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也没有什么大收获,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儿居多,有用的只有两大本相册和三本毕业留言册,夜色直接挑捡了出来,坐到铺着暗粉色碎花长垫的飘窗台上,翻看了起来。

相册没什么好说的,里面的人物她基本都不认识,倒是能看出从前的夜色是活泼爽朗的性格,因为相片里的她,脸上总是带着阳光一样明快的笑容,很少有羞涩的微笑。至于毕业留言册,小学和初中的她都没有看,她只翻了高中的,然而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对上一张张陌生的脸,还有那些同样张扬着青春热情的回忆和祝福,一时间,她倒也分辨不出哪些人同“她”的关系较好。

简直毫无头绪!

夜色刚把东西都整理回抽屉,正摸索着想要打开电脑,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碰碰碰”的敲门声,随后又是一阵音乐响,应该是有人摁响了门铃。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就听见王心宁在厨房里喊道:“叶子,我这占着手呢,腾不出空来,你帮忙开下门。”

夜色答应一声,将门打开一道缝,看见门外站着一名中等身材,年约四十的陌生妇女,还有一名大概十*岁的陌生男子,她直觉的反应是问一句你们找谁,然而话才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因为这两人是直接找上门来的,没准是认识的熟人,她要不认得,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也幸好她把那句话给咽了回去,紧接着就见那陌生妇女瞅了她两眼,似笑非笑道:“怎么,见了我也不喊声姑姑,还堵着门,这是不想请我进去坐呢?”

姑姑

末世里,夜色一个亲戚都没见过,当然不认得这位,不过仔细看看,眼前这张脸同她父亲夜成鸣是有三分相像,只是那好似打趣,实则盛气挑剔的言语,让人听着真不怎么舒服,她抿着嘴没吭声,拉大门退了两步。让人进来。

夜飞玉带着儿子方勋进门,夜色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俩,好在她母亲王心宁听见动静就急忙赶了出来,一边招呼着人,一边让她去倒两杯茶来。

倒茶?

夜色连茶杯茶叶在哪放着都不知道,最后就当是接了NPC发布的寻物任务,先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随后就走进了厨房,正翻箱倒柜的搜索着“任务物品”呢。就听见外头自称是她姑姑的那位扬着嗓门说话:“我是打电话给成鸣,听见他说叶子出院了,就赶紧过来看看,顺便呢,我家方勋快开学了。我得替他凑齐学费啊,不得不过来问一声,你们借的那钱,是不是先还上两三万,救救我的急?”

这话好像说反了,是赶紧过来要债,顺便看她才对吧?

夜色垂着眼继续听。然而王心宁这会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听不太清,最后也不找茶叶了,直接倒了两杯水出去。走到厅门前就听见王心宁答应在一周后,把借的五万块钱尽数还清。

她那位姑姑,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拉着王心宁一个劲的诉苦。又说自己是实在没办法才张的这口,要王心宁多多体谅她的难处。倒是方勋有点坐立不安起来,神色也有几分尴尬,看她端了水来,还搭了一把手。

夜色心里大概有了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单是这样,她不喜欢夜飞玉归不喜欢,也不至于太讨厌这位长辈。

然而,谁知道夜飞玉看见她后,就像开了话匣子,又滔滔不绝的盯着她数落起来:“我没记错的话,叶子你比我家方勋小两岁,今年十七,要上大一了吧?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尽让人替你操心呢?你看看你平时认识的那些都是什么人!把你一个女生带到夜店里去鬼混不说,还打群架,结果出大事了吧!你妈当时在医院搂着你都差点哭死过去,你爸也是愁医药费,把家里的存款都提了,还从公司里预支了半年的薪水,这还不够,最后要不是我们这些亲戚朋友帮忙,东凑一点,西凑一点,替你缴上了费用,你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旁边王心宁脸色变了又变,三番两次想插话打断,可是她都跟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把话说完了,才望住王心宁叹气道:“不是我说你,你们家叶子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没见这两年我都不敢把我家方勋往你们这儿带么,就怕到时被叶子带坏了!她今天敢出去打架,明天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翻天的事情来呢!而且这次算是运气好,昏迷这么久都醒过来了,下次呢?下次她还有这种运气么?那时你们再后悔就晚了”

