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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杜先生躺在那儿,本就清瘦,如今更是瘦的脱了相。

一眼看到他这个模样,孟揽月就不禁鼻子一酸,“先生。”

听到了声音,杜先生缓缓睁开眼,他双目微微充血,瞳孔涣散,脸色苍白泛紫。

“你来了。”尽管瞳孔涣散,但他模模糊糊的看见了孟揽月。

“先生,我给您看看。高卫的毒是很厉害,但是也并非无解。前些日子,我就解了高卫的毒,他也因此失了很多土地。”说着,孟揽月抓住杜先生的手。他的手皮包骨,抓在手里好像只抓着骨头似得。

“别看了,这毒啊,无解。”杜先生心里明镜似得,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段日子里一直什么都不说。

“不会的,我现在对毒可了解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出法子的。”嘴上这么说,但指头已经探到了杜先生的脉搏。不由得心下一沉,果然是心脉受损之相。

“我有些事情要单独交代于你,胡公子,麻烦你回避一下。”杜先生知道胡桑也在,他现在似乎头脑很清晰。

“好。”胡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孟揽月,便转身离开了,顺便把房门也给关上了。

就在他出来时,白无夜与白天齐也到了,瞧见胡桑出来,白无夜看向他,无声的问怎么回事儿。

“杜先生有话要单独与孟大夫说,咱们先等等吧。”听到杜先生亲口说这毒无解,胡桑也不禁几分黯然。

众人停下脚步,白无夜看着门窗紧闭的房间,只要他想听,里面说什么他都听得到。

房间里,孟揽月蹲在床边,抓着杜先生的手,不断的在想解毒之法。

而杜先生,则似乎真的明白,也认命了。

“那边有个包袱,你把它拿过来。”杜先生开口,透着无力。

看过去,窗边的椅子上果然有一个灰色的包袱。

起身,孟揽月把包袱拿过来,“拿来了,先生。”

“把它打开,里面有一封信。这封信本来是写给你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既然你来了,就拿着。”

说到这儿,杜先生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次离开大营,我这心里就知会有事发生。年纪大了,对生死之事看的也淡了。只是有些事仍旧要继续,即便我死了,还是有人要做。这封信里交代的是给王爷配药之事,皆是秘辛,切记看完后把信毁了。配药的地点,如何配药,所有的方法都在其中,你万不可忘记一丝一毫。”

拿着信,孟揽月点点头,“这些事儿以后就由我来做,先生你就好好养身体,不要再操心了。”

“毒已入心,无药可解,你刚刚探了我的脉搏,想必也清楚了。人都会死,哪有不会死的。更何况,我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了。”说道这儿,杜先生反而笑了。他瘦的皮包骨,笑起来更是让人心酸。

“先生,你不要这么说,不管谁想让你死,可是我想让你活。你还有很多的本领都没有教给我,这收徒哪有只是嘴上说说的,得传真本领才是。”蹲下,孟揽月看着他,眼眶发酸。

“当年我离开帝都,便是因为杀了人。想我一介大夫,治病救人,却也有杀人的那一天。到了西疆,苟活至今,也该下去见见我的家人了,他们想必也等了我多年了。”回忆往事,杜先生更多感慨,但他并不后悔杀人。

“我也杀过人,就是前些日子去帝都时发生的,我若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先生,你没有错。”听他感慨,孟揽月心里诸多难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杀人就会被杀,有时是万不得已的。

“无需安慰我,我心里明白。这辈子,在临死之前把我所会的教给你,这身医术后继有人,我也无憾事了。这一颗大还丹我放在身上许久,现在想想吃了也是多余,反倒受了这么些日子的罪。最后,我要你做一件事、、、”涣散的瞳孔忽然有了光彩,杜先生看着孟揽月,一字一句道。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根本就不用杜先生具体说明是什么事儿,她就知道他要她做什么。

“先别忙着拒绝。王爷也来了吧,请王爷进来,我有事要告诉他。”没有再要求孟揽月,但是杜先生心里清楚,孟揽月一定会听话的。

站起身,孟揽月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白无夜已经站在了门口。

四目相对,白无夜漆黑的眼眸不再令人心惊,反而让人看着心安。

抬手,修长的指在孟揽月发红的眼睛上抹了抹,然后他便绕过她进了房间。

闭上眼睛,孟揽月深吸口气,然后走出房间。

胡桑走上前,瞧着孟揽月那样子也不禁叹气,“生死有命,在天意中,人力太渺小。放轻松,杜先生本人的意愿也很重要。”

