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牙行内定下了一部分东西后,温如意转而去了绣坊,这样一通下来,天色渐暗,沿街点起了灯笼,瞧过去甚是喜庆。

兴城内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和乐,兴许是天高皇帝远的关系,即便是京都城再乱,这儿依旧显得很太平,街上还有几个孩子在放鞭炮,点燃后捂着耳朵跑的很远,待窜上天后又兴高采烈的冲出来。

淡淡的爆竹烟味飘散开来,温如意问豆蔻:“我们到这儿多久了?”

“娘娘,有半个月了。”豆蔻扶了她一把,她在兴城呆了好几个月,对这儿熟悉的很,之前娘娘没来时,豆蔻最常做的事儿就是满街给娘娘找好吃的,“那边巷子口有个卖煮红豆的摊子,娘娘可是要去瞧瞧。”

提到吃的温如意便来了精神,主仆俩朝那儿走去,这时辰摊子刚摆出来,远远的就能闻到炖煮好的红豆汤香气,一旁的炉子上还架着个蒸笼,里面腾腾的冒着热气,摊主看有生意来了,掀开蒸笼盖儿,里面是蒸熟的红豆糕。

这红豆糕不像铺子中的卖相好,可它的料很实在,蒸笼里满满当当铺着红豆,其中夹杂着不少果仁,瞧着便是诱人。

等到那热腾腾的糕切块用油纸包好放到她手上时,温如意顾不得烫咬了口,哈着气将其在口中放凉了些后,迫不及待的咽了下去,好吃。

“夫人,您若是喜欢,就再多买一块去,我家的红豆糕,放凉了也好吃,您若是喜欢食热的,放在碗里蒸上一会儿便可,我这红豆汤都是现熬的。”

摊主热情的推荐起来,除了这些外,她还卖红豆饼,当日熬的红豆现杵现做,裹着的馅儿鲜香无比,吃起来又不腻口,让人停不下来。

了解自家主子脾气的豆蔻,将这些都多买了两份,一份等会儿路上吃,一份带回府去给王爷,温如意抬手轻轻抿去嘴角的红豆:“大娘,快过年了,您这摊儿摆到何时?”

“再过几天就不摆了,小年夜吃团圆饭。”说着摊主又多给温如意添了块红豆饼,“夫人是外边来的吧,这两月,兴城来了好多外地人,听说要打仗了。”

“大娘您且安心与家人过个团圆年,外头总会太平的。”

“说的也是,总会太平的。”

不知谁家提早放了烟火,抬起头,屋檐外腾起的星火,在天空绽放了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温如意与豆蔻往街头走,等到了马车旁,手中已然拎了不少。

回到府上时厉其琛已经回来了,布了桌后,温如意将买来的红豆糕挪到他面前,献宝似的:“你尝尝。”

温如意只有自己尝过觉得好吃才会带回府给厉其琛尝尝,通常这样的情况下,她已经是吃了不少了,但今天有所不同,豆蔻盛的小半碗饭下肚后,她手里的汤已经是第二碗了,而看她的神情,好似还没吃够。

厉其琛尝了一口:“你没吃过?”

“吃了两块,喝了一碗汤,大娘说她过几日就收摊了,明天再让豆蔻去买一些回来。”吃到嘴里的山药已经炖煮的软烂,入口即化,温如意小口嘬着汤,眼睛微眯。

厉其琛低头看碟子内的红豆糕,这一块就不少了,她吃了两块都没吃饱。

加上桌上这些,她的胃口,似乎比以往大了些。

厉其琛心中有了些想法,便道:“钱大夫过几日到兴城,让他给你诊一下脉,开几副去湿解寒的药。”

说到喝药,温如意第一反应就想拒绝,但兴城这儿的湿气真的有些重,几天她都没什么精神,还容易累,等到开春的话,这情况只会加重。

温如意只得认了。

吃过饭后很快外面有人来请示,厉其琛出去后,再回来时夜已深了,等着他的温如意,靠在坐塌边上睡着了。

离开京都城后温如意就有了这个习惯,他回来晚时她都会等,有时靠在床上看书,有时在坐塌旁算账,大约是从五六日前开始,他回来时她都已经睡着了,像现在这样,手中还拿着书,人已经撑不住。

厉其琛换过衣裳后将她抱了起来,温如意迷迷糊糊醒了下,睁了睁看是他回来了,朝他身上靠去,喃喃了声:“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厉其琛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温如意却拉住了他的衣袖:“我刚刚做了个梦。”

厉其琛在她身旁坐下,替她拨开覆到脸上的头发:“梦见什么?”