夜色微微眯起了眼,正想打断夜飞玉的口若悬河,那边方勋就听不下去站起来了:“妈,你少说两句,我们也该走了。”

“走?”夜飞玉喝了一口水,东张西望的问时间:“这会几点了?”

太阳都快下山了,还能几点?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结果王心宁还真是好气性的,竟然客气的留了人下来吃晚饭。

夜色倒不是气,她不在乎的人,能气到她才奇怪,她就是觉得烦,好不容易从医院里出来,她还想找个机会同王心宁说会话,把目前的情况摸摸清楚呢,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张喋喋不休的大嗓门,吵得她头痛,至于这张大嗓门透露出来的信息,她可不敢照章全信,而且要不是顾忌着这里不是网游世界,善后麻烦,她大概早就按捺不住,把她这位姑姑拎起来,直接扔到门外头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务正业的混蛋

宁家住在市郊一幢复式楼里,距离市公立大学不远。

由于夫妻俩从事的都是教职工作,一个是市立大学里的物理系教授,另一个是音乐学院的专任教师,因此尽管他们住得较为偏僻,而且时值假期,但还是经常有学生或是友人上门拜访。

这一天,宁家就有三位访客。

其中一名男生是宁世方教授的得意门生,沈原,另两名女生是韩文静的学生,由于这三位访客的年纪都差不多,彼此间有共同话题,因此都被留在宁家吃了晚饭,饭后主客聚在客厅里闲谈了一阵,眼看时间将过九点,沈原就先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串钥匙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旋即就是钥匙插进门锁里的转动声,不过转了两三回,门都没被打开,想来是外面的人插错了钥匙,闹出来的动静听起来颇有一种急促慌忙的感觉。

沈原不觉抬眼去看宁世方,果不其然,宁世方脸上那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霎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严厉的神色,紧抿的嘴角还微微有些抽搐,那是他在隐忍怒气时的惯有表现。对比来说,他妻子韩文静的反应就与他截然不同了,轻轻的“咦”了一声后,眼里就流露出了明快愉悦的神色,还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这反应,这架势

身为宁家常客,沈原当然猜到了来者是谁,正想过去帮忙开门,就听“咔嚓”一声,那锁终于被转开了,一名身材颀长,容貌清俊帅气的年轻人推了门就大踏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务正业的混蛋!你竟然还有胆子回来?!”

“怎么回来都不事先说一声。吃过饭没有?”

宁世方和韩文静一看见那年轻人,都按捺不住,不约而同的出了声,只不过他们一个是愤怒的咆哮,另一个是带着点嗔怨的关怀,语气意思完全不同,说完话后,向来相敬相爱的他们还很难得的彼此对瞪了一眼,十分不满对方的态度。

沈原垂下眼去。有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面对这冰火两重天的问候和一屋子看见他后神色各不相同的人,那年轻人却仍是一脸的漫不经心,随手就丢下了甩背在肩头的背包,喊了一声:“爸,妈。”

旋即。他目光一扫,忽略掉那两个看见他后神色微动的陌生女生,只同沈原打了个招呼:“学长也在啊,麻烦你多坐会,劝劝我家老头,别一看见我就跟吞了炸药似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原就苦笑起来。宁世方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好在这时一阵音乐声突兀的响了起来,那年轻人从牛仔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对着宁世方和韩文静一笑道:“当我不存在。你们继续忙。”

说着他就接起了电话,神色也转为认真,沉着声道:“查到了?”

宁世方看着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旁若无人的往楼上走。气得嘴角又抽搐起来,一个劲的骂着:“混蛋!混蛋!”

