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进宫,她只去了宴请官员的宫殿,并未到过内宫,印象中她听宫人向厉其琛提起过景安宫,是太后的寝殿没有错。

正想时,她们已经走到景安宫门口了,吴媚儿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与候在门口的那些女眷夫人打起了招呼。

定北王尚未娶正妃,即便吴媚儿现在只是个侧妃,这些夫人们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世上的事难说,谁知有一天她会不会真坐了那位置呢。

一通招呼下来,便有人注意到了吴媚儿身后的温如意。

其实刚过来时就看到了,但毕竟不认识,总是先与吴侧妃打过招呼,原想着应该是侍奉的丫鬟吧,可哪个丫鬟会打扮成这样,通身上下虽说穿的素净,有眼力劲儿的都看得出那些配饰不便宜,身上的斗篷用料也好,而且这模样,比吴侧妃还要出挑。

几位夫人心如明镜,吴侧妃没开这口介绍,这前后随着,她们也不好开口,气氛便沉了一阵。

这时远远的走来了两位夫人,相携有说有笑的,很快也走到了景安宫的门口,其中一位样貌年轻些的,见这么多人在着,谁的招呼也没打,先望向了脸生的温如意,笑的分外灿烂:“哟哟哟,这是哪家的夫人啊,模样生的这般好,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这位夫人说完后看向众人,适才想开口问,没问出来的几个笑了笑,都看向了吴媚儿,人是她带来的,总不好叫她们猜吧。

这位开口问的也看向了吴媚儿,脸上笑意未减:“吴侧妃啊,怎么都瞧着你呢,人是你带来的?”

温如意不熟悉这个人,吴媚儿却是熟悉的很,南庭侯府舒家的世子夫人刘氏,算辈分,王爷还要称她一声表嫂。

吴媚儿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每回宫宴她都是与侯夫人一块儿来的,不会这么早,想到此她很快做出了反应,笑着介绍:“世子夫人还未见过罢,这位就是温侧妃,如意,来见过各位夫人。”

温如意的身上顿时多了许多道视线,刘氏那一抹尤为敞亮,温如意被她们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了红,视线倒是没有避过,坦坦然让她们瞧着,福了福身,一双瞳人剪秋水,漂亮得很。

定北王纳了个卖豆腐的为妾这事儿很多人不知晓,但定北王在莞城遇刺,被随行的妾室所救的事,夫人圈中这一个多月里常被人提起,倒不是说她的事迹多英勇,而是这件事后皇上下的那道封侧妃旨意。

如今,站在她们眼前的就是大家心目中“走了大运”的事件当事人。

可就算是走了运封了侧妃,出身改变不了,没有结识的价值,于是,在吴媚儿介绍过后,这些夫人相觑着都在等一个人先开口说些什么。

刘氏也在等,只不过她等着不是有人开口,而是等这位温侧妃的反应。

昨天晚上丈夫特意叮咛自己,让她今天早一步入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遇着定北王的新侧妃时帮衬一把,毕竟她不是官家出身,认识的人不多。

刘氏自然明白丈夫嘴里的帮衬是什么意思,也猜想得到丈夫是受了定北王的吩咐传的这话,但她好奇,这般周旋过来要她帮衬的温侧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定北王这么重视。

在荧屏前呆了十年,接受过的摄影机数量都超过这些人,温如意从容的很,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反而是看向吴媚儿,她不介绍,怎么打招呼。

须臾,刘氏满面笑意朝温如意走去,甚为和气的拉住了她的手:“瞧这弱不禁风的,当时救下王爷时一定很不容易吧。”

温如意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其实当时也是运气好,正巧找到了躲藏的地方。”

“不是谁都有这么好的运气,那样情况下你没有怯懦就很好了,刀光剑影的,寻常谁遇得到。”刘氏的声音不轻不重,在这安静的景安宫门口,正好传遍。

于是乎,那些个夫人们都纷纷开始搭话:“是啊,换做是我可是要吓坏了。”

“幸好是躲起来了,这凶险的。”

“如今一切妥当才好。”

仅仅是迈了几步而已,众人站着的位置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刘氏和温如意为中心,大家的朝向都是她们,而原本想要冷落温如意给她难堪而保持距离的吴媚儿,反而被隔到了外边,看起来像是被忽视孤立了。

别人都没察觉的无意识行为,到了吴媚儿这儿便更显得尴尬了,她的脸色微僵,牵扯出一抹笑来,却没人注意到她。

过半响,直到景安宫内有人出来传唤,太后娘娘召见两位侧妃,说了不少话活络气氛的刘氏这才转身看吴媚儿:“吴侧妃,我与你们一同进去罢。”

