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踏进同样的河流两次。你能在里面弄出些什么玄虚来,你敢对彩宁做些什么吗?我自然要回去睡觉。”翘楚说着懊恼起来,“是我傻我根本就白来了。”

到今天,她和他都明白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心生嫌隙,有的只是平淡厮守里他的捉弄肃。

上官惊鸿一怔,低咒一声,翘楚尖笑着逃,很快让他一把逮住,拦腰抱了起来。

“放开,好歹还在人家行宫前啊。”

“她又不会出来,里面够她忙的了。”

翘楚心里一动,“我听到声音,好像挺热闹的,都谁在里面?”

“她不是让我过去么,我将周磊、林瑞还有几个文官都带过去了,她本就‘无恙’,我替她诊断完自是离开,留下周大人林大人几名青年才俊和公主畅谈治国政见。本想让你来找我,我可借故离开,谁知你肯不合作”

翘楚一愣,笑骂道:“你人都走了,彩宁看到他们岂不碍眼,你这不是变相整治那两人。”

“我当日不和彩宁联姻,今日也绝不会,这些年青人还需要磨练,难道东陵便非要依靠西夏不成,那我派左兵到荻国去做什么。”

翘楚听他轻声笑开,背脊一个激灵,左兵的事还有猫腻

“若成,你便不怕他手握大权以后会反噬?”

“东陵有他的母.亲,这里是生他育他的地方,哪怕他遇到过再多不堪,我相信,到最后他还是不会攻打自己的故乡。”

“我怕”翘楚微微蹙眉,终是没将心底的忧虑说出来,对于驾驭左兵,上官惊鸿有他的想法,她不宜多加干预,遂道:“那两位大人,你今天本就没打算动他们吧。”

“是,我只是要他们承你的情。这样的事以后还陆续有来,翘楚,你怪我么?”

“不会。这是你的国道,我自是”

听她毫不迟疑的回答,上官惊鸿心里一紧,这多日来拘禁在心里的情感再也压抑不住,拂袖挥灭桌上灯火,扯下罗账

当那股潮热掠夺铺天盖地席卷到她身上,翘楚方想起一个问题,他们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寝殿?可她无法说不,也不愿说不,她被他压制着双手,被带进全然属于他的世界里

夜影绰绰,夏府。

夏海冰送客出府,长叹了口气,道:“今晚唤你们过来吃酒,你们当真当作吃酒来着了,一句话不说!罢,你们不说,我来说。既同朝为臣,便当好好侍奉皇上,为东陵效力,云苍局势风起云涌,你们都是将相之才,切莫因一己之.私误了国事。将相和,方是东陵之福,百姓之福,你们都曾生活在这社稷最低最底之地,莫忘了当日之志才好。”

宗璞躬身一揖,道:“是,谨记义父教诲。”

他说着看向夏海冰另一侧的男子,左兵沉默半晌,夏海冰心里有些不安,却终听得他道:“老师提携之恩永不敢忘,人不犯我,我自必不犯人。”

夏海冰看他踏着夜色远走,不觉又是一声低吁,“宗璞,公主之事,我私.下曾探听过他的口风,他并无他意,你大可不必”

“没有?从牢房救皇上开始,他便在冬凝身上打主意,当然他要的并非冬凝,是为以后的权力铺路义父,左兵这人养不驯,有一句话我一直没对皇上说,说了皇上也不会听,左兵此去荻国,必是东陵他日祸乱,五年,十年必起风波。但是,有我一天,必不会让他得逞,无论是冬凝还是东陵!稍后,我将请命出使北荻,监看着他。”

夏海冰苦笑,看着另一名男子冷笑道罢也告辞而去,抬头望着天上月轮,“不谢,我这一生帮助过三个少年,他们都是人中龙凤,你说,他们以后都会怎么样?”

回答的并非多年前的软语轻笑,而是大街更夫的报数。

通往宗府的马车上,宗璞淡淡吩咐马夫,“今晚不必去公主府。”

马夫看宗璞气色甚好,微微奇怪,这位主子天天晚上都要去公主府蹲蹲点方休,今晚不过去?他向来不多话,还是问了一句,“大人?”