“我做不到。杀敌人我可以不眨眼,但这是杜先生。”他想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现在对于他来说就是煎熬。

以前孟揽月也见过很多这种事,但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医者的专业,尊重病人尊重家属,尊重他们的意愿。

可是到了现在,她忽然发觉太扯了,放弃生命哪有那么容易。

什么都没说,胡桑把手放在孟揽月的肩膀上,无言的支持。

房间里,杜先生和白无夜在说什么外人并不知道,孟揽月也听不见。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解毒以及杜先生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两件事在脑海中交替的转悠,她不知该怎么做。是解毒,还是尊重杜先生。

杜先生是她的贵人,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有今天。

初来这个世界情况那么艰难,是杜先生给了她机会,让她没有被发配到军营的小粉车里。也是他的支持也信任,让她大展拳脚,在军营里立了足。

白无夜也因此给她机会,军中将士也逐渐信任认可她是个大夫。这一切都来自于杜先生,没有杜先生的支持,她会过得很艰难。即便想证明自己,也不会有人给她机会。

“杜先生此生经历过很多波折,最后来到西疆,他才算安定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必也很厌倦。”白天齐忽然开口,最后一句话一针见血。

没有说话,孟揽月转头看向那房间,想着里面那躺在床上的人,她真的下不去手。

“别想了,你若是不愿意,那就想法子给杜先生解毒。”胡桑知道她内心无限纠结,虽嘴上说解毒,但他心里清楚,杜先生中的毒,是解不了的。

“解毒?毒已入心脉,现在杜先生时时刻刻都在煎熬当中。我没有信心能够在短时间内解毒,而杜先生也会越来越痛苦。”她的理智是清楚的,但是心里却是不愿意。

“比起痛苦的煎熬,杜先生应该更想体面的走。”白天齐看着孟揽月,知她内心如何想,这种抉择,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做决定。

深吸口气,孟揽月蹲在地上,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她真是千般纠结。

现在,她也理解以前曾见过的那些歇斯底里的家属了,他们此时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不忍看着亲人受苦受折磨,但是又不想放弃不想让他死。

过去许久,白无夜才从房间里出来,他面色平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就好像他内心也是这般平静,无波无澜。

他将视线放在孟揽月的脸上,过多的停留在她的眼睛上半晌,随后才道:“杜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他如此平静的在说,就像以前她向家属宣布病人的死亡时是一样的。眼前模糊,孟揽月深吸口气,随后迈步走进房间。

众人汇聚至床前,杜先生躺在那儿,他看起来比之刚刚要有精气神儿的多,连眼睛都明亮了许多。

蹲下,孟揽月看着他,心头五味杂陈,“先生,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试试解毒么?”

“此毒无解,更何况已入心肺,即便解了毒,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自己就是大夫,所以他清楚的很。

心里清楚杜先生说的都是事实,孟揽月又何尝不明白。

“先生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来得及报,此生怕是没有机会了。虽然我不太相信来世,但若有来世,希望先生长命百岁,我会找到先生,报此大恩。”对于杜先生的恩情,此生是真的无法报答了。希望有来世吧,寄托于来世,她必定报答。

杜先生却是笑了,“一切都是缘,无缘不聚。缘到了,便也要散了。小孟,别再犹豫了,开始吧。”他说话时尽管看起来是正常的,只是有些无力,但是有多煎熬多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肺好像被石灰浸泡着,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刑罚,全身都在隐隐作痛,恍若钝刀子割肉。

红着眼睛,孟揽月把随身携带的卷镇拿出来,展开,拔出里面最长的一根银针。

“杜先生,一路走好。”胡桑面上满是遗憾,想杜先生一生治病救人无数,却没想到终了是这种结局。

白天齐亦是深深作揖,这么多年杜先生一直都在想法子治疗他的腿疾,深受大恩,无以为报。

白无夜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孟揽月的身边,一直在看着杜先生。漆黑的眼眸一片平静,恍若两潭不流动的静水。

抓住杜先生的手,孟揽月看着他,终是开口,“先生,您走好。”

闭上眼睛,杜先生的脸上是等待死亡的坦然,他并不惧怕死亡,反而皆是期待。

深吸口气,孟揽月捏着银针,缓缓的移到杜先生的心口处,虽是隔着衣服,但是她也准确的找到了位置。

看着杜先生的脸,她的银针迟迟不落,救人,杀人,其实又有什么区别?