吴媚儿还能端的住得体:“世子夫人先请。”

刘氏的帮衬倒也没有做的太明显,松开了温如意的手,便成了她在前,吴媚儿和温如意同时在后面。

景安宫内和温如意来时经过的地方一样安静,新年气氛浓郁下,这儿还显得很素净,就是屋檐下的灯笼都换了新,屋檐下又添了些花盆,增了些色彩。

迈上回廊后,由另外的宫人引着,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主屋,又在主屋门口等了片刻,里面走出来了位宫嬷嬷。

看到刘氏后宫嬷嬷笑了:“世子夫人。”

刘氏笑的爽朗:“秦嬷嬷,外头可冷着呢,我就借了两位侧妃的光,跟着一块儿进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被唤作秦嬷嬷的宫人看起来和刘氏很熟,笑着帮她们掀开垂帘:“娘娘正在里边儿等着呢。”

刘氏先行跨进去了,还不忘示意温如意一眼,待三个人都进去之后,秦嬷嬷招手叫了候在外面的宫女:“去看看还有谁等着,都请到西暖阁去,备上热茶点心,别叫夫人们着了凉。”

“是。”

秦嬷嬷吩咐过后跟着走进了屋内,此时刘氏已经带着她们绕过屏风,温如意看到了一室的华贵。

且不说屋内的陈设,映入眼帘的几位女子,貌美不说,个个都穿的华贵,宫装上添着繁重的头饰,看的人脖子发酸,到了温如意眼中,那就是戴了好几座三进宅院在头顶,从她右手边看过去,宅子是一个比一个顶的多。

用这些来衡量身份最合适不过,尽管温如意不清楚她们是谁,但从这些做判断总不会有错,皇宫之中,品阶低的越不过品阶高的,通常而言,皇后的装扮必定是最为华贵的,再看位置,距离上座越近,身份越高。

太后正与皇后说着话,抬眼间看到她们进来,脸上的笑意又添浓郁了些:“小二儿媳妇来了。”

众人便都看过来了,秦嬷嬷在后边儿笑着道:“今儿世子夫人来的早,就与两位侧妃娘娘一同进来了。”

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实则已经五十多的太后抿嘴笑着,嗔了刘氏一眼:“赶早不如赶巧,怎么都让你给遇上了。”

刘氏一一给屋内的人行了礼,笑靥挂在脸上,八面玲珑:“多亏了太后娘娘您惦念呢。”

太后笑着看向坐在左边的皇后:“瞧瞧那张嘴,最会说。”

陆晼莹微微笑着,轻声提醒道:“母后,吴侧妃和温侧妃都来了。”

太后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看着还是和气的,望向温如意方向,视线在吴媚儿这边略过后,在温如意身上停顿了下,须臾,声音中透了威严,不似刚才与刘氏那般玩笑轻松:“你就是温如意。”

早该提醒这些规矩,却故意忽视了的吴媚儿看向温如意,神情未露,心中冷哼着要等看她出错,太后娘娘派廖嬷嬷前去教导规矩时她去了莞城,回来封了侧妃又不用继续跟着学,现在倒好了,看她怎么办。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

而只一心关注太后坐着的侧后方那血珊瑚值多少钱的温如意,在大家的注视下朝前慢走了两步,给太后行了个跪礼。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

大卫朝的宫中礼节,像温如意这样身份的,在屋子内这样的场合,是可以行福礼的,刘氏刚刚行的就是福礼,简简单单,坐下便是能聊天,但温如意却行了跪礼,让这屋子的气氛一下有些安静。

温如意算是跪的很有诚意了,眼眸微垂,显露出几分恭顺来,出挑的样貌配上她简单的衣饰,叫人添了几分好感,太后原以为从市井带回去的女子,要么打扮花里胡哨没品味,要么没见过世面性子怯懦,却不想这气质,倒有几分世家小姐的味道,不卑不吭,能够带的出去。

而进门到现在,瞧她的神态,也不像是会惹是生非的,普通的清白人家出生,心思也不会深到那儿去,加上温如意对厉其琛的“救命之恩”,太后看她还顺眼。

自己的儿子宠这样的女子,倒也还行,今后迎娶王妃进门,也不会添太多事。

太后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抹缓和:“起来罢,赐座。”

温如意起身,在吴媚儿坐下之后才在她旁边坐下,屁股刚沾到椅子,坐在太后左侧的一位宫妃以审视的眼神看着温如意,声音透了丝沙哑:“听闻温侧妃家中是摆卖豆腐生意的?”

