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中计,环环相扣(六)

没想到随口说出的‘奸细一刺杀北皇为号,凉、雁两国响应瓜分北络’的话竟然会成真。

当然了,炎羽根本没有派出暗使向这两国示好,因为他赌不起。

雁国三成的经济掌握在纳兰润手中,而凉国…

身为关瑶的儿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夏谦的真实身份。

那么纳兰润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来到天牢见她一面呢?

他对她早就没了感情,彼时阴沉的男人让人心生畏惧,凌厉的眼神盯得她背脊发凉。

好像会随时夺走你重要的东西。

“你应该很清楚瑶姬不会把女儿陷入危险中,到底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只是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望她…

愣僵了许久,冷眼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半响毫无感情的道,“朕没有任何问题想要问你。”

现在霜露儿至多是一个不想再被利用,渴求平静生活的女人。

不需要问她任何,单只是看她诚恳求全的表情,纳兰润便能了然,陷害丫头,刺杀大哥的,另有他人。

而那个人是谁,在还未来这里之前,新的北皇,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论断。

没有问题?

霜露儿满脸不解,“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

冷然的站了半刻,好像在等待什么,若不是想听她说那些话,那么纳兰润此行的目的?

还在深度的疑惑中,牢笼外的男人漠然转身,留下一句‘你不需要知道’,如此轻易就走了,仿佛…他根本不是来这里寻求所谓的答案。

他不需要答案,他只需为想要的那个结果而使出必要的手段。

今日在这天牢静默片刻,便是其一。

走出天牢,站在昨夜矗立的地方,纳兰润举目望着深蓝天幕中那些零落的孤星,一颗一颗,照相辉映,却永远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那双锋芒锐利的眼溢出平日几乎看不到的…不舍。

随他一起而来的纳兰纯本来不想多问,见他那种表情,心声不安,“她说了什么?”

计中计,环环相扣(七)

今日纳兰润登基之后,除了下旨发兵,身上那袭只有在登基和祭祀大典上才会穿的繁复的龙袍都未换下,便来到这里。

纳兰纯一路跟随,不知他用意。

想来肯定是有了些什么打算,才会到天牢。

纳兰润不会做多余的事。

可是人进去不到半炷香时间便出来,然后脸上就挂出那种恋恋不舍的表情。

说他舍不得露儿?那真是见鬼的谎话了!

这个世界上能让纳兰润舍不得的,唯有夏伊妃一人!

一道暗影忽的闪至纳兰润身后,向他颔首汇报道,“师傅已经回宫了。”

师傅…莫嫣…

早些时候还在重霄殿时,纳兰润答应登基以前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

而后人就浩浩荡荡的去了桦叶寺,本以为他是为了夏伊妃做打算,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纯更加不解,看到花慕容突然出现在这里,焦心又恼火,他不是该在桦叶寺保护夏伊妃吗?

母后已经回宫了,那么…

纳兰润眼中漠然,并未理会身旁快要暴走的人,冷冷道,“回宫。”

“你不去看伊妃?!”

走出两步,那攀附了金龙的背影顿住,淡而清晰的飘出一句话,“没有朕的准许,谁都不能去。”

“那为什么要让他回来?”指着花慕容,纳兰纯心急火燎,“难道你不知道关凌月随时会出现?”

此话才将脱口,他整个人呆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该死的!心里低咒了声,“你是在利用自己的女人引关凌月现身?”

纯的声音,完全冷了下来。

‘自己的女人’五个字如刺般扎向纳兰润的背影,转身,他面色阴沉,“让她回大漠,比留在这里安全。”

夏伊妃弑君已经传遍整个花都,眼下战事当前,怕是明日早朝,宰相那些老匹夫就会联合上奏,要求处理此事。

弑君这等大罪,若要处理便是个死罪!

计中计,环环相扣(八)

即便他知道真凶是何人,没有真凭实据,要如何为心爱的女人洗脱嫌疑?

“大漠安全?”纯不可思议的僵笑起来,“白日里你登基后下的第一道圣旨,五十万大军是去打哪里?”

他居然说让夏伊妃回大漠是安全的?