这要怎么劝啊

沈原甚是为难!

认识宁世方的人都知道。他为人严肃归严肃,但脾气不是太坏,只有看见他儿子宁寒,才会像宁寒刚才形容的那样,跟吞了炸药一样,暴躁无比。

原因呢,当然是宁世方这当爹的,觉得宁寒这个儿子叛逆!他早就盘算好让宁寒去考研了,今后子承父业,继续从事教研工作,结果这小子嘴上不吭声,不答应也不反对,等到今年夏天一毕业,就立刻说自己在邻市买了房,打包逃跑了!

宁世方直接气爆了,打他的电话追着斥责,问他买房的钱是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得来的,结果他理直气壮的甩出一句,游戏里赚的,还轻描淡写的汇报说装修买家具的钱是他这两年来画插画陆陆续续赚的,并且正式通知宁世方,他以后准备当自由插画师了。

修了物理和数学双学位,结果毕业后去当自由插画师!

这专业跨度太大了,气得宁世方这两个月来,如非必要,坚决不同人提他这儿子,就算提了,称呼也从“臭小子”变成了“不务正业的混蛋”,不过没提不许他再进家门的话

说到底,是宁世方理亏,宁寒的理科成绩虽说一向都是拔尖的,但他当初想学的是绘画,是宁世方逼着他报考的物理系,宁寒看似顺从了,这四年来却经常干一些被宁世方称之为不务正业的事,还在毕业的时候狠狠的反击了一把,因此这父子俩的关系早就已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怎么可能随便劝劝就有用呢!

沈原擦了擦汗,觉得劝就不必了,还是告辞比较妥当,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宁寒又下楼来了,张口就道:“爸,你的车钥匙借我用一下。”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刚在妻子韩文静那警告埋怨的目光下,压抑住怒气的宁世方立刻又暴躁起来,下巴一扬,斩钉截铁道:“不借!”

宁寒微微挑了眉,目光转向了沈原,对着他懒懒一笑道:“学长要走了是不是?我送你出去,顺便搭下你的车。”

要他多坐一会的是他,这会要立刻赶人的也是他!这前后矛盾的决定他转换起来怎么就这么顺溜呢?!

沈原很无奈的被他搭着肩往外拖,那两名女生也连忙说要一块走。

韩文静想是打算等人都走了以后,好好的替丈夫洗洗脑,因此也没有阻拦宁寒,只提了一句:“早点回来。”

宁寒倒也老实:“说不准早晚,你们别等我。”

到了沈原的车上,他往座椅上一靠就道:“劳驾学长,我要去市立医院。”

“市立医院!”沈原直接气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宁寒笑得邪恶:“要不,你的车借我开走,过会你进去找我家老头借车,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好了。就说我抢了你的车,开了就跑。”

“尽出馊主意!”沈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等着那两名女生上了车,问了她们要去哪里。

幸好,还算顺路,去医院的途中把人撂下就行了,只是回来的时候费点时间,因为沈原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车一上路。宁寒就闭了眼,一副不想再吭声的模样,坐在后排的那两名女生找他搭了几回话,他都随便“嗯”一声就应付了过去,搞得人家很没面子。就转去同沈原说话了。

沈原也是随便应付了几句,捡了个空子问了宁寒一句:“这会去医院干嘛,看人?现在早过了探视时间吧。”

宁寒微微皱了眉道:“总有办法进去的。”

他回家的路上,就让无影手继续查了夜色的信息,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查的,竟然回复他说夜色在医院里!这消息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根本不能再等一夜!

