亮点星光,黯然失色的在晦暗的黑银河中畅洋。

在濮阳洵离开后的第三个月,传来了小捷翡渊的消息。然北晋那边则毫无消息传来,仿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北晋那个朝代。时至初秋,频频传来捷后搪报至璠阳朝廷,十月,又传出大将军萧林与云王濮阳洵不合的传闻。然这种传闻并未持续多久,便在楚清清耳边销声匿迹了。因为莫子灏突然在某一天不再对她诉说任何与璠阳有关的事情,那怕是带着讽刺嘲的表情,他都在无形中告诉着楚清清他的不屑与轻视。

那一年,北晋在朝局上出现了变化,北晋帝突然病逝。留下遗命让三皇子莫子灏登基为新帝,可莫子灏却将帝位移传给了他年仅八岁的侄子,朝中虽有反对之声,可终是以莫子灏的坚持为定局。新帝封了他个亲王,他也应百官请求当起了摄政王爷。无人知道他不直接登基为帝的原因,只有他知道,如果不亲自从濮阳瑾手里夺下璠阳,他绝不甘心。

楚清清神情木然的躺在绫乱的榻上,望着帐顶的眼睛空洞无神。莫子灏坐在榻沿上整理着衣襟,随即眼眸斜下,唇边勾勒的弧度透着清清晰晰的冷霜。他这样看了她四年,她的表情仍然宛如第一次的认命,神色平静似水,毫无男女之间结合的,亦无求人的悲怜。她的习以为常,她的淡淡平和都让他窝在心里的恼逐渐凝聚成一团不可消散的愤恨。

每折磨她一次,他得到消除仇恨快感的时间也不过几个呼吸间,随即便会被她无声无色的沉默击溃。他厌恶这样感受,他曾抱着心爱女人的尸体发过誓,要将发生在她身上的残忍与伤害百倍的奉还回去。现在他正照着自己的报仇方式惩罚着濮阳瑾心爱的女人。

然又毫无疑问,楚清清的承受能力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她就像在风雪中伫立的翡色青竹,飘摇且坚定的活着。当然,他也懂得让楚清清屹立不倒的原因是什么,而这正是他乐于见到的原因。

夜未深遂,不过那溶溶的月色已将冰凉的光芒把整个尘世铺天盖地。室中的风灯映亮了摆设布局,和着随风缱绻的梨白月光若纤薄的云纱一样浮在她的脸上。

“听说静妃让你打理王府里西苑的花草,你可得记清楚,那花草可是珍贵无比,其中三株紫薇罗更是价值连城,静妃向来宝贝得紧,你最好仔细了,否则出了意外,可别说本殿没提醒过你。”

缓缓将目光收拢,移到莫子灏嘲意浓然的脸上,真真切切的冷漠早已让她习以为常。她沉默着,直到莫子灏轻蔑的身影离开消失,她方起身走进檀屏后,擦洗着永远洗不去的污垢。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反抗,几年前从踏出梧惠宫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与苡妃要差无几。有时间问自己,恨莫子灏么?答案是不恨,他再如何的对付自己,也不过是更彰显他的可怜罢了。

披上绣工精美的外衣,她是北晋三皇子府中尊贵的异国客人,衣食住行毫不失礼国体。可私下,她的尊严与骄傲根本不值分毫,甚至连个最低级的下人都不如。也许莫子灏认为践踏她的尊严可以得到报复的快感,可对楚清清而言,这样毫无意义的报复根本不能击溃她的任何韧毅。她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迈出门槛,徒然见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躲躲闪闪。楚清清眉宇一皱,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心会有知觉。踏下台阶,整个人沐浴着夏夜冰凉的月光,夜风拂过,一缕拂面青丝略作飞扬。勾唇一唤,“恒儿,别躲了,娘看到你了。”

小身影从月光中走了出来,快四岁的孩子露出稚气后生的小脸。他的眼睛像极了濮阳瑾,如子夜般的深沉与遂幽。此时他嘟着嘴走到楚清清跟前,显然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掩下满心的难过,蹲下身子去,“恒儿,你怎么了?娘不是让你去睡觉么?”

