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龙部发兵一万七千!当初他们灭掉繁渺之时只派了二十个族人就已经足矣,更况是一万七千!他哪里是冲着纤络,分明是冲着我来的!!”风夕手风一抬,满桌的请援卷轴四散开飞,碎裂成千丝万缕,飘飘摇摇得满殿阶都是。

海立于台下,不发一言。他早料到冬宁也会动手,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快!如果他只打沙驰,风夕马上就会想到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现在他将周边打个遍,无形之中倒是替他遮掩了!冬宁也,自己还真是一直都小看了他!

“沙驰不能救,若是发兵,岂不是告诉冬宁,我与他早有酬谋?”风夕轻声说着:“天下尽知,我与沙驰一向有仇怨,不可能为盟。也正是如此,我料想冬宁必然会先向他示好…谁知…”风夕凝眸低语:“那个混蛋,若不是太聪明,就根本是已经发了疯!”

“大王!如今天下大乱,各国皆战。此时若不出兵,诸边盟国,谁还愿臣服于我?”海拱手道:“我愿率我孔雀亲族,前往纤络旧地,与龙部一战!”

“海,我知道你担心弟妹的安危!”风夕低语道:“我已经派人前去探访,现在冬宁并未正式向我宣战,他正等我出兵相救,给他一个大肆进攻的理由!所以,海,你稍安勿燥!”风夕略正了下身体,眯着眼眸:“就算他打的再凶,终归是不比以往!他这次并未亲征,已经足以说明了,现在的冬宁也,变得怕死了!”

海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风夕轻轻笑了一下,面容渐渐平静下来:“海,自冬宁也继位以来,哪次战争,他不是亲率兵马在前?就算是当日对着春播,那位被春播之人奉若神明的休淮出来,他不也是亲讨么?而现在,他竟龟缩不出,反倒学起人类,耍起计谋来了!哼,天下越是乱越好,你们只要守好本部,捍我南地不受其扰!其它的,我们就静待好消息吧!”

“现在哪里还有好消息?”影坤也是一头雾水,看着风夕。

“自战乱一始,凤翼便已经令栖梧前往北地!他们倾巢而出,卫守北地者,皆是藤花惧火之流,只要料理了冬宁也,战乱自然可平息!”风夕微微的扬着眉:“我看他这次怎么挡?难不成还要把冬宁山上那九十九只魉雀也叫出来不成?连幽鬼阵都不敢开的家伙!”

“凤翼栖梧!”海喃喃的念着这四个字,面色不由的微变。他忙向着风夕说道:“我也愿前往北地,与冬宁也一决生死!”

“放心,海!我知你念念不忘记旧怨,此次栖梧前去引他过来,将来自会让你与他对决,一报前仇!”风夕低语着:“关于舞,我心有愧意,此次罢了,我必会还他一个清白!”

“多谢大王!”海躬拜于地,他看着地面,冬宁也,这次你可别死了。我之所以还你人情,就是要与你决一死战,以偿我心愿!

“又下雪了!”影西跪在榻边,看着窗外飞扬的六瓣霜晶,喃喃的低语着。又打仗了,这次不同上次,虽然太昌宫还是宁静如常,但她知道,在这北国以外,全是战火纷燃。每日听她们闲话时的话题,都是又占据了哪座城,又施放了什么咒法,又掠夺到了什么样精美的器物…这样的话题,自她们闲聊之中,轻描淡写的倾吐出来,有如讲述遥远的故事般。一样啊,人类与妖怪,战争起来,全都是一样啊!妖怪施展咒力,人类研修器具,所爆发出来的伤害力,都是一样!雪在这个世界也是白的,一如鲜血,一样的红艳!

西国也参战了,听说他们在那里御水成雨,绵延数日不绝,泛滥洪涛,倾倒无数城池。思清,她还好吧,突然间很是想念她。此时她的心情,与她一般吧!

“不出去玩吗?”浅樱撩开厚厚的帘布,进了内室,看着一脸萧索的影西,笑着问:“花部供的玫瑰粉,让我给你送来呢!”

“也不让我出去!”影西转过身,盘膝坐下来,接过浅樱手里的小盒,把玩着。

“只是不让你出宫,又没说一定要在房里!”浅樱一边打开香炉,往里面添些百合,一边说着:“要不我陪你去校场练一会?”

