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南宫婳轻摇团扇,满目带笑的欣赏着院子里的蝴蝶,她如黄鹂般的髻儿,似柔薄的蝉翼,整个人给人一种亲切自然,温婉善良的感觉。

正在这时,对面过来一行人,南宫婳抬眸一看,竟是湘绣,湘绣今日穿了件银丝绣镶边大洋红绉纱窄袖上衣,下着对襟花边刺绣的大红纱裙,头戴金蝉玉叶银脚簪,耳朵上是澄澄发亮的金镶宝毛女耳坠,手腕上是一对金累丝嵌宝镯,腰上佩着一枚香气萦绕的松绿色香囊,看上去华贵娇气,有点贵妇的风范。

湘绣开始没看到南宫婳,于是将头仰得高高的,一脸的得意嚣张,身着跟着四名丫鬟、四名婆子,走路都柳着腰肢,脚下生风,仿佛她已是侯府的女主人。

谁知一拐角,她就看到正坐在走廊上摇扇子的南宫婳,当即转了个眼色,将步子放正,含胸,头微躬,一副小妇模样朝南宫婳走去,且恭敬的行礼道:“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南宫婳淡淡抬眸,朝湘绣淡然一笑,“如今你已是姨娘,不必对我行那么大的礼,你这身着装真艳丽。”

湘绣诚惶诚恐的转了转眸,将南宫婳这句话在心底转了十道弯儿,随即笑道:“奴婢这身哪比得过大小姐的,大小姐才是天仙下凡,高贵端庄,奴婢哪有什么好衣裳,这些不过是苏姨娘和老太太赏的罢了。”

“苏姨娘还赏你东西呀,都赏了些什么?”南宫婳不由得往湘绣身上看去。

湘绣有些尴尬的沉眸,随即摘下腰间的松石绿珍珠地双蝠耳穿戴香囊,递给南宫婳,“她送了我这只香囊,还有一些玛瑙、珍珠等首饰,大小姐如果喜欢,奴婢就孝敬您,您才是奴婢的恩人。”

南宫婳微笑着接过那香囊,拿在手中反复细看,突然,一股淡淡的怪香朝她袭来,这香

再埋头一闻,南宫婳突然想起昨天在表嫂院里时,祁翊命人从表嫂花园树根下挖出的麝香,这东西又是苏姨娘送的,南宫婳心里突然有了底。

她将麝香还给湘绣,便朝身侧的喜妈妈看去,“妈妈,你知道麝香么?”

喜妈妈已是四十多岁的人精,一见到那香囊便看出了问题,不过她十分不耻湘绣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便挑高眉头道:“谁敢碰这样的毒物?碰了这东西,就怀不上孕了,就算勉强怀上,也会流产,恐怕到时候会一尸两命。”

说到这里,喜妈妈突然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慌忙笑道:“大小姐见谅,瞧我说的是什么浑话,我也是胡乱说说,不能得当。”

谁知湘绣一听,拿着香囊的手当即摇了摇,她再一思索,随即将那香囊啪的一声丢在地上,并冲上去用脚踩了几下,忙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的道:“大小姐救命,苏姨娘好狠毒的心,她竟拿装有麝香的香囊暗害我,这女人真阴毒,我恨死她了!”

说完,湘绣扑通一声跪到南宫婳面前,眼里是止不住的恐慌,又道:“上次苏姨娘在送香囊给奴婢时,还逼奴婢喝了一碗汤药,我猜到那应该是避孕的红花,知道不喝也得喝,当时就喝了。原想她只有那汤药有事,没想到,连这香囊也有问题。”

南宫婳则冷冷坐着,眉梢一抬,眼里闪过一抹寒光,睥睨的看向远处,并不答话,湘绣得宠时,可有想过母亲?

她从未替母亲在父亲面前说过什么好话,如今一有难,就跑来求自己,她真以为自己是想求就求的活菩萨么?