那个坏人又来欺负娘了,他一听到动静就跑出来守在这里。府里有几个与他同等大小的小孩,他们叫那个坏人做爹,他们也时常欺负他,可那个坏人就坐在一旁笑,看着他哭得失声。他想有爹真好,他想有爹这样宠着他,保护他。有次他问娘亲,为什么他不是自己的爹?娘亲说他的爹爹在很远的地方。

“恒儿睡不着。”濮阳恒瞎着漂亮的小眼睛,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说:“娘,今天有人告诉恒儿说要让恒儿知道黄泉路有多长,娘,黄泉路在什么地方?那条路很长么?”

他又让人欺负了,小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淤每次都让楚清清升起浓冽的罪恶与自责。她怪自己不该将他带来这个世上遭罪,又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联系着与濮阳瑾仅余的那丝羁绊。在她彷徨之间,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走,她的身边多了这么个小人儿,多了一份责任,多了一份危险。

带着他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将他小小骨瘦的身子抱在怀里。就若当初濮阳瑾将她扣在怀里一样,不让怀中之人看到他的任何伤感,其实她知道的,可她能做的只能是装着不知道,陪他一起体会心痛罢了。

轻抚着他柔顺的头发,楚清清淡淡的笑着,语声如月色般柔和,“黄泉路啊,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记得府里通往花园的那条小径么?黄泉路就是像那样曲折弯延的。”

濮阳恒仰起头,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的疑惑。楚清清懂得那无声的寻问,唇边的笑意添了些许,点着他的小鼻头说:“你是娘最宝贵的孩子,娘怎会骗你呢?”

第1卷 第248章 爹在哪儿

第248章爹在哪儿

“可是他们说过了黄泉路就是阎王殿,那里住着很多很多的鬼,他们会扯我的头发,拉我的衣裳,还会狠狠的拿鞭子打我,娘,好可怕啊。”濮阳恒露着孩子气的小脸,语色由慢至快,将小孩子害怕鬼怪的紧张显得一览无疑。

楚清清冰冷的心滴着血,复将孩子扣在怀里,不满那些小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恐吓濮阳恒?他还是个孩子呀!如此,她又自责不已,毕竟导致事情至此的正是她本人。每当此时,她的懊悔与沮丧犹如澎湃的波涛汹涌而至,可她抱着怀里的真实,却做不了任何挽回的事。

莫子灏曾带着骄傲的神色告诉她,说他曾经和皇亲国戚一起如何如何的羞辱濮阳瑾,有时为了泄愤,甚至把石头丢他,直丢到濮阳瑾身上找不出一块没有带伤的肌肤。那时的濮阳瑾痛得泪流满面,却总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而他就像来了劲似的,一定要让他求饶方放过他。可濮阳瑾能忍,有骨气,小小年纪却不认输过一回。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讨厌这个别国质子,明明是寄人离下,偏偏要生出一副倔性子。

今时今日,虽然实质相同,然楚清清却想在本质上有所差别。不论濮阳恒在这里受到怎样不公的待遇,她都要在他的心灵上烙下美好事物的影子。虽然愿意他在自己的希望中成长,可现实与憧憬往往有着山高水远的距离。而她能做的,只有尽力。

“那是他们胡说的,娘告诉你哦,黄泉路的两边开着非常非常漂亮的花朵,一片连着一片,那里的斜阳永不落山,黄昏的颜着映着漂亮的花海,美得让人不舍移眼呢。”

“有那么好看的花么?那花叫什么名字?”小孩子来了兴趣,他完全相信娘亲不会骗他。

白玉般的月色隐入花丛里,夏虫的低鸣志奏着一首似佛永不停歇的乐曲。略微俯眸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楚清清带着满腹的恸色微笑着说:“彼岸。”

“彼岸?彼岸花。娘,为何那么好看的花要开着黄泉路边呢,过了黄泉路就是阎王殿呀,那是个有鬼的地方。”

那充满稚气的问题,直惹得楚清清欲哭还笑,静谧中,飞过一只萤火虫。

“傻孩子,只要你不害怕,鬼怪就不恐怖,如果你先害怕了,鬼怪就会来吓你,所以你要勇敢知道吗?只有这样,鬼怪才不会靠近你。”