看年纪和皇后她们都不合,还比太后看着年长些,又身着内宫妃子的装束,温如意的视线从她并不繁杂的头饰上略过,应该是和太后娘娘一辈人,那应该统称太妃才对。

正要开口,和温如意隔了两个位置的刘氏笑眯眯道:“李太妃娘娘,说起这个,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温侧妃家在东巷,名声远的,到咱们府上外头都知道,说起来都叫好呢。”

李太妃没作声,皇后陆晼莹倒是接了刘氏的话,笑看着温如意:“如此说来,温侧妃的手艺应该是不错。”

温如意心里猛地咯噔了下,这话忒耳熟,上一次有人说出这句话后,她就被迫早起做了两个时辰的豆花。

抬起头对上皇后含着笑意的神情,温如意开始心跳加速,还来!再这样要翻脸了!

第071章 .王妃人选

心间不淡定着, 面上, 温如意笑的谦虚:“那些都是街坊说的, 实际上家中的生意是妾身的哥哥在操持。”

陆晼莹看了她一会儿,描的精致的眉眼下, 一双凤眸内闪着笑意, 似是审视:“便是如此,耳濡目染,也错不到哪儿去。”

那天在莞城的新客栈内, 晋王世子和范二少也是这么说的!

“娘娘谬赞。”温如意含蓄的笑了笑,垂下眼眸, 真怕她下一刻会说出想尝尝她手艺之类的话,到时候推脱不过上阵去, 毒倒了这一片, 她那可真的算是“功成名就”了。

所幸陆晼莹不是范延皓,这儿也不是莞城,太后不会真叫温如意撸起袖子去御膳房里一展身手,温如意这句话说完后,很会活络气氛的刘氏, 沿着这问题, 便将话题带往了外面的一些吃食, 正所谓高手在民间,有些东西说出来,宫里的人都没听过。

“说起那河络子,我初以为是挂帐的络子, 谁想竟是面,细细长长,捧在手中真如络子一般,而之所以叫河络子,是因为煮的时候,是放在一条长形锅里,斜放着,这头放下淌到那头捞起来,时间整好。”

刘氏说的绘声绘色,太后她们听的也是饶有兴致,刘氏又借机说了几件外头的趣事,像太后太妃她们这样的,在宫里呆久了,对这些事尤为感兴趣。

这一绕,话题便直接从温如意这儿跳过,给绕远了。

到最后刘氏提远了些,一直笑眯眯听着的皇后,忽而道了句:“说起建州,母后,儿臣倒是想起来,定北王的一位侧妃就是从建州带回来的。”

说罢陆晼莹沉吟了下,看向吴媚儿:“是姓舒?”遂又看了温如意,“今日怎么没来?”

进屋之后就一直是被忽视的吴媚儿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舒侧妃的身体不好,这两年在府中汤药不断还是如此,王爷念她可怜,便允了她离府归家去了。”

“何时的事?”

“就在月初,舒侧妃家中来人接她离开的。”

陆晼莹看向太后欲言又止,虽说这位侧妃是王爷自己封的,但封都封了,和那些妾室通房可不一样,侧妃还放出府去,于情于理都不妥。

太后对舒英还是有些印象的,话不多,看起来一副病容,不说话的时候坐在那儿容易被人忽视没多少存在感,再者,就是她的身份,当年姚家被降罪,株连三族,舒家受牵连,男丁充军女眷被送去了建州,这个舒英就是舒家的嫡次女。

厉其琛带她回来时候,距离姚家被降罪已经过去了有七八年,物是人非,也没人会再提起当年这种事去挑衅定北王,太后这儿也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听吴媚儿说人已经被送走了,太后的反应却是和陆晼莹不一样,她是高兴,这样容易被人拿捏不是,存在隐患的人本就不该留在府中,当初是拧不过,现在和定北王府没瓜葛了,太后乐的见此等结果。

于是,太后叹了声,看似是无奈的样子:“人都走了,随他。”

陆晼莹抿嘴笑笑:“王爷做事虽说随心意,但不会失了分寸,母后不必担心。”

“他若早日成亲,有个像你一样替他操持府中中馈的夫人,那哀家才算是真的放心。”太后心中所想,无非是想看着儿子早日成亲有继承的香火,这是每个做母亲的所期望看到的。

那边的李太妃接话道:“如今还有两位侧妃在操持府中事务,往后待王爷大婚,一切便能妥当了。”

吴媚儿执掌王府中馈做的如何?实际上做的还不错,偌大的一个后院,这么些个妾室,平日里与王爷无关的大小琐事都那么多,她都打理下来了,至于温如意,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沾过府中的事务,以前是轮不到,如今厉其琛没有让她做的意思,温如意的心思都挂在东街那间铺子上。