这一针下去,她是救了杜先生,他不用再煎熬了,不用再忍受了。

半晌,她终是下定了决心,银针落下,穿过布料,进入皮肉。

银针下去了三分之二,杜先生的呼吸也停了。这一针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痛苦,只是仅仅痛了一下,然后一切就都平静了。

放开手,孟揽月低下头,额头搭在床沿,千头万绪,她力气也用尽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一只手落在她肩头,然后微微施力就把她拽了起来。

“来人,给杜先生更衣。”看了一眼孟揽月,白无夜便揽着她往外走,边扬声命令。外面,护卫迅速的进来,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衣服。

众人走出房间,白无夜直接把孟揽月拎到了小院对面的亭子里,把她放在石椅上坐下。

手肘撑在石桌上,孟揽月低头,纤细的手遮住额头和眼睛,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五弟,杜先生如何交代的后事?”白天齐在另一侧的石椅上坐下,随后道。

“他想回帝都,入杜家墓地。”白无夜自然会圆了杜先生的心愿。

“落叶归根,即便已被驱逐出帝都,但先生仍旧是想回去。不过,杜先生对西疆,对草流城均有大恩。所以我想,应该在草流城和西疆为先生立衣冠冢。五弟,你说如何?”白天齐提议道。

微微颌首,白无夜同意,杜先生一心想回帝都,回到杜家。但只要活着,这个愿望就不会成真。如今他已去世,白无夜自是会尽力成全。

但杜先生对西疆的贡献是不可否认的,随便找出来一个人都认识杜先生,他的事迹也能说上许多。

他必须被铭记,被所有受过他恩的人铭记。

080、酒后

杜先生的遗愿其实很简单,他想回帝都,入杜家的墓地。这样,他就能够与分别近二十年的亲人相聚了。

当年杜先生被贬到西疆,并且永远不许回帝都。

这么多年,他从未回过帝都,也从未去过杜家的墓地,想必心中诸多思念,却又无法诉说。

若是将杜先生大张旗鼓的埋葬在杜家的墓地,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到时会偷偷的把杜先生埋在杜家墓地,当然了,这需要白无夜派人去做。

给杜先生换了衣服,他那般瘦,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都大了好几圈。

不过,他面容平和,因为没有了呼吸,血液也不循环了,他的脸色也逐渐恢复苍白。先前那紫色已经不见了,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就在三王府的后园,那里搭起了木架,然后护卫将杜先生抬到了木架上。

站在远处,孟揽月看着,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儿。在这个世界,除了有信仰的人,是没有人会火葬的。

但是杜先生为了埋葬在杜家的墓地中,为了不给他人引起麻烦,于是要求白无夜把他的火化,然后把骨灰埋在杜家墓地后的山头上。那里很高,不止紧挨着杜家的墓地,还能看到远处连绵的群山。帝都四季如春,风景绝妙。

白无夜尊重杜先生的遗愿,而且他也一定会做好。

火燃起,很快的就将杜先生的身影掩盖住了。

孟揽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憋得慌。

“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早晚而已。如同你我,几十年后也是这般。别再想了,若是心里不舒坦,今晚我请你醉烟楼喝酒。”胡桑站在她身边,说着,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铃儿姑娘在哪儿呢?”铃儿姑娘已经不在醉烟楼了,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往那儿跑了。

“她在我家。怎么,你担心我会挨骂?太小看我了,我可是一家之主。”胡桑轻笑,但看那样子也像是在故意吹牛。

不禁笑,孟揽月叹口气,“成,今儿非得宰你不可,上次还是三王爷出的钱,你一毛不拔。”

“今晚说什么也得让你看见我掏钱,不然你得寒碜我一辈子。”胡桑很是无奈,他可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对待朋友,钱财如粪土啊。

笑挂在脸上,孟揽月的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沉重了。看向燃烧的木架,已经彻底看不见杜先生的身影了。

想必他现在很安然,或许活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如今反倒解脱了。

火烧了很久,直至半夜时分才算燃尽。杜先生的骨灰被装在了白玉的骨灰坛里,然后包裹起来,便由两个护卫带着出了三王府。

“行了,杜先生已经开始回家的路了,咱们也走吧。”王府大门口,众人看着那两个护卫快马离开,不见了踪影。胡桑拍拍孟揽月的肩膀,示意她该去喝酒了。他的钱已经准备好了,正在等待花出去呢。

