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懂他。”

冬凝仍为上官惊鸿的安排疑虑,闻言连连点头。

这时,宁王等人上前,问她们小蛮说什么来着了。

听罢,各人朝前方看了好几眼,却随之笑翻了。

小蛮赫然发现,旁侧景清面无表情地端着个盘子,某人往里面放了很多剥了皮壳的果子,他还真剥上瘾了。

小蛮下意识看了眼背后,蜿蜒了一路的果子皮壳。

上官惊鸿拿过景清手上的白玉盘子,递给她。她立刻教育他道:“随地乱扔垃圾是不对的。”

为了让大伙知道这种行可.耻,皇帝有错亦是要罚的,小蛮道:“罚金五十两。”

上官惊鸿不以为然,对景平道:“取一万两给她。”

他说着继续剥,继续扔。

景平连着老铁几个都呆了。

小蛮气岔。

宗璞没有感受到这份平淡里的快乐,因为他和左兵最早离开。

走过曲水小桥的时候,却意外地碰到一个女人站在桥上,盯着桥下水波出神。

“娘.娘有礼。”

他打过招呼,便待离去,并没有为对方为何会在这里而感到半丝好奇困惑。

“站住!”女人却微微沉声唤住他,“我如今倒是如此不受你待见了?”

宗璞回头,淡淡看着女人,末了,自嘲一笑,轻道:“因为你,我失去了惊鸿的朋友之谊,甚至连秦冬凝也清儿,我错了,你也错了,以后,你我不要再多话罢。”

女人正是沈清苓,她闻言微微一震,良久,亦嘲刻一笑,问道:“你后悔了?真的喜欢上冬凝了?”

宗璞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只知道不想亦不能失去她,我会将她夺回来,无论任何代价保重。”

背后沈清苓怎么样,他没有理会,往林木深处走去。

水流声在背后潺潺而来,他突然想起翘楚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山高水长。

自此,他的悔恨亦是如此。

山高水长。

他眼眶湿热,到林深处,不由自主缓缓跪跌到地上。

得不到的,他永远得不到,亦不想再得到,已失去的,永远放不下,但还能得到吗

清苓此时却倚在桥栏上。

也许,这就是方才上官惊鸿抱着翘楚坐过的地方。

阿秀打听到上官惊鸿在偏殿设了宴,上官惊鸿将翘楚带回寝殿便一直待在殿里,下令不允任何人觐见。她没有机会去找他。方才悄悄跟过来了,却看到他和翘楚

他眉眼里都是笑,他已恢复记忆,飞天不该是这样的便连宗璞也舍了她,她喉间一甜,伸手狠狠击打在栏杆上。

回到寝殿,上官惊鸿让方明将奏章搬过来。

小蛮被按制在某人怀里,郁闷地啃着果子某人每批几道奏折,就伸手摸摸她的肚子。

敢情听胎动他也听上瘾了。

摸了半天,不见动静,上官惊鸿眉头一皱,往她肚子上轻轻敲了好几下,小蛮怒了,“敲你妹,你儿子睡了。”

上官惊鸿一怔,随即笑呵呵的,乐得不行。

小蛮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误,道:“你笑什么?”

看她模样带憨,上官惊鸿心神微微一荡,笔一扔,将她从榻上抱到床.上,自己随之躺下,将她抓到自己身上。

小蛮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某人肚子上,重重压了几下。

上官惊鸿挑眉,道:“你想现下便侍寝,朕可以成全你。”

小蛮见他眼光暗哑,马上危襟正坐,想从他身上翻下去。

上官惊鸿却不允,大掌紧紧抓着她的腰肢,有意无意道:“方才和冬凝说什么去了?”

小蛮一听,倒想起个大问题。

441

“今儿你让左兵过来,是不是故意的?”.

她试探着问,并想探探他对冬凝婚事的安排来。

上官惊鸿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方颔了颔首。

“你真想将冬凝指给左兵?”

“不,”上官惊鸿微微眯眸,眸中闪烁着淡淡的计量,“左兵这人心机城府太深,太危险。”

小蛮微微一惊,道:“那你还将小冬儿和他拉作堆?”

“暗地里,我可向左兵下旨将先前这道口谕毁了。”

小蛮听罢,震了半晌,方道:“上官惊鸿,你这话说得怎么那般阴谋论似的,你到底在算计什么?茛”

“你猜。”

淡淡一句,小蛮怔了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想到什么,缓缓道:“你是在警告宗璞,不,是报复。”

她说罢最后一个字,见上官惊鸿眸里抹过丝狠色,心情一下沉重,“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若非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若非他办案多年,确实不曾徇私,他早已死了。我既不杀他,亦必不能让他安好。”

小蛮激灵灵打了个颤,宗璞做过什么事让他如此痛恨?

