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一下午的高数课，三天时间都耗在游戏里的陆芊墨已经把角色升上了35级——这还是在她已经快要存满半个经验珠的前提下。
因为比队里的多数人等级都要高上一级，为了跟大家进度保持同步，她最后一天就一直装备着经验珠，等到队里除了她之外的安蠡和【一箭追命】、【就一刀】的等级也到达了36，不能再刷30级的5人副本了，她才将经验珠里的经验都提了出来，原地升到了36（87%）。
“不……不刷了……”
安蠡有气无力地扶着陆芊墨的肩膀，“墨墨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啊……都不会觉得累吗？我看这三个副本的NPC的脸都快看吐了……”
“我觉得还好。”陆芊墨不笑不闹，表情平静。
安蠡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摇头：“甘拜下风……我认输，我得下线休息去了——我现在觉得上高数课都比陪你刷副本好过点啊……”
安蠡哀嚎着下了线，陆芊墨看向同队的另外三个男生，歪了歪头：“组队继续？”
“……”
【就一刀】先反射性地退了一步，然后讪笑：“我好像……还有点事，也先下线了。”
【酸爽好滋味】郑重地点头：“我不能拖大家后腿，作为唯一一个还没有到36级的，我去断山密林刷几只小怪，把经验升上去……之后我们再约时间！”
这两人以近乎落荒而逃的速度离开了陆芊墨的视线，陆芊墨于是把平静的目光转向【一箭追命】。
【一箭追命】苦笑：“最近两天，心情不好？”
陆芊墨没肯定也没否定：“很明显？”
【一箭追命】沉默了两秒：“副本里那些被你虐杀的小怪，如果有记忆的话，应该会在你第二次进的时候就落荒而逃了。”
“…看来是很明显了。”
陆芊墨伸手捏了捏眉心，“抱歉，我最近这两天可能是有些失控，之后——”
话音因她脚边大狐狸的出现，戛然而止。
陆芊墨像是没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摇了摇大尾巴的雪狐，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一直等到【一箭追命】看着陆芊墨脚边那只雪狐，忍不住开口问：“这是你的宠物？”
陆芊墨这才回神，跟对方匆匆一点头，就重新看向圣雪狐，想说什么，碍于另一个人的存在却不便开口。她于是蹲身把雪狐抱进怀里，冲【一箭追命】抱歉一笑：“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了。”
没等对方多说，陆芊墨抱着圣雪狐转身沿着长街没入人群，然后寻了个客栈定了房间，进门，落座。
圣雪狐被她放在方桌上。
一人一狐平视对方。
安寂半晌。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陆芊墨声线微僵。
圣雪狐犹豫了下，“对不起，我一直没时间上来——”
“如果你哪天要离开了。”
陆芊墨截断圣雪狐的话音，声线带一点难察的颤意，“告诉我，提前告诉我……行么？”
圣雪狐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微微颤栗的瞳子，心里蓦地一疼，然后他点头：“嗯。”
陆芊墨僵着指尖把圣雪狐抱进怀里，她阖了阖眼，勉强压住了酸涩：“大白，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好像有你陪着久了，我反而越来越怕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了……”
圣雪狐的身形一僵。
耳边安静了一会儿，陆芊墨忽然听见圣雪狐低声开口——
“我不是NPC。”
※※※※※※※※※※※※※※※※※※※※
心机淮（这是哪位小天使说的来着233）是不会让掉马甲这种被动的事情掌控在别人手里的_(:з」∠)_
身份坦言
“我不是NPC。”
陆芊墨的身形一僵。过儿一会儿, 她才直起身来，看着圣雪狐：“…大白？”
“你应该已经猜到一部分了。”
圣雪狐声音平静，唯独有点不自然的目光表露了他并不完全无所谓的内心，“我是风语游戏公司的……职员, 而不是人工智能。”
陆芊墨眨了眨眼。
……虽然她确实之前就有隐约的猜测，但是被对方突然毫无征兆地承认这个事实……她觉得自己可能还要消化一下。
安静了一会儿，陆芊墨试探地问：“男性员工？”
圣雪狐一顿：“……嗯。”
“……”
陆芊墨默默地把还摸在圣雪狐尾巴上的手收了回来。