见南宫婳不答话,湘绣看不懂她的表情,忙又求道:“请大小姐可怜可怜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很想为老爷开枝散叶,服侍老爷。”

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在侯府活得长,却是最痛苦的。

南宫婳微微敛眸,沉吟片刻,轻声道:“她的确是好狠心,竟断了你的后路,你既然喝了那不明不白的汤药,就应该作好最坏的准备,有可能那是绝子汤,今后你一生都怀不上孩子。”

“啊?绝子汤…”湘绣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她还以为是普通避孕药,只要不喝那药,就可以再怀,可没想到苏姨娘那么狠毒,竟用上了一贴这么毒的药。

“苏姨娘断了你怀子嗣的后路,以后你就算再受宠,也不会长久,爹爹不会喜欢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苏姨娘让你痛苦一生,心真狠,如今你要做的,是找大夫好好看看还能不能有孕,有我就恭喜你,如果再也怀不上,你找我也没用。”

南宫婳叹了口气,漠然起身,冷声道:“你要找的,应该是那个害你的罪魁祸首,她怎么对你,你就怎么还回去,让她痛不欲生,这样才能报仇血恨,听说,枫儿又长高了。”

说到这里,南宫婳已经不想再和湘绣说下去,领着玉萼便走了。

留下的湘绣一听到那刺激人的南宫枫,当即冷冷拧眉,她狠狠的抱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早已恨意滔天,看着手中的香囊,湘绣将它狠狠捏紧,十指均是青筋暴裂,她乌黑的瞳孔浸着淡淡的血丝,目光森寒的盯着对面的藕香院。

苏姨娘不让她有子嗣,用绝子汤毁了她的一生,那好,她也要毁掉她!

最近几天,南宫婳都比较惬意,苏姨娘忙着给南宫珏养屁股上的伤,她这伤才有起色,就被孙嬷嬷领到祠堂罚跪,白天还要跟着孙嬷嬷干活,苏姨娘如今一颗心都放在南宫珏身上,倒是没有来惹她。

不过,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像苏姨娘那种人,怎么可能不寻她报仇?

找来大副绣梆子,南宫婳仔细回忆了下上次楚宸烨穿的那件紫袍,他那件紫袍很特别,上面用了金片绣、鸳鸯绣等绣法,袍子底部绣有点点红梅,袖口、领口等地方都有小枝红梅,其他的她就记不住了。

这时,在外头打听消息的绾绾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绾绾头发梳了个双丫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穿了件烟色梅花罗衫,一跑进来,便大声道:“大小姐,我打听到了,原来齐王世子那件紫袍是在他自己家的店六福斋做的,名叫‘鹊桥仙’,还有你更意想不到的,我早上刻意去试探了六福斋掌柜宋春,说世子那袍子真美,他们店的绣娘真厉害,他却神神秘秘的摇头,说这袍子不是他们店的绣娘做的,是太后的侄女、皇上特封的羽落郡主偷偷为世子做的,这事世子还不知道。那郡主表面给宋春说是表达对齐王世子战功显赫的赞扬之情,私底下则是郡主对世子的爱慕之情,你说怪不怪?”

“羽落郡主?是不是那个刺绣在京都冠绝无双、最受太后宠爱的郡主?”南宫婳微微蹙眉,怪不得这紫袍很特别,且华美大气,上面的针法、技艺都属上上乘,没想到是传说中那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出落得美丽水灵,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的云蝉羽,她有“伊人皆为红颜醉”的称呼。

据说这云蝉羽十分优秀,她生得倾国倾城,丰姿冶丽,且性格温婉,端庄典雅,七岁便能作诗,跳得一手好舞,身材纤细,窈窕高贵,拜在当朝太傅李缕生门下读书,京城的贵族男子很多都中意她,如今已是二八年华,却一直不答应那些王孙世子求亲,听绾绾这么一说,她应该是暗恋楚宸烨,才没有答应别人吧。

宫里还有另一才女栖霞公主,不过她除了能诗会画外,还擅长骑射,常与皇帝一起打猎,经常夺得头筹,她是皇后之女,从小锦衣玉食,属天之骄女,生得美貌绝伦,人都说她是坠入凡间的精灵。

但栖霞公主性格却有些强势,大概是从小练骑射的缘故,与云蝉羽有一刚一柔的区别,两人皆是万中挑一的女子,令天下所有女子羡慕。

绾绾站到南宫婳对面,拿起扇子一边煽风一边捡了颗水晶葡萄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啪的一声将壳吐到手中,率性真诚的道:“依奴婢看,世子都有那么一件紫袍了,你要是再绣一件,一来他已经有了,看到一样的东西便觉得没新意;二来要是你比羽落郡主绣得好,这要是让人知道,传到她耳中,她肯定会心有不爽,到时候说不定会给你使绊子,要是你比她绣得差,定会遭世子嘲笑。大小姐你何必去自讨没趣,绣一件你自己喜欢的就行了。”