他不是佛吗。三千世界,包容宽恕一切。

她被他轻轻揽进怀,“他不曾善待冬凝,此为一;他间接害死了你,此为最。”

“翘楚,任何害过你或是要伤害你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佛亦惩恶,更何况,我已不是佛。”

若失去冬凝,是对宗璞的惩罚,其他人呢?

小蛮倚在床.上,脑里还闪烁着上官惊鸿离去前眸里的阴狠深沉,总觉得很快会发生些什么事。

心底,又是那种熟悉的颤栗之感。

她以无法入睡为由,将他撵到了金銮殿批改奏折去。

他也没有强留,吩咐女官守好,娘娘有什么事随时报与他,便离去了。

小蛮将女官和宫女亦撵到屋外去。

她其实没有睡意,没有丝毫睡意。

她知道,身.体里有个女人在淡淡看着她,很是悲伤。

在这短短两天里,她竟然已经忘记了惊骢吗。

还是说,她的感情已分作两半。

她笑了笑,慢慢穿鞋下.床,走到外室。

外室是书房。

她拈起袖子,也不宣内侍或宫女,自己研了墨,从笔架上挑了一支狼毫,桌上有洁白纸笺,她拿了张纸,缓缓放好。

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

半夏。

惊骢。

若蓝。

翘楚。

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林小蛮。

少顷,又在自己名字旁边缓缓写下惊鸿、飞天。

随着簌簌而下的水渍,墨迹慢慢化开,她凝着纸笺,那些名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眼前轻轻跃动。

前方竖着块半身铜镜。

铜镜照人其实不算清晰,但她还是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她在笑,却红了双眼。

有什么不断从眼眶滑落。

“惊骢,我没有忘记你。翘楚,我也没有忘记你。

“翘楚,我是若蓝。”

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说不正确,低低道:“我和若蓝也不是一起的。我只是小蛮。若蓝有死前的记忆,我没有,我只有只有那几年和飞天在一起,和半夏一起的记忆,哪怕很模糊,但我记得那些感觉,那天,当我看到他绝望得像要死去,我将发带递给他的时候,它们就来了。”

“翘楚,你的记忆,对不起,我还没有记起来,或许该说,我不愿意再想起来。”

“战时,我和惊骢在一起很快乐就像在天界的时候,我和半夏一起很开心,虽然也会去给飞天殿给悄悄看看他,给他煨煨被褥什么的,如果后来不曾阴差阳错去飞天殿当他的侍女,我会用一生报答半夏对我的好,可是我去了我说过我不想知道,可在亢城,我再次遇见他”

她说着,用力擦擦眼睛,想让模糊的视线清楚一点。

“惊骢,那天在校场,你很生气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你心里在说什么两天半。我竟不知不觉效法了你,想偷些短暂时日。可是,你病了,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偷了一天半。”

“翘楚,我知道,你很快就会回来,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秒,带着若蓝最后的记忆带着你所有的记忆但在我对冬凝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快禁止不住你,那是你的思想。你一直在看着。若蓝从来不如你聪明,因为你要爱一个人,还要保护自己,若蓝只爱一个人。”

“你若回来,便会决绝地永远离开他,是不是”

她一动不动,镜中,女人美丽无匹的眼睛,同样一动不动凝着她,突然,又轻轻颔首。

飞天,在人间,我们有过一天半。

我总算是有过了。

翘楚,请再给我最后一点时间,让我替你出口气,去踹了沈清苓和翘眉的窝,让我去救惊骢。让以后你能拥有和他最后一天完整的记忆。

将纸笺撕得粉碎,小蛮含泪一笑,拿起砚台,狠狠向铜镜砸去。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女官听到声响,吃惊地领着宫女推门而进的时候,她快步出了门。

按着清早在御花园想好的,她要去找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然后设法救惊骢。

“娘.娘”

女官一惊,只觉得这个娘.娘哪里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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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

上官惊鸿接到景清遣人过来禀报,立刻去了翘眉的宫殿。.

小蛮到翘眉殿去了。

虽说宫里上下都知道他对小蛮的宠爱,翘眉必不敢动她,翘眉殿之外亦埋了暗卫,他还是担心小蛮会吃亏。

只要他不在小蛮身边,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有人来向他禀报小蛮的情况。

他没有让吕宋恢复她的记忆,在宣吕宋进宫替她医治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他深爱着那个时而沉默寡言偶尔活泼的聪明女子,拥有着他们所有快乐痛苦的女人,他想她想得快疯了。但恢复记忆的她,真的便会放下上官惊骢?即便会,她会原谅他吗?