“我梦见一条好漂亮的街,大雪纷飞,街上的灯有各种颜色,街的中央有一颗很大很大的圣诞树,圣诞树上挂满了礼物。”

“什么树?”

“圣诞树,挂满了礼物,最顶上是一个大铃铛。”

厉其琛抚了抚她的肩膀,将被子往下拉,温如意忽然睁开了眼,直直的看着他。

直到看的有些发酸了,厉其琛抬起手之际,不知什么情绪上来,温如意搂住了他的腰,她是做了个梦,梦见了灯红酒绿的街市,梦到了广场中央的圣诞树,梦到了十二点一到钟声响起时附近播放的圣诞歌。

她还有没说的,她还梦到了他。

梦到他剪了短发站在那儿,那一身西服穿在他的身上,该死的帅。

只不过他明明是站在她对面的,她却无法靠拢,因为他身边拥了好多人,这些女的有着各种各样的打扮,却都长着和她一样的脸,可即便是如此,她这正主却别越挤越远,以至于她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抱住他。

“这是噩梦?”厉其琛还以为她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嗯。”看的到摸不到怎么不算是噩梦了,温如意心中还念想着他穿西服的样子,果真是应了那句话,长得帅的穿什么都好看,简练短发的样子更迷人。

“萧侯爷过几日到兴城。”

温如意微抬起头,厉其琛补充:“萧家小姐会随他前来。”

半响温如意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哄她。

心中闪过一些念头,温如意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个明知答案的问题说出口,只冲他笑了笑:“恭喜王爷再添助力。”

厉其琛看了她一会儿:“睡吧。”

温如意低低嗯了声,背过身去,此时睡意很淡,听得见他在屋内走动,到了书桌旁坐下来,翻阅书籍的声音。

温如意将心头那股涌上来的情绪轻轻按下,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

事情越来越顺利,厉其琛变得越来越忙,之前的铺陈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而厉其琛回来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

温如意这儿也忙碌,几天后萧劲侯抵达兴城,阿荷就住到了温如意这边,正好牙行和布庄那儿将她定下的东西送过来,温如意便带着阿荷一块儿做御寒的棉衣棉被。

绣坊内找来的十几名绣娘,加上外面招来的一些妇人,接连赶工数日,在小年夜前赶制出了数百套的棉衣棉被,加上买来的那些,温如意让云阳找人送去了营里交给范延皓,这些东西要随着讨伐的军队一同往北,以定北王的名义,沿途送给那些需要的百姓。

大雪天里,没有什么比一口热粥一件冬衣更能收拢人心了,温如意比不过那些为讨伐出谋划策的将士,但她能够在后方为他做些什么,即便不是出于别的原因,温如意也觉得自己应该做这些,他更合适坐那位置。

二八这天,兴城这儿的年味越发浓郁,一到夜里烟火鞭炮就没断过,温如意这边终于赶制出了最后一批衣物,让豆蔻去找云阳,在起身时,温如意忽然觉得一阵头晕。

身旁的绣娘及时扶住了她:“娘娘您慢点,坐的久了就会如此。”

温如意坐了会儿后起身,晕眩的症状果真是没了,这几日忙成这样睡的时间也不多,温如意也不太在意:“你们早些回去,陈管事,将备好的红包分给大家。”

耳畔传来的都是感谢声,虽说这些天很忙,但给的报酬很丰厚,临了结束时还给大家封了红包,自然是对这位王府内的娘娘赞不绝口。

温如意走出屋子,迎面一阵冷风吹醒了她,远远的豆蔻赶回来,看她没披衣裳就出来了,赶忙将披风取来给她裹上,嘴里念叨着:“外边儿冷,大过年的,可不能受寒。”

温如意将泛凉的手往她脸上摸去,笑着道:“王爷现在可是在营里?”