绾绾这么一提醒,南宫婳才惊觉此事的严重性,敢和京中贵人绣一样的东西,而且给一个男人,难免引起风言风语,云蝉羽那么喜欢世子,她可不能和她绣一样的。

想了想,南宫婳将已经准备好的花样拆了下来,楚宸烨那种人看惯了好东西,如果她绣的东西不出彩,他定是不会接受的,到时候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刁难她。

“我知道了,我给他制古时有名的‘七彩缎绣衣’。”南宫婳曾经在书上看过一件飞羽华服,上边挥洒七彩麒麟,云鸟飞舞,底部缀有白色五瓣梅花,材料用上等的云锦,且用了正反双面绣制作,这样的衣裳做出来,一定华美大气,不会让他挑出刺来。

不过这七彩缎绣嘛,名字是她娶的,他如果听不出来,那就是他笨了。

“这回,我还打听到齐王世子的另一个消息。”绾绾又提起茶壶,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倒了茶,擦了擦额头的汗,喝了一口,继续道:“世子这鳏夫当得可真冤,听说他当年娶妻时,妻子才娶回来,正要圆房时,就被命去打仗,结果等他一年后打仗回来,才知道,他新婚妻子已经死了半年,为了不让他伤心,齐王才当时才没告诉他。他回来的时候,伤心难过得要命,当时不吃不喝三天。连新婚之夜都没过,妻子就死了,白白顶了个鳏夫的名头,不过他与过逝的世子妃婚前就生了情愫,虽说没圆房,但他却很爱她,对她思念有加,也是个可怜人。”

南宫婳沉吟片刻,没想到齐王世子竟这么倒霉,新婚之夜就要上战场,回来后妻子还死了,怪不得他性格怪异,如此大的打击,换作谁谁都难以承受。

“对了,玉萼呢?”南宫婳突然想起好一会儿没见着玉萼,便抬头朝外头看去。

“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她去小厨房给夫人炖鸡汤了,最近老爷夜夜宿在夫人房里,夫人很是得宠,奴婢们好开心。这下子,估计要把湘姨娘和苏姨娘气炸了。”

绾绾说完,笑嘻嘻的露出一口白牙。

“快吃葡萄,少嚼舌根,撑死总比唠死好!”南宫婳忍不住将颗葡萄塞进绾绾嘴里,心里也跟着开心,母亲能得宠,哪怕日子不长,只要她能有孕,就是好事。

父亲最在乎的是子嗣,如果母亲有机会诞下弟弟,将来便是世子人选,否则府里要再不出男丁,将来的世子便是苏姨娘的南宫枫,到时候,南宫枫继承了整个侯府,苏姨娘便母凭子贵,一跃升为侯夫人,到那时,她和母亲的处境便十分危险。

☆、第067章世子初授课【手打VIP】

娘亲想从父亲那得到爱情,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目前,娘亲最重要的是有子嗣傍身,纵然没有子嗣,也要夺得侯府大权,这样才不会被人欺压。

玉萼端着热乎乎的乌骨鸡汤,哼着小曲朝凤莛轩走去,正走着,突然看到前方一行人正坐在假山处纳凉,为首的是苏姨娘,后边则是她的爪牙周嬷嬷以及四大打手风、林、雨、木,还有浅裳、绿袖等若干小丫头片子一堆。

玉萼目光微沉了沉,本想绕道走,不过这里只有一条路,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与此同时,眼尖的苏姨娘也发现了玉萼的身影。

一看到玉萼,她便想起自己那正在受苦的女儿,还有南宫婳那张笑脸,玉萼小心翼翼的端着汤,慢慢走到苏姨娘面前,因为她行动不便,便放慢了上步子,准备给苏姨娘行礼。

就在这时,苏姨娘已经冷冷咬着牙,用极其刺耳的声音怒吼道:“大胆贱婢,见到我竟不行礼,来人,抓住这个小贱人!”

婆子们一听,当即斜瞪三角眼,哗啦一涌冲了上去,风婆子对着玉萼一推,只听“砰”的一声,玉萼辛苦熬了大半天的鸡汤溅落到地上,看得玉萼双眸冰冷,一脸心痛,那可是她用慢火熬的补汤!