“不了,我也不想出去!”影西拉了个靠枕歪着,半闭着眼:“我就在这里坐坐就好!”出去了,听到的,也是些她根本不想入耳的话题,她宁可什么都听不到,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浅樱扯过一个小凳坐在榻边,托着腮看着她,那专注的目光让影西有些不自在,不由的扭扭身问着:“看什么?”

“不象你啊,以前总是要往外跑的!”浅樱一脸的研寻:“这些天好像有些太静了些呢!”

“是么?”影西推她的额:“跑累了,歇息一下不可以么?”她微嗔着:“你不用管我,觉得闷就出去玩吧!”

“也没什么可玩的!”浅樱微微的皱皱鼻头,忽然扬着眉说:“龙部前日从纤络带来的小金人你见过么?听说很精美呢,你去向大王讨来摆一摆好不好?你去讨,大王一定给的!”

“我不去!”影西偏开头,眉头又锁了起来:“要讨你自己去讨!”

“我,我怎么讨?”浅樱看着她黯淡下来的神色,不知道又是哪里说错了话,不由得讪笑着:“你在生气什么?”

“抢来的东西有什么好?你又在兴高采烈什么?”影西忽然说着:“那上面都沾着血,你瞧不见么?”

“什…什么…?”浅樱怔怔的,不知道她怒从何来,完全是一头雾水。

“算了,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还不是一样么!”影西叹着,就连这身体,还不都是抢来的,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长道短!她一下子撩着被子蒙盖起头来,任由浅樱在那大眼小眼!

也立在门外,听着房内的话。他忽然手风一转,一道金光一闪,一个小小的金娃娃堆着一团笑脸就直飞出去,一下子掉进池里,咚的一声轻响,将上面的坚冰砸穿出一个洞来,深深的隐去了!

“什么声音?”影西一下子坐起来,正看到也掀帘而入的身影,她怔怔的看他:“刚才,什么声音?”

“不知道,可能是积雪沉了,掉下来了吧!”也淡淡的应着,浅樱忙站了起来,向他施礼之后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哦!”影西微微点下头,看着他:“你今天很早啊!”

“还好!”也坐在榻边,看着她散乱的发丝:“又一天没出去?”

“外面很冷耶,出去也没什么可做的啊!”影西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着:“在屋里很暖和!”他伸手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抱着她,感觉她的温度,倾听她的心跳:“你再忍些时日,待得这件事过去,我退位给执哥哥。就什么也不管了!”

她犹自一颤,她纵有什么心事也瞒不过他去!他早就钻进她的灵魂,成为她的一部份,不,他已经成了她的全部,他们早已经是一体的!她紧紧的贴着他,忽然自他怀中探出脸来,荡漾出动人的笑意,他们是一体的,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去,不但要跟着去,还要快快乐乐的跟着去。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平静,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抚!她看着他,笑魇如花般绽放着,她对着他伸出手去:“听说龙部带来的小金人很好看,给我摆一摆!”

“啊?”这次换他怔住了,他看着她的脸,半晌,才低声说着:“我,我刚给扔了!”

两人都怔看着对方,目光相对,忽然间,却都是笑了起来!

夜朗星稀,尘城这边,虽然入冬,还略有绿意。号河并未完全结冻,仍有稀稀落落的流水之声,林叶虽已经萎黄,却枝摇叶颤,随着星星点点的光火,明明灭灭,有如团团簇簇的蝴蝶般。城楼之上,藤部的守军正百无聊赖的闲话着,倚着墙,调侃着,忽然远远的一个人影渐行渐近了来,青白的衣袂在夜空之中翩然,孤单而修长的身影,闲庭信步般的慢行着。

“什么人?”守将远远的呼喊着:“这里已经是冬宁之地,快快回去!”

