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王氏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如意斋门口,她不是没有看到两个儿子,但首先的是和温如意打招呼,脸上堆满了笑意,与她半刻钟前听到说自己那小姑子成了侧妃时的诧异不同,整个人的气场都软和下来:“如意啊,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倒叫我比他们这俩小子晚知晓。”

说罢,嗔了两个儿子一眼:“姑姑回来也不说,先生教的都扔背后了是不是,还不快请姑姑回家去。”

王氏这一招可使的好,既摆脱这些无端跳出来的三姑六婆,又叫温如意不好拒绝两个侄子,只要把人请回了家,这要问的要说的,都是自家关起门来,别人可占不到便宜。

换做以前的温如意,恐怕是吃的透透的,毕竟温如意疼爱两个侄子,那还是她的家,可温如意偏生不想让她如意,她喜欢这两个孩子有的是办法对他们好,去温家绝不可能。

温如意露着为难道:“大嫂,这一趟出来是得了吴娘娘的额外应允,就两个时辰,如今快到了,得回去了,要不坏了规矩可不好。”

说罢并没有给王氏回话的机会,转身对温寻道:“姑姑要走了,随你娘回去。”

之前一直缠着温如意的温寻,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何,变得特别听话,走到温实身旁,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塞给温如意:“这是罗大夫给姑姑磨的。”

温如意怔了怔,她想起来,她有腿凉的毛病,是这几年来为了帮大哥,每天起早贪黑的忙,制豆腐的屋内又是整日的潮湿,闹出了这么个不大不小,却捂不住热的毛病,以往偶尔会觉得腿酸涨,后来进了王府每天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加上温如意好动,就没有再犯。

罗大夫的药是好,但不便宜,这么一小瓶恐怕他们两个在私底下攒了许久才攒出来。

他之前是觉得自己会再多陪一会儿,所以一直默默藏着没拿出来。

温如意心中有所触动,原身那一跳不值,这两个侄子倒是挺值。

“好。”温如意笑着将瓶子收下,想了下,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赠给男孩子的,便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温寻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转身走到大哥身旁,冲着王氏道:“娘,我们回去吧,爹还在铺子里忙。”

王氏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说什么笑眯眯是不能叫她听见的,再说,走什么走,这要走了下回呢,她后来再去王府求见,可就不让进了。

“如意啊,你大哥挺想你的,你就回家看看。”

“大嫂,我不能迟回。”

“你不是封了侧妃,怎么这点主都拿不住。”

王氏见她半分犹豫都没有,说走就要走,急着脱口而出,但说完后王氏就开始后悔了,她这么堂而皇之的喊出口,岂不是人人都要知道了。

温如意冷冷看着她,她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温如意忘恩负义,做了侧妃就不顾念亲情,家都不肯回:“大嫂将我送去定北王府的时候就没想过,我这样的身份,要如何在王府中生存下去。”

王氏脸上的笑意微僵,有些尴尬:“不是大嫂送你去,而是他们派了人过来接你。”

“所以才说大嫂你根本没想过。”温如意的语气很淡,不是看死了她,而是在这位大嫂眼中,她只看得上银子,哪里会想她在王府过的如何。

王氏脸上的神情更尴尬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皮再厚也撑不住。

“如意!”

这时正前方那儿传来了叫喊声,温如意抬起头看去,见是金怡,脸上的笑意微展,但在看到她身后的人时,笑意都还没收回去了,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又袭了上来。

第061章 .这是要绿啊

尽管心里很难受, 但温如意如今能够自然的处理面部表情, 至少表面看起来, 不像过去那样难以控制。

金怡和顾君瑜一块走了过来,温如意便将视线定在了金怡的身上, 这又好受了些, 尽管余光处还有他的身影。

“如意。”金怡上来便拉住了温如意,瞧着这儿人多,又见温家大嫂, 心下就猜到了如意的为难,便快口道, “咱们去丰景楼。”

看热闹的不嫌事多,温如意看那边还想着要把自己带去温家的王氏, 看来今天这马车是不容易上去了。

于是温如意点头:“好啊。”

金怡扭头对顾君瑜道:“表哥, 你若着急就先行去书局罢,到时候我直接去顾家看姑母。”

顾君瑜温和的脾气:“无妨,接你一同过去。”

温如意一怔,他还要跟着一块儿来?