圣雪狐：“……”
他就知道会这样。
既然已经和陆芊墨坦白, 圣雪狐也不再遮掩，他从桌面往地上跳去，没等落地，身形就已经在空中拉长。
陆芊墨看着站在面前这个一身黑色薄丝甲衣、面覆黑色蝙蝠面具的男人, 犹豫了下：“……流墨？”
流墨点头。
“你……换装play吗？”陆芊墨笑着问道, “之前在苍生烘炉，你可不是这个打扮。”
“……”
提到这个，流墨有些古怪地看了陆芊墨一眼, 见陆芊墨确实不像是知道什么更多的事情, 这才解释，“我主业刺客，所以现在穿的是甲衣——长袍走位不便。”
“你还有玩家账号？”陆芊墨惊疑。
“对。”流墨点头, 沉默了三秒，“ID一江之淮。”
“一江之淮,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嘀咕着的陆芊墨蓦地一顿, 睁大了眼眸看向对方, “你就是一江之淮？第一公会的会长？”
一江之淮点头：“是我。”有些微妙地停了片刻, 他抬起视线来，露在面具外的唇角微勾，“我如果记得不错，之前有人说过，想要追我一下试试看？”
回想起当日对话的陆芊墨：“……”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被这么毁灭的。
只不过不到十秒，陆芊墨就从这尴尬里跳脱出来，她看向一江之淮：“那你就是既兼职了NPC，又有玩家身份？……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一公会，不会都是你们游戏公司的人吧？”
对上陆芊墨一脸“游戏平衡何在”的表情，一江之淮并不意外，他解释道：“我没有兼职NPC，接待你那天……是个例外。至于公会，确实是游戏公司里的职员，只不过每一个账号都是走个人账户渠道创建，练号过程中也没有任何非/法数据，关于这些都有专门的后台数据建档，以做证明。”
他抬起视线看陆芊墨，神情认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档案给你看。”
“……”
本就只是玩笑的陆芊墨有些尴尬地摇头，“我没有监督的意思。”
一江之淮笑道：“而且，为了避嫌，熟知各环节任务和隐藏地图的设计组也被禁止进入游戏。”
见一江之淮并未放在心上，陆芊墨松了口气，好奇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集体进驻游戏？”
提及此，一江之淮眸色微凉：“斩风公会。”
陆芊墨一怔：“就那个游戏里哄抬价格、欺负小号的公会？”
一江之淮点头：“是竞争公司派来的。”
“……”陆芊墨眨了眨眼，片刻后了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商业竞争里，玩得漂亮的都是兵法高手啊。”
一江之淮不置可否。
身为外人，陆芊墨很有不参与不八卦的自觉，听到这儿就不再深究。而经过了这番交谈，总算磨掉了最初的隔阂，陆芊墨看起来也自在了许多：“你不在线的时候，我已经36级了。”
“属性面板让我看看。”
陆芊墨刚习惯性地应声点了出来，就怔了一下：“玩家之间还能看属性面板？不都是各自显示的虚拟界面吗？”
一江之淮没回答，伸手戳了戳面板上的宠物栏里，圣雪狐的状态后面跟着的那个“放出”。
至此陆芊墨才恍然：“原来圣雪狐被判定为圣级宠物，是因为你本身是玩家身份……那个技能‘变身’，就是重新回归玩家形态喽？”
一江之淮点头，“嗯，所以你的资料，我都可以查看。”说着话，他看着属性面板微一挑眉，“等级涨得比我预料中多了2级，你又触发什么隐藏任务了？”
“不是隐藏任务。”陆芊墨摇头，“25级副本‘末日之景’里的隐藏关卡。”
一江之淮闻言一顿：“首次？”
“嗯。”陆芊墨点头，嘴角翘了起来，“出了3件紫阶装备，还有一块传说级稀有材料【血之晶】。”
“第一块【血之晶】已经被你爆出来了？”一江之淮一怔，而后情不自禁地轻笑出来，“难怪昨天看维护组那么炸。”
“……我又闯祸了？”陆芊墨不解地问道。
“没有。”一江之淮摇头轻笑，“他们既然设置了爆率，再低也都有被爆出来的可能，跟你没关系，他们自己的锅，自己背稳就好。”想起了另一件事，一江之淮问道，“主线任务做得怎么样了？”
“还没做。”陆芊墨无辜地接话。
“那刚好，我陪你去做吧。”一江之淮说，“你36（87%）的等级，在目前阶段来说已经算是瓶颈期了——断山密林30-39级练级区的怪经验对你来说太少，但35级副本，无论5人本还是10人本的难度都不低，而且没有固定的职业搭配队伍，副本失败率太高。”
陆芊墨点头：“好，那就去做主线。”
从魔族主城传送到灵族主城，陆芊墨一进入长街，就感受到了这里对自己的不友善——