“作死的贱蹄子,看到主子竟装没看到,还敢拿斜眼瞧主子,根本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今天老娘定要给你个教训!”风婆子一把揪住玉萼的头发,扯起她的头发用力一拉,头皮都快给玉萼拉了起来,把玉萼咚的一声拉倒在苏姨娘面前。

苏姨娘则慢慢摇着纨扇,冷笑的看着玉萼,看到玉萼受苦,她就仿佛看到南宫婳在受苦一般,心里别提有多解气。

玉萼才倒地,便疼得惨叫一声,她难受的皱起眉,感觉头皮和头都快分开了,这时,风婆子一脚给玉萼踢去,将玉萼一把踢跪到苏姨娘面前,冷声道:“不守规矩的狗东西,你眼里有没有我们姨娘?”

玉萼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当即惊恐的看向风婆子,还没看清,迎面就迎来雨婆子一耳光,这耳光十分响亮,打得她如花似玉的脸立马红肿一片。

是人都有三分泥性,玉萼气得怒瞪向苏姨娘,“姨娘,你凭什么打奴婢?奴婢犯了什么错?”

苏姨娘扇了扇纨扇,目光瞪得如同地狱里的鬼神,“你见到我不行礼,还敢辱骂顶撞我,难道我不该给你长点教训!贱东西,跟你的主人一样贱,南宫婳贱,她娘更贱,天天勾引爷到她房里睡,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都半老徐娘了还像小女孩似的撒娇,没胸没身材,一张老脸丑成那个样,也敢勾引爷?”

玉萼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看向苏姨娘,抬眉道:“姨娘说得对,像夫人那样的半老徐娘都能得到爷的宠爱,爷却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是不是表明,你比半老徐娘还不如,甚至比不上丑八怪?姨娘这不是自打嘴巴嘛!”

“贱人,你敢顶撞我?”苏姨娘气得要命,一把抓起玉萼的头发,恨恨的道:“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看你还敢在我面前犟!”

玉萼虽然疼得厉害,却仍旧不怕的盯着苏姨娘,“姨娘你别忘了,咱们夫人才是侯府主母,你只是个妾,如此辱骂夫人,难道不怕夫人知道,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么?”

“谁听见了?分明是你这小贱人辱骂我。”苏姨娘见玉萼伶牙俐齿,气得让婆子压住玉萼,她则一把脱掉脚上的珍珠绣花鞋,恶狠狠的盯着玉萼,“如此牙尖嘴利,看来你是被南宫婳养刁了,今天我就替她好好教训你,让你长点记性!”

苏姨娘冷声说完,握住鞋底,对着玉萼的脸啪的一记抽下去,她底鞋沾满灰尘和小石粒,这一抽,当即抽得玉萼脸色发青,脸上已经隐隐见了小血口。

“苏姨娘,你敢滥用私刑…被我家小姐知道了,她定会找你麻烦…啊好痛…”玉萼才说完,脸上已经又挨了苏姨娘一鞋底。

接着,在丫鬟们幸灾乐祸的注视下,玉萼忍受着十分悲人的折磨和耻辱,苏姨娘每打一下就骂一句,似乎把玉萼当成了南宫婳,她狠狠的打,恨恨的骂,重重的用鞋子抽玉萼。

“你…你打狗也得看主人,我们大小姐是侯府嫡长女,你住手…”玉萼话未说完,声音又被啪啪的鞋底声淹没,不一会儿,一张脸已经红肿难堪,像猪头似的。

接着,整个假山充满了玉萼的哀嚎惨叫,以及丫鬟们捂嘴嘲笑的声音,不过苏姨娘的法子太狠毒,吓得这些丫鬟们表面笑,心里却怕得要命,害怕哪天也遭受同样待遇。

被人用鞋抽脸,比打板子还羞辱,此时,玉萼脸上已经浸起阵阵血丝,原本中等之姿的她,马上就要毁容了。

南宫婳正专心的绣着七彩缎绣衣的一只云鸟,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歪,不小心一针扎进食指上,她这才惊觉的收回针,幸好扎得轻,还没出血。

正在心神恍惚之际,外边传来豆蔻、惊蝉的哭声,豆蔻一跑进屋,对着南宫婳就哭道:“大小姐,不好了,苏姨娘正拿鞋底在抽玉萼,脸都快抽毁容了,你快去看看!”