濮阳恒微微的垂了头,薄薄的月色在他小小的脸颊上斜出一层柔和的晕彩,接着抬起头来,瞳仁里透着不符合年纪的认真,“娘,恒儿不怕了,恒儿会勇敢。”

楚清清含笑不语,紧紧的抱着孩子,抬眸望着夜空悬挂的那轮明月,幽幽的情感总会在此时溢满心怀,难以遏制。颜容上倔强的表情再也勉强不下去,所有的对孩子的温和都随之软了下来,如同光滑的丝带,再也难以掩饰内心层出不穷的分离悲哀。

“恒儿想爹么?”问出这话,楚清清便开始后悔。她不是没见过莫子灏的孩子依偎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同样的,恒儿也见过。当时他的目光中有妒忌与羡慕,更有不该有的期待。

“娘,爹在哪儿?”

孩子平静的声音让楚清清心颤,她从不曾问过他这个问题,她觉得他太小,根本不会懂得。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然而如今的她却只能顾着现在,未来,那是她不敢期待的。四年了,她没有问过璠阳的任何消息,甚至不知濮阳瑾是生是死?没人告诉过她,而她亦没有主动去问。因为不论是希望与失望,都会让她在煎熬中生不如死。

如今,孩子是她唯一坚持下去的勇气。

“抬头看看天上的月,爹爹现在一定和我们一样看着它呢。”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离濮阳瑾近些呢?

窸窸清风拂暮晓,剪烛西窗影独摇;不识魂缕归何处,只闻冷露湿花脚。

红彤彤的阳光如同一匹艳丽的绸布,在半空中和着热风磷磷而过。突闻得一阵阵雀鸣之声,抬眼时,却只见那枝头颤抖,小鸟儿的身影早已无踪无荡。

“你在发什么呆?小心你手里的剪子,这可是三殿下赏给静妃娘娘的,让你侍弄那是你的福气,若是有个闪失,就若让你们娘俩儿丢了性命都赔不起。”一侍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庭院中目色空茫的女子朗喝。她的身边,正坐着一美艳女子,她的高贵宛如一朵绽放的牡丹。

楚清清回过神来,指腹却在不经意间划破了,一条不起的伤口也因为血丝涌现而变得让人内心忐忑。收拾起内心的不踏实感受,停顿不久的手又开始了动作。

她的沉默却让人不高兴了。静妃赫然将手中的半盏茶丢了出去,场地中立即如炸裂般响起破碎之声。“你这是什么态度,说你几句你还甩起脸来了,银珠说得对,若是这花花草草有个什么闪失,就算三殿下会因为你的身子放过你,本妃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四年前,本以为三皇子带回来的女子又会作为府里的添置,她与其余妃妾可是吃了半坛子的醋。每每见三皇子往她那里去,都会恨得牙根痒痒。毕竟这样的恩宠除了当年的姚苡儿,可是府中女子不再奢求的待遇,偏偏三皇子让她住进了姚苡儿的苡荆阁,怎能让人不恨不怨呢?又偏偏这女子不知好歹,根本不领三皇子的情。

一次她轻生未遂,竟被御医诊出怀了身孕。至此三皇子发话,让人紧紧的‘保护’着她,不让她受任何的伤害,更不准她再次轻生。十月分勉,孩子落世。本以为她会母凭子贵占上高枝,可殿下却在这时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了。然她们仍然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孩子两岁,遭到府里其他孩子的排拆与侮蔑。三皇子得知后不但不曾怪责,还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这孩子又不是本殿的种,他们母子吃我的住我的,只要让他活着,不出人命,给本殿的皇儿们当玩意儿使也是应该的。

这句话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她们这些妃妾们徒然间感到像是被人戏耍了一般。既是三皇子发了话,她们抑忍了两年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出口。只要让她活着,她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呼来喝去,从未有任何怨言与反抗。可她就是不懂,那苡荆阁对三皇子来说何种重要,怎么会让一个他厌恶的女子住进去?且这个女子只知是从璠阳带回来的,其余的身份底细一概不知。

