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徐星河的销声匿迹,舒灵倒是热忱得很,每天都要来她面前刷波存在感,再约她峡谷相会。

小长假无所事事,原莱都闲着,每天待在家里,踌躇而迷茫,找不到未来突破口,她心里仍是慌乱的,担心所有的义无反顾,最后换来的都是头破血流。

所以她通常也会选择打游戏转移心情,峡谷成了忘忧谷,只有在那里,才能暂时缓解和忘却这种揪心的为难和窘迫。

舒灵非常照顾她,甚至可以说是,无脑护。不管她打什么位置。女孩都往那条路跑得格外勤。抓到对面哭爹骂娘。

偶尔,她也会小心翼翼询问舒灵一两句徐星河的近况,舒灵只说这几天不在舅舅家,所以也不清楚。

失望之余,原莱更觉假期空虚和煎熬。

十月六号,公司突然来了电话,说老板临时接了个单子,需要外贸部人去处理下。

主管问了一圈,留在金陵没出去旅游或者回老家的只有原莱和王芝娇,原莱也忘了找借口推掉,接到电话就傻乎乎报出自己所处方位,所以被拉了去当壮丁。

算了,反正还有加班工资。

简单梳洗,考虑到节假日的,公司里也没什么人,原莱也没怎么化妆,擦了粉底,描了个眉就过去了。

到办公室,王芝娇已经坐在电脑后敲着键盘,此外,原莱还见到了一个老熟人,简柔。

两个多月不见,她头发长了些,扎成一束在脑后。她穿着半透的米色针织修身长裙,袖子挽起,整张脸气色极佳,眼尾被画得上挑,一副更为气质干练的样子。

她也看见了原莱,微弯唇角,叫她。

原莱也很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王芝娇探出半个头:“陪我来的。”

简柔也附和:“是啊,我和她正手拉手逛街呢。”

“你还在……金陵啊?”原莱看着她,感慨她不可思议的复原速度,像涅槃重生。

“不在了,”简柔摇头:“我去了帝都,假期回来看看父母。”

“那么远?”

“嗯。”她挑唇。

原莱问:“适应那吗?”

“还不错啊,就是要多敷面膜,”简柔轻轻碰了碰脸:“那边天干。”

王芝娇努努嘴:“她在那工资比在这高多了。”

说完又前后左右偷望,然后用手比了个三。

“三万?”

“三倍。”

“牛逼。”

简柔掩唇笑了,露出完全不让人反感的得意之色。

原莱坐回卡座,开机,羡艳地望了简柔一眼,她说:“不过柔姐本来就优秀啊。”

王芝娇损友一个,跟着打量,又摇头:“也就这样吧。”

简柔佯气,抬胳膊敲她。

王芝娇笑着躲开:“你现在是爽了,我还在这个小破公司混日子。”

“爽什么爽,还不是单身女性一个。”简柔掐腰叹息。

王芝娇托腮:“哎,说得好像我就不是一样,”她冲左手边昂昂下巴:“原莱还不错呢,谈了个水利局的。”

简柔八卦挑眉:“嗯?”

“其实……”原莱不好意思挠挠腮帮子:“快一个月不联系了。”

王芝娇:“哇靠,水利局的都不要。”

“我连注会都不要呢。”简柔拿自己替原莱当挡箭牌。

“你我不想评价了,”王芝娇别开眼:“就是作。”

“作什么。”

王芝娇打了个呵欠:“不是作是什么,就算真不喜欢你未婚夫了,也别为了个小孩就轻易下决定啊。”

简柔困惑脸:“我现在不是更好了吗?打不倒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你开心就好。”王芝娇抿抿唇,看回电脑桌面。

原莱侧耳听她俩交谈,她一直很好奇:“柔姐,你那时候就没纠结过吗,毕竟差那么大。”

似乎……比她和徐星河还大……

“纠结过啊,”简柔答得轻描淡写,像在叙述一段事不关己的他人的过去:“其实我很早前就不喜欢我丈夫了,但害怕变动,害怕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受到影响。直到有个下午,我在家下了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打动了我。”

“什么?”

“哪怕是冲动,也就后悔一阵子。但要是活的太怂了,就会后悔一辈子,”她摊摊手,自信而完整地展示变得更加动人光鲜的自己:“你看看我,还好我只后悔了一阵子,没后悔一辈子。”

从公司出来,原莱闹钟始终回荡着简柔同她说过的那句话,以至于走路都心不在焉,险些被消防栓绊倒。

四点多,外面仍有日光,但已不如夏时热烈,是渐淡的轻柔橘子色,顺着摇曳叶片,抖落到行人身上。

“哪怕是冲动,也就后悔一阵子。

但要是活得太怂了,就会后悔一辈子。”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原来根本没有那么难以抉择。

原莱,你为自己活过吗?她在心里大声质问自己,旋即又有了回答,一直以来,你恐怕都是自认为自己活着而活着吧!