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再也担不起任何失去她的危险。

…来…

“皇上吉祥。”

宫人慌乱的声音将他思绪打断,上官惊鸿一瞥,竟是看护小蛮的女官和宫女,翘眉殿里的内侍宫女亦全都在院里并没有人陪在小蛮身边。

他即时大怒,劈手指向景清和女官,“朕早已说过,只要她离开寝殿,无论到哪里去,你们都要跟在她身边。若她出一丝差池,谁也别想活!”

他说着狠狠一拂袖,便待推门而进。

女官和翘眉殿一众宫人吓得顿时跪到地上,景清硬着头皮禀报道:“爷,非是奴.才等怠慢,是翘主子说她想和她姐姐说上几句体.己话,还说若爷来了,只让爷一个人进去”

上官惊鸿略一皱眉,让老铁等人留在屋外,自己进了去茛。

厅里,茶盏还在,香炉青烟冉冉,却空无一人。

一丝躁.动之感突然从身体深处而来,上官惊鸿往额上一擦,已是薄汗一层。

有细碎的声音从翘眉的厢房传出,他眸光一沉,大步向内屋走去。

乍看一眼,房内亦无人,却有类似啜泣的声音从垂掩的床.帐里透出。

帐幔厚重,看不真切,他目光愈暗,上前一把扯开帷帐。

眼前情景是他猜到几分的,但那一刻,他身上还是有了反应。

床.上女子仅以一抹轻纱裹住曼妙的身子。

高耸白嫩的胸脯,殷红如梅的尖端所有的不可方物在纱下若隐若现。

那美丽绝艳的颜色,颊生红晕如霞粉,半眯的眸,眸里尽是酥骨媚.态,甫一见到他,女子惊喜带嗔,缓缓坐起身来,哑声道:“皇上”

松垮的薄纱顿时从女人身上滑下。

艳迷人眼。

两支藕臂缠上他的脖颈,上官惊鸿没有推开

直到女人那宛若低哭的娇喘从对面厢房断断续续传来,小蛮方才将紧紧捂住嘴巴的手放下来。

该松口气的,为何心里堵得慌。

这样的结果不是已猜到几分吗。

他告诉过她,曾经,翘楚和他有个玩笑,说两心既定,若他有其他女人,她即便做鬼也会回来找。

既是玩笑,他又怎么会当真。

若他当真,“翘楚”已回到他身边,他怎还会将她们留在宫中?

从来,将承诺当真的只有翘楚。

她和惊骢终于能走了。

小蛮自嘲一笑,快步出去对面,翘眉的房间甚至没有关上门。

床.帏紧合。

帏下地上散落着女子的轻纱、皇帝的龙袍

小蛮牙咬了又咬,方能艰难地走到床.前,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想掀开帷帐,只是,手还没碰到帐子,帷帐却被一股厉风扫开。

她惊怔着定在原地。

床.上,翘眉一身宫装,衣衫整齐的蜷缩在床.内侧,脸容惨白,双眸尽是仓惶恐惧之色,全身簌簌发抖。

终于,她微微颤抖着看向那个倚在床.沿一直紧盯着她的男人。

他一身白色单衣,亦是整洁端然,只是他的左手臂上一片血红。床.上,赫然跌着一柄去了鞘的匕首。

“怎么,爱妃可还满意朕的表现吗?”

男人冷冷说着,眼梢一扬,内侧翘眉立刻低低呻吟起来,随之痛苦难堪地恸哭了出来。

方才听到的吟哦声,由此而来?

小蛮抚住眉,轻轻苦笑。

翘眉哽咽着辩解道:“皇上,饶过臣妾,一切都是林小翘楚的诡计,是她唆使臣妾,厅里香炉燃有宫里最厉害的媚.药,她事先问臣妾要了解药臣妾思念皇上情切,方才”

上官惊鸿却并无为之动容半分,鹰准般的眸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小蛮。

小蛮知道,上官惊鸿的话是对她说的,她没有辩解。

舍清苓而选翘眉,是因为清苓向来骄傲,而翘眉却有私.藏媚.药的可能。

一问,翘眉果有。

翘眉苦于上官惊鸿不来,她能让上官惊鸿过来。

各有所需。

可是,最后,他竟不曾破坏约定,情愿用匕首伤己也不去碰翘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