“什么?”南宫婳一把放下绣梆子,目光凌厉的起身,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朝身后的四大丫鬟道:“全都跟我走!”

说完,她握紧拳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苏姨娘敢她的人,是公然向她挑衅吗?

南宫婳越跑越快,快得像阵风,前世玉萼已经为她惨死,今生,她一定要保住她的命,等她风风火火跑到假山处时,早已听到苏姨娘的怒骂声,以及玉萼尖细的惨叫声。

此时,苏姨娘也正好看到南宫婳,她当即停止手中动作,冷冰冰的坐在石凳上,南宫婳目光闪过一阵凛冽的寒光,一跃走到苏姨娘面前,在苏姨娘不解的目光中,她一把脱下脚上的鞋子,抡起鞋子就啪的一掌掴在苏姨娘脸上!

登时,四众皆惊愕的看向南宫婳,没想到大小姐竟敢打苏姨娘。

“住手!”南宫婳说完,身后跟来的春、夏、秋、冬四婆子已经迅速上前,她们迅速把抓住玉萼的婆子拉开,南宫婳则一把将玉萼护在怀里,再看玉萼,一张脸已经被打得红透了,上面隐隐透着血丝。

苏姨娘看着怒意冲冲的南宫婳,心里不由得溢出一抹恐慌,不过她竟被南宫婳当众用鞋抽了嘴巴,气得冷冰冰的道:“你凭什么打我?”

“那你凭什么打玉萼?”南宫婳掏出手绢来给玉萼擦脸,还好只是皮外伤,敷了药再好好调养,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她不敢想象,要是她晚一步,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苏姨娘早就知道南宫婳会拿规矩出来压她,便冷声道:“她见了我不行礼,不守规矩,还敢顶嘴和辱骂我,难道不该打?而我是姨娘,你凭什么打我?难道你不怕世人说你以小欺大、跋扈不孝?”

言下之意的,这是玉萼不守规矩自找的,她打了就打了,拿到别处去说,她都有理,而她是侯府的姨娘,莫名其妙的被大小姐打,怎么说都是大小姐无理。

南宫婳冰眸冷转,乌黑的眼睛睥睨万物般的看向苏姨娘,幽深冰冷的道:“姨娘未免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侯府嫡长女,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比一般的贱妾大一等,而你,只是个妾,见着我见竟敢不行礼,还敢与我顶嘴,欺辱我下人,难道不该打?”

南宫婳一说完,包括苏姨娘在内的几名丫鬟全都惊愕的看着她,她说得对,苏姨娘再厉害,也只是个妾,而她是嫡长女,比一般的小姐尊贵许多,按理说,苏姨娘是该给南宫婳行礼的,不过苏姨娘生了儿子,又十分得宠,且是贵妾出身。

虽然表面上不用再行这些虚礼,不过礼法规矩大于天,南宫婳这顶帽子扣下来,还是能压住苏姨娘。

苏姨娘吃惊的瞪着南宫婳,她平白挨了一鞋底,本想借此机会告诉侯爷,竟被南宫婳圆了过去,不行,她是侯府唯一子嗣的娘,千万不能输。

南宫婳却没打算放过那几个打玉萼的婆子,苏姨娘是主谋,如今暂时不能动,那她便先动这堆爪牙。

“刚才,你们谁打了玉萼?”南宫婳冷眸里嵌着阵阵寒光,盯着四大婆子。

风婆子瘪了瘪嘴,她们的确都打了玉萼,但真正打得厉害的是苏姨娘,大小姐凭什么把罪怪到她们身上来。

“奴婢们也是听命行事,还望大小姐恕罪,奴婢们也是不得已。”风婆子倒机灵,赶紧拉下脸,给南宫婳赔不是。

南宫婳却头也没抬,扬起手,“啪”的一掌给风婆子打去,随即不待风婆子反应,雷厉风行的转身,朝春、夏、秋、冬四婆子道:“这几个贱婢见到我见不行礼,且以下犯上,除了欺负我的下人外,还想动手打我,你们几个,给我上,狠狠教训她们!”

