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车吗?”一辆人力车向我靠过来。

“我去前沟村。”

“呃……那你还是找那车吧。”中年车夫悻悻地摇了摇头。

我站在石人城客运站的门口往外张望了一下,与其说这是个小城,倒

不如说是个小镇。窄窄的马路上人车稀少,出租车更是见不着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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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3)

(本章字数:2360 更新时间:2006-12-10 12:54:18)

没办法,只好往车夫说的那辆车走去。

那是辆三轮机动车,后面的塑料棚里大约能坐两个人。司机是个三十

多岁的汉子,他拉了拉帽子,冲我点点头。

“去哪儿啊?”

“前沟村,多少钱?”

“前沟村啊,那可远,四十吧。”

我没工夫和他讨价还价,从后面掀帘子上车。

里面一根长条椅,靠背就是车厢。厚布帘子挡不住外面的寒风,但总

比直接在外面好些。这儿该有零下十几度,才下客车没多少时间,我就觉

得睑生疼。

“多久能到?”我问。

“路不好走,总得三刻钟吧。”

路越来越颠,震得我屁股生疼。我想开车的汉子也不算宰我,这样的

路要开近一个小时,四十块不能说太多。

“到了。”

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慢慢下车,气血有些不畅。

三轮车停在一条小路上,旁边是条田埂。汉子用手指着田埂那边的一

片人家,说: “走过去就是前沟村了,这路只能勉强骑自行车,我这车过

不去,你走一走吧,不远。”

接过钱,三轮车调了头,突突着去远了。

就是这个村子了,现在离我和何夕失去联系,已经接近三十个小时。

太阳快要下山了。

我深吸了口气,冰冷的气流直通进肺里,稍稍平复了一下忐忑的心

情,举步踏上这条高低起伏的小道。

村子不大,百十来户的样子,大多是平房,也有少数自盖的二层小

楼。看这些房子的外观,这个村子应该不算富裕。

这么冷的天气,没人待在外面。家家户户院子的门多半是开着的,我

找了一家走进院子,从玻璃窗户看进去,一个老人正坐在坑上,似乎正在

听收音机。

没有门铃,我拍响了大门。

我没很用力,但在这寂静冬天的乡村傍晚,砰砰声突兀得让我心颤。

屋子里传出狗叫声,然后呜咽着低下声去,接着门就打开了。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有件事情想问一下。”我对开门的老汉说。

他打量了我一下,风从我后面吹来,让他往棉袍领子里缩了缩。

“外边冷,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来,往炕上坐。”他关了门,把我领上炕,“看你这皮肤,南方的娃

吧,大冬天的,到这穷村子有啥事啊?”

一条黑狗从门边蹿过来,冲我汪地大叫.声,把我吓了一跳。

“去去!”老人大声呵斥它,黑狗看了我一眼,耷拉下脑袋,趴到地

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脱了鞋盘在炕上,下面传来的热力和老人的热心让我整个人稍微舒

缓了一些。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突然失了联系,我担心她有事情。可能昨天

她来过这儿,不知您见过没有。挺年轻的一个漂亮女孩。,’

“没见过,这天气,大多数时候我都待在屋里,不愿动弹。她要是只

来了一会儿,又没像你来敲我家的门,就算来过我也不知道啊。”

我心里一阵失望,却见老人往里屋喊。

我没听清他喊的称呼是什么,从里屋推门出来了位老太太,应该是他

的老伴吧。这老太太脸上皱纹虽多,却红光满面,身躯胖大,比老汉精神

得多。

老汉也没对她解释我是谁,直接就问: ‘‘昨天我们村来没来过个漂亮

女娃子?”

“有有,大概十点钟光景吧,和我打了个照面,模样还真是俊哪。”

“是穿着翻毛领皮夹克吗?”我急着问。

“好像是连着帽子的衣服,嗯,帽檐领口是有毛。”

没错,何夕那身皮毛一体存上海穿还嫌太热,帽子挂在后面从没真正

戴上去过。

她的确来过这里!

