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笑容微减,蔺知岚胸口似塞着一团无法消散的气,可他仍是装着不在意的说:“我是说那个嬷嬷奇怪,知道你要离开送你一张白纸。”

有什么轻轻揪扯着她的心,伴随着滚滚的车轴声辗转难停。她说不出为什么筱嬷嬷要给她一张白纸,所以无法帮蔺知岚释惑。有一点点儿慌恐围绕着她,仿佛她正在与什么人永生离别。可这样的恐惧越重,穆珊珊突然变得越平静,平静得就像是——认命。

“我们就要出城了。”

蔺知岚是这样说的,穆珊珊听到后只是微睁眼帘,眼中的静如死寂一般,只是捏着那张白纸的手力道凭添,白纸起随着起了皱褶,不再平整。

“珊儿,你看着我。”蔺知岚的声音倏然变得严肃,这让穆珊珊吓了一跳,她的记忆中从未听过蔺知岚对她说一句重话,更何况是如此肃然的表情。她不知到蔺知岚要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多少年来,她头一次能躲闪他的目光,与他对视,看着他说:“珊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隐瞒,所以,请你如实的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她见到蔺知岚眼中凝聚的期待和认真,穆珊珊的平静也让她无所顾及,“是,对不起知岚哥,是我伤害了你。”

似得到某种答案一般,蔺知岚的心赫然的低沉,却又似种解脱。他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呢?”

“因为你是知岚哥,我从小最重要的哥哥,我不能伤害你,也不想失去你,就算我们做不成夫妻,你在我心里也永远很重要。”穆珊珊平静的说着,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蔺知岚苦涩的笑了,他不想做她哥哥啊,他想要守护她,陪她一辈子,“如果我们做了夫妻,你相信我会带给你幸福吗?”

穆珊珊肯定的颌首,她相信哦,且从不怀疑。可是蔺知岚却说:“我也相信自己能带给你幸福,可是珊儿,我给你的幸福却并非你想要的幸福。”

“知岚哥——。”她呢喃轻唤。

“那半枚碧玦还在你身上是么?”穆珊珊从怀中取出,蔺知岚拿过看了一眼,放弃似的叹息道:“既是你们都有意,珊儿,你回去找他吧,虽然幸福是同样的,可我更愿意看到你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穆珊珊微张着唇叶,眸色怔怔的盯着蔺知岚,“你——你放我走。”

蔺知岚点头,他不舍的笑容里还溢着宠溺。而在他点点的霎时间,一道白光在穆珊珊脑中闪过。白光照亮了她梦境里的屋子,照亮了那抹模糊的身影,照亮了她一直以来的困惑,照亮了她那棵斑驳千孔的心。

所有的往昔记忆翻江倒海般袭来,不用再合上眼帘,就是如此睁着眼睛,她也能清晰看到曾经那些令人心碎的回忆。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统统呈现在她的眼前。

穆珊珊凄然的笑了,命运这样的安排让她又陷入重新的无措之间,曾经的那些悲剧还会周而复始的上演么?

她知道为何面对蔺知岚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欠他什么,她曾说过她欠穆府一条命,她欠穆彦一条命。轮回至此,她成了穆家的姑娘,穆彦成了她的知岚哥。他终于开口放过了她,而她的所有记忆也似乎都在等他说这一句话,这话是钥匙,让封闭在她内心的曾经之门一叩即开。

蔺知岚叫停轩车,温柔的笑着对她说:“你哥哥应该和我一样,都希望看到你真心的笑,只要好好说明他一定会懂,而我得回府跟家里人做交待,珊儿,你回去的找他吧。”

此刻穆珊珊的心境复杂无比,她对蔺知岚的感激无言以表,扑到他的怀里,穆珊珊含泪言道:“知岚哥,谢谢你,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珊儿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女子与你相伴一生。”

“傻丫头,知岚哥虽然舍不得把你交给别人,可还没弱到让你来安慰的地步。”蔺知岚拉开与她的距离,说:“去吧,去找你的太子去。”

穆珊珊拭去眼角的泪痕,冲着蔺知岚神秘的摇了摇头,“错了,不是太子。”

呃——?不是太子?蔺知岚莫名的望着一脸灿烂笑容的穆珊珊不明所以,待要相问时,她已落下车去跑步离开。不是太子?那是谁?