顾家离这儿有些远,顾君瑜从小到大都是先为别人考虑的性子, 所以他这么说, 金怡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只是看向了温如意,表哥是无碍,如意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心里叫翻天的温如意若是知道金怡这会儿的担心,肯定是要摇着她的肩膀让顾君瑜快点离开, 但这话由她说出口不妥,显得她多么在意。

温如意轻笑着婉拒:“你有事先去忙,改日再聚也不迟,你若得空,到王府里来。”

“不忙,我就是替我爹娘去顾府看看姑姑,也不差这半个时辰,我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金怡挽起她朝不远处的丰景楼走去。

在那儿看着的王氏有些着急,她可不想让温如意就这么走了,之前去定北王府什么都没捞到,如今这都在家门口了,还不能叫她进去的话,往后再想要有什么事让她帮忙,可就难了。

可就在她准备要上前再说几句时,温寻拉住了她:“娘,你过来了,爹一个人在铺子里忙得过来么。”

七岁的孩子个子小,力气倒不小,王氏暗着没有挣脱,转头轻呵:“臭小子你干什么!还不快放开!”

“这会儿生意好着,娘不去铺子里帮忙,那娘留在这儿,我和大哥过去。”温寻也没多拉扯,松开了手,转身对温实道,“大哥我们走罢。”

温寻干脆的和温实一起离开了,可等王氏回头去找温如意,就这点功夫,已经走了很远,再要追过去也来不及了。

周遭的人看到王氏这样的神情,其中便有人笑道:“温嫂子,你们家如意可出息,都成定北王府的侧妃了,怎么瞧着你不知道啊。”

“就是啊,这急匆匆的过来,我还以为她到东巷来先去过温家了。”

当初王氏将堪堪救活回来的温如意塞上马车送去定北王府的事,也就才发生在八月里,记忆犹新,人便是如此,温如意刚才在的时候都忙着攀关系,能捞着点好就捞着点,如今温如意走了,他们便想要看温家的笑话,尤其是王氏,当初那般做了,还指望那孩子继续孝敬回来不成。

“谁说我们不知道了,我们早就知道了。”王氏的神情有些尴尬,却依旧是强撑着笑意,对他们炫耀道,“王府里还差人送了东西过来,只不过如意她想来就是那样的性子,不喜宣扬,这才没说出去的。”

众人笑着,脸上的神情也是写足了意味,谁不知道温家大嫂的脾气,少给一文钱都能喊的整条街都听见,就上回温实在书堂里考了个前三,她就把这事儿给宣扬了整整三天,别提多得意了。

所以她真要知道如意封了侧妃,哪里还藏的住,恨不得全京都城都知道她老温家出了个王府侧妃,从此就要飞黄腾达了!

有些人瞧不过眼王氏这做人的姿态,从中道:“送了什么啊,王府太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寒酸,怎么没瞧见?”

“看刘爷你说的,就是咱们都没瞧见人王府把东西抬过来,温大嫂不是说了,如意那丫头不喜宣扬,估摸着是哪天夜里悄悄送的。”

明褒实贬,王氏就是再傻也听出来了,可又不能动怒,悻悻笑着,转身朝温家豆腐摊的方向快步走去,这边人很快也跟着散开了。

这厢走到丰景楼,金怡让掌柜准备了个上厢房,就在丰景楼后院那儿,一间间坐落在回廊亭阁间,十分的雅致。

温如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些给吸引了,铺子很快就要装修,后院那儿虽然不能设这样的厢房,但可以设两个看台挖两个鱼池出来,到时小规模的弄些林园景致,让前来的客人赏赏风景也好。