南宫婳吩咐完,早准备好的春夏秋冬四大婆子已经哗的一声扑上去,一个对一个,扬起手就对风、林、雨、木打了起来。

风林雨木几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给吓懵了,她们也是苏姨娘身边从来没被欺负过的人,如今竟被大小姐的人当面打,一个个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正要还手,南宫婳已经字字诛讥的道:“本小姐的命令,谁敢还手?要敢还手,罪加一等,全部受割膝之刑后扔出去!”

南宫婳这么一吩咐,吓得风林雨木几婆子不敢再还手,一个个听到罪加一等几个字时,全都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气,如今的大小姐,早不是以前能任人随意搓揉的。

大小姐的手段她们不是没见过,所以,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牙被打。

苏姨娘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见自己的爪牙被打,她气得直喘粗气,却被规矩压制住,四大婆子的确没给南宫婳行礼,到时候闹到侯爷面前,凭南宫婳那张巧嘴,她定辩不过她。

而且,最近侯爷因为珏儿的事情好久没来看她,她再不能将事情闹到侯爷面前去,否则定会再让侯爷失望。

南宫婳料定苏姨娘不敢将事捅大,便冷冷坐到石凳上,慢慢端起杯英山云雾,气定神闲的喝了起来,后边的绾绾忙给南宫婳捶背,这场景刺激得苏姨娘眉眼冷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就这样,风婆子几人沉住气,硬是一声没吭的任春夏秋冬狂煽了十几巴掌,一个个脸都肿得跟猪头似的,这时候,南宫婳才散慢起身,红唇冷启,“如今只是给你们立立规矩,以后谁要再对本小姐不敬,一律照罚!”

说完,南宫婳警告的扫了眼众人,又将目光移到苏姨娘身上,今日苏姨娘打她的人,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回到飞羽院,南宫婳忙命绾绾给玉萼涂了雪玉冰肌膏,又叫惊蝉去请大夫,正在这时,却见惊蝉从门外跑了进来。

“大小姐,祁世子来了,他来教各位小姐学医。”惊蝉跑进来,手里握着一只小白瓶,绾绾一听到祁世子,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连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忙道:“大小姐盼了这么久祁世子,终于给盼来了。”

南宫婳此时已没有心情关心其他,她眼里噙着泪,定定的看着躺在床上、满脸红肿的玉萼,玉萼此时已经疼得快晕了过去,却仍旧用微弱的声音安慰南宫婳,“大小姐,你放心,我…没事的,我不疼。”

“怎么能不疼,苏绣月好狠,她竟如此侮辱你,玉萼,你别怕,我一定给你报仇。”玉萼原本生得秀气可爱,容貌不输府里任何一个丫鬟,性子也是十分的爽朗,如今却呆呆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睁着,眼里好像写满了委屈与愤怒,却硬是不表现出来。

此时,南宫婳再也忍不住,眼泪哗的一声滴了下来,她忙眨了眨眼睛,紧紧握住玉萼的手,边上的喜妈妈在得知消息后,也是一脸的愤怒,不过愤怒之后,也安静的站在边上开始抹泪。

玉萼前世为她做的太多,无怨无悔的为她付出,甚至丢了性命,她记得以前自己喜欢吃薏仁糙米粥,因为薏仁要泡很久的时间,所以每天半夜玉萼就起床给她准备,风雨无阻,就连大冬天的,她也从无怨言。

如此好的玉萼,她怎么忍心看她受委屈?

玉萼和她一样,都是十三岁的孩子,如今玉萼没有力气,嘴唇难受的张着,好像水里快没命的鱼儿,哪有也平日的半分机灵,看得南宫婳眼睛冷瞪,恨恨的盯着藕香院方向,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对了,祁世子一听说飞羽院有人受伤,便领着人准备来看大小姐,瞧着是担心得不得了,我连忙告诉他是玉萼受伤,他这才给了我一瓶他亲自研制的玉女桃花粉,说只要日日给玉萼抹上,玉萼的你很快便会好,还请大小姐不要担心。”

惊蝉说完,叹了口气,便走到玉萼面前,开始细心的将桃花粉涂在玉萼脸上,而玉萼,在感受到桃花粉的冰凉时,轻轻眨了眨眼睛,便沉沉睡去。

给玉萼擦好脸,南宫婳这才净了手,领着人朝兴安堂去。

来到兴安堂,里面早传来成姨娘和南宫雪的笑声,还未进门,南宫婳便远远的看见南宫怡,十岁的南宫怡此时正由来旺媳妇领着,有些怯生生的望着南宫婳。

南宫婳忙上去,亲切的拍了下南宫怡的小脸,将她的手拖住,南宫怡忙亲切的唤了声大姐姐,便依恋的跟在南宫婳身后。

一进正堂,南宫婳便看到一脸客气的祁翊,以及一直对他奉承陪笑的老太太,眼眸一扫,南宫婳竟然看到祁翊身后的郑芯蕾,还有与郑芯蕾并排站着的安辛。

安辛态度有些拘谨,一看到南宫婳,忙朝她行礼,有些怯场的道:“姐姐,几日不见,你可还安好?”