她要去皇宫,因为皇宫里有个等了她十几年的人。

匆匆赶回将军府。本想直接去禁宫,可是一想到曾经发生过的轰动,便不想再引人注目,让人拿来做话题夸张声势,所以必须掩下那颗急欲靠近的心。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穆兴站在曲廊里,错愕的盯着去而复返的小姐。

“穆兴,太子呢?太子在哪儿?”穆珊珊的声音急促,腰间的衣袂在阳光下不停的随风跳动起舞。

“太子刚和将军道别回宫去了,小姐…。”

不待穆兴说完,穆珊珊已奔向了马厩的方向,留下穆兴久久纳闷。等回过神来,立即转身朝书房跑去。

微挑开窗帷,轩车即将驶入宫门。透明的阳光泄落在手中,温温的感觉,就若回忆里娘亲的手那般温暖。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思念娘亲,穆珊珊的离开,仿佛带动他回忆娘亲的情绪。奇怪呀,为何穆珊珊会给他那样的感觉?

第1卷 第292章 难以置信

第292章难以置信(2076字)

宫门长街五里空无一人,静得除了车轴之声便是阳光坠落之音,所以徒然响在耳畔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让濮阳恒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守护宫廷的御林卫起了反应,纷纷持枪驾式迎上去时,他方令人停下,落下轩车。

“那里来的小女子,胆敢在宫门口驾马,你可知闯宫乃是诛九族的死罪。”

御林卫的卫仕喝叱起来,濮阳恒却见着翻身下马的来人紧蹙英眉,还不待他开口,穆珊珊已冲向他去,更是紧紧的抱着他,“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老天爷,你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

濮阳恒愣在那里,挥手示意御林卫不要近身,更是觉得穆珊珊胡言乱语的话莫名其妙,“穆姑娘,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蔺兄一起出城了吗?”不论是她的声音还是身体,都在颤粟,这让濮阳恒想到了在风中摇曳不止的一簇繁花。

略微拉开与濮阳恒的距离,她抬起手捧着濮阳恒像极了濮阳瑾的脸庞,心里的那股子激动赫然流遍全身。她记得曾几何时她也这样捧着他的脸,只是那是他的脸好小,好小,还脏脏的,穆珊珊似疯了样哭着笑了。

慕然间,她发现自己好傻,她的恒儿已经长大了,她再用这样的方式看他、体贴他有多么的不妥,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抑制着满腔激动,穆珊珊松手退了一步,“我想见筱——筱嬷嬷,你能带我去见她么?”

脸庞上还余着穆珊珊触碰过后的温度,濮阳恒深深的目光在穆珊珊音落时方变淡了,他不懂穆珊珊,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他如此犯糊涂,这到底是为什么?木纳的点点头,望着她侧移一步,引着她走进宫门。

深深一个呼吸,穆珊珊依旧想要哭泣,那种心酸难耐的感受如空气布满她的周围。

“太子,你相信轮回么?”途中,穆珊珊看着濮阳恒腰间所系的碧玦,携着温温的笑带着怀念般的口吻问。

“轮回?”濮阳恒显然让穆珊珊的话感到莫明其妙,更感到可笑,“穆姑娘怎么会说出如此荒唐的的话来,人生一世,岂有多的。”

她并不生气,唇畔的笑意反而添了不少,“曾经我问一个人同样的话,他给我的答案与你大同小异,可是后来他相信了。”往事一直回忆到十五年前,点滴的记忆让她温柔的眸子浮飘着悲戚。

“能告诉我是谁么?”她分明才十五岁而已,哪里来的那么多曾经?

看看濮阳恒满眼疑惑,穆珊珊含笑不语。她不说,濮阳恒也不方便再细问,在穆珊珊怪异的目光中,他们到达了太子宫。

这一段路濮阳恒很不自在,关键是穆珊珊看他的目光时喜时忧,让他摸不着头脑。一下车,穆珊珊便急急的迈过太子宫高高的门槛,只是在门槛里她突然驻足回眸,看着门槛外疑惑不已的太子,从怀里掏出一件用黄布包起的物什传到他跟前,“这个给你,我以后用不着了。”

濮阳恒接过拿在手里,因为用黄布包裹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抬眸间正好看到穆珊珊摇过身去,随即听着她抢在自己前头的话,“谢谢你送我到这里来,——恒儿。”

‘恒儿,到娘亲这儿来…。’

‘恒儿,他们又欺负你了是不是?以后看着他们就躲到娘这儿,让他们找不见就不能欺负恒儿了。’