“王爷还在营里,云侍卫说各位大人都已经回去了,娘娘可是要过去,奴婢去备些吃的给您带去。”

“带些饺子。”温如意呵了一口气,“再带些点心。”

一刻钟后温如意坐上了去往军营的马车。

军营内很安静,只有巡逻来往的官兵,温如意带着豆蔻前往主营帐。

营帐外无人看守,走进去一看里面也没人,温如意将食盒交给豆蔻,让她送去厨房那儿热着,正准备去别处看看时,外面传来了较为吵杂的声音,很多个人同时在说话,争辩着什么。

温如意还来不及出去他们就已经走到门口了,正面撞上难免尴尬,温如意便躲到了大屏风后,心里泛起了嘀咕,云阳不是说这些大臣已经回去了,怎么还在营里。

正想时,耳畔就传来了有关于她自己的名字。

是个她不熟悉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也不小:“这温侧妃的出身太低了,怎能单那大任,再者王妃还在穆国公府内。”

“定北王府被封时王妃被穆统领接过去了,接触婚约的圣旨,是皇上亲自下的。”

“既然如此,那就在世家中另选一个,王爷登基后便可大婚,至于那温侧妃,封个妃子难道不足矣,以其出身,采选资格都没有。”

“薛大人,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温侧妃救过王爷性命,与皇家与舒家都有恩,您要说她连采选资格都没有。”

“舒大人,她救王爷是实,难道封她为妃还不够,六宫之主,身份何其尊贵,岂能随意定下。”

屏风后的温如意微怔了下,这是在讨论封后的事?

“各位大人,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营帐门口传来,是晋王世子李临。

与晋王世子一同进来的便是定北王,李临身后还跟着范延皓,他们才去过北角,刚回营里就听到这边激烈的讨论。

“王爷。”众人起身给厉其琛行礼。

“这么晚了还有何事?”厉其琛看着他们,今天二八,下午时他就下令让他们早些回去,如今却都集聚在这儿。

众人沉默了会儿,适才说的最为大声的薛大人站了出来,声音依旧洪亮:“王爷,今早听王爷提起回京后立妃一事,我等觉得,此事王爷还需三思。”

他说完,除了不太赞同他的舒大人外,其余的都点了点头。

今天一早几位大臣问及过有关立妃的事,因为穆家小姐已与王爷解除婚约,那便意味着定北王府中没有正妃,而立下的这个正妃,将来肯定是同登大典,册封为后的。

所以这些人对此格外重视。

但当时厉其琛给出的回答时本王已有正妃。

初始这些大臣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说的是还在京都城中的穆家小姐,虽已解除婚约,但从名分上来说,她过去就是正妃,可想了一天后,这几位大臣是越想越不对,直到其中有人提说,王爷所说的正妃,莫不是如今府上那位温侧妃,这些人才恍然大悟。

这位温侧妃受宠的程度超乎预料,在外几个月时王爷只带着她一个,到现在,兴城内的府上,也只有她一人,那王爷口中的正妃,除了她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紧接着便是刚刚讨论的内容,若是温侧妃来做正妃,将来成为六宫之主,那是决计不妥的,从身份到家世的不妥。

薛大人他们这几位,就是当初在朝堂上和陆家起冲突的大臣,出了名的耿直,也是出了名的循规蹈矩,其中的薛大人算是三朝元老了,资历足够,说的话也颇有分量,如今形势虽是顺利,但仍需要这些大臣的鼎力支持,所以就有了如今的这一幕,他们要来劝阻王爷改变主意。

厉其琛看着他们,反问:“薛大人,依你之言,本王需如何三思。”

“正妃人选,应是与穆家那般的家世,即便不如,也需在世家中挑选,如此一来对王爷而言便是助力,其二,德行上更需谨慎,其三,王爷身份尊贵,正妃人选,更应慎重。”

简单总结,温侧妃这个家世不好,不能作为助力,德行上又说不过去,自小是个卖豆腐的,书都没怎么念,身份仅是个普通百姓的人,是不能够担王妃这个重任的,更别说将来要母仪天下。

屏风后,温如意瘪嘴,呵,他们还嫌她不合适,给她皇后她都不要当。

这时营帐内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屏风隔着,温如意也看不到外边儿的人是什么神情,她也不敢动,都讨论到这么敏感的话题了,她若突兀出现,场面不得尴尬死。

过了许久,温如意很是熟悉的语气传来:“薛大人这是觉得本王眼光不好?”