一路上都是金怡在说话,素来爱说话的她,在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温如意,想说的话就更多了,像是把东巷这儿的八卦都给憋了要一次性说,谁家的狗儿猫儿下了几只崽她都记得,更别说谁家女儿出嫁,谁家寡妇偷人被逮了,说起来的时候和陈小婉像极了,但给温如意的感觉是不同的,金怡特别的纯粹。

走进厢房时她终于是觉得渴了,喝了两杯水,望着温如意,笑意收了几分:“听到定北王受伤的消息,我都吓坏了,你还跟着一块儿去了莞城,幸好没事,都说是你救了他太后娘娘才封你做侧妃,你怎么那么傻,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他有那么多人在还怕没人救么,你管他做什么。”

温如意因救定北王而获封侧妃的事也没瞒着,金怡有个做官夫人的姑姑,消息到底是比别人灵通些,但明明是一副担忧的口气,温如意却是笑了,除了她之外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说,让她自己保命要紧,管那定北王死活。

“你还笑呢,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心太善了,这回幸好你没事。”金怡朝站在门口那儿的表哥看了眼,声音放低了几分,“我知道你不愿进定北王府的,以前我还听说王爷娶正妃的时候会遣散些人,就那晋王世子,娶世子夫人时也遣散了,上回我本想问你的,不知怎么就给忘了,如今这般,你往后什么打算?”

温如意眉宇微动,当然是打算走!难道要留在这里给厉其琛生儿育女,一辈子绑在定北王府。

必须在攒够了银子后就走。

温如意笑了笑:“如今还没什么打算。”

“你这性子就是太温吞了,现在就得打算,多攒些银子,我娘说了,万事都比不过银子最实在,多攒一些傍身才安心,等将来你为王爷生下孩子,待他成亲,你就能跟着一块儿搬离王府。”

“…”温如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想的够远的,将来等你出嫁,是不是也得将这银子给捏牢。”

“那还用说。”金怡瘪嘴,对她还是不太放心,抬起头又看向门口,声音悠远了几分,“表哥的婚事定下了,是户部侍郎府的四小姐。”

温如意下意识捏紧了帕子,原以为听到这样的事心中会再度难受,却不想那悲伤没有来袭,却是有股淡淡的惆怅感弥漫开来。

心中那股情绪悲伤的点似乎不是不能嫁给顾君瑜为妻。

那她悲伤的是什么。

温如意也跟着转过身去看,为了避嫌而开着的门,阳光斜入,顾君瑜站在那儿,阳光照耀了他全身,就如那日在西山寺的初见,清雅而立,干净透彻。

兴许是这画面有些美,温如意这么看着他,没生出悲悸来,反倒是有那种女儿家遇心上人的羞意,想看又不敢多看,而又忍不住看的情绪。

温如意忽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金怡带着她去偷偷见顾君瑜,躲在亭子外,大抵也是这样的场景,那时的温如意,心中生出的就是这样的情绪。

温如意的心中猛地咯噔了下,难道是那个原因?

金怡还在说顾君瑜的婚事,目的是想让温如意彻底放下,唯有心里放下了,在王府里才能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整日惦念着折磨的只有自己。

正说到婚期,眼前的温如意忽然起身了,金怡跟着抬起头:“如意,怎么了?”

“我看外面的花看的不错,想出去看看。”

温如意没有回头说了这么一句,金怡愣了愣,这天儿外面哪有什么花,有也给冻恹了,是不是她说的太猛了。

金怡也跟着起身想去安慰,但温如意已经走到门口了,也就是迈出去的那一刻,温如意脚下趔趄,人朝顾君瑜的方向摔去。

就是几秒钟的事,金怡赶过去时顾君瑜已经扶住她了,温如意半个身子摔在了他身上,他的左手,正好抓在她的右手上,用以让她支撑住。

“如意你怎么样,没事吧。”金怡也没太注意表哥是怎么扶着如意的,赶过来后直接拉过了温如意,那被顾君瑜握着的手便从他掌心里脱了出去。

微妙的,他的手指动了下,似是握拢,但只进行了一半,很快便放下了,关切的看着她们:“可要找个大夫看看?”