‘恒儿,你要乖乖吃饭,只有这样才会有个好身体,有了好身体就能活着见到爹爹了。’

‘恒儿,你不要害怕,娘会一直保护你。’

‘恒儿,想爹么?别担心,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恒儿,快看啊,天上的月亮好圆呢,爹爹现在肯定和我们一样看着月亮。’

‘恒儿,若是看到爹爹不会说话,那就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将碧玦拿给爹爹一看,爹爹就知道你一定是他最最宝贝的孩子。’

‘恒儿,…。’

十几年了,他最熟悉的娘亲已经从他的记忆里淡化,在穆珊珊音落的刹那间,娘亲的模样,娘亲的笑,娘亲的温柔全然的清晰在眼前。濮阳恒僵僵的站在门口,错愕的看着穆珊珊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抖着手掀开黄布,那半枚与他腰间所系相同的半枚碧玦,便硬生生的砸进眼里,令他惊措不已。

如果他内心的顿悟是真的,那么也就可以解释穆珊珊于他奇怪的反应,也能解释他对穆珊珊的那种莫名感受,可是天啊——,这怎么可能???

梧惠宫那块菜地里的菜苗又长高了,在阳光下青青幽幽的展开叶身。濮阳瑾每日都出现在这儿,这么多年来,他看着菜种子发芽、起苗、牵藤、开花、结果,又看着果实落地后蔓藤逐渐老去、枯黄、飘落,烂入泥里。

周而复始了十几年,依旧是他孤独的站在旁边与风为伴。

筱筱站在一旁默默的流泪,实在忍不住了,便说:“陛下,奴婢去准备新茶和点心一会儿小饮。”

她今日走了,离开皇城了,濮阳瑾不知道对自己而言这到底是种解脱还是种折磨。心一直紧紧的绷着,脑子里的意识似乎在梦中一般打转。他已经知道她是他的清儿了,就算她今日有相守一生之人,他也可以下旨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只是,曾经那段不堪忍受现实的人生是不是又会因此而重复着悲剧?

他已经精疲力竭了,清儿应该也是一样吧,否则,她不会在遗言中说‘轮回至今生止’这样的话来。想着她这会子应该出城了罢,今日在朝堂上他刻意拖延时间,不让穆霄送行,想着她可以离他近些,不会让他的思念再次带走带远。可是他又能留得住多久时间呢?就算他是至高无上拥有一切的皇帝,也抵不过岁月流逝,心爱之人离去的现实。

仰望着天空飘浮的白云,思绪飞离他的身体,也许停在城门上,望着那辆载着清儿的轩车缓缓离去,在他的视线里,甚至在他今生的生命里消失。

第1卷 第293章 很爱很爱你

第293章很爱很爱你(3003字)

寂寥的影子如黑绸一般嵌在地中幼苗上,随着微风荡起的绫袍飘扬着他的思念和戚伤,他的清儿可有回眸?可有回眸看到城楼上有一缕坚韧的思念望着她?自语喃喃,与遂深狭眸中的哀愁一起轻声响在身边,“清儿,今生的你会很幸福罢,没有了恩怨纠缠,只是做一个很普通的穆珊珊。有一个不再与汤药为伍的健康身子,可以策马天下,游览河川。你曾经想要的生活今生已一一实现,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守护着你,直到我死去。”

敛下眼来,一滴泪落砸在青苗上,如一点露珠似的滚过叶尖坠入泥中。

“我不稀罕。”

倏然传入耳中的声音,让濮阳瑾紧绷的心在瞬间炸裂了。他缓缓移过眼去,眸色在滞愕后变得安静了、悄无声息。那频频而来的步履停在咫尺之处,万水千山般的沉寂清清晰晰。他看到她的眼里呈现着汹涌的恼怒与冷漠,也看到她颜容上的桃红若云霞般浮在脸颊上。

“你知道我是谁么?”穆珊珊的声音在发颤,更紧张站在他眼前的濮阳瑾是假的,是虚幻。

“清——清儿。”

濮阳瑾的声音细若纹丝,却在声落时让穆珊珊抬起手狠狠的甩了过去。清脆的耳刮声响在园中,惊飞了停在花架上歇息的蝴蝶。

心赫然敝开,痛感如洪水般倾泄出来,掸开手里紧捏的那张白纸在濮阳瑾的眼前展开,“十五年了,不,二十年了,你依然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就又要打着伟大的借口将我推给别人?濮阳瑾,就算我怀疑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自信点儿呢?”