停止吧,赶快停下吧,

停止这样自欺欺人,畏手畏脚的人生,人生只有百年,何不大刀阔斧面向所有荆棘,勇猛从不是傻气和浪费。

如果命运有名字,那一定是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筑出路途。

脚下是一格接一格的砖路,原莱也在心里铺设着所有今后。

女人踩着中跟的步伐,愈来愈快,直到一切都有了模糊的框架,有那些美好畅想,也有不能避免的后顾之忧。

不想再等,原莱当即打了个电话,对面女孩也很快接起来。

她问:“你哥住哪?”

“啊?”对面似乎没反应过来。

原莱语气迫切,以至于声线颠簸:“他家在哪,我要去找他。”

现在,马上,刻不容缓。

舒灵嗅到了她的着急,也语速加快:“我发你。”

挂了电话,原莱顺利收到一条详细的地址微信。

把手机攥回手心,她直接奔跑起来。

她越过了下棋的斑白发老头,

她越过了把臂谈笑的娇俏少女,

她越过了彩色的水果摊和冷峻的大楼,

零碎暮光从脸上滑过,宛若不会断流的星溪,原莱心无杂念,唯有耳畔捕风,头也不回飞往心向之处。

停在舒灵给她的小区正门,原莱气喘吁吁,脸上浮出了明显的红晕。

她咽了咽喉咙,在通讯簿里找到小代练的手机号,没有迟疑,马上拨出去。

铃音响了很久,也无人接起,对方似乎不在,也可能在犹疑。

原莱依然站在原地,静静等候,四面八方,余辉缓缓罩下,天边彩织如秋日诗歌。

在原莱以为将断线的前一刻,哒,那边人接起了。

一刹那,万物寂静。

像被放进了,只有两个人的结界里。

捂了捂唇,稳住禁不住要颤栗的声音,原莱轻轻的:“喂”。

那边,还是没有回应,悄然无息。

好半晌,那久违的,似远隔千山的,水一样清涤的声线,才“嗯”了声。

原莱瞬间热泪盈眶。

这来势汹汹的泣意,她也不知缘起。

“徐星河,”出声又是丢脸之极的哽咽,可她还是要说:“我想见你。”

泪水从左眼滚落,她克制不住地重复:“我好想见你。”

第55章 第五十五局匹配

夕照如暮色降临之前, 羞得酡红的脸。

原莱擦掉两颊泪痕, 等着那边的回应。

男孩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气息沉重几分, 她能清晰听见。

又这样安静了一分钟, 两分钟……

他才说:“我现在……”陡得停顿,等了会才讲完整句话:“还不能见你。”

原莱心坠百丈渊, 她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说:“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你?”

男孩没给确切的时间和答复,只沉着声:“我没准备好。”

“你要什么准备,我现在就想见你。”女人不断重复着, 眼底又浮出水光。

那一头,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想说什么, 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的迟疑,令原莱胸口钝痛,她好怕他从此不会再出现到她面前, 此刻的破釜沉舟也成了短暂的魔法,等夕阳西下,一切失效,她又要变回过去那副举步维艰的衰样, 提上鞋灰溜溜逃跑。

不,不该是这样。

女人在心里否定,她有足够耐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所以, 她直接撂了句“我就在你小区门口,我等你”就挂断电话。

原莱用手背揩掉脸上那些没风干的泪,用力抿了抿嘴,堵回所有泫然欲泣。

站在那里,原莱不经意回眸,看了眼来时的路,两旁都是茂密梧桐,叶片被霞光烧红,一路树影延绵到尽头。

她刚才就从那一路跑来的?

回忆与现实完整重叠,曾几何时,青嫩年华里,她也这样勇往直前,仿佛自己是女主角,世界围绕着她打旋。

你就不能为了他回到十八岁吗?有人曾这样问过她。

这就是回到十八岁吗?

感觉也太好了吧。

原莱垂眸笑了笑,可鼻头出奇苦涩,她用力摁住,再回过头,她周身一僵。

同一片残照里,男孩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帘。

熟悉而陌生,他们过去才见过三面,他气喘吁吁,仿佛与她一样,也一路奔来,然后停在了那儿,眉头紧锁,没有再向前。

他逆光而立,双眼灼亮,如她世界曾洒落的一片星海,他还好像比上次见到瘦了些,脸庞线条也更为凌厉嶙峋。

可永远如此,在她眼里,永远如梦一般不可思议。

原莱不由屏气,她的心在一刻间止息。

世界开始轻晃,模糊似蒙了水汽,都这么久了,一切并未消散,一切都在与日剧增。

她好想他,

她好喜欢他啊。

好庆幸又见到了他。

男孩胸口急剧起伏,下一刻,他快步走来,一把覆住她后颈,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彷如幻象化为实体,原莱瞳孔张大,一刹那,血往脑袋涌。她清楚听见了他胸腔的搏动,那么有力,似她命中惊雷。

“我他妈快被你弄疯了!”埋在她耳后,他低声吼她,喉咙沙哑。

唔,他的声音原莱涌出了泪花,伸手环住男孩的腰,不断小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徐星河收紧臂弯,像要把女人完全困住,再也别想走出这了。一见到她,他心如刀捅,又恼又痛,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的心率忽跳忽停,生生死死。

桃.色残阳,逐渐溶化了相拥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