温如意摆了摆手,倚在金怡身上没作声,此时此刻,她的心是狂跳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说呢,姑娘家喜欢一个人多时,并且明白两个人是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做不成他的妻子,那她临死是最大的执念,除了想成为她的妻子之外,不就是想知道他是否与她喜欢他一样,喜欢着自己。

第062章 .看着你演

温如意的猜想并不是没有依据, 这一份执念只有在面对顾君瑜时才有感觉。

她临死之前或许恨过家人, 或许恨过定北王府, 但这些都随着她的离世消散了,唯独留下了对顾君瑜的执念。

温如意的数个梦境中都梦到过原身对这一份暗藏感情的纠结, 既知道身份地位不匹配, 无法在一起,又不能断了这念想,因他喜而喜, 因他悲而悲,小心翼翼藏着在这份欢喜。

可女人啊, 既是不敢妄想,心中又会生些希望出来, 期盼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这个念想,最后在她跳河自尽时成了遗憾。

金怡担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不是扭着脚了?”

温如意回了神,站起来,心中还未平定,笑着摇头:“走的太急了些, 不碍事的。”

顾君瑜在她们身后, 看着温如意, 视线微顿片刻:“医馆就在附近,还是过去看看吧。”

“真的没事。”温如意婉拒,“只是被绊了下,并没伤到。”

温如意连拒了几回, 他们也没再勉强,只不过那一摔,气氛有了些不同,倒不是说奇怪,而是有种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的感觉,就连性子大大咧咧的金怡都察觉到了,她很快对顾君瑜道:“表哥,我还想和如意说会儿话,要不你先去书局,再来接我去顾家。”

不知顾君瑜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没有像刚才来时的坚持,点了点头:“好。”

温如意目送他离开,微眯了眼,刚刚她跌倒时他扶住她时的细微反应,或许她想的办法,真的能够了却那执念。

“如意。”金怡叫了她好几声,从外面收回视线,有些担忧,“是不是我刚刚说的事,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这有什么好不舒服的,你也都是为了我好。”温如意回拉住了她的手,笑着,“你表哥的婚事定下来,也算是了却了顾夫人的一桩心事,我为他高兴。”

金怡微瘪了瘪嘴,你以往可从不说“你表哥”这样的字眼,但她没有说出口与,在她看来,如意总归是有些在意的。

“那就好,如今以你的身份,往后在定北王府也算是能有立足之地。”

温如意笑着,她可没想在定北王府呆一辈子,这立足之地谁爱要谁要。

两个人在丰景楼内呆了约莫半个时辰,已是下午,待顾君瑜来接时,温如意已经先行离开了。

金怡一个人站在屋檐下等,见表哥来了,兴致冲冲的将刚刚跑去如意斋买的糕点递给他:“刚出炉的,给姑姑吃,她不是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

顾君瑜朝她身侧看了下,接过她手中的盒子交给了随从,随口问:“如意走了?”

“嗯,她说要去一趟钱馆,就不陪我等了。”金怡朝马车凳走去,一面踩一面说,“我原还担心她在王府过不好,现在看来,那定北王应该也没有传言的那么难相处,他对如意挺好的。”

走了一半,金怡扭头过来看顾君瑜:“表哥,我记得你受邀去过定北王府的,之前开善寺的大典你也去了,定北王爷是什么样的人?”