面对穆珊珊的喘气质问,濮阳瑾顿感自己先前为她所设想的一切是多么的懦弱与可笑。那是他的清儿呀,他为何没有勇气将她留在身边,却要让他要去给她幸福与安定?“清儿——。”

“你别叫我。”穆珊珊软着腿脚退步,亦松下拿着白纸的手,“你想让我走对不对,好,我这就在你眼前消失。”

且说着,穆珊珊便真的摇身离去。濮阳瑾看着那抹转离的身影,心似在烈火上炙烤般的无措和绝望。他迅速挡在她的面前,神情充满了激动,充满了歉意,充满了温柔,充满了恐惧,“清儿,我…我可以碰你了吗?”

一句简单却溢满款款情深的话,就像解开一直束缚在穆珊珊内心的郁结一般,溶解的结果,便是迎着那双深情的眸目,泪若雨,一直不断的下着。

倾身展开双臂拥她入怀,这一刻他仿佛等了沧海桑田般的遥远,他真真切切的碰到她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了。濮阳瑾沉寂了数年的期待,带着忐忑的心情似个慌张的孩子一样表现出来,“你真的回来了是吗?清儿,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回来了。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傻,我不是说过宁愿失去一切也不想失去的吗?你知不知道当我抱着你冷冰的尸体时是种什么感受?我想死啊,想随你而去,那种寂静的绝望如今还笼罩着我。若不是肖凤宇带着恒儿出现在我面前,就算你说要我活着我也不会苟活于世。我知道恒儿在你心里有多重要,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恨我怎么可以丢下恒儿不管去找你,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选择听你的话,抗起肩上的责任,好好照顾我们惟一的孩子。可是清儿,你知道一个人单独活着有多痛苦吗?我在每一个夜里想你,在每一夜思念中受着想你的煎熬。”

他说了一堆,似因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却听得穆珊珊露出幸福的微笑。他温暖的掌心,那令人无法忘怀的温暖和熟悉,让她只想睡在他的怀里,永永远远的沉睡下去。“瑾,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你这个傻瓜怎么舍得把我推给别人,傻瓜,傻瓜。”

紧紧的抱着她,恨不能揉进自己的身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记得我是谁,当我看到你对我有反应时,我一方面害怕你认不出我,又害怕你想起曾经在这禁宫之中所遭受的痛苦,左右难决之下,才做出今生不打扰你,让你离开的决定。”

被他拥得窒息,穆珊珊强拉开彼此的距离。今生的她果真鲁莽,濮阳瑾的决定都是为她着想,她方才一定是被气糊涂了,才会那么用力的甩他一记耳光。心疼的抚摸那微红的颜颊,穆珊珊含泪自责道:“对不起,打疼了罢?”

“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濮阳瑾覆在她的手上,苦笑道:“若是再有下次,你得轻点儿,我已经老了。”

与自己相比,濮阳瑾的确很老了。回复着他的揶揄,“我的瑾不老,皇叔还活着呢。”

濮阳瑾在想若是让皇叔听到这句话,不知得露出什么模样?一定是喜不得怒不得的无可奈何罢,因为这样说他的人是楚清清。复将她拥入怀里,他要认认真真的说给她听,“清儿,我爱你,永远永远的爱你。”

“嗯。”穆珊珊细声呢喃,“我也爱你,永远永远的爱你。”

时间就在这样的相拥着渐渐流逝,那假山石边,还站着一人泪流满面。穆珊珊同样含泪望了过去,离开濮阳瑾的怀,微笑喊着:“筱筱,我回来了。”

筱筱顾不得宫礼,冲到穆珊珊怀里,“小姐,小姐,奴婢就知道没认错人,真的是小姐回来了。”

“筱筱,这些年辛苦了。”回抱着筱筱,想到恒儿的成长,便对筱筱感激不已。

“奴婢不辛苦,只要小姐能回来,奴婢怎么样都不辛苦。”筱筱哽咽着说,又碍于陛下在这儿,只是迅速拉开与小姐的距离。

伸手去拭筱筱眼角的泪,不经意间看到濮阳恒站在不远处转身离去,那假山腰上一抹黄色的影子飘飘然。

这一日很激动,这一夜有太多的人无眠。

那张白纸又贴回了原处。穆珊珊有些意外濮阳瑾竟不知筱筱将碧玦交给了她,而那纸曾写满她愿望却不曾跃然纸上的白纸,却是他亲手撕下来让她交给自己的。今生的她已经自由了,再也用不着贴在空墙上提醒。