静妃的话如刺样响在耳边,楚清清捏着剪子的手力道凭添,层层悲哀与不堪在胸口堆积如山,如果可以消失,她多么希望此刻能化作沙粒风化去。

“谁又惹静妃娘娘生气了?”一道男声带着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响在庭院里,随即一抹身影从曲廊旁的角门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中庭侍弄花草的女子,瞬间又将视线移开,“原来是她呀,看来受了那么多次教训还是不长记性。”

静妃站起身来,场中收拾茶盏碎片的侍婢也一众离开。她笑意盈盈的踏前一步,“肖公子,您又来啦?”边说边神色不清不楚的朝场中之人瞥去,那眸色透着几分轻蔑,透着几分讽讥。

“怎么?肖某来看静妃娘娘,娘娘不欢迎么?”肖凤宇嬉笑着拱手一礼,眼神也跟着她飘移。

静妃掩唇一笑,说:“本妃岂会不欢迎呢?只怕肖公子来看本妃的心不诚呢。”

肖凤宇闻言,毫无顾虑的大笑起来,“静妃娘娘可真是善解人意,如此,那在下就要将人带走了。”且说且走向那人。

楚清清手里的剪子被夺走,人也被拉起来,就在静妃面前,任由肖凤宇将她横抱入怀。听着静妃说:“你可得好生侍候肖公子呀。”

紧紧的阖上眼帘,拽着肖凤宇胸前的衣襟。肖凤宇说:“娘娘放心,她每次都将本公子侍候得很好。”

肖凤宇抱着楚清清走了。静妃的贴身侍婢银珠靠近主子身边,冷蔑的言道:“娘娘,奴婢如今觉得那苡荆阁倒像是城里的花馆子,不过这个从璠阳来的女人也真有手段,竟能将北晋有名的花花公子收伏得伏伏贴贴的,隔三差五就往府里跑。”

何止这些,更难得的是三皇子竟不置一词,任由肖凤宇乱来。静妃默笑不语,转身重新落坐下去,端起一杯新上的茶,轻抿起来。

记不得这是第多少次让肖凤宇理所当然般抱在怀里在府中曲廊上招摇而过。那些投来的异样目光仍会让她麻木不堪的心下掀起些许刺痛。

肖凤宇略微俯眸,看着楚清清半阖的静目中呈现出汪洋般的悲伤,犹若零晨时分,缭绕在花草树木间永吹不散的云雾,凝重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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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249章 璠阳的消息

第249章璠阳的消息(3091字)

回到苡荆阁,将楚清清放在软凳上坐下。每回来这里,都会让肖凤宇觉得莫子灏的折磨十分到位,不止是楚清清,连带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濮阳瑾。楚清清不知道,每隔一个月,莫子灏都会亲自书信一封,告诉着濮阳瑾楚清清的点点滴滴,那怕是她让下人支使着去洗衣打杂,如此的事无巨细的汇报了四年。

捡起楚清清受伤的手,那手上的伤口早已数不清了。方才又添了新伤。他知道她不会反抗,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莫子灏很清楚她的弱点,更懂得如何控制她,如何控制远在璠阳的濮阳瑾。

“你不必每次都这样替我解围。”楚清清声色平静的说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哼——。”肖凤宇松了手,假似一声嘲笑,“你可别告诉我说你现在才想着要远离我,咱们之间在这府里早就暧昧不清了。”

略微抬眸,她依旧平静的看着肖凤宇,可眼中的湿意却出卖她内心微荡的波动。“你是个君子,知道我不会如此轻看你,我只是…。”不想欠你更多罢了。

她将半句话截在口中,肖凤宇有些后悔话说得重了,他分明知道楚清清不会这样想他。站在她的身边,将她拉入怀里,他——只想在这个时候做她的依靠。“我的臭名早已在外,你眼中的君子别人是看不到的。”回想几年前他初见她,那时的她拥有着一个寻常女子不该有的自尊与骄傲。如今,她的骄傲已被人践踏至尽,自尊亦被羞辱得荡然无存。可她还活着,坚强的守着她与濮阳瑾仅剩的羁绊。

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那怕她失去一切也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眼泪。她的忍耐与坚持,如今经不得一丝温暖的关怀,那会让她泪雨决堤,伤恸难耐。“你不该这样待我,肖凤宇,我是个知命之人,根本不知自己的坚持能维系多久,你的好,我还不起,真的还不起。”她没想到当初那般想轻薄她的人,此时在北晋居然会成为惟一关怀她的人,那一份错落与反差,让她的内疚与愧责从不退色。