“冬宁?这么快就到了!”那人轻声问着,竟是这般的远,他的声音也十分的轻,却是很清楚的飘摇了过来。略低沉的嗓音,却有如深谷莺鸣般的动人,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微微的发怔。他抬头看着城楼之上的灯火,忽然袍袖一翻,人便飘飞而起,有如一只展翅于空的大鸟,凌舞在苍茫的夜色之中。藤部的人一惊,还不待举手间,那人已经倏得不见了身影!似是从未来过般的,楼下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看清,不知他是掠进了城来,还是退了回去!这一切发生的是那样的快,快得让人觉得象是一场幻觉,从未有过人经过,从未有过人说话,从未有过人飞舞于空!

诸人面面相觑,这等诡异的情景,即便是妖怪,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空气只中还留着淡淡的气息,如此淡,如烟般转瞬即逝!守将怔了半晌,忽然嘶喊出声:“快,快去报告,有人闯进来了!!”

浓云之上,有双眼睛,带着清浅的笑意,有如飞花。一双炎红的翅,绽放得像大团的火焰,隐没在深蓝的空中,星星闪烁着眼睛,看着他的身姿,轻巧而灵动的飘摇着。太久没有这样自由的飞翔,在空中恣意的起舞,隐世太久了,一直向往着神境的鸟儿,他,就要成为真正的――凤凰!

第182章 凌舞吧,凤凰(2)逼近,生与死

执急步走进启元殿,正看到也一脸闲适的在那看着今天的卷轴。他看到执,淡淡的扬着眉:“执哥哥回来了?”他站起身来,扬着手中的卷轴:“最近战势不错,沙驰就快要完蛋了!”

“哼,早晚而已!”执瞥一眼,便急道:“我听说影西跑藤部去了?”

“是啊,我让她去的!她在家里憋太久了,一早欺蓝来接的她。说那边玉萝结了果,让她去瞧瞧!”也看着执的眼神,不由的凝住了眸:“怎么?”

“你看这个!”执将手中的卷轴丢过去给他:“南边有动静了!”

也展开来看了一下,眼神清冷了下来:“有人夜入了尘城?”他几步行下阶来:“我去接她回来!”

“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欺蓝在,况且又是去了藤部主城,不会有事的!”执轻语着,看着他的背影。

“嗯,我明白!”也应着,身形却是不停。守城的人竟都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进的城。这样的快捷的身法,必然是有翅的族类!敢以一人而擅闯冬宁的,只有…,他再是不愿多想,影西这几日一直闷在宫中,他也是想让她散散心,所以今天才会让她跟着欺蓝去落叶城住上一日。却不成想,南边这么快就有了行动了。

影西与浅樱闲适的在街上踱着步,落叶城是藤部主城之一,是距离冬宁太昌宫最近的东部之城。这里虽然也属北地,但因常年受到藤部妖气的侵染,一年到头都是温暖如春,气候宜人。这个城市是一个不规则的矩形,分别错落着各各区落,最东是居住区,各族民围拱着长老的居所,最北是市集,与藤部北部山谷相连。西边是工业地,南面是法刑区。与法刑区相连接的,便是花部的市集,藤花二部一向休戚相关,花部的主城则在南方不远之地。

集上商铺林立,这里枝繁叶盛,房上都攀着花藤,人们都任其生长,不作任何的局限。触目皆是苍翠,花团锦簇。有的店铺正中便生着大树,树根将地面拱得变形,屋顶都捅穿了开来,有的藤蔓都盘到柜面上来,花朵开的比货物更加的诱人。有的更是索性将屋建在树上,盘着树架着阶,人们各自上下,一脸的泰然。这里一派和平气息,远方的战争并不影响这里的生息,熙熙攘攘的人流,交易繁盛的商家,奔跑嬉闹的孩童,富贵人家华美的车驾,各种形色的妖兽,各般的姿容,混在一起,却是如此的和谐,让人心生心静!

“今天的玉萝果真的很美味啊!”浅櫻挽着她,心满意足的笑着:“我是托你的福呢,才可能吃到这个!”她今天团了两个小髻,歪在头顶,随意簪着花,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

“是吗?”看着浅樱笑弯弯的眼,让影西也不由的开怀了起来:“我感觉跟苹果的味道差不多!”

“差很多!”浅樱耸着鼻尖,说着:“这个可是很好的补品呢,吃了可以提升不少妖力呢!”浅樱一脸认真的说着:“千年才可能生出木魂的玉萝树,是很珍贵稀有的品种哦!”