他们相拥在小榻上,说了一宿的话。仿佛要将分离的十几年之中堆积的思念全都叙述出来,直到天际微明时,才换了朝服移驾正大光明殿。

穆珊珊抱着有濮阳瑾温度的锦被一睡到晌午时分,这一觉无梦,只是单纯的很好睡。

醒来时但见筱筱已候侍在侧,袖英与彩娟都纷纷的站在一旁,神情依然激动与不可思议。略微支撑起身起,穆珊珊轻轻的笑道:“都盯着我看做什么?是不是我的颜容变了,你们就认不出来了?”同样待在梧惠宫,筱筱一定会将自己的事情向袖英与彩娟说明。又见彩娟与袖英拼命摇头,果然是知道了呀。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你真的是太子妃么?”彩娟如此细问,还是有些担忧和害怕。

掀被下榻,青丝在她踏鞋时垂下两肩,“如果我不是当年的太子妃楚清清,怎么会胆敢呆在梧惠宫里?”

袖英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带着高兴的泣声,“奴婢信哦,奴婢相信真的是太子妃回来了。”

站在三个已熬成嬷嬷的人跟前,穆珊珊徒然柔了声调带着感激的口吻说:“这些年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守护着梧惠宫,守护着我的所有回忆。”

“小姐——。”

筱筱轻声细唤,一看眼泪又要落下,穆珊珊有些慌了,她自己落的泪本就过多,她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哭了,“好了,别哭了,我饿了。”赶紧转移话题。

“瞧奴婢糊涂的。”筱筱抹了抹泪说:“袖英姐,麻烦你去打盆水来,彩娟你去替小姐准备早膳。”

袖英和彩娟离开,筱筱扶着穆珊珊落坐在梳妆台前。重新坐在这里,再次见到绫花镜中的人影,她感触很多,充满惆怅亦充满怀念。

“小姐,你怎么了?”看到小姐眼中的笑意有些黯淡,筱筱担心的问。

穆珊珊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绫花镜中影着筱筱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很久违罢了。”

拿起妆台上的篦梳,筱筱并未立即应话,而是捋着一束柔滑的青丝说:“奴婢有很久都没替小姐梳头了。不姐不知道,当年发现小姐走后,太子曾要梧惠宫的人全部殉葬,小姐死了,奴婢本就生无可恋,为小姐殉葬也算是种解脱。可是后来北晋的肖公子带来一个小孩,他说是小姐的孩子。孩子看到陛下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将半枚碧玦递给了陛下,陛下看了之后吐血晕了过去。结果我们都活了下来,都懂是因为陛下心疼太子年幼,更心知他的决定会让小姐伤心。”

第1卷 第294章 不知道的那些真相

第294章不知道的那些真相(3010字)

“我记得那日在北晋三王爷府里,莫子灏告诉我说恒儿死了,他分明告诉我恒儿死了。也记得肖凤宇曾找去王府,瑾要杀他,是我求他放过肖凤宇。如今细想,他当时一定是去告诉我恒儿未死的消息。”脑海里浮现出当日的情景,若是她再求求濮阳瑾将他进来见她,或许她和恒儿就不会分开那么久了,“我还记得恒儿小小的样子,目今却长得这么大了,我再也抱不住他了。”

“是小孩都会成大的。”看着小姐眼中流露的伤感,筱筱也跟着伤心起来,“你看太子长得多好?和陛下长得多像,聪明睿智又生得龙颜凤姿,她不是正按着小姐期望那样在成长么?”

呵呵,的确很令人安慰。又没料到筱筱居然这么会安慰人,“对了,肖凤宇呢,我想知道为什么莫子灏告诉我恒儿死了,而他却带着孩子出现?”

筱筱梳着青丝的手略顿,“当日他有明说过,三皇子的确将太子殿下沉湖,是他暗中救上来的,因为当时太子在水里沉了很长时间,他将太子救上来的时殿下已快没有呼吸,终于性命是保了下来,可是却昏迷了近一个月,他进不去三王爷府,根本不能告诉你任何消息。他将殿来送来璠阳后不久就回了北晋,陛下虽然表面与他不快,可还是赐封他做了一个闲王,让他在北晋终于享用不尽。”

穆珊珊捂着胸口,窒息的难过只因筱筱那句‘快没有呼吸’,细想若是肖凤宇晚救他一会儿,或是袖手旁观,她再轮回至此,也莫过于一场揪心的遗憾。

“小姐别担心,没事了,没事了,你不是看到太子殿下好好的么,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穆珊珊缓缓捋顺呼吸,筱筱说得对,冥冥中自有主宰,他的恒儿岂是个命浅的?