“这儿的NPC，名字为什么都是黄色的？”
陆芊墨侧开脸问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因为分属不同种族。”一江之淮垂眸，身旁的女孩儿无意识地贴近了许多，两人的衣料都蹭到了一起。他侧开了视线，“不过只要你没闹出什么事情来，是不会引起NPC追杀的。”
“……”
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的陆芊墨默默地往他那儿挪了半步。
保持着并肩而行的姿势，两人一直走到了灵族主城的西南城门，城门外便是灵族的青丘之泽。
“去解封大风之前，先把你的属性点分配好吧。”一江之淮开口问道。
“属性点？”陆芊墨一怔，“什么属性点？”
一江之淮无奈地笑道：“20级之后，玩家每升1级，就会得到3点自由属性点，可以自行分配到幸运、魅力之外的四项属性上。你现在36级，之前的属性点一个没动，现在应该有48个可自由分配的属性点。”
陆芊墨了悟：“原来之前出现在属性面板每一栏后面跟的加号，是用来分配自由属性点的。”
一江之淮点了点头：“以你的四项属性点和职业来说，力量可以放弃，敏捷目前足以比肩初始属性普通的刺客，所以加点重心就放在智力和体质两项上。”
陆芊墨依言，将属性面板做了调整：
ID：指若削葱根
主业：法师
副业：提炼20级（29%）制作1级（0%）镶嵌1级（0%）鉴定1级（0%）
HP：7000/7000
MP：15300/15300
等级：36级（87%）
体质：55（+15）
智力：123（+30）
力量：40（+5）
敏捷：90（+20）
幸运：95
魅力：110
饱食度：72/100
“为什么体质加了25，智力加了23，而不是均分？”一江之淮微挑眉。
“相对于HP与MP的6900、15400，我更愿意看到7000、15300。”陆芊墨毫不犹豫地解释，然后疑惑地看向对方，“凑整难道不该是本能？”
一江之淮似笑非笑：“大概是强迫症的本能。”
两人这般说着话，渐渐深入了青丘之泽的腹地。青丘之泽已经脱离种族主城，在这里PK不受限，一路行来，倒是见到了不少发生冲突的玩家，只不过多数还是在安心地做自己的任务。
还有一部分玩家在努力和青丘之泽的自由NPC对话，想要触发一些非常规任务。
陆芊墨原本并没有刻意去注意那些被玩家搭讪的自由NPC，直到有一个抹眼泪的小男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
一江之淮注意到她的停滞，侧过脸来问道。
“那个男孩儿，”陆芊墨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被两个玩家围着、却只自顾自地抹眼泪的男孩儿，“你能看见他身上带着一点淡淡的光晕吗？”
一江之淮看过去，顿了顿，然后转向陆芊墨：“应该是你的任务NPC了。”
——显然，只有陆芊墨自己看得到所谓“光晕”。
陆芊墨于是定心，走了过去，在那两个玩家有些敌意的目光里跟男孩开口：“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其中一个玩家轻蔑道：“这种问题我们都问过好几遍了，他根本不会搭理你——”
“大姐姐。”
那玩家话音未落，哭得眼都红肿的男孩儿就放下了两只小手，转而捏住了陆芊墨的衣袍：“我家人要被风灾卷跑了，你能帮我救救他们吗？”
两个玩家目瞪口呆。
陆芊墨并没有对那两人有什么回应，而是垂手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没问题，那你带我去起了风灾的地方吧？”
“好，”男孩用力地点头，“大姐姐你跟我来。”
陆芊墨被男孩拽着衣袍一角，她回头看了一眼一江之淮，对方已经跟了上来。
陆芊墨于是放心地转回头去。
小男孩带着他们弯弯绕绕，又在青丘之泽上走出一大段距离，然后陆芊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山丘上，在天空中翻腾卷动的风灾。
卷风中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几道人影，陆芊墨猜测就是这个男孩的“家人”，也不再犹豫，从凤纹手镯里取出了之前与忘川酒楼老板讨要的定风珠，拿起其中三枚，催动起来。
三枚圆润的玉珠从她的掌心浮起，泛着清冷的光芒，在空中划过，迅疾地飞到了那卷风旁，分立三个方位将卷风绕了起来，然后逆向开始高速旋转。
陆芊墨有些紧张地取出了墨兰法杖，给一江之淮和自己套上一个防护罩，一眼不眨地凝视着那卷风。