“走吧。”深吸口气,孟揽月与胡桑走下台阶。

他们二人连头也没回,并肩的离开,好像把那王府门口的人都给忘了。

白天齐缓缓摇头,“倒是难得看到胡桑与谁如此交好,五弟,回府休息吧。”

白无夜收回视线,他面色平静,似乎对于孟揽月与胡桑单独离开并没有什么感想,一点情绪都不外露。

没有说什么,白无夜转身回了府,白天齐无声的笑,当下的情形,在他看来很有意思。

这个时间的醉烟楼是最热闹的,人声鼎沸,仿佛此时是白天。

还是那时的雅间,二人相对而坐,没有叫任何的姑娘来助兴,俩人只是喝酒。

“铃儿身子很虚,多亏了杜先生带来了药。铃儿吃了,很快就有了起色,听闻杜先生中毒,她也焦急的不得了。”喝着酒,胡桑说着铃儿姑娘,他满面的疼惜之色。

看着他,孟揽月不禁笑,“陷入爱河的滋味儿如何啊?那时看你和铃儿姑娘,我以为你只是可怜她身陷烟花之地,又欣赏她的才气。却没想到,你隐藏的这么深,连我都没看出来。”不免取笑,在这个世界,爱才是最奢侈的。

“爱河?说真的,我还真不知爱是何物,只是许多的酸诗都写过,熟读百遍,还是无法理解。铃儿她的确很惹人怜爱,她也不该沦落到这种地方,相比较你说的爱,我认为疼惜爱怜较多。”胡桑倒是与孟揽月直言,这种话怕是他对谁也说不出来。

“你说这种话很容易挨揍知道么?特别是在女人面前说。不喜欢人家还上人家的床,把人家搞怀孕,头和屁股安反了?”一听这话,孟揽月几分不悦,渣男向来都喜欢这么说。不是不爱,是不够爱,狗屁。

“你看你,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到底咱俩是不是朋友?”胡桑反驳,他不是不爱,而是不知这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算了,看在咱俩是朋友的份儿上,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只是,铃儿姑娘的确不容易,你得好好对待人家。三王爷不同意你娶她,那么你们俩这辈子就这么过吧,你也别再娶别人了,否则我可瞧不起你哦。”喝酒,两壶都空了,她的头也不禁觉得有些沉重。

“你觉得我时间很多么?这段时间汪诩的死士不断出入草流城,高卫又在边关伺机而动,这脑子都快炸了。”一杯酒下肚,胡桑也是难得放松。

“高卫?他别想过得安生。”提起高卫,孟揽月心头不禁生出恨意,他杀了杜先生,这事儿没完。

“他是打定了主意必杀杜先生。当时五王爷就是杜先生救回来的,也因此高卫把杜先生也定在了这必杀名单上。这么多年,他阴谋阳谋使了多少?也多亏了五王爷一直派人保护杜先生,明里暗里安排了无数人,才使杜先生躲过那么多次的刺杀。这回,他在西疆边关栽了大跟斗,是恼羞成怒,不惜派了二十几个顶尖高手潜入草流城刺杀杜先生。当时我也在,王府的护卫还有五王爷派出保护杜先生的护卫,不下百人与他们厮杀,血流了满地。但是,还是让他们得逞了,那飞刀只是擦破了杜先生的手臂,谁想到这毒这么狠。”说起当日情形,胡桑也是几分胆寒。高卫狠了心的要杀一个人,还真是谁也挡不住。

“高卫要杀的应该是我,只是我太没有名气,他边关毒计失败,就直接认定是杜先生所为。”说来说去,杜先生还是代她受过。

“你还盼着他把矛头对准你?那五王爷就睡不着觉了,得白天黑夜的守着你。”胡桑笑起来,一边给孟揽月倒酒。

“说的都是些什么?酒喝多了,舌头也不好使了。”拿起倒满酒的酒杯,孟揽月轻嗤。

“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虽然说不上来五王爷和你是什么关系,但显然他应该也承认了你是五王妃。这么多年来,关于五王爷的传说我们都知道,可根据我的观察,那传言怕不是真的。杜先生每年都会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后就会把一个不知名的药给五王爷,我认为,这药大有名堂。如今杜先生去世了,在西疆的大夫,可只有你能担起杜先生的大任。那些事儿,估计也就不会再瞒你了。”胡桑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他才智过人的传说也不是假的,脑子灵活好用的很。