南宫婳便微笑着迎上去,拉住安辛的手,亲切的道:“我自是很好,前几次我捎信给你,让你来侯府玩,你一直不来,真不给我面子。”

南宫婳太作娇嗔的跺了下脚,吓得安辛忙道:“大小姐能准许我进府与你们一道学医,也是安辛三生修来的福气,安辛哪还敢求其他的。”

“你我姐妹,说这些做什么,快坐下。”南宫婳将安辛按坐在椅上,此时,她却发现,郑芯蕾眼里迸射出一道冰冷的寒芒,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婳儿给师兄请安。”南宫婳走到祁翊面前,温柔的给他行了个万福礼。

祁翊眼里闪过一丝关切,道:“小师妹不必多礼。”

老太太看了眼下面的孙女们,发现南宫珏不在,当即沉下眸,朝南宫婳道:“你珏妹妹怎么没来,不是已经通知她了么?”

南宫婳露出个微笑,“许是她身子娇弱,来得慢!”

才说完,门口已经露出南宫珏的身影,南宫珏本由王嬷嬷搀扶着,快走到门口时,却恼怒的推开王嬷嬷,自己强撑着走了进来。

“咦,妹妹来了,快进来。”南宫婳笑着给南宫珏打招呼。

南宫珏心底气得要命,这些天,她被罚干体力活,晚上还要跪祠堂,屁股上的伤又还养着,动一下都疼,可老太太像铁了心似的要罚她,肯定是南宫婳在她耳边撺唆了什么。

这下见南宫婳健健康康的模样,气得她想砸死她,忍住满腹怨气,南宫珏按苏姨娘教导的方法,柔弱乖顺的朝老太太行礼,“祖母,珏儿身子一直没好全,所以来晚了,还请祖母责罚。”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抹不悦,有尊贵的客人在场,也不好发火,便冷冷道:“和你姐姐们一起,去学堂上课吧。”

“多谢祖母。”南宫珏走到南宫婳身旁坐下,目光慢慢朝祁翊扫去。

老太太见南宫婳坐得很正,目光温婉,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再看南宫珏、南宫雪两人,眼里立即溢起一抹怒气,“你们要记住,世子此番主要教的是你们大姐姐,大姐姐才是智觉大师承认的女弟子,我之所以让世子捎上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多学点东西。记住,学东西的时候,凡事都要以大姐姐为先,大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几个不准打扰她,不许生事端,知道吗?”

“孙女知道了。”几个姐妹一致同声的答话,接着,大家伙都到了侯府专门的小学堂“水聊轩”,几个姐妹及安辛、郑芯蕾都坐好了,祁翊似先生般的站到前边,今天他要教的是最学医最基础的辩药。

“要想学医,必须先会辨药,这里是草药全书,你们须在三月内辨识里面的各种药材,了解草药的习性、生长环境、毒性、药性,做到看到哪株药,便能知道它叫什么,是治什么病症的,等辨药学会了,你们才能学习制药、炼药,等这些都熟练了,再看《伤寒论》以及《黄帝内经》等医术学名著,再是辩病看诊等方法,总之,学医不可一蹴而就,得花非常多的精力和时间钻研,如果学不下去,吃不了苦的,可以给我说一声,便可不用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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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婳儿诊出母亲喜脉

一谈到医学,祁翊狭眉飞鬓,样子沉稳严肃,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微醺的神采,整个人温润如玉的站在那,举手投足间尽显绝代风华。

南宫珏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拿着张纸笺在抄写,安辛也是眼睛不离的盯着祁翊,仿佛怕听漏了什么似的。

由于南宫婳之前看过《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以及一些其他医书,早在半月前她就知道了好多药的生长习性、外形、成长从幼时到中年的形态等,所以这几日祁翊授的课,她都很快就跟上,在跟上后,她又仔细捉摸,以求记得更熟。