“方才宫中宴罢,她答应了我明日的邀约。我说过,必定会等到她为止,你看我不是终于等到了了么。”

马夫方才省悟,听他低笑霭霭,一鞭抽打在马儿身上,驱车奔行,眼梢到处,月朗星稀,明天想是个晴天吧。

另一边,左兵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到了柳子湖畔。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女子站在那里,正看着湖心画舫,灯火莺红处,歌乐笙笙。

中年男子看他到来,施了一礼,笑道:“大人可终于来了,小姐等了好久了。”

这人正是樊府管家。

听提到小姐,左兵素来冷淡的脸上微见柔和,女子却似乎仍沉浸在湖中歌舞升平里,并不曾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他脱去外氅,轻轻披落到女子身上,女子方惊喜的回过头来,“大哥。”

他微微拧眉,低斥道:“小颖,怎么到这风月之地来了?”

“听说皇上和翘妃娘.娘也来过这里,还在这里遇到刺客呢。咱们很快便到荻国去了,我身子弱,你和姨.娘不许我多出来走动,现在还不走走看看,就没有机会了。”

“今晚便罢,下不为例。”

“大哥最好了。”

她一笑投进他怀里,左兵微微一怔,随之缓缓搂住她。

小颖心里微涩,若非他和他娘.亲自幼受她父亲照拂甚多,他还会对她这般好吗?他心里自有眷慕的如花女子,荻国天可汗的四女,素有才名,多得这位公主一直斡旋,天可汗才勉强控住如今局面。

但不管怎样,她和他相伴二十载,是谁也比不上的感情。.

她正想着,管家提醒道:“大人,入夜时分,公主托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秦冬凝?”

“可不正是那刁蛮多情的公主。”小颖掩嘴一笑,“她这个人最烦了,常送东西过来,说给我补身子,山珍海味,咱们府上便没有么,她倒图个什么。”

樊如素喜欢这位公主,左兵可不喜欢。她喜欢樊如素,更喜欢左兵。

左兵不置可否,管家恭敬的从怀里掏出信笺递过去,他心里突然一动,入夜时分,他在宫中赴宴,秦冬凝也是在的,有话为何不当面对他说?

也是。

他这些天有意疏远了她。一是上官惊鸿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喜欢她的是樊如素,而非他。对她所做种种,为报复宗璞,也为更好地接近上官惊鸿,但他并不想伤害她,还是如今做法最好。

打开信笺,只见上面数行字,字迹算不得娟秀。

“左兵,我走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其实即便我真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和我说便是。倒是怕我以前纠.缠宗璞那样纠.缠你?不会啦。希望下次再见,你能将让樊大哥出来,我想和他吃盏酒。当年你父亲抛弃你母.亲,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如何过的来,必定悲苦不堪吧。若不是,亦不会有你,因为樊大哥不如你坚强强硬,有些事必须足够坚强的人才能撑起来。只是,这其实对樊大哥不公平。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亦身怀大抱负,但荻国之行艰难重重,务必保重。此次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了,我要四处去走走,我的梦想,樊大哥是知道的,会会各国的奇人异士,还有行侠仗义,嘻嘻。

他日再见,祝君仍好。

另,小颖儿的病,我问过惊鸿哥哥,他说是自小落下的病根,无生命之虞,但难治。我已和翘姐姐说好,宫中一旦有好药,她便会派人送到荻国给你们,永不间断。

草包冬凝

果是草包。不知为什么,读罢这封半白不文的信,左兵的手竟微微一颤。

这一松,信笺便脱了手,随着寒冽的北风向湖里飞去。他提气想去追,小颖却掩身过来,轻声道:“大哥,这里冷,咱们回去吧。”

他遂住了手,替她掖好大氅。

他日再见纸笺的字迹在湖里消融开来。

左兵没有回头。

应是不会再见了,他不会再回东陵。他的天地在北荻。有一天回来,倒是说不定攻打这个曾让自己所有苦难的国家。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向东晓大街驰去,马上骑士一身劲装,身段苗条。

路过刑部大门的时候,只见墙上竟递伸出数段繁茂果枝。

这些梅果竟经冬不落?

曾听七王妃说过这里和翘楚之间的故事,她轻轻一笑,心里的离愁便在这一笑里缓了许多。

她要不要进去偷一枝带走?

