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助很认真密不透风地保护着她,爱着她,若她一不留神,理所当然地沉溺其中时,周助会很辛苦,因为她的无知脆弱。

但是到真切地想要看清所有的一切,契机却是一次挑战,网球比赛的挑战。

唯一的一次,在网球的世界中,不二周助当了胆小鬼。

多年以后,当她不再是她,站在十字路口,恍惚中看到那个少年拥着那个笑着她看起来仿佛是照镜子一般的女孩时,她不停地想,如果她没有那么爱她的丈夫,一切会不会不同?

可,事实是,她宁愿放开手。

因为,那个假设无法成立。

如同他希望她幸福一般,她也希望周助幸福呐。

她想要给他的,不只是自己拥有的狭小拥挤的爱情,而是更大更宽广的世界,排除了耳鬓厮磨,却更加宽容,更加真实。

春日里的一个周末,空气开始回暖,少年终于在辛苦的学习和工作后,找到了空闲的时间。

“浅浅,我们今天去钓鱼吧,外面天气很好。”少年微笑,拉开卧室的窗帘,一瞬间,金色的阳光洒在乳白色的地板上。

“钓鱼?我不会。”女孩琥珀色的眸子仰头,看着少年,为难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可以学。”少年的指尖藏着阳光,轻轻抚过女孩的发,笑容闲适。

女孩懒散,每日窝在家里,对身体不好,少年有些担心。

家中正好有脚踏车,小两口准备了一些渔具后,便朝着郊区出发了。

上午阳光正好,雾气慢慢散去,微风和畅,含混着树叶的清香,拂起女孩的发丝和少年白色的衬衫。

树荫下斑斑的光点,随着脚踏车的经过,迅速而温柔地掠过少年清俊的侧脸,女孩顽皮,在后座上伸出手,去抓那些光点。

“浅浅,不要乱动。”少年无奈,平衡着身体。

“周助,好像老爷爷,只会告诉我不要做什么。”女孩偷笑,把手捂在嘴上。

“你一贯把那些话当耳旁风的。”少年的唇勾勒出上扬的弧度,肩胛骨清晰而匀称,微微震动。

“哪有!”心虚,却拍拍胸脯,装得理直气壮。

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女孩笑“周助,先停一下。”

“嗯?”少年按刹车,修长的腿点地,回眸看着女孩,有些不解。

女孩慢慢移动一条腿,踩在后座上,另一只脚收回,扶着少年的肩,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少年错愕,看着妻子黑色的平底皮鞋,仰头,是她有些得意有些狡黠的眉眼。

“电视剧中经常演的,男主人公骑着脚踏车,女主人公站在后座上,伸直手臂,闭上眼睛,风吹起头发时,恰巧经过一片花丛,很美的!”女孩眨眨眼,橙色的光线映在她的唇上,温暖美丽的样子。

“那你要抓牢,不许松手呐!”少年笑容温柔,眸中一片空澄清澈的蓝,半是无奈,半是宠溺。

女孩点点头,手臂环住少年白皙的颈,鼻翼中是清凉的草香,手腕中跳动的声音,与少年颈中动脉跳动的声音,如出一辙。

少年踩着脚踏车,风起,鼓动着白色棉制的衬衫,她站在脚踏车上,近乎虔诚地看着碧蓝的天空,而后,小心翼翼地弓起身体,粉色的唇附在少年耳边,双手合拢在唇畔,声音极小——“周助,你其实是上帝,对不对?”

“诶?”女孩的额发轻轻触到少年的面颊,微微发痒,他有些诧异,妻子莫名其妙的思维。

“每次,看到天空,我都会想起周助的眼睛,一模一样,总是很温柔的样子。”女孩笑,抓抓头发,有些孩子气的羞涩。

少年微怔,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如玉的面庞浮过一丝红晕。

“阿咧,姐姐!”有些兴奋的声音响起,女孩听着熟悉,抬起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少年金太郎,长高了许多,但是不变的是,眼睛依旧清澈得惊人,野性十足。

他的身旁,是一群穿着四天宝寺正选服饰的少年,包括谦也。

“小金,谦也?”女孩从脚踏车上跳下,惊喜地看着二人。

他们怎么会在东京?

“姐姐,小金好想你!”金太郎小猴子一般抱住女孩,满脸满足快乐的表情。转眼,竟看到奶茶发色的少年。

“哥哥,你也在这里!”小少年嚷起来,大大的眼睛发亮。

“金太郎。”少年颔首,微笑。

“姐姐和哥哥…”小少年有些迷糊,以前,哥哥看起来明明不认识姐姐的样子。

“是夫妻!对不对,天才姐夫?”谦也搭上少年的肩,有些调侃地睨着二人。

女孩有些惊讶,当时婚宴上谦也也在场,他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是忍足侑好的事实。

“谦也,你还肯认我?!”女孩讷讷,怯懦地看着男孩。

“笨蛋阿姐,在说什么傻话,伯父的女儿是姐姐,姑姑的女儿就不是姐姐了吗?”男孩揉着自家姐姐的发,一脸戏谑的表情。

“谦也,呜呜…。”女孩猛扑在弟弟身上,感动地蹂躏着男孩英俊的面庞。

“不二君,好久不见!”身材高挑,举止优雅,左手臂上缠着白色绷带的少年走到了脚踏车前,以微妙而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曾经的劲敌——天才不二周助。

“白石君,好久不见。”白衣少年睁开蓝色的眸,在风中噙着笑容,神色变得高深而不可琢磨。

“这次我带领队员到东京,是为了进行集训。”白石看着少年,眸中飞速闪过一些东西,但语气很是平和。

“这样呐。”少年点点头,眉眼瞬间变得弯弯的,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

“你,还愿意和我比一场吗?”白石开口,淡淡地扫着少年的眉眼“我一直在想,两年前如果你早点觉醒,兴许输的人是我。”

“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网球了。”少年笑,心中不断地念着不二这个姓氏。

慢慢地,唇角涩了起来。女孩转眸,看到少年的面庞,心微微地刺痛着,后退一步,和谦也继续谈笑。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每天念许多遍,假话一定也会成真。

“不二周助,你只是如此吗?”白石笑了出声,眼中满是讽刺“失去网球生命的不二周助,也只是如此而已。”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眼前的少年使出第四重回击时,眸中的坚毅和桀骜不驯。那是一个真正爱着网球的选手才拥有的认真,那样的精彩,令他羡慕。

白石藏之介,一向引不二周助为知己,他是自己唯一认定的对手,可以在被自己完全击溃后重新站起来的男人,可以乘着风笑得恣意而执着的男人,可以在茵茵碧草微笑着流眼泪的男人,可以让他惊羡到产生执念的男人,可以让他在胜利后却惶恐不安的男人。

他的名字,FujiSyusuke。

没有网球的不二周助,连名字都变得黯然。

明明可以凭借别人无法企及的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神话,却残忍地扼杀了自己。

“那么,不打扰诸位了。”少年微笑自若,像是什么都未曾听到,把目光转向妻子“浅浅,我们该走了。”

牵着妻子的手,转身,远去。

对着密不透风微笑着的少年,白石感到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