到祁翊授完课后,她回去又继续看关于辨病看病的书,初识望、闻、问、切以及扶脉等医术知识,大半个月过去,她已经能独自辨别一些普通的草药,有时候还能给赵氏看看病情有没有彻底痊愈。

上次为了让母亲得宠,她骗父亲说母亲已痊愈,其实当时母亲还有大半没好,后来她看《本草纲目》上有许多调养身子的秘方,便用那些方法给母亲调养,这一半月过去,母亲果然身子大好,容光焕发,离痊愈也不远了。

这一天,几个姐妹连同安辛又坐到学堂听祁翊讲课,连老太太、赵氏、成姨娘、苏姨娘等人都去旁听,就想听听自家女儿学得怎样,以后可不可以成为能进宫给妃嫔看诊的女神医,所以学堂里大家都很紧张。

绾绾一将南宫婳的座位收拾好,就看到边上匆忙赶来的南宫珏,南宫珏一坐下,便十分认真的坐在位置上,目光一直灼灼有神的盯着祁翊,看得绾绾特别不爽。

明明世子教的主要是大小姐,大小姐是智觉大师亲自收的女弟子,将来是要进宫给贵人诊病的,连带安辛都是附带的,没想到三小姐一来,就巴巴的盯着祁翊问这问那,有时候一堂课,全被南宫珏的问题问完了,大家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

要不是大小姐私底下挑灯夜读,恐怕如今已经停滞不前,仍旧掌握刚开始那些基本知识了。

喜妈妈对于南宫珏的做法也特别看不过眼,一直冷眼盯着南宫珏,这不要脸的三小姐,做什么都抢在大小姐前头,一副喧宾夺主的姿态,仿佛她成了该正经学医的大小姐,大小姐成了有的没的的旁人。

幸好祁世子知道内情,经常下了学堂给大小姐补课,可再怎么也架不住三小姐争强好胜的架式,只要大小姐一问世子问题,三小姐就迅速挤上去,缠着世子可怜巴巴的问她的问题。

渐渐的,似乎几个姐妹间的矛盾已经凸显出来,喜妈妈护主似的将南宫婳的书摆出来,正想提醒南宫珏几句,南宫婳已经把她拦住,“老太太们都到了,妈妈先去打点一下。”

喜妈妈愤愤不平的转身去端茶沏水,南宫婳细细摊开书,这几日她研究的是怎么扶脉,因为对于治病来说,扶脉最重要,能够通过脉象得知人的身体是否健康,脉把得好,这病就好治,连脉都把得不准,就是庸医了。

正抬眸,南宫婳便看到祁翊一汪深邃的目光,他今日穿了两人曾经在宁国寺相遇那件莲青斗纹衣袍,腰间系着以金缕绣出云纹的鸾绦,上挂麒麟百福如意玉佩,狭眉如鬓,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模样显得他如三月的樱花,慢条斯理的扫过众人,给人一种云卷云舒的惬意感觉。

老太太看了看一堆大大小小的孙女,不住的点头,成姨娘看着边上神情恹恹的南宫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别家的女儿都巴不得和小神医多学点东西,无比勤奋,偏她生的这个祸根,对医术没半点兴趣,整天就知道学跳舞。

苏姨娘将帕子放在鼻前,目光期待的盯着南宫珏,最近珏儿又是跟着孙嬷嬷干活,晚上又跪祠堂,白天还要上课,可她却一点都不嫌累,跪在祠堂前都在专心学习,让她倍感欣慰,她的珏儿终于长大了。

赵氏一脸的光彩夺目,着一袭海天霞遍地金妆花对襟衫儿,外罩晕色绣海水纹且薄如蝉翼的羽缎,一张脸如鹅蛋般白皙细腻,眉眼弯弯,微微带笑,一双眼睛清明无双,看上去温婉贤淑,给人一种舒服且容易亲近的感觉。

苏姨娘一坐定,目光便暗自剜了赵氏一眼,假笑道:“姐姐这一个月来可谓风光无限,风头一时无两,老爷差不多夜夜宿在你那,连湘姨娘房里都很少去,别说我了,真是恭喜姐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赵氏清润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神情淡淡的道:“我与老爷是结发夫妻,他多来看看我也是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