“呵呵!”影西笑着,在她们身后不远处,欺蓝所派的人正驾着车慢慢的跟着,并不上来打扰她们的游兴。

“去那里看看!”浅櫻兴致勃勃的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大铺子:“那里卖的鉓品可是城里最有名的呢!”

影西被她扯着向着走着,冷不防与一个相对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对不起!”影西忙低语着,一边揉着被对方的胸膛撞痛的鼻尖一边说着。她一抬头,正触上对方带笑的眸子!那眼睛让影西不由的一怔,黑色的眼眸,略略上扬的狭长的眼尾,他有着一头浓黑的发,绾在脑后,有长长的发尾掠过来,正低头瞧着她。他还未开口,浅樱已经嗔道:“你怎么走路不长眼?!”正说着,身后的随从已经贴了过来,将他与影西分远,轻问着:“什么事?”

“没什么?”影西一边向他致以抱谦的眼神一边低语着,跟着浅樱继续向前走着。

“大人,这里人很多,不如还是回车上吧!”随从轻声说着。

“不用了!”影西淡淡的应着,他们也太过紧张了,这样反倒让人生疑呢。她低低的想着,拉着浅樱很快的便混在人潮之中了。

“大人?!”他喃喃的低语,眼中的笑意更是深重了来。他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眼角一瞥,正看到地上一方绢帕,那是她刚刚不留神遗下的东西。他伸手拾了起来,大人么?他的运气,还真是出奇的好呢!

“这里人很多,走起来难免磕磕碰碰的,你们不用太紧张!”影西轻轻的说着。店铺里人更是多,挤来挤去的,弄的影西也是全无兴致。她略略看了几眼,也无心再去浏览商品。主要是她心里有些不安,刚才那人的眼睛,感觉上有些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是自己是究竟在哪里见过。这里妖气混杂的可以,她也一时分辨不出他是哪种妖怪,只是觉得不象是藤妖。他的气息很弱,也不象是什么法力强劲的妖怪,也许是最近局势紧张,弄得她也有些神经过敏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人太多,弄得她倦了起来。看着身边随从们一脸紧张的样子,她不由的说:“算了,还是回去吧!这里人也太多了!”说着,便拉了浅樱向外而去,刚一出店铺的门。竟又是看到刚才的男子,他正淡笑着望着她。看到她,他伸出手去,指尖夹着的,是她的绢帕:“你的东西掉了!”他的声音异常的动听,很轻,却很清晰,略略有些低沉,令人都是有些发怔的。

“哦!谢谢!”影西伸手接了过来。无意之中,触到他的指尖,很暖,有股气轻轻的暖进她的手指,一直蔓延进她整个手心中来!

“不用!”他微微的颔首,便转过身去,渐行渐远了。他身着青白色的对襟长衣,身形很快的隐进人流之中,再也看不到半分!

“长得真不赖呢!”浅樱轻笑着,品评着:“可是比起大王来,还差好些!”

“话多!”影西不由的笑起来:“你也就在我面前,话是这样的多!”她随手将帕子掖在袖子里:“走吧,回车上去,不然,他们总是紧张的不得了呢!”她眼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轻轻的说着。

两人刚一回到欺蓝的院馆,一眼便看到千秋及千代正站在门口,看到她,都拱礼道:“大人可回来了呢!”

“千秋千代?”影西怔怔的:“也让你们来接我么?”

“大王来了,在屋里呢!”千秋轻笑着说道:“我们等了半天了呢!”

“啊!”他的话让影西臊红了脸,一回眼,正看到浅樱在冲她挤眉弄眼。她一把丢开她的手,紧走了几步,转过花园,便进了正堂。一进去,便看到也正在屋里踱着步,欺蓝则一脸紧张的站在他的身边。一看到她的身影,欺蓝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也看到她,几步便迎了上来,伸手拉过她来:“你又跑哪去了?”

“我只是出去转转!你别怪他们!”影西一看到也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担心了。一定是责怪欺蓝独自把她放出来,忙说着:“有好多人陪着,只是去转转而已!”

他看她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已经安定下来,面色也不由的缓和。他看着她,是他太紧张了,自己不正是不忍心成天拘她在宫里,这才放她出来走走的么,现在干什么又弄得她一脸吓到的表情。他拉过她,轻声说着:“执哥哥回来了,咱们晚上回去吧!”