可笑…

纳兰纯毫不留情的对那龙袍裹身的男人讽刺道,“你现在是北皇,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简直…”

‘铮’的一声,花慕容出鞘的剑被纳兰润握在手中,直指纯的心房!

纳兰纯怔了一下,立刻无惧道,“有本事一剑刺死我!”

“我只说一次。”那剑刃又逼近纯三分,纳兰润压抑着种种不耐,若是再动一下,他真的会杀了他。

“不要做我不允许的事,否则…”纳兰润从未如此阴冷肃杀过,“别怪我无情。”

他现在是北皇,君临天下,说的话都是圣旨,没有人可以违抗。

他说要夏伊妃回大漠,那就让她回大漠,阻止的人都要死!

纳兰纯窒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摆驾浩荡回宫。

恍然不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不要多管了。”

气头上,纯正在思考着现在赶去桦叶寺抢在关凌月之前把夏伊妃带到什么地方藏起来,花慕容就没来由的在耳边道了这么一句。

“要不要回大漠,他问过夏伊妃吗?”想到早晨看到那女子满身染血,纯心里相当压抑。

现在居然还要以‘保护’之名将她送走?

见纯很是狂躁,花慕容隐笑,“他决定的事,必然有他的道理。”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的道理’?心思继而再次涌动,难道润让夏伊妃回大漠另有用意?

“夏伊妃是关瑶的女儿,不会有事的。”

再说纳兰润那种人,认定是自己的又何时会轻而易举从手中放过?

是纳兰纯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才想和他对着干,若自己不提醒两句,真怕出什么纰漏。

说完,人便飞身离去,留待纯王爷独自懊恼,站在天牢外,气急败坏。

计中计,环环相扣(九)

夜深,近郊的寺庙里竟然弥漫起薄雾,空气潮湿,本来耀眼的星辰也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

人的情绪是越发抑郁,纳兰润做了北皇,铁血的军队向大漠进发,接下来…夏伊妃便要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每一日。

虽然莫嫣来开导过她,可终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不知道纳兰诚壁怎么样了,安静了整日,对于发生的一切也理出些头绪。

只等才将登基为皇的男人趁着夜色悄然而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总觉得再见到他似乎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可她却还有期盼。

于是在矛盾之间发出该死的责难: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女人啊…

或许是紧绷了整日,惊蛰躺上床很快就睡去了,无奈莫嫣在离开前告诉夏伊妃,三更纳兰润会来见自己,所以同样是思想过度疲劳了一天,她依旧强打精神。

自责了一日,反省了一日,她不能因为有了纳兰润这样强大的倚靠就全然松懈。

现在他属于整个国家,而她…也该恢复本色,做回从前的夏伊妃了。

轻轻推开厢房的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整座寺庙比白日更加安静,恍然!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那么大的寺庙,为什么没有人打更?

探身回房望去,晚上两个小和尚来给她和惊蛰送了斋菜之后,也没有回来收拾餐具,更无人来此过问。

好像…被遗忘了似的。

一切都显得不正常…

清晨在宣政殿的时候,那些平日伺候左右的太监都看见过她,随便谁都能指认她就是弑君的凶手。

纳兰润把她藏在这个地方,按理说太后若是在此时大张旗鼓的来,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她就在这里吗?

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走出厢房,外面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房内等了到底多久,可是现在…想必已经过三更了吧。

心里总有个感觉,觉得纳兰润今夜不会来了,而且…好像她被…算计了?

计中计,环环相扣(十)

诡异的风在身后扬起轻尘,一种令她似是熟悉的感觉顿时蔓延全身。

“纳兰润不会来了。”回头,关凌月就站在她的身后,来得悄无声息。

夏伊妃眼中闪过极诧异的神色,立刻警戒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寺中不是武僧众多?

“今夜此处空无一人。”关凌月冷冷的答,话语里极轻,带着肯定,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来得这般轻巧。

她无解的怔了怔,“为什么?”这句话应该问纳兰润才对。

可是又好像不需要问,为什么…她隐约更加清楚,连花慕容都不见了…

“跟我回去。”抓住她的臂膀,关凌月势在必行,“现在不走,明日你就会被冠以‘弑君’的罪名。”

想说,就是纳兰润也护不了她?所以唯有跟关凌月回到大漠,才能得以保全性命?