定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顾君瑜其实并不清楚,招贤宴上他并没有和定北王说上话,开善寺那日也就只有寥寥数语,谈不上熟识,但却因为这些事,结识了许多人。

就像方兄说的那样,能接到招贤宴的帖子就意味着步入了这个圈子,那日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主动与他结识之后,便有许多人开始向他送名帖结交邀请,其中的缘由可想而知。

但要说起表妹的这个问题,顾君瑜无从回答,许久,他缓缓道:“定北王爷,应当是个知人善用之人。”莞城堤坝一案,可见其手段。

很显然知人善用并不是金怡想要听到的答案,但转念一想,表哥又怎么会知道定北王在王府内院是什么样的,便没再问,弯下腰要钻进马车内,背后传来了顾君瑜的声音:“小怡,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去过钱馆,回定北王府的路上,温如意一直在想要怎么办才能知道顾君瑜对原身的想法,不论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终究是要顾君瑜亲口说出,让她听见看见,才能够起作用,否则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她根本感受不到。

办法很简单,要让顾君瑜开这个口却不太容易,温如意想来想去,还是由金怡出面最合适,到时候她可以躲在一旁,她只要能看得到他,就一定能够有所触动。

这比单独见他更合适,毕竟顾君瑜已经定下亲事,若是引起什么误会可不太好。

下马车时温如意还在计划什么时候邀金怡来一趟定北王府,前脚跨入大门门槛,右脚才抬起来,昨日才添到小庭院的丫鬟云苓急忙忙跑过来禀报:“娘娘,王爷派人请您过去。”

似乎是之前就等在这儿了,温如意见她这么着急:“什么时候说的?”

“正午时苏嬷嬷派了人去小庭院请您的。”

温如意一怔,难怪急成这样,这可都傍晚了,可今早出门的事厉其琛肯定知道啊,就算是琢园的人不禀报,暗中跟着她的人会不清楚么,怎么还派人去请。

一面想着,温如意加快脚步往琢园走去,那一瞬温如意并没有想到什么,她的注意力还在如何解决那‘□□’上,但等到了琢园,见到厉其琛后,他一句“今天可高兴”,一下将温如意给激醒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温如意正在帮他换药,心中也不禁要吐槽,府上太医和大夫每日都备着,换药这种事,谁来都能做的比她好,为什么还要她来,这些大夫候在外面和摆设有什么区别。

心里还在想着呢,耳畔就传来了他的声音,温如意抬起头,厉其琛显得很随意,从眼神到神情,瞧不出喜怒。

可温如意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今天她在东巷遇见了顾君瑜,又与金怡他们一同去了丰景楼,这些事儿传回来,恐怕他不高兴了。

说不定她走往门口时不小心绊倒的画面也一五一十的传到厉其琛耳朵里了。

可这会儿她要心虚,那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温如意解着外套的手一顿,几秒之后,她将扣子解开,衣袍往旁边拉去,声音与她一样的随意:“高兴啊,王爷赏给妾身的铺子很好,高兴一天也不够的,起码得高兴个三天。”

厉其琛的眼神微眯。

说话间温如意已经将内衬的衣衫也给解了,吩咐底下的人在屋里多添个暖盆子,拿起剪刀,将缠的纱布直接剪开,抬起头冲着他笑:“今天妾身还遇到了温实他们,也就几个月不见,两个孩子又见长高了不少,准备要走路时大嫂和金怡他们都来了,还有顾公子,就与金怡他们去丰景楼坐了会儿,原本想去包房外看花,却在屋里险些跌了一跤,要不是他们扶了我,这会儿妾身可就不能在这儿服侍您了。”

厉其琛知道全部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温如意不能为了那少数的百分之十去冒险,因为一旦被戳穿,她再承认的话,便就会令人怀疑她之前不交代的动机是什么,是否还瞒了什么,倒不如在稍加润色后将所有事都交代,让他们问无可问。

而在温如意说完那句话后,屋内陷入了寂静。

这倒是给了温如意更能够集中精神的环境,剪开纱布后,温如意将其覆盖在伤口上的纱布拿起来,微怔了怔,那血窟窿似乎和半个月没有太大的分别,血是止住了,伤口却还有合拢,这不太对啊。