糟了,他生气了。

同样听出这语气变化的李临,给了“出头鸟”薛大人一个同情的眼神。

薛大人忙道:“臣绝无此意。”

“本王的眼光没问题,那你是认为本王要需靠着正妃的家世助力才能在朝堂立足了。”

营帐内也不热,薛大人的额头却隐隐冒了汗:“臣绝无此意。”

厉其琛看着他:“你既觉得本王眼光没问题,也不需要靠正妃家世助力才能立足,那你是觉得温侧妃的德行不够好了。”

薛大人抬了抬头,说的铿锵有力:“是,温侧妃没有念过几年书,也并无过人之处。”

这会儿连范延皓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过了会儿,厉其琛的声音忽然缓和了下来:“薛大人,你可知道这些军中用度源于何处。”

薛大人微张了张嘴,源于何处,那不是该是各地所凑的么,可他也不蠢,这银子哪有凑的这么快,京都城中王爷家业被封到现在都没拿回来,过去几个月都是在外奔走的,那般形势下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

他心中倒是有个答案,但怎么都不愿意承认,在他开口之际,厉其琛淡淡道:“都是她的。”

这句话说完,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薛大人的脸色憋的通红,他不仅接不来王爷的话,更是被自己刚刚那句并无过人之处给狠狠的打了脸,可他不信,军中用度并非以千两来计算,万两都是小的,难道十几万二十几万的银子都是温侧妃的,她如何挣得。

最后是范延皓有些看不过去,好心替薛大人解惑:“薛大人可知温侧妃在京都城中开了好几间铺子,生意红火,半年内就赚了几万两银子。”

薛大人没作声,范延皓又好心补充:“不止是京都城,莞城也有。”

范延皓每报一处,温如意就在屏风后面咬帕子,是了,这些投下去的银子都让厉其琛给翻出来了,土拨鼠一样,翻的不仅快,还一翻一个准。

但屏风前听得人却不是这感觉,薛大人的脸色已是不能再添红了,他的眼神开始不对,额头不断的往外冒汗,擦都来不及,更重要的是,范大人的这席话,就像是再说,大家用着温侧妃的银子却还反过来嫌她不好,这是不是就叫忘恩负义。

可身为老古董的薛大人也不是这么好说服的:“王爷,既是如此,理当感激,可这是两码事,温侧妃的身份委实不妥,王爷封她为侧妃,将来她也能受封为妃,这正妃之位,却是需慎重考虑。”

“薛大人,本王离京时身边仅有侍卫二人与范大人陪同,定北王府被封。”厉其琛顿了顿,“你说她有没有资格。”

“王爷!”薛大人跪了下来,在他看来,王爷这番话后,这正妃更是不能立她,撇开所有,这温侧妃对王爷的影响太大了,“银两一事。”

“若本王不想还呢。”

厉其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失了耐心,声音骤冷:“薛大人,本王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王爷,请您三思!”薛大人这一跪求,那几位大人都跪了下来。

厉其琛冷着脸没有理会,径自离开了营帐,薛大人跪着想要上前,被其他人拦了下来,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舒大人将他扶起来坐下:“薛大人,你这又是何苦,王爷素来如此,立妃一事本就不该提。”

“如何不该提,这万万不可,几位大人,万万不可让王爷真的立了那温侧妃。”

“薛大人,我看您真的是老糊涂了。”站在门边,李临看着他道,“你要想家世身份好,我父王当即可以认了温侧妃做养女,太皇太后还能赐她一个郡主身份,那她就是晋王府的小姐,这身份可般配?晋王府的家世可符合薛大人你口中的助力?”

“您要看不上晋王府,这廖王府也行,忠勇侯府世代忠良你可看得上?你可知萧劲侯的女儿就是温侧妃所救,她还称她一声姐姐,这些家世身份,可足够?”

薛大人说了个“你”字,话噎在喉咙里,讲不出来。

“要说德行,将士们一路带过去的捐施衣物就是温侧妃带人赶制的,她还命了人去各处施粥,这品格可够的上?更别说这一路来她对王爷的照顾,你单说这琴棋书画,岂不肤浅?”