“好!”影西点点头,跟着他慢慢向外走去。执前两天去南边露了个面,这么快就赶了回来,净现在也回来了。难道说,夏拓要派什么高手来偷袭吗?她怔怔的胡思乱想着,也看她魂不守舍的表情,不由的问:“怎么了?”

“没有!”影西摇摇头,跟着他上了车。回到了太昌,天已经尽黑了,影西知道也要跟执商量事情。吃过了饭,就先行回到了玄璜宫,执看着也一脸淡然的样子,不由的笑着:“放心了?”

“也哥哥现在太紧张了。就算夏拓有人潜进来,我想也不敢去落叶城生事吧~!”净歪倒在坐榻边:“那样的话不是暴露了么?”

“还是小心些好!”也将卷轴摊在腿上:“我是不想现在有什么岔子生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攻打夏拓诸个盟国,他现在是一个都不救,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样一来,我们也没什么借口去犯边!”执将杯中的浓酒一饮而尽:“秋执那边也传来捷报,但是,夏拓现在不动,如果贸然动手,就是我们先毁定在前!”

“要我说,就干脆一路打过去算了!”净随手拿了个玉琉盏在那把玩着,斜看着两人:“现在我们的人折损甚少,士气正盛,一路打过去,将南边全抢过来不正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与其任他搞出事来,不如先把他灭掉再说!”执低语着:“风夕多年来一直忙于内战,我看他们现在的妖力也有损伤!就算把那什么凤翼叫出来,又能变什么大局么?”

“嗯!”也站起身来:“等到找到那个混进来的奸细,我们就一路打过去!”他说着:“夏拓强于火法,如果他们现在在藤部生事,实在是麻烦。所以,先把那家伙揪出来再说!”

“我已经传令下去,藤部彻底清查,只要不是藤花二部之妖的,一率先拘起来再慢慢细审!”执微微眯着眼:“宁可错杀,也决不放过!”他轻轻的说着:“我倒是想看看,那个高人是能混到什么时候!”

也回到玄璜宫的时候,已经快到深夜。他一入后院,便感觉到火冷笼凉,这里竟是冷冷的。他的眼神不由的凌冽了下来,盯着外面守着的青玉跟碧玉说:“怎么没生火?”影西一向怕冷,这里的火一直都没灭过,这样的屋子,她不生病才怪!

“是我觉得好热!”影西听到他的声音,忙从屋里迎出来说着,看着已经吓得有些腿软的两人,她一把扯住他:“是我让把火灭了的!”

她的手一拉他,他就觉得不对,她的手心竟是滚烫的。他不由的伸手去抚她的脸,脸颊也是热得发烫,这大冷天,她竟只着一件薄薄的家常小襟袍!他除下外面的罩袍包着她:“你又发烧了,还在这站着!”他一把将她抱进屋去,微嗔着:“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没有,我没有生病!”影西贴着他,从他那里传过来的凉意让她觉得很是舒服,她的手臂绕着他的颈:“我只是觉得很热!”

“烫成这样还说没生病!”他不管不顾的将她塞进被中去,示意青玉将火再燃起来:“而且还穿这样的少!”

“我真的没生病!”影西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你看我哪像有病的样子?我只是觉得热啊!”影西摸着脸:“就是觉得热,可能是今天吃玉萝果吃的吧!听说那东西很补的,补大发了!”

“胡说,玉萝是寒物,吃了怎么会觉得热?”也看着她发亮的眼,不由的有些不安起来。他没生过病,不知道生病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的确跟以往生病不同。她以往发热,都是身子滚烫,却是一直嚷着冷,越是热的厉害,就越是说冷!但是今天,她竟然说热!这样冷的天,她身子却是这般的烫,她还一直说热!

“反正我就是热!”影西从被子里出来,缠着他的颈:“我没生病,你别走!”

“我不走!”他反手搂过她,她的身子真是很烫,比她平日里的温度高了很多,连气息都是滚烫的。他伸手抱紧她,看着她火红的脸颊:“还是很热么?”