之前他手臂受伤,伤势好的比这个快很多,这次的伤,太医也没说中毒,怎么会好的这么慢。

温如意将草药涂抹在新的纱布上覆了上去,轻声嘟囔:“还是要多休息。”在莞城受伤那几日没歇,快马加鞭回来那几日也没休息好,好不容易回了王府,能正正经经把伤养好,却三五不时有人到访,还要查遇刺的事。

这般折腾,能好才怪。

厉其琛没作声,就只看着她,直到她替他系上内衫时才开口:“明日开始,你来琢园。”

温如意愣了愣,来琢园,这是要她侍奉?可不是吴侧妃已经安排了乔语兰她们过来,一人轮一日。

温如意素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问太多,既然他开口,她先应了便是,手底下的动作也没停,系上内衫后将外套拉拢:“是,那妾身明日一早就过来。”

厉其琛轻嗯了声,眯上眼,什么都没再说。

温如意见他是要睡了,叫一旁侍奉的人拿了床小被子给他盖上,将他阅卷的小桌子撤到一旁,起身出了屋子。

在屋外,温如意拉住了苏嬷嬷问起此时,苏嬷嬷也就回了句王爷不喜琢园里来来往往人这么多,她是侧妃,照顾王爷最合适不过。

温如意能怎么办,出不了门见不了金怡,只能先将那件事搁一搁,心想着十天半月以他那躺不住的性子早就该下床走动,却不想这一照顾,迈过十一进了十二,大雪降临前京都城寒潮来袭,当初受伤时都百毒不侵的厉其琛,生病了。

第063章 .(⊙o⊙)…

厉其琛这场病来的很汹涌, 下午时看着卷宗时头开始发热, 因为没谁敢靠近去试他的体温, 他又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傍晚温如意替他换药, 觉得他身体太过于烫人, 摸过额头后才发现。

温如意赶忙差人去请太医来,几位太医匆匆赶过来,看诊过后, 的确是发热了。

伤还没好全,这又发了热, 身子状况再往下掉,他们这几个太医的小命都保不住, 尽管一直在嘱咐要好好休息, 可皇上和太后娘娘哪会理睬是王爷自己不听话,于是谁也不敢怠慢,开药后亲自去煎,送过来后很快煎服下,天色渐暗时, 原本应该压下去的高烧, 却是越发越旺, 几位太医留在耳房内,也不敢离开。

温如意守在屋内,看他眯着眼睡过去的模样,终于知道半个时辰前他为什么肯应了她的意思躺下休息, 他是真的熬不住,烧的太厉害。

京都城中,每隔一两年,初冬时都会迎来这样的大降温,在降雪前几日,气温骤降,一夜间冷风凌厉,刀刮一样吹倒了一群人,病的人接二连三。

这样的病即便是预先知道,也无法全然预防,还是有很多人病倒了,城里的各大医馆药铺天天排满了前来看诊抓药的病人,差不多的病症,有些铺子草药都告急了,朝廷调遣,衙门里的人去外头运送过来。

病的百姓多,各大府邸也没能避免,定北王府中厨房内连煮了数天姜汤药,还是有几个下人生病了,为了不影响到王爷,苏嬷嬷很快叫人将这几个人单独置了个屋子养病,而这边厉其琛会病倒,温如意觉得这寒潮并非主因,主要是累病的。

身体再好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免疫力也会降低,加上多日来精神紧绷着都没休息好,他这一没吹风而没出门的,和府外那些人并不一样。

温如意第三回绞干布巾,手被盆子里的凉水浸的有些冷,将布巾覆到他额头上后,轻轻搓了搓手,原本安静的外屋,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并不像是平日里苏嬷嬷她吩咐丫鬟时说话的音量,反而像是在争执,温如意抚了下裙摆起身,朝门口走去,虚沿的门外,声音传到了温如意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