“她往哪儿去了您知道吗?”

“我可没注意,她那方向是往村尾去的。”

‘‘好,你忙你的去吧。”老人摆摆手,他老伴向我点点头,又回了里屋。

胥来这家人不知道更多的情况,那么是不是换一家问问?

看着老人和善的日光,我决定换个角度问问看。

“另外有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咳,你问吧。”老人挥了挥手说。

“我听我那朋友说,今年十月份左右,在这村子里死了个人,而且死

法还挺惨的。”

“啊,你是说罗二吧。”老汉一拍大腿, “那家伙,嘿!”

我看他有些欲言又止,问: “怎么,是有人死了?”

“嗯,就是十月一号国庆节那天,他开着摩托去城里,回来的时候有

人看到他忽然就倒存路边,不多久就……就死了。”老汉说得吞吞吐吐,

一定是死状太恐怖的缘故。

不过为了确认,我还是追问道: “听说人都炸开了?”

老汉没同答,摸出长长的旱烟袋,敲了敲,点上放进嘴里抽了几口,

才又开口说: “那家子,都说是报应,算啦,人都死啦。不过你那朋友要

是去他家,方向倒是没错,他家就存村尾。”

“哦,具体是哪家,顺着这路直走吗?”何夕既然来了,肯定去过罗二

家。

“直走,他家可好认了,_三层楼。就他一家盖的三层楼。不过罗二本

来就一人住,死了之后房子空关了一段时候,后来听说遭了贼,他家人和

他一个德性,还来村里吵过。现在派了个男人来看屋子,不知是雇的还是

亲戚,反正和村里其他人也不太来往,我是没什么话好和他说。”老汉说

得气呼呼的,看样子和罗二一家的矛盾还不小。

从老汉家出来,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了那幢三层楼房子,尖顶欧式别

墅模样。这幢房子和村里其他最近的一家也隔了一百多米,孤零零的。

外观上这幢楼就比村里其他房子好上许多,看来罗二和村里的不和,

肯定和他的富有有关。

院子的黑铁门关着,我按了按门铃。

“谁啊?”过了一会儿,一声沙而尖的男人嗓音在里面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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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4)

(本章字数:3540 更新时间:2006-12-13 18:56:59)

我回以又一声门铃。

门开了一小半,一个眼角红肿,左脸颊还贴着块创可贴的年轻男子探

出头来,看了我一眼,皱眉问: “你找谁?’’

我向他友善地笑一笑,问: “请问昨天上午是不是有个女孩来过这

里?’’

“没有。’’男子盯了我一眼, “没有没有。”他说着一下把门关上了。

什么态度啊。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怪不得这家人和村里其他家处不

好。

可是不会啊,何夕怎么可能没来过这家,刚才老太太也说了,看见何

夕的时候她是往村尾方向走的。

是刚才那个男人没说真话,还是何夕在走到这里之前就出了什么事

情?

这么小一个村子,要是出了什么动静大的事,村口的老两口肯定是会

知道的啊。

要么是何夕在来这家之前,就发现这个村里有更值得她注意的地方,

以至于最后根本没有来罗二家;要么是这个男人在说谎。比较起来,我觉

得后者更有可能,刚才我看他的眼神就有些闪烁不定。

正要再按门铃,忽然隐隐听见手机响。

是一首钢琴曲做的铃声,不是我的手机,是从门里传出来的。

响了一会儿就停止了,那男人接了电话。

我一下捏紧了拳头。

那天我买了那款诺基亚6111,特意预先把手机的铃声调好,所以记得

非常清楚,就是这个钢琴曲,我觉得这段不华丽又清新舒服的曲子,何夕

应该会喜欢。

不会这么巧吧?