“有你在就好很多!”影西贴着他:“刚才快热死啦!”影西笑着:“好像是大夏天啊!”

“今天在藤部,你见过什么人么?”也突然问着:“见过什么特别的人么?”

“没有啊,还不都是那些!”影西闭上眼睛,轻轻的说着:“只是随便上街去逛逛,然后就回来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也抚着她的颊,她的温度不正常,以人或者妖怪而言,都是太高了。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影西更紧的贴着他:“也,你发点寒气好不好,我好热啊~!”她说着,忽然想起般的说:“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特别的事,我今天碰到一个人!”

“什么人?”也一下子认真起来,他抱起她,问着:“什么样的人~!”

“无意中撞上的,感觉好像有些熟悉!好像他那种长像,我在哪里见过一样!”影西睁开眼看着他:“那时人很多,不小心撞上的,我掉了帕子,他捡了给我!就这样~!”

“为什么觉得熟悉?”也摸着她发烫的身体,指尖不由的轻抖了起来,他的眼微微的发了红,盯着她看着。

“你,你怎么了?”影西看着他的眼睛,不由的抚着他的脸:“你在看什么?”

他忽然一把搂过她来,紧紧的抱着,让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看到了,她为什么总是喊着热,她的身体为什么这般的滚烫,因为她在自内而外的灼烧着,有人给她下了咒~!

也紧紧的抱着她,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的眼落在小几上的一方帕上。连影西也没有注意,在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行小字。影西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因为她一直看不懂妖怪世界的文字,但是冬宁也看的分明,那上面写着:“凤翼山,雁翅岭。西峰千阶亭,十日之后,栖梧恭候大驾!”

第183章 凌舞吧,凤凰(3)也的决意与执的了悟

“凤翼山,雁翅岭。西峰千阶亭,十日之后…”执将手中的绢帕团皱在手中,凤翼栖梧!他的动作,真是好快!他盯着也,问着:“你,你打算…”他看着他异样的神情,忽然低语道:“你不能去!”

“反正也是要打。他打过来,还是我打过去,还不都是一样!”也一脸的淡漠,看着玄璜宫里巨大的盘柱,那上面雕刻着的图腾,栩栩如生的仿佛随时都可以展翅而飞一般!

“不一样,你心里明白,绝对不一样!”执说着:“北地苦寒,可以助长我们的阴霜之气。令他施术缓慢。但是到了南国,我们要聚集同样的寒气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法力!他深知如此,所以才会孤身犯险,跑来这里引我们过去!”

“不是我们,是我!”也忽然开口,他慢慢走向执。一伸手,袖笼之中便滑出一个梭形的霜晶。透着幽蓝的色泽,寒霜之气氤氲的围笼着它。他白晰的手指握着,映得他的指尖都微微的泛着蓝,一直的,将它送到执的面前。

执的面色微微的变了,他一伸手,没有去接那个霜体,而是一把揪住了也的衣襟。他的眼眯着,有怒意氲在里面。不仅如此,连带着,自他身体里,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泛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一直站在一边的净简直要惊呆了,他从未见过执发怒,而且是发怒到失控的地步!他身体已经裂了开来,有魂散了出来。他急扑过去,一边一个的拉着他们:“哥哥,哥哥不要吵架!”

净一边勉强的笑着,一边的看着他们:“哥哥,有话好商量啊!”

“执哥哥!我一定要去!能为她解咒的,只有施咒本人。我非去不可!”他盯着执的眼,一字一句的说着,他将那霜晶一直举到执的面前:“这里面有我力量,只要将它释放到冬宁山上!那九十九个眠兵便会听命执哥哥你…”

“住口!”执猛的一扯他的衣襟,低吼着:“我让你住口!”