“要说普通百姓,薛大人,再显赫的家世,族谱往上,祖辈也是普通百姓,您在这儿用这个说道温侧妃的不足,岂不是忘本。”

“要按世子所言,你便是娶一个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子也可,王爷与王妃也能答应?”薛大人霍的站起来,重重道,“本当户对本就是常理,我没有否认温侧妃所为,有她陪在王爷身边也属幸事,但这立后一事,绝不是如你这般算法,待王爷回京,这就不会是我一家之言。”

立什么妃都行,登基之后皇上宠爱,封她贵妃也行,给她再多的恩宠都行,可唯独是这皇后之位万万不行。

许久之后,主营帐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温如意靠在屏风后,缓缓站起来,由于蹲的太久了,温如意扶着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随后她朝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

腿还有些麻,走出时才略微顺畅些,焦急等在外面的豆蔻看到她后,急忙上面搀扶:“娘娘,您可担心死奴婢了。”刚才她领着食盒回来时见主营帐内这么多人,以为娘娘离开了,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回到这儿也不敢入内查看,便只能等在外面,娘娘要再不出去,她就只得去找王爷了。

温如意没作声,由她搀扶着朝外走去,豆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娘娘,可还要给王爷送吃食?”

许久才有回应:“这么久了,饺子肯定糊了,回去罢。”

温如意的声音有些轻,听上去更像是有气无力,豆蔻望过来,这才瞧出娘娘神情不对:“娘娘您怎么了?”

直到走出了营帐,远远的看到了马车,温如意顿住脚步,叹了声:“豆蔻,你说这究竟是我傻,还是他傻。”

豆蔻没听明白,温如意也不需要她听明白,没有朝马车走去,而是掉转了方向,往另一处高坡。

温如意迈上台阶:“他不是爱解释的人。”

“您是说王爷?”

温如意站到高处,从坡上俯瞰营地,此时营中的灯火,犹如是星光那般,散落在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怎么就没想到,他一个小事情都会做到缜密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身无分文的出逃,他连回莞城时黑衣人什么时候会出现都算计好了,又怎么可能在至关重要的银子上失手。

他带着她,不是因为她赚的那些银子,而是将她捧的高高的,就如当初在莞城遇袭一样,她明明是被带上马车的那个,明明也就只扶了他进林子,没有做很大的贡献,却被他形容成了救他一命。

那一次,她从一个侍妾被封侧妃,与官四品人家的吴侧妃平起平坐不说,后来还压了她一筹。

而这回,他还是将她捧的高高的,军饷,沿途照顾,虽说施救的事是她自己所想,可她远没有他所形容的那般好,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自己离开,也没打算还那些从她这儿拿走的银子。

他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将她留下,可那立妃二字,的的确确的震撼到了她,甚至他很了解她,与她而言,那意味着尊重。

而对温如意而言,在听到那番话时,迷惑之后,她心底涌出来的情绪,是愉悦的。

糟糕了呢。

温如意望着那灯火星辉,张了张嘴,这下真的糟糕了。

“喜欢这里?”

背后传来说话声,温如意微侧了下身,看着他:“王爷。”随即又道,“感觉很空旷。”

“你去营里了?”

“嗯,本想给王爷送些吃食,但看王爷您在忙,不好打扰,便出来了。”

士兵回报,温侧妃在一个时辰前就到了军营,她带着贴身侍女是往主营帐走的,但之后没再看到过她,就见她的侍女在军营里走动似是找人,一个时辰后,温侧妃从主营帐内出来,带着侍女离开,来到了这里。

厉其琛看着她的侧脸,这段时间她对外面的生活适应的越来越好,褪尽了王府繁华,她似乎就该属于这样的。

她在哪儿都能适应的很好,王府,市井,乡间小镇,他相信,她在皇宫中也能适应的很好,虽然她似乎从来没想过好好留在他身边,一直想离开。

“王爷,回京之后,定北王府可是要修缮?”

“嗯。”

“那王妃可要接回来?”

“不接。”

“吴侧妃和如夫人她们呢?”

“王府女眷已经遣散,她们不会再回去。”

温如意转过身看着他,脸上扬着笑靥:“那我呢。”

厉其琛的声音很稳:“慢慢还债。”

温如意抱住了他,搂住他的腰身,侧耳朝他胸膛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