“杜先生的确在临终时交代我这件事,不过是写在了信上,我还没来得及看呢。但即便我看了,我也不能与你说,杜先生有交代,这是秘辛,不能说。”胡桑的猜测,也是孟揽月怀疑的。这么长时间与白无夜在一起,可不是单单与他斗嘴而已。她是有观察的,也认为那些传言,可能有误。

“我又不是小孩儿对什么都好奇,你自己清楚就行了。来,喝酒。”酒壶又空了,胡桑起身,走至雅间外又朝龟奴要了两壶。

“铃儿姑娘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明日若是无事,我去看看她吧。”喝着酒杯里的酒,大概是真的喝多了,酒入口,都没什么味道了似得。

“能下床走动了,小陈在照顾她。”提起铃儿姑娘,胡桑的脸上不免的浮起一丝遗憾。

“她真的很刚烈,红花汤说喝就喝了。”孟揽月也是佩服不已。

“是啊,比我想象的还要决绝。也因此,我心生无限愧意。此生,即便再有个天仙出现,我也不能动摇分毫,否则,太惭愧了。”尽管胡桑没有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孩子的出世,但不免遗憾。

“有这个觉悟就说明胡公子你不是个普通世俗的男人,敬你一杯,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当然了,你要是保持不了,我可以帮忙,让你和五王爷做‘兄弟’。”举起酒杯,孟揽月这话听起来可是有点瘆人。

“孟大夫,你真是‘朋友’。”和她碰杯,胡桑诸多无言,似在感叹交友不慎。

俩人从半夜一直喝到清晨时分,这个季节的草流城,白天来的要迟一些,若是在西疆,这个时辰天色已经亮了。而草流城,则还朦朦胧胧,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离开醉烟楼,俩人相携返回三王府,街道清冷,偶尔的有人经过。

俩人都喝多了,孟揽月头晕的很,但还有理智尚存,否则走路都没法儿走。

三王府的大门还是敞开的,门前有护卫在守着,见他们俩人回来,护卫上前,似乎想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胡桑挥挥手,表示不用帮忙,拽着孟揽月跨过大门槛,然后进了府。

“行了,你回去吧,一整晚不回去,小心铃儿姑娘怀疑你。”进了府,孟揽月是知道的,往哪边走她有点蒙圈。但已经进了王府,就算她躺在地上,也有人把她送回房间里去。

“把你送进房间我就回去,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你这种女人,你是独一份。”丈夫晚归就发火?这世上可不存在这种女人。

“这话说对了,我是独一无二的,骂我的都是嫉妒我。”孟揽月连连点头,胡桑这话算是说道她心里去了。

“对对对,都是嫉妒你。”胡桑连声附和,但俩人都有点神志不清,听他们说这种话很是可笑。

下了长廊往月亮门那儿走,胡桑就看见了一个身影站在那儿,颀长挺拔,泛着乌云压顶的气势,不用细看他就知道是谁。

“有人来接你了,我就送到这儿了。”说着,胡桑松开了手。

孟揽月也往那边看,模糊的看见了白无夜,尽管她目力不强,而且现在眼前又有点花,但仍旧知道那人是谁。

“我家五哥,还算有良心,看我夜不归宿知道担心。”孟揽月边说边点头,然后往那边走。

胡桑站在原地看着,一边笑着摇头。

越走越近,孟揽月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白无夜伸手把她拉住,然后扯到自己面前。

摇摇晃晃,孟揽月自己调整了一会儿才算站稳。仰脸看着他,朦胧中,他的脸倒是很清楚。

“五哥,你说杜先生哪天能回到家?”他心心念念着回家和家人团聚,孟揽月希望越快越好。

“七天吧。”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白无夜低头看着她,一边低声回答。

“好,七天后他们家人就能团聚了,真好。”连连点头,她发自内心的为杜先生高兴。

“回去睡觉吧。”看她那样子,站在那儿身体也不稳,眼神迷离,满身酒味儿,一看就是没少喝。

点点头,孟揽月往前挪了一步,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白无夜的腰。

脸贴在他的胸口,孟揽月深吸口气,“抱我回去,我走不动了,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