“一有不好的消息传过来,执哥哥马上继位为君,防止他人趁乱造反!”也依旧继续说着,浑然不为他的怒意所动。

“你给我闭嘴!”执一扯他的衣,猛然将他一路拽到玄璜大殿正中,他指着殿外山下的启元大殿,指尖已经蘊出蓝光来:“当年你上拜二宫,在那继位为君!我虽不服你,但既然你已经继承先王之力,理应由你统领北国。那时龙玉二部时有骚乱,周边诸国,蠢蠢欲动!你继位之后,并未操纵眠兵,而是亲征各部,凭借己力令其臣服,扫尽诸国,扩我北地。你精研各法,苦心修练,以术法令我刮目相看。我才肯真心服你!”他盯着也的眼:“我肯真心服你,甘愿在你之下,为你披甲执戈,为你扫荡天下!并非因为什么狗屁兄弟情谊,而是因为,我冬宁执,一向只服强者!”他的眼中,慢慢泛浮出一丝凄绝的神情来:“但是,在这世间活的久了,总是难免,要沾染生人之气!这世间的万物,在我看来,无非死活二者,都没什么分别!唯有你和净…”他揪紧也:“你又偏偏带个聂影西回来,偏偏告诉我,什么是爱屋及乌,什么是骨肉至亲,什么是…一家人!”

也看着执,看他团身而绕的黑气愈加的浓重起来,他不由的低语:“执哥哥,你控制一下吧!”

“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变了!”执颓然的松开了手,看着他:“以前的你,怎么会任由他人揪着你的衣襟?虽然一样是叫我执哥哥,但是现在,听起来…”他微微的笑了一下,竟是悲伤,魉雀注定是不能生出情意的。一旦有了,就离死亡越来越近!他们是没来世的,所盼的,唯有此生而已!

“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净看着他们异样的神情,不由的惶急道。他们的脸上,很少有除平静之外的其他表情,平静是最好的控制方法,唯有平静,才能令死魂无愿,令生魂甘陨,才能让他们汲取那些魂魄的力量,才能让他们活得更长久,法力更强大。这些话,曾经都是他们说的啊!因为自己一直不能好好控制,所以才上不得冬宁山。但是现在,却是他们,无法平静了!

“你愿去就去吧!怎么去,就怎么给我回来!”执无力般的松开紧揪着他的手,转身向着宫外而去:“别想把这摊子甩给我,我也不想接收你的力量!”

“执哥哥!”也低低的出声,看他身体氲出的黑气,手指不由的握得更是紧。这样萧索的背影,沉重的步伐,这还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冬宁执吗?他们,真的都变了!

执刚转过大殿门口,一眼便看到殿柱边扶柱而立的影西!他一下子怔住了,她什么时候来的?刚刚他们都太过激动了,甚至于,忽略了她渐近的气息!此时的她,正大睁着一对漆黑的眸子,怔怔的瞧着他。让他一时,竟有种无措的感觉:“影西!”他轻轻的低语着。

他的声音惊起了殿内的也跟净,两人惧是一愣,随即便直抢了出来。影西怔怔的看着他们,她的脸绯红,盯着他们,许久,她喃喃的说:“我,我只是觉得热,所以想跑来吹吹风…”她话还没说完,忽然眼泪大颗的涌了出来:“对不起~!”他们吵架了,因为她!因为她太笨,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才会在她的身上施了咒法,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成了也的弱点,成了冬宁的负累!

她的泪水让众人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也一步上前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撕裂般的疼痛起来。他控制不住体内灵魂的号呼,一缕黑气淡淡的氤了上来,她滚烫的身躯在炙烤着他,一直烧到他身体的最深处去,让他的疼痛,无休止的蔓延了开来!难道说,像他们这样的妖怪,真的要注定与寂寞如影随形?长久的生命里,连一丝丝的温暖也不允许他留下?这便是他们的命运么?他紧紧的抱着她,感觉到她混乱无依的心跳,他一定要去,就算是死,也要去!

执无力的倚着柱,再也迈不动半分脚步。他拦不住的,看到了影西这般的模样,就算是他,也恨不得要冲去南国,还她清凉宁静的魂魄。更何况,是也!他们是一家人啊,影西不是这样说的么!她曾经甘愿流淌出大量的血来救他,因为,那是爱屋及乌!她告诉他,兄弟之间的情意,彼此牵挂的感觉,离开了会觉得想念和期盼,因为,那是骨肉至亲!

“我被那个人施了咒法是吧!所以才会觉得这样的热!”影西低低的说着,深深的啜泣在他的怀中:“他要引你去死,是我拖累了你!”