但对外说起来,别人总以为是一块儿操持的。

陆晼莹还在接太后那句话:“母后,儿臣想着,温侧妃如今操持这些府中之事,怕是还有些吃力,倒不如再派个人前去,一来教导些宫里头的规矩,二来可以指点一下温侧妃。”

陆晼莹的这番话,屋内几个人皆有了反应,太后娘娘是觉得这主意不错,之前她派了苏嬷嬷去定北王府,但打理的大都是琢园的事,如今再给这温侧妃派个人倒也行,毕竟以后入宫的次数多。

而吴媚儿却是有些紧张了,正妃还未进门,就要让温如意也跟着操持府里的事,她懂什么!

刘氏朝温如意这儿看了眼,没有言语,温如意轻揪着手中的帕子神情未变,心中开始骂娘,这皇后是不是有病,自己后宫的事儿不去操持,皇上的心不去揽,不努力生下皇嗣,管别人的事做什么。

从进门坐下开始提起的都是定北王的事,看似围绕她,其实不都关于厉其琛,身为大嫂,对小叔子的事这么上心,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温如意忍不住要往别处去想,该不会是什么旧情人吧?可皇上年长厉其琛十岁,皇后的年纪至少得长厉其琛四岁以上,这猜想中的‘旧情人’,似乎也不太成立。

忖思半响,温如意便要拒绝皇后的这个好意,往她身边添人,是指点还是监视谁说得准。

正要开口,守在门口的秦嬷嬷前来禀报,定北王来了。

此声通报完,太后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今儿可都来得早。”

刘氏抿嘴笑着:“可都是想早些给您请安呢。”

正说呢,厉其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屏风旁,看到满屋子坐着的人也没有过多的神情,只看着太后,行礼道:“母后。”

“琛儿来了。”

太后看儿子的神情一下软和了下来,坐在那儿的李太妃随即起身告辞,跟着是之前过来请安的两位国公夫人,温如意看她们出去,微抬了下身子,也想跟着离开这里。

屁股才从凳子上挪起来,便接收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温如意扶住椅子上的扶手,人又沉了下去,那视线随即收了回去。

温如意垂眸,瘪嘴。

李太妃她们走了之后,这屋里剩下的,算起来都是自己人,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底满是心疼,伤还没好又受了寒发热,接连数日这么躺着,如今见着人了,总觉得瘦了些。

厉其琛坐了下来,神情显得很轻松:“母后适才在说什么?”

“在提要给温侧妃添个人手,她清白人家出身,不懂得也该学着。”太后叫人去端些王爷爱吃的点心来,看了他一会儿,“可去过你大哥那儿?”

“还未。”厉其琛顿了顿,朝吴媚儿和温如意那边看去,语气有些随意,“府内有苏嬷嬷在,不必再添人。”

陆晼莹笑着道:“王爷,这添的人手,是为了帮温侧妃适应熟悉宫里的事。”

“既已成府,余下的这些事就不必母后再替儿臣操持,缺不缺人苏嬷嬷与吴侧妃最清楚。”厉其琛这才正眼看皇后,语气顿了顿,似是懒得再在这问题上多说一句,“至于学规矩,廖嬷嬷她们就在府上,何故多此一举。”

陆晼莹脸上的笑意微僵了下,很快复原,没再说什么。

定北王不服管教是出了名的,也就皇上和太后的话他乐意听,可不乐意的时候呢,谁的都不听。

“既然你有主张,母后也不多安排了。”深知儿子脾气的太后即刻停止了继续这个话题,不送便不送,这温侧妃即便是不教,性子看着也不差,有苏嬷嬷在凡事也偏差不了多少,重点是儿子这脾气,再要途中生变,那这娶正妃的事可又要悬了。

太后衡量着,便又生了要询问的心思,朝陆晼莹看了眼后,后者心领神会,起身对刘氏和温如意她们道:“花园内添了不少游戏,我们去逛逛。”

温如意巴不得早点离开,在吴媚儿起身后跟着起身,让皇后先行,跟着在刘氏身后离开了屋子,头也没回。

待她们出去后,太后看向儿子,笑问:“前几日云岚那丫头来给哀家请安,说是去过你府上了。”

厉其琛拿起一块糕点,嗯了声。

“说起来,过了年那丫头也有十六了,早前你舅舅为她选的两本亲事都叫她给拒了,也不知这丫头心里想的什么。”太后看着他,意有所指,“她那脾气倒是与你挺像,心里头打定主意了的,谁的都不听劝,打小呢,她也爱跟着你。”

“舒家为她选的婚事,必定不会差。”厉其琛又拿起另外一块,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起头时已是那随意的神色,“母后若是担心,就替她选选,不过京都城中合适的就这几位。”

太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直接将话引到了他身上:“那你这人选可定了?”