她很久没说过这样令人沮颓的话了,那声色让人听来心碎不已。还记得孩子刚出生不久,她因受不了莫子灏的折磨与羞辱欲自尽,当时气若游丝,命悬一线,是他将孩子弄哭,让哭声震痛她的耳膜,方让她醒回过来。有时想想,那时是不是他错了,不该让楚清清醒过来经历本可避免的一切。

“告诉我,你真的不想知道濮阳瑾的消息么?”她从来没问过,如果她问,他会说。之所以这些年不言不语,只是不想看到她露出那些抑忍的伤痛表情。

离开肖凤宇的身边,楚清清起身走向窗前,那窗棂边有她数不清仰望明月延伸思念的身影,“还记得当年在冬莹宫中的苡妃,初识她,觉得她与濮阳瑾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濮阳瑾的冷情与决然配上苡妃的洽静与淡雅,他们之间似乎无懈可击。可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对彼此的了解深入,我明白了那两个看似珠联璧合的人不过是一场相互配合的游戏。苡妃曾说过,自从莫子灏提出的要求她点头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她的结局,也在离开北晋那一刻有了注定。而我呢,亦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再也回不去了,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呀,可这是定局,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不是不想知道濮阳瑾的消息,而是不敢知道!这么些年我沉默不言,只是不想让自己埋在心里的悸恸死灰复燃。知道了又如何呢?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如今我最担心的,是恒儿该怎么办?我在懊悔将他带来这个世上中后悔自己不该摒弃与濮阳瑾仅有的羁绊。我并非圣人,根本看不破任何事情,我能做的只是忍,可凡事有头有尾,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抑忍到几时?四年了,我已经筋疲力尽,所以请你不要再动摇我的心绪,我不想知道任何事情,那怕关于濮阳瑾。”

原来她是如此的害怕,她能坚持到现在,的确是一场耐力与坚强的战争。所以,他佩服她,自然而然的就想为她做些什么?他改变不了莫子灏对她的任何看法,能为她做的也很少。因为那份佩服,所以他待她宛若执友。从有那个念头开始,便有过那样不可思议的感叹,也许楚清清是他人生的一大奇遇,能认识她,他感到幸运至极。

“北晋与璠阳开战了,战事已持续了三个月。濮阳瑾亲自领兵出征,虽然气势不错,可如果没有特殊的本事,还是无法撼动这北晋王朝。”

他还是说了,还是让她想继续平静的心如跳动的水花渐渐泛起涟漪。斜眸有些不悦的看着肖凤宇,她并不言语,她懂一但开口,她想知道的事情便会没完没了。‘还好我不爱你’,离别前她让濮阳瑾听得真切的决离之语,徒然缭绕在耳边如何也挥之不去。

“你不该跟我说这些。”楚清清顺着窗棂边软软的顺滑下去,久违的泪水断断续续如雨珠,漫延至整个脸颊与细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不要说,不要说…”

肖凤宇踱前一步,伸出去的手又沉沉的放下。他真的不该说么?他只是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坚持下去的盼头。“对不起,如果有什以需要我帮忙,你可以跟我说,我先走了。”

他为什么要道歉?他没有任何必要跟她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呀。默默的看着肖凤宇消息在门槛处,由浅至深的纠结一丝一缕的在周围起伏荡开。如山脉般延绵不断的思念,随风一起涌向天边。

是夜,无眠。

怀中抱着恒儿,静静地听着月光下白花绽放,小草细微温馨的滋长,稀稀啐啐,如天空洒落的毛毛弱雨。

从肖凤宇那里得到不全面的消息伊始,她的心便无时无刻不拎起忐忑。濮阳瑾三个字,将她的害怕不安情绪全然的调动了起来。

恒儿觉得娘亲抱得太紧,他忍得有些难过,细声的唤道:“娘,娘。”

楚清清迷茫的眼神骤聚,孩子的不适呼声惊回她飞散的神智,忙垂眸,“恒儿,怎么了?”淡淡的灯光浮掠了她一层黯影。

“疼。”