三秒之后。
风停了。
“啪嗒”一声，一只麻雀大小的鸟摔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然后化作一抹烟尘，随风散了。
“……”
陆芊墨隐隐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她转头看向一江之淮：“……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一江之淮眉角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然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你的任务面板，你就知道答案了。”
陆芊墨醒悟，调出任务面板：
“【天空之城】解封大风（2-2）：已完成。”
陆芊墨嘴角微抽：“……就这么简单？”
一江之淮看了看和之前的“麻雀”一起落地、然后碎成了渣渣的定风珠，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大风的原体比那只小东西要大得多，但它本身就只是元神体，又是凭借风灾进行攻击、防护乃至存活……”
陆芊墨鼓了鼓腮，一脸无辜：“弱点攻击嘛……不能怪我不是？”
“你真得算是设计组的克星。”
一江之淮揶揄她道——
“不如考虑去风语工作吧，维护组会很欢迎你去坐镇——只当吉祥物的那种都行。”
史诗紫装
风停之后, 山丘上一片狼藉，随着那“大风”的幼体消散之后，之前被风灾卷上天空的几道人形也落了下来。
陆芊墨摸了摸站在自己旁边的小男孩儿的脑袋：“你的家人是不是都在那儿了？快过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吧？”
男孩儿点了点头，跑了过去。
陆芊墨也往那儿走了几步。
“这是什么妖风？！”
刚站起来的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青年咕哝着，拍了拍自己一身的尘土, “……卧槽血条给我摔掉了一半。”
刚走近的陆芊墨步伐一顿，然后才回过神来, 看着那人旁边的血条——
显然, 这个并不是个NPC，而是个不知道怎么就卷进她的任务里来的普通玩家。
考虑到毕竟是自己的主线任务的原因，才把对方卷进这么一场无妄之灾里, 陆芊墨捏了一个大回春术和缓慢回血的单体甘霖, 落到那人身上去。
穿了一身皮甲的男玩家一愣，抬起头来看了看陆芊墨, 然后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八颗亮白的牙齿：
“谢谢妹子！”
“……不客气。”陆芊墨点了点头, 温和地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就要把视线落到那男孩儿身上去。
没想到那男玩家并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 紧跟着上前了一步：“妹子你是守护法师？我是弓箭手, 一样的皮薄职业, 但输出很高，可以保护你的——不如你做我的绑定奶怎么样？”
陆芊墨第一次碰上这种自来熟类型的，偏偏对方的笑脸看起来又不让人觉得狎近, 而是一种更为奇怪的感觉……
没等陆芊墨开口, 之前一直远远地坠在后面的一江之淮, 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陆芊墨的旁边。
蝙蝠面具下，漆黑的瞳子平静无澜地看着那个弓箭手。
弓箭手摸了摸鼻子，一脸委屈：“我就知道，这个游戏里是不存在单身的治疗法师的……”
“……”
陆芊墨现在确定之前的那种感觉了——这人不是轻薄，就是单纯的脱线，或者说脑子里缺根弦。
“不过，加个好友……”弓箭手眨着眼看向一江之淮，却是指了指陆芊墨，“妹子的好友名额，我可以申请一个吗？——绝对不会撬墙角的，我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
一江之淮似乎也没想到对方这般性格，沉默了一下之后看向陆芊墨。
陆芊墨勾着唇角，向对方点了点头：“好，你ID是什么？”
“我最帅！”
弓箭手自豪地大声道。
“……”拖出好友虚拟框的陆芊墨指尖一顿，笑得无奈，把好友申请发了过去。
一江之淮却思索了片刻，然后看向我最帅，开口：“等级榜第三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