不可能!

夏伊妃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不是纳兰润的作风。

她又问,“因为太后白日来过,所以你知道我在这里?”

“新皇登基,太后却在桦叶寺,不是很奇怪吗?”

做得太明显了…

和她之前的猜想无差,夏伊妃心在狂跳,带着太多的不确定。

看出她复杂的心思,忽然关凌月又说,“就算他舍不得你,也只能任我带你走。”

到了明日,群臣一定会联合上奏,要求纳兰润严办此事,能够证明夏伊妃就是凶手的人太多了。

在关凌月看来,到了明天她似乎必死无疑。

可难道被他带走是唯一活命的方法吗?

夏伊妃面色忽然转淡,直勾勾的看向她名义上的亲哥,“你真的要带我回去吗?”

带她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代价是很大的。

问话的同时,那对灵动的眸子有意无意的在这不大的寺庙院落之间四处搜寻了下,她想也许某个人…正在某个角落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呢~

见夏伊妃没有任何抵触,关凌月面色依旧,不再多言,运起轻功,轻轻巧巧的将她带出寺庙的高墙。

计中计,环环相扣(十一)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看着丫头被关凌月带走。

谁说纳兰润从天牢而出便回宫了?

不让别人来桦叶寺,他自己倒不知何时而来,没了那串又长又拖沓的尾巴跟随,身旁,只有花慕容一人。

本不该来,只是放不下,舍不得,却又不得不如此,只好在远处静静的观望一眼。

夏伊妃毫无反抗的跟着那人离开,纳兰润不免心中少许挣扎了下。

是丫头反映太快?还是自己做得太过明显?

他甚至没有告诉她要做什么,仿佛她就会意了。

纳兰润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将夏伊妃放走呢?

关凌月认定只有将她带走才能保住她的命,所以今夜堂而皇之盛情难却的来了,知道纳兰润有心放人,城内的守卫不会太森严。

只是才登基为皇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带走,心里…着实的不舒服。

他享受被她依赖的感觉,即便她犯下在他难以否认的愚蠢至极的错误,他却都已经无法责怪她半分。

甚至还会自责的想,如果那夜没有让她回宫,就不会有这样的变数。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寻觅一处远离世事的地方,造一座城,将她关在里面。

到底…夏伊妃与其他女人不同,他才将她变笨一点,磨皮丫头身上的棱角,准备好全心全意的做他身后的女人。

结果一番惊动,她又立刻大彻大悟,深刻检讨后杀气腾腾的重振旗鼓。

此刻要以‘朕’自称的男人心中有了一个颇为复杂的问题。

到底夏伊妃聪明点让他省心,还是笨一点依赖着他才更加放心?

站在那暗处良久,花慕容似看出他在纠结什么,于是淡淡笑道,“这种时候,聪明点好。”

要是夏伊妃又哭又闹宁死不从的,怕是更加让人头痛。

纳兰润无言,“你也去吧,把朕的手谕交给苏谨年。”

一切…都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计中计,环环相扣(十二)

次日清晨,宣政殿上百官齐齐上奏。

“皇上,夏伊妃乃是漠国老郡王炎烈之女,决不可留在我北络!”宰相陈词恳切,今日下了决心一定要让纳兰润下旨将那女子处死。

一呼百应,群臣纷纷跪求。

都知道夏伊妃在纳兰润心中的位置,可而今北络的君主变了,任他是亲王时,想要如何放任做什么荒唐之事都可以,现在…不行。

谁人不知纳兰润只会为夏伊妃疯狂?

国君…不可以有致命的缺陷。

就算他无畏,周边的一干人等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如那女子所想,她将他一手推向龙权宝座,他便是整个国家而非只属于她一人的了。

“皇上,此女留不得!”

“请皇上下旨依国法处置!”

脚下一片人,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为国为君,眼前两国正在交战之时,新皇登基,处置夏伊妃便被当作首要大事,坐在威武的皇位上,纳兰润实在觉得好笑。

他的丫头让人畏惧程度赛过任何国事,若是让她知道了,岂不得意一番?

悠闲的倚着宽大的龙椅,他单手拖着下颚,神态轻松,眼眸中却隐隐藏着一丝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