树根盘桓,根是世上最牢固的东西。无论她将要到哪里去,到燕国去看燕侯那位丑颜王妃,到沙漠之国乌孙去寻找早已失落的文明,还是到草原之国北荻去寻访那位名动天下的公主她都会回来。

希望宗璞明天赴约发现她不告而别的时候,不会暴跳如雷吧。他和马夫老是到她家门口蹲点,她惟有出此下策。

惊鸿哥哥,翘姐姐,五哥,佩姐,保重。

左兵,保重。其实对他也许有那么一些口是心非,可她懂他的意思。

她一笑,一拉马缰,驰进黑夜里。

她不知道她此时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刑部院里,一男一女两人紧挨着坐在瓦檐上,女子正含泪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大街前方。一摸女子微凉的脸颊,男子将大氅套在她身上。

“都是你,害我几乎忘了来送她。”

女子脸上一热,低低道。

男人笑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过来送她。翘楚,她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们的看护。”

这两人正是翘宫的东陵王伉俪。

翘楚想了想,点点头,声音却仍有丝伤恸,“大家都走了。小七娘.娘,琳琅,小九儿,惊骢,冬凝,以后,四大和美人也会离开,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家。”

“嗯,你的宝贝敏儿也会离开你,他将来会有他的皇后,不再要你这个娘.了。”

听着上官惊鸿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口气,翘楚恼,赏了他一拳,“喂,我在伤感呢,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上官惊鸿盯着她,湛亮的眼眸里突然注入一些什么,层层桓桓的,那些深深的东西仿佛一下将她包裹住,饶是已经经历至此,亲密至此,翘楚还是心头一跳,就像当日初进飞天殿,她站在千百人里,看他从内殿缓缓走到大殿,给所有新徒作训诫时的心情,一袭雪衣,光华习习,照亮了谁的眼睛。

“一个人的生命里合该有多少过客,无论他们曾经怎么待你,好,坏,还是随时间变了心,留下或是离开,但愿意待你好的人会永远待你好,也一定会有一个人,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随风散飞在耳边,领上有些紧窒,翘楚怔怔低头看,一双布满伤痕的手灵活地翻动着,正在替她系紧大氅系带,让她不受寒风侵蚀,她突然又湿了眼睛。

但她知道,这次是,幸福的眼泪。

今天才发现网站搞了个投票活动,谢谢大家的投票。评论区以前就有不少创意帖,逛贴吧另发现一篇冬凝的同人文,有兴趣的筒子可以去看看。谢谢所有撰写过帖子的筒子。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232963

灯火番外到此全部结束。明天是小怪物的小番外和倾城的后记。喜欢这个结局的筒子不必看后记,后记未必是大家都喜欢的,直接跳看秦歌和海蓝的番外便可。

483小怪物番外&后记文

小怪物番外.

1.名字的烦恼

小怪物名字的由来。

小官惊鸿:上官怪物。

翘楚不愿意,底下一干人反对当。

翘楚:上官小天,上官小歌,上官小红。

上官惊鸿很欢喜,底下一干人反对。

宁王及一众人:上官慕楚,上官爱蓝…女…

上官惊鸿死活不同意。

如是,激.烈争执无果,荣瑞皇帝捧出皇族族谱,按族谱记载,上代是“惊x”辈,这代是单字,有如下选项:敏,横,雷,操,衮

众人一致决定,小怪物大名:上官敏。

2.抓周的故事

抓周是预测孩子前途和性.情的仪式,小怪物自不例外,周岁于殿堂在朝臣见证下进行抓周。

物品如下:玉玺、书、弓、笔、算盘、帐册、吃食、玩具

如小怪物抓玉玺,则秉承父业,君临天下;书则允文好学,前途锦绣;弓则武艺超群,威慑天下

小怪物一瞟眼前物事,一手抓了玉玺,将之塞给翘楚,众人欢呼正要跪拜,小怪物下手极快,又将书抓在手中,再塞给翘楚如是将所有东西抓完,全部塞给翘楚,最后一把抓住翘楚。

众臣畏慑,全部纳拜,道太子文承武德,一统江湖。

上官惊鸿脸色如祸底。

3.教育的问题

小怪物长到五岁,到了接受教育的年龄。上官惊鸿翘楚夫妻二人琢磨一番,决定前期以自由教学为主,小怪物想学什么,便教什么,坚决让小怪物发展成为德智体美劳全能人才,小怪物性.情顽劣,二人又决定延请“外教”,上官惊鸿教,打得狠,翘楚教,舍不得打。

奈何五名太傅每位第一天上任均被小怪物吓走。

宗璞自告奋勇接下此活。

上课问:太子想学什么。

小怪物答:如何篡位。

宗璞呆怔盏茶功夫:为什么。

小怪物答:好将母.妃抢过来。

宗璞成为第六名辞呈的老师。

4.神童的养成

上官惊鸿一心传授小怪物一身医术,小怪物不肯学。某天,小怪物见翘楚一脸疼惜看着上官惊鸿的头发,遂跑去问宁王:伯父,父亲的头发为何是白的?