“没有,没有!”也抚着她的发,慢慢的将身体里的寒凉过给她,轻轻的说着:“没有那样的事。现在战势很好,我们快赢了,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不要哄我了,我全都听到了!”影西抬起脸看他,看他的眉眼,看他的唇角,看他的鼻,看他的轮廓,贪婪般的将他一遍遍的印在脑中,烙刻在心里!她看着他,泪未干,笑已起,她淡淡的扬着唇:“是你太纵容我,所以,都没有人拦住我。我全都听到了!”她伸手去抚他的脸:“世人都嫉妒冬宁,有绝世的美丽,强大的力量!就连神,都嫉妒你太过美好,所以不肯让你幸福!”她的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实在不想哭,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因为她知道,她哭了,他会比她更悲伤!但是,泪水就是这样直直的涌出眼底,泛滥成灾得让她难以忍住,注定的吧,她只出宫一日,便会在人海之中遇上那个男人,就如同是上天安排的一般。只是接触到指尖,便会中了他的咒法!若是她不上街去逛,若是她不与他相撞,若是…

“不许胡思乱想!”他伸手去拭她的泪,却引来了更多,让他的手指都开始疼痛起来。他更紧的抱她,低语着:“我们去南国,找到那个凤翼栖梧,我会让他解咒给你!很快,一切都会平静下来!”

“我哪里也不去!”她定定的看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就在这里~!”

“我不会死的!”也明白她心中所想,他抱着她,誓言般的低语,向着她,也向着执:“一定不会死!”

执看着他们,他的话让他浑身一震,随即,有一抺笑意浮了上来。他慢慢的走到他们身边:“你自己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说着,他一扯身边的净,就径直向着外面的俑阶而去。拦不住了,就让他去吧,随性而行的放纵自己的情意,也是一种幸福!是他,独有的幸福!

也伸手抱起她:“你穿的太少了,就算再怎么热,也要多套一件袍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拐进旁边的小径,向着内院而去:“我们去夏拓,你就当是一场旅行!你说过,我去哪,你就跟着去哪不是吗?”

“我是说过,但是…”影西在他的怀中挣扎起来,她扯着他的衣襟:“但是…”

“我现在要去夏拓!”也的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来,他低头看着她的眼,重复着:“我要去夏拓!”

“我不去,我不要你为了我去送死!”影西低吼起来,挣扎着要从他的怀中跳下来。他抱着她,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谁说我去送死?”他的眼微微的眯起来:“笨蛋才会想死!”

“你就是去送死,冬宁也你是大笨蛋!”她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声音响彻整个玄璜宫,连宫外的执跟净都听得一清二楚!

净一边回头一边说着:“她总说人家是笨蛋,最笨那个是她才对!不然怎么会中了炙魂焚体!”执一把搂过他的颈:“住口吧!你这个家伙!快想想办法,怎么帮你的也哥哥才是吧!”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闲适散懒的样子,淡淡的笑着:“既然不能让他不去,至少也该想个好法子应对才是!”虽然身体的疼痛依旧,但却是松快了不少,在他看到影西的泪水之后。至少,也的情意,有一个真心在回应,对他而言,已经是足矣!

“你的嘴巴还是那么坏!”也不以为意的轻语,却是一丝也不肯放松她:“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你现在装作一脸轻松,你心里明白,他们引你过去是要杀掉你!他们利用我要杀掉你!”影西吼声如雷,怪腔怪调的嘶喊着,每每是为了她,就算明知道是火坑他也要跳。而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是一脸的坦然轻松的模样,一副心安理得毫不在意的神情。就连那种慷慨就义的态度都没有,就好像,他真是要去旅行,要带着她去欣赏南国风光一般的淡然!每每这个时候,她的心就痛得绵延到四肢百骸中去,他从不怪责她,不约束她,从来不!明明是她的错,每一次都是,但是,他总是这样一脸平静,就好像,他早就准备要这样做一般的平静!让她,恨不得登时就死在他的面前!

“我没有心!你知道的。”他淡淡的回应,抱着她坐在后院的花池石阶边,脚下还有未融的雪积在那里,大团大团的白,折射着光芒,耀目至极!他看着她:“我没有,但是你有。所以,我的责任,就是守好你这颗心!”他抱紧她,贴着她,让她的心,有如跳动在他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