袖英打来了水,拧干湿巾帛走过来替穆珊珊擦着手,穆珊珊徒然想到什么,声音有些淡沉,“公主真的出家了么?”

绾上一缕青丝,用流疏钗定住,“慕亲王爷好像在公主回宫前告诉了公主的生世,公主开始难以接受,与皇后娘娘大闹了一场,皇后娘娘一气之下甩了公主一记耳光,公主便将自己整整关在宫里半年之久,不见任何人。后来在小姐去北晋的第二年,她就在宫里带发修行了。”

“这些都是宫里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袖英换过一只手说。

“好了,不说这些陈年往事了。”筱筱搁下篦梳,望着绫花镜中之人徒然惊道:“对不起小姐,无意中就将小姐的头发梳成原来的模样了。”

待要重梳,穆珊珊却道:“不必了,我个样子也好,让我真的觉得自己回来了。”

“那奴婢去将小姐的衣裳拿出来。”筱筱边说边往衣屏后走去,“小姐的衣裳全都保存得好好的,陛下不准我们动这宫里的任何东西。”

“是啊。”彩娟端着早膳进来,边布摆边说:“那次珠子不小心伤了庭院中那株桃树一条枝,陛下罚他在树下跪了两天两夜呢,若不是看着他是梧惠宫的人,怕是早就性命不保了呢。”

“他啊,就是这样大惊小怪。”穆珊珊语带责备,心下却是温暖异常。

筱筱取来了衣裳,穆珊珊换下,站在落地的铜镜前,他越发的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楚清清了。又想到濮阳洵的王妃,的确与自己长得很像,又想着他是不是刻意找个与自己很相像的女子做王妃,目的就是想气濮阳瑾,想看到他难堪的表情?不用怀疑,一定是了,否则那日他也不会有那样的举动。

“太子妃,快来吃早膳,这可是奴婢今早和袖英花了心思做的。”彩娟站在桌台边含笑言道。

穆珊珊斜身回眸,对那个称呼感到有些陌生,“记住了,我现在是穆珊珊,可不是你们的太子妃,现如今这样称呼,可是会让人误会的。”

众人醒悟过来,筱筱皱起了眉问:“如果袖英姐不称呼小姐作太子妃,那应该作什么?难不成是皇后娘娘?”

穆珊珊刚一口细粥下腹,险些让筱筱吓呛着,‘咳咳——’,“好你个筱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我开这种玩笑,以前没力气打你,看我今日不把那些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狠狠的打你一顿绝不罢休。”

穆珊珊说完,便追着筱筱满殿室的跑,“小姐,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过是开了个小玩笑么?”

“呵呵——。”袖英和彩娟看到跑的筱筱,追的太子妃,乐得合不拢嘴。

“小姐,别追奴婢了。”筱筱求饶,迅速撩开湘帘跑了出去,穆珊珊岂会轻易放过她,亦跟了出去,袖英和彩娟随后。

桃树结子了,花朵的残红如诗般在风中飘摇。筱筱围着石台打转,穆珊珊如何都不肯放过她,非得追着她打,惹得孔雀也不知是否受了惊讶或是愉快的感染,清脆的鸣叫声响彻庭院,响彻皇宫,响彻长空。

“你还跑,站住。”穆珊珊就要抓到筱筱了,随知筱筱躲到袖英和彩娟的背后,拿她俩做盾,让穆珊珊如何也抓不到。

“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开这种玩笑了。”

筱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穆珊珊方生了一丝饶过之心,便见月牙门下走进一抹威严肃穆的身影,“吵闹声老远就听到了,你们在干什么?”

“奴婢叩见皇上。”除了穆珊珊,其余三人跪地请安。

“都平身。”

“谢皇上。”她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到陛下露出的笑脸,那温柔的目光是看向太子妃的,这样的温馨氛围,似乎终于在阔别久远后又回到了梧惠宫。

走近穆珊珊,濮阳瑾便不再是方才朝堂上俯视天下的皇帝,他只是一个站在心爱女人面前的男人而已。“瞧你跑得额上都是细汗,可有身子不适,要不要我宣御医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