事实上。此时此刻,夜色正好端端的待在家里。

也许是游戏玩得熟练了,触类旁通。

这世界里的电脑,夜色操作起来。觉得同在游戏里操作控制面板也差不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偶尔遇到让她无措的情况发生,她就去看系统自带的帮忙。或是去翻从前夜色留在书架上的计算机应用类书籍,琢磨一会尝试几次。一般问题就解决了。

不过,她这半吊子的操作水平,一时半会的想要玩转电脑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先略微的熟悉一下,还无法从其中搜索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等听见外面大门一响,她就关掉了电脑,躺到了床上。

夜深了,一些白日里觉得细微的动静,到了此刻就清晰起来。

她听见她父亲夜成鸣一进门就问起了她,王心宁说她累了,早就已经回房休息了,随后他们就说起了今天她姑姑夜飞玉上门要债的事。

“今天出院结帐,只退回来两千多块,你卖车的那些钱,也只剩下一万来块了,再怎么凑,也只能凑出两万来。”王心宁低低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

夜成鸣安慰她道:“没事,我想办法多接点私活,晚上回来赶一赶,一周时间,三万块总有办法凑出来。”

“你说得轻巧!”王心宁不满道:“你都已经熬了一个月了,再这么赶活,命不要了?再说哪来这么多私活让你接?还有你姐姐,不是我背后说她的不是,她的嘴太快了,我就怕我们一把钱还她,她立刻就嚷嚷得其他亲戚都知道了,到时全都凑在一块来要钱,加起来十来万呢,一时半会的,我们怎么拿得出来?”

说着,王心宁又懊悔起来:“也怪我,这些年来赚下的钱,都被我炒股亏光了,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好了,以后你不炒股不就行了,再怎么难,熬熬也就过去了。”

夜色听着心里不由的盘算起来,不过她是性格干脆的人,不会反复琢磨,心里拿定了主意后,就轻松起来,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隐约的音乐声惊醒,她转眼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夜光闹钟,差一刻钟,就到了半夜十二点!

她还有些恍惚着,犹豫要不要起来看看,王心宁就推了门进来,轻轻的唤了她一声道:“叶子?”

“嗯?”夜色坐了起来。

“醒了?”王心宁就走了进来:“醒了就起来一下吧,沐医生说有事找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喜欢你

沐医生?

刚从睡梦中惊醒,夜色的反应慢了半拍,愣了一愣,才想起这所谓的沐医生究竟是谁,于是又迷糊了。她同沐听澜不算太熟,即便是在游戏里,他们也才见过两回,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他到底有什么急事找她。

“他刚打来的电话,说就在我们家楼下,时间晚了不方便上来,让你下去一趟。”王心宁一边说,一边亮了灯打开衣柜:“这么些天看下来,我觉得他是个沉稳有分寸的人,这会找你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就过来喊你一声。”

她说着捡出一身连衣裙递给夜色道:“就换这个吧,要不要我陪你一块下去?”

“不用了。”夜色很是头痛,拒绝的不单单是王心宁的相陪,还有那身连衣裙。

她早就看过衣柜了,里面清一色飘逸的淑女款裙装,就连秋冬季节的衣服,也多是很淑女风格的,她当时差点就两眼发黑,晕死过去。当然,她不是觉得这些衣服不好,而是对她来说,太不方便,她无法想象她要是遇上什么突发性的危险事件,穿着那些雪纺的裙装该怎么应对,就连刀子,也没地方藏啊!

夜色顶着王心宁的目光,亲自去衣柜里使劲的翻了翻,好容易翻出一条牛仔裤来,换上后看看自己身上的吊带T恤,觉得没什么不妥,就直接下楼去了。

身在电梯里往下降时,她还在纳闷。

她看过从前夜色的相册,尽管也有穿着裙装的,但多数时候都穿得很随意,跑鞋仔裤更是常见,而且那个大咧咧。带着阳光般爽朗气质的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有淑女情结的,更不可能执着到拥有一衣柜的淑女装。