我重重按响了门铃,一次,两次,三次。然后开始大力拍门。

里面的男人一开始没准备理我,过了足有五分钟,门一下子被拉开

了。

“你他妈神经病啊,找死啊,告诉过你昨天没人来过。”他龇起牙冲我

叫。

“你刚才打的那手机,给我看看。’’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说: “凭什么给你看。’’声音却已经不自觉地比

前面小了点。

“给不给?!’’我按捺不住,冲他吼道。

男人向后缩了缩,强自回道: “你脑子有毛病,再不走我打电话报警

了。"说完就想关门。

我心~一横,大不了治安拘留,打起来这村里别人多半也不会管这家

人。飞起一脚把门踹得大开,男人向后踉跄退去。

我跨步抢进门,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同时狠擂了他肚子一拳。那人

的脸立刻皱了起来。

“说,你都干了些什么?"我猛摇他脖子。

剧烈的晃动让一个东西从他的衣襟里掉出来,落在地上。我一看,正

是那款崭新的诺基亚611l。

我这么一愣,男人趁机从我手中挣脱出来。

“小黄,小黄,咬他。"他大喊着。

一条黄狗从屋里跑出来,吠得惊天动地。

“叫个屁啊!”我满心的担忧和愤怒无处发泄,大声向这条死狗吼去。

那狗立刻没了声音,不过还是直向我冲过来。

我瞪着眼睛迎上去打算给它狠狠来一脚,没想到这狗竟然在我身前几

步处小碎步挪了个弯,从我身边跑过,一溜烟逃出门去。

我愣了一下,没料想这只狗这么孬种,然后才发现那个男人早就溜得

没影了。

我微一踌躇,决定不去追他,转身往屋里走。

“何夕!何夕!"我的呼喊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我从一楼走到三

楼,每间屋子都推开来看过,就是不见何夕的影子。

我又从三楼往下复查了一遍,还是没有,这回我连衣橱储藏室床底下

都看过。

何夕肯定是出事了,但刚才那个男人要把一个不合作的漂亮女人从这

村子里转移走,又不能惊动村里其他人,好像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就是我

没去追那人的原因,我觉得何夕应该还在这幢房子里。

不会是……不会是她已经……

既然连她的手机都已经到了别人手里,那么各种可能性都要考虑到。

把死人藏起来要比活人容易得多。

罗二家的院子很大,我绕着房子转,注意看哪里的泥土有新翻过的迹

象。

我仔细地看着每一一方土地,却在心里祈祷着,可别真的让我看见什

么。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个小土堆。

我猛地一.惊,又立刻放下心来。埋人不是挖洞,只有挖地窖才会把土

堆在外面。

地窖?我精神一振,东北农家一般都是有地窖的。

可是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就是没看见地窖的入口。那么这堆土是干什

么用的?

其实并不是一堆土,而是一大一小靠在一块的两堆土,旁边还有把铲

子。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慢慢审视着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最终还是

把视线定格在土堆上。

为什么会有两堆,为什么不堆在一起?

我弯腰拾起铲子,把小土堆的土铲到一边,铲到第三下,铲头就撞到

坚硬的金属,发出叮的一声。

我赶紧连铲带扫的把小土堆挪平,下面是个圆形的铁制地窖盖子。

我忍不住从心底里升起欣喜。这铁盖子有插销锁着,为什么还要用土

堆在上面?这地方平时没别人来,想隐藏也不会用这样拙劣的方式,这样

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不让声音传出来。

没猜错的话,何夕就在下面,刚困住的时候她一定拿东西砸铁盖,虽

然砸不开,却有声响,所以那家伙才用土堆到上面。

我一把拉开插销,抓着把手移开铁盖,冲下面大叫一声: “何夕!’’

“那多!’’熟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声音里满含着惊诧与喜悦。

狂喜在一瞬间把我紧紧攫住,微微瞄了瞄梯子的方位,我就闷头蹿了

进去,半滑着下了一米多,也不管还有多深就跳了下去。

等激动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把何夕紧紧抱在怀

里。

她低着头,发丝在我鼻尖扰动,这场劫后余生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瞬间

拉近了。

隔着最厚的冬衣,我依然能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我抱着她的手紧了

紧,然后往上移,扶住她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