顿时松了力道,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将他抱得太紧,“对不起,恒儿,娘不是故意的。”

恒儿伸出小手拉着娘亲的袖口,似乎想到什么,低声闷闷的问:“恒儿下午见到肖叔叔从这里离开,他是来欺负娘的么?”在他眼中,肖凤宇与那个坏人一样,都是让他厌恶的坏人,可是不懂为何娘和私下让他不得对肖凤宇无礼,还得称呼他作肖叔叔。他问其原因,娘说这是礼貌。

有云遮月,透过半掩的窗棂望出去,庭院的一角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漆黑,浓烈得如她内心的惆怅,厚实极了。

心头一阵颤粟,幽幽的目光中透着伤感的微笑,“恒儿想见爹么?如果你见到爹,会跟他说些什么呢?”

恒儿没有立即应话,略微转动的清澈如星辰的眸子,似乎想了很久方道:“爹是长什么样子的?”

对啊,濮阳瑾长什么样子呢?楚清清浅笑不语,脑海中却在拼凑一张她不敢擅自记起的脸,一点儿一点儿拼凑着,一点儿一点儿的清晰起来,她的脸色也跟着一点儿一点儿的飘浮上一层苍白,如同夜风吹走遮月浮云,再重新落入凡尘的霜色。

今日,她让她的孩子头一回见到她的眼泪。淡浅却温柔的语声仿佛源自远古般空灵,“恒儿的眼睛最像爹爹,你爹有一头漆黑如墨的青丝,他的眼眸仿佛两口深遂不见底的枯井,轮廓与目光一样温柔,专注且深情。还有一个坚毅的胸膛,那是娘想要永远依偎的依靠。”

“娘,恒儿想爹。”恒儿依着娘亲的叙述在内心描摹起爹爹的模样,一想到自己被人欺负没有爹爹宠爱,委屈的眼泪顿时如珠倒落,“他为什么要让那些坏人欺负娘欺负恒儿?”

“恒儿听娘说,你不可以怪爹爹,是娘错了,一切都是娘的错,才会让恒儿受人欺负。”楚清清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盯着儿子说:“恒儿,你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知道么?答应娘,决不可以怪你爹爹知道么?”

恒儿眨着汪汪泪眼,片刻后方点头,“嗯,恒儿记得了。”

楚清清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紧张的心绪顿时飘散,复将儿子抱入怀里,“那恒儿告诉娘亲,如果你见到爹爹,会跟他说些什么呢?”

“恒儿不知道。”

是啊,他不过是个四岁大的孩子,从未见过父亲,于他而言,此时莫过于一个陌生人,能说些什么呢?如此想着,将系在腰间的碧玦扯下搁到恒儿手里,“这是娘亲最重要的东西,如今娘亲将它交给恒儿保管,如果有一日恒儿见到爹爹不知说什么话,就将这碧玦交给他。”

第1卷 第250章 被撕裂的心

第250章被撕裂的心(3236字)

恒儿拿在手里左右细看。楚清清又为他系在腰间,交待,“记住了,切不可将这碧玦弄丢了,这是爹与娘,目今还有和恒儿的羁绊,丢不得的,知道么?恒儿要好好的保护它。”

“嗯,恒儿还有娘叠的千纸鹤,他可以让恒儿心想事成。”

“恒儿一定会心想事成了。”

恒儿点点头,靠在娘的怀里,他方才哭过了,有些累,没有那里有娘怀里如此令他感以安全。楚清清心头默默的说着:睡吧,我最亲爱的孩子,只要你平安,娘那怕是含垢忍辱至死,亦不会胆怯半分半缕。

就在恒儿半梦半醒间,门外响起了令楚清清悚然的脚步声。他又来了,在这深荡荡深夜,她颤颤着唇叶,如此害怕仿佛初次让他玷辱的感觉。她明白原因的,因为濮阳瑾的消息,让她遗忘麻木的心恢复了知觉。

怀中的小人儿因为感到异样而睁开眼睛,当随着娘亲的目光一道寻去时,顿时惊得往娘亲的怀里缩退。楚清清安慰着他,“恒儿不怕,听话,自己去房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