如果这不是从前夜色的喜好,那么有淑女情结的大概是她现在这对父母吧!夜色觉得,这些生活中的小细节,能够隐隐让她窥见点这个家庭成员的相处模式

一阵带着点草木气息的轻风吹来,夜色缓了缓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楼堂。

今夜多云,无星无月。

末世里都是这样的天色。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因此她那时从来都不会在夜晚外出,但是这个世界不同,道路两旁有路灯,尽管灯光朦胧。她还是看清了前面竹林旁的一道孤单单的身影。

凭心而论,这个住宅小区的环境还不错,种了不少花树,还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再远一点的地方,还堆了假山,拓出了一泓清池。池上架着一座小小的木桥,虽然都很微型,但也有了那么一点江南水乡的园林意境。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不知道是时间不对。还是环境不对,从前闲时背来打发时间的一句宋词,忽然诡异的被她想起,她微微有些黑线。连忙加快脚步,往竹林那边走去。

夜色只是猜测着沐听澜找她有什么急事。至于其它,因为自然而然,她也没有多想,直到走至那人身前,由于路灯那朦胧的光线都被茂密的竹枝竹叶遮挡了大半,她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面目,而且阴暗的环境让她多年危险生活里锻炼出来的警惕意识又苏醒了过来,她几乎是本能的发现——

不对劲!

她立刻就停下了脚步,这时两人之间,还剩下不到两米的距离。

然而,还没等她出声询问,对方看见她停下,就往她跟前迎了过来。

有些险没必要去冒,夜色直觉的反应,当然是把这个可疑的家伙先制住,掌握了主动权后,做什么事都可以从容,因此她握在手里的那把瑞士军刀,已经被她悄悄的弹出了主刀。

这刀是她临下楼前,在抽屉里拿的,尽管袖珍得好像玩具,很不合她心意,但到底是锐利之物,好过赤手空拳,不过就在她即将行动前,她看着那人的身形轮廓,心里忽然生出点疑惑来,就这么略微一犹豫的工夫,她就被人一把揽到怀里,紧紧的搂住了。

八月夏末,衣裳还是穿得单薄,夜色立刻就清晰的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和心跳,还有那好似薄荷般清新的淡淡的气息。

发怔,发怔,还是发怔

感觉时间很漫长,但事实上也仅是一瞬,夜色就挣了挣,低声喝道:“松手!”

“是我。”轻微有如耳语,又好似叹息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味道,然而说话的那个人,却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反而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

这其实是句废话!

夜色看清他那熟悉的身高轮廓时,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再回想起他先前倚竹而立的懒散姿态,更是有了确切的判断。要不是认出了他,她怎会停止行动?也不会喊他松手,因为更简单的脱身方式是一个侧摔,把他狠狠摔出去的同时,再踹上一脚!当然,直接动刀子也可以达到这样的预期效果。

“寒光——”夜色被他搂得快要窒息,咬牙恨道:“你想闷死我么”

余音,消失在他的唇倏然落下的那一瞬。

夜色眼前陡然一暗,嘴唇也触到了微凉的柔软,这一回,她就不止是发怔了,还有强烈的震撼挟着其它复杂的感受纷至沓来,她这回,是被宁寒这猝不及防的亲吻,给吻得彻底懵了,直至宁寒含着她的唇瓣辗转轻吮起来,她才微微回过神来,也不及想,张牙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疼。”宁寒闷哼一声,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又重重的吻了下去,吻得更恣意狂烈起来。一周以来,他所有刻骨般的担忧和不安,想念与牵挂,还有内心里浓烈到抑制不住的情感,全都宣泄一般,尽数化在了这个吻里。

夜色很难得的懵了再懵,手里那把瑞士军刀也紧紧的攥了又攥,然而这里不是网游,她这一刀竟是无论如何都刺不下去。犹豫再三后,她再迟钝也惶然发现了,寒光对她来说,竟是有些特别的!要换了其他人,她这一刀,绝对早就已经刺下去了!