手中的糕点酥到轻轻一捏就碎,厉其琛的声音越发随性:“定了。”

太后一愣,她倒是真没料到儿子能这么干脆,之前说了三四年都不答应,短短几个月里,这就定了?

母子之间,到底还是太后先沉不住气:“哪家的姑娘?”

“母后放心,这人选必定在母后心仪之内。”

要说太后心仪,不就是她之前提过的那几家,可都让他给否了啊,再从这里挑总不至于,太后试探:“哀家也想,云岚那孩子乖巧懂事,倒不如放在跟前。”

“昭仪娘娘刚有身孕。”厉其琛的手搁到桌上,手上的戒指碰到了碟子,发出响动。

太后的眼眸猛然一缩,许久之后,渐渐松懈下来,仿佛是打了一场无声的仗,眼神之间,太后先行败下阵来。

太子生母身份低微,皇后至今无所出,底下的皇子中,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才三岁,而舒昭仪肚子里的,要么是大公主,要么是四皇子,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可要是个皇子呢,太子身后无母族,这四皇子身后可是有整个舒家。

再要将舒家的女儿嫁去定北王府,可不就都要占齐了?

皇上是亲儿子,可他姓厉不姓舒,皇家那点事,太后可是比谁都清楚。

半响,太后叹了声:“倒是母后糊涂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儿子,云岚那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又一门心思的对琛儿好,一时头热就想到了那处去。

“母后不糊涂,母后不过是舍不得云岚,舅舅若将她的婚事定在甘州,往后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太后笑笑:“年纪大了,瞧什么都想留在身边近一些。”

“岳林王府的三少爷,儿臣以为不错。”

“张家?”

厉其琛掀开杯盖,吹了吹:“他是长房嫡出,从小聪慧,十五岁就过了应试,之后进了翰林院,三年后自请去了山青书院教书,整好长云岚四岁。”

京都城中才俊颇多,光是入了官场的就有不少,太后也记不全所有,岳林王府她自然清楚,但那三少爷并不在人选之列:“教书去了,好好的为何不呆在翰林院内?”

“母后,这位三少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厉其琛喝下一口茶,“山青书院每年都有人在应试中脱颖而出,可不是因为他们有天赋。”

太后意会过来他前半句话的意思,无奈道:“你这孩子,云岚是骄纵了些,可心是好的。”

厉其琛不语,指腹缓缓摩拭着杯壁,太后这才又反应过来,笑骂:“你这孩子,既然已有人选,还瞒着母后。”

一个时辰多的功夫,天色渐有些暗。

御花园内点起了灯火,稍僻静些的一处假山旁,温如意捂着胸口扶着墙,大口喘着气。

可算是从那群女眷中脱身出来了,竟还有人问她为何之前要抛头露面去铺子前买豆腐,这真是从小娇生惯养,不知百姓疾苦才会说的话。

这些人无非是觉得她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成为侧妃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要知道她现在和吴媚儿平起平坐,可人家父亲是四品少卿啊,她呢,摆摊儿卖豆腐的。

再往下说,就是她走了大运,人生中撞上这么一件事,就足够改变她乃至她家今后的命运。

温如意长长吐了一口浊气,若不是为了开铺子的事,半个时辰前她就出来了。

一面想着,温如意准备朝更安静些的地方走去,御花园内大大小小的亭子里都摆了几样点心,下着雪呢,大多数人都在宴客厅外走走,像温如意这样走这么远的,委实没几个。

才刚转过身,温如意的左脚便踩上了一个衣角,顺着这一角,温如意往假山侧边看去,瞧见了个蹲在那儿的小人儿,双手攀着假山,脑袋还往更里面的方向望去,她踩到的一衣角,正是她露在外头的裙摆。

第072章 .危机

从温如意的角度, 正好看到一部分的侧脸, 瞧着有些肉嘟嘟, 头上戴的钗饰简单大方,温如意看向她扶着墙的手, 一对儿品质上乘的玉镯映入温如意的眼帘, 价值不菲。

肯定又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这儿虽说安静,却也没有到无声无息的地步,远处还有宴会厅那儿的动静, 温如意偌大个人就站在身后,踩到裙摆后挪开时发出了踩雪声, 对于注意力集中的人来说,这样轻微的响动都是能够挑动神经的, 那小人儿的身子震了下。

过了会儿, 她缓缓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