宁王答:因为你母.亲会心疼。

小怪物听罢,将一众太医赶出太医院,博览群书,做各种实验。如是者闭关七天兴冲冲去找翘楚。

翘楚看着满头银发的儿子,斥:你给我染回来。

小怪物瞥向幸灾乐祸的上官惊鸿:父亲也会。

翘楚一指上官惊鸿:你也给我染回来。

后记:十年

接到郎霖铃来信的时候,我正游走在江南的一个小镇里。郎霖铃这多年来一直和翘楚保持联络,而郎霖铃一直和我保持联络,也许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

接信以后,我匆匆赶回朝歌。

阔别十年,我终于回到这个地方。

我以为守城的士兵会拦住我,本待报上姓名,便让郎霖铃出来接我,看在她面上,我应得进皇城。

没想到,士兵并未阻挠,听到我名字后,便放我进去,又说让我去常妃殿,似乎有谁早便吩咐下来。

对了,我姓沈。

在向常妃殿狂奔的过程中,我想到了十年前,老宅一役过后,我当时失魂落魄的在附近树林里行走,无意中竟听到龙非离和翘楚在林中的单独谈话。与此同时,在我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我看到上官惊骢也走到此处,定住脚步。

龙非离对翘楚说,他猜,上官惊鸿极大可能骗了所有人。

夏桑和段玉桓身上的灵识并非两大古佛,而是上官惊鸿所控,已恢复神力的飞天。

也便是说,是上官惊鸿刻意制造了平和的局面,强行让一切回到正轨,他确是强行归的位。

在假借夏桑之身和我们说话之际,他暗中实是透过灵识施法阻止古佛重生。古佛是他的师尊,他未必就会下手杀了他们,最大的可能是将古佛沉睡的灵识放入六道轮回之中,让他们自此转生为寻常百姓。

离开的时候,龙非离对翘楚说了一句:花好堪折直需折。

现下回想起来,龙非离的话应验了,作为逆天的惩罚,古佛在被上官惊鸿投入轮回前必定对翘楚下了什么厉害的禁咒。

郎霖铃派人送给我的,是翘楚的病危通知。

终于,我赶到了常妃殿。

十年风霜苦,十年谁还能旧如故。

殿外往日熟悉的人都在。龙非离、朱七、龙无霜、年琳琅、宁王、佩兰、七王爷、七王妃、老铁、方明、景平、景清、四大、美人、彩宁、宗璞,秦冬凝

郎霖铃似乎早已到了,这时就站在他们中间。

人人神色苍凉。

有些人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这许多年过来,他们早已名遐天下。譬如宗璞,秦冬凝,还有没有列席的左兵。

不似我般默默无闻。

十年,我宛若过了百世,又好似弹指一挥,从没有过悲喜,我去过很多地方,却只觉风景都一样。原来,我那么不开心。

我不知道郎霖铃带着什么心情回来,对我来说,也许绝望里带着那么一丝希望。

我没时间想太多,因为我也如她们一般,目光很快落到前面那个男人身上。

他侧身站着,一身青袍银丝如瀑,容颜似玉还是当年模样,他眸光如莹,竟也没有喜悲,只温柔地凝着手中女子。

我心跳厉害,说不出那种害怕又惶然。

我终究来迟一步。

他抱在手上的人眼睛紧闭,脸色蜡黄,眉目间透着一层死气,容颜已算不得美丽。

只是,她嘴角居然浮着一丝浅浅的笑。

笑吧,但这次你终于不能再在我眼前醒来。

那是古佛对她的惩罚。

她是合该受到这惩罚的。

她得他十年盛宠。

即便在荒瘠村落,亦能听到他们的消息。谁不说翘妃好福气。

前几年,我悄悄去过老宅几次。

在那里看到过他们一家三口。上官敏越长越像他,三人在外面拔菜摘豆,乐也融融。

也看到过只有他和她两个在一起。

他们似乎不时到那里去。

有一次,他在花圃里除草施肥,她在屋里哼着曲儿做饭,他突然抛下铲子奔进去,在背后抱住她,轻轻去吻她后颈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