这一发现,无疑让她更为震撼,而且宁寒那愈来愈强势炽热的吻,也像烈焰一般燃烧着她的冷静清醒。让她根本无法思考,又彻底懵了过去

吻到最后,连宁寒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了,他才恋恋不舍的微松了紧搂着夜色的力道,带着她侧了身。借着路灯那朦胧的光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尽管她的容貌同游戏里不一样了,但是清寒澄澈的气质和那种让他熟悉到入骨的感觉是挥之不去的,等发现她那蒙着层雾气般的双眼渐渐的明澈起来,继而染上了凛冽的寒意后,他心有预感的垂眼一看,果然在她手里发现了一把凶器!

宁寒一时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唤了她的名字:“夜色”

夜色当然没有理他,但咬着唇,盯着他。脸上的神色也是复杂之极,似乎还在琢磨,要不要在他身上留下个记念以示惩戒。

从来没有见她做什么事,如此犹豫不决过

宁寒说不清心里顿时满溢的那些情绪里。有多少欢喜,多少爱怜。多少眷恋,多少甜蜜,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喜欢到心都微微疼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最后还是再次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叹息道:“夜色,我喜欢你。”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也许,他是被他自己对待感情的方式给束缚住了,所以没有完全确定她的心意前,他一直没有明确的对她表示过什么,生怕到时决绝如她,会因此同他疏远,于是宁愿选择慢慢的等待,等待她心里容出一个他能够独占的位置,直到那天夜里,在她的个人小屋里,当时环境和气氛正好,他忍不住想说,结果她醉了

因此这句话,又被他憋了回去,心里那快要决堤的情感无法宣泄,感觉是很压抑难过的,他只能没日没夜的绘制那些卷轴来排遣这些情绪,想等到把公会驻地攻下来后,站在城墙上告诉她,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无法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等到看见她挂掉,再也没有上线,他被那种害怕永远失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的时候,才深深的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说,也惶然着,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说。

如此种种,让今天失而复得的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不想等到让自己再次后悔!

“夜色,我喜欢你。”宁寒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后,紧紧的搂着她,又坚定的重复了一次,尽管片刻后,他得到的回复是夜色那闷闷的喝斥:“松手!你又想闷死我么!”

真是,让人无比失望的回答!

不过这显然是可以预见到的事,而且比毫不留情的拒绝要好得多了!

宁寒不情愿的松了手,虽然失望,但是想说的话说出去后,他的心情倒是轻快起来,退远两步,微微笑着望住她道:“你还真是让人失望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知道你不讨厌我,没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不然我刚才就已经死上十七八回了,而且我早就已经决定,赖定你了!赖到你给我满意的回答为止!”

一向就知道他有够死皮赖脸,却没想到已经死皮赖脸到了这种程度,偏偏,他说的话,她竟是无法反驳!

夜色望着理直气壮,半点羞愧也无的他,一阵无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宁死不屈的寒光

感觉这东西,真是很奇妙。

尽管这是头一次在现实里看见寒光,他的真实容貌与游戏里不同,但是他那神情举止,气质姿态,看在夜色眼里分明再熟悉不过,于是她自然而然的觉得,寒光就应该是如此模样,连带的像在游戏里同他相处一样,无奈归无奈,却生不出特别排斥的情绪来。

夜色望着他,暗叹一口气,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感情问题,所以不擅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即便她已经觉察到寒光对她来说有点特殊,但究竟如何特殊,特殊到什么程度,她没有经验参考,无从判断。

用理智去分析情感,真是一件很痛苦而且很不靠谱的事。

夜色最终的选择是——

跳过!

这么做也许有些鸵鸟,但是常年以来的生活经验让她知道,这大概是处理棘手问题的最好办法了!与其在那里冥思苦想,想出一个不知道是否正确的答案,继而做出日后可能会后悔的决定,那还不如把问题暂搁在那里,等时间把答案送到她的面前,这就好像她小时候看书经常不懂,而且不管怎么努力思考,都还是不懂,长大以后那些不懂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豁然开朗,理解起来毫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