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朝凤第 18 章

胡生叹了一口气。却是双手合十，说了一句奇怪的悼词。

唐万紫目露怜悯之色：“但是甘桑师父等了许多年，只看到罗刹教越来越强盛。最后压倒了藏传佛教的势力。同时天医也变得不具有威胁力了。然而玉罗刹已经垂垂老矣，他依旧忌惮大乘佛教信徒，以及藏医的力量。就想铲除师父这个藏民的顶梁骨让罗刹教一家独大。于是便备下当年害死工匠的毒药，以同样的手法杀掉师父。岂料师父早有准备，赴宴之前吃下了解药…骗过了玉罗刹之后。师父便派遣我下到中原，以外部手段震慑住玉罗刹不敢轻举妄动。师父自己则混在罗刹隐者中，时时监视罗刹教的动向…”

胡生欣慰道：“玉罗刹不会想到，当初他虏上山的那个小丫头居然如此有能耐！可笑罗刹教下一代的教主，却是玉天宝那个草包。我倒是不担心罗刹教会倒台，我只是想手刃玉罗刹，让背负数万罪孽的师父在天之灵可以安息…原本我等了这么多年，徒生华发，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报仇了。直到两年前遇到了小唐…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我就确信她是世上唯一能对抗玉罗刹的人。该是佛祖在天之灵，派遣来人间的使者罢。”又自豪道：“现在，你们看到她的能耐了罢。玉罗刹不该惹上这么个小人精！”

唐万紫忸怩道：“师父，你还说我装守丧装的不够像呢！”

胡生开骂，用烟杆去揍她的脑袋：“你这个鬼丫头，当初对着我的灵柩哭鬼狼嚎一番。好像我真死了一样！你师父我还没死呐！”

唐万紫跳开三丈，淡定回答：“这是演员的职业操守。装纯装到底，才能送佛送到西！”

胡生又心平气和道：“后来陆小凤助了我们一臂之力。玉罗刹看情形不妙，就声东击西，利用唐门放出了大光明宫已经空巢的消息。继而将部下转移到了日轮山城。我藏匿在罗刹隐者之中，也随之到了这个海外的日轮山城。之后我探听到了这个岛上藏着一位朱棣的嫡系后人，也是玉罗刹想要扶持当皇帝的对象——宫九。宫九假意做蜀绣生意，去往唐门勾引小唐。我便自告奋勇当了船夫，利用职务之便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她。所以她不顾危险非要跟宫九来到岛上。因为这是我们联手铲除玉罗刹的唯一机会了！”

唐万紫重重地点点头。

这就是她的第二张底牌了。玉罗刹远程控制她的武器算得了什么，她也骗的玉罗刹团团转。退一万步说：即使陆小凤不来救她。凭着胡生的里应外合，擒拿宫九也不在话下！你魔高一丈我也总比你高出个头。到时候看谁怕谁啊！

胡生磕巴磕巴烟袋，转眼打量着陆小凤。陆小凤觉得这个老人的眼神忒是犀利了，还有一股愤怒。忽然很担心，陆小凤连忙握紧了唐万紫的小手，唐万紫顺势倒在陆小凤的肩头，累了就瞌睡了。胡生冷哼一声，却是默默无语。沙曼目光寒如刀，钝刀割着陆小凤的血肉。嫉妒这玩意，不分男女界限，不分年龄大小。

唐万紫一个人沉睡。

满船的人都屏息安静，没有人舍得打扰她。待到她醒来时，已经是繁星满天了。她揉着眼睛，星辉落入眼眸。恰如银河。陆小凤吻了吻她的额头，唐万紫却是慵懒地笑道：“陆小凤你别闹。哎…司空摘星，你摘颗星星给我瞧瞧嘛。”

司空摘星漫不经心道：“假如西门吹雪可以吹雪，那我就摘颗星星给你。”

“好的，一言为定！”

唐万紫从怀袖中掏出一根雪白的笛子，转了转，放在口边一吹。清亮的笛声骤起。然后鹅毛大雪从天而降，星河倒影阳春白雪，落入深潭看不到。海风乍起，吹散涟漪朵朵盛开。茫茫无际的海，深蓝与瑰紫参差交错，偏偏雪花撼动了如夜的水幕。此时此刻仿佛如处梦中。连西门吹雪都不仅为唯美风景所震撼。笛声一个婉转，六角雪花片片轻盈起舞，紫衣少女迎风而立。绣口的繁复花纹精致无比，纯白的笛子流泻天籁。一片雪花飘落西门吹雪的眼前，他不禁轻轻一吹，雪轻柔地落下，却是悄无声息地逝去。

司空摘星输了，但是他不知道咋样摘星星，急得直挠头。唐天仪抢来这支笛子，吹了吹没有效果。唐万紫笑呵呵：冰凤雪王笛。制造浪漫万花的特殊专利！”陆小凤抱着唐万紫笑的开怀，连不苟言笑的叶孤城与西门吹雪都面露笑意。只有沙曼微微皱眉，看着唐万紫的眼眸深邃无比，一如她不能言说的心事。

※※※

隔日清晨。

面对着偌大的世界地图，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唐万紫连夜画了六幅地图给陆小凤，唐天仪，西门吹雪，叶孤城，沙曼，以及司空摘星。然后拍拍手交代：“神行千里好像有点问题。届时传送完毕，大家都散了也没事。看着地图到山顶集合就好了。记住了：不要大声说话，不要用力跺脚，也不要弄出龟派气功引起雪崩！遇见雪盲了也不要着急，停下来休息休息就好了。大不了就下山去，山下有几个藏民的驻地。他们人都很好的。”

陆小凤凝视着唐万紫，忽然牵起她的手，印上一吻。唐万紫知道他很不安，回报以安慰的笑。论单独生存，她不见得比他差。叶孤城退到了唐万紫的身后，他也很不安。只有唐天仪很期待似的，抬手就点下——“明教”的坐标。

你丫的至少提前说一声啊！

唐万紫很想扁人！

464凤舞九天（十一）

传送后——

从南海的岛屿,到达极北的昆仑之巅，只是弹指的始末。

再睁开眼,漫无边际的雪域就在面前。原始的自然展现出剽悍的一面,每走一步都充满着未知的险数。而其他人不知身在何处。唐万紫轻轻拍落肩头的雪，将宝宝抱在怀中，循着记忆向着山顶出发。她一个小紫人相对于寥廓的昆仑山，就像一粒小紫米在米缸中缓缓移动。米粒经过的地方，留下浅浅的脚印。

走了半天,另一粒米隐隐约约出现在天际。却是粒大白米。叶孤城从雪山的深处走了出来,他本来就喜欢穿白衣,如今雪一下倒更胖了。两人相遇,女孩子娇娇地牵起他的手，向来严峻的他也淡淡而笑。唐万紫帮他掸去肩头的雪花,两人携手走在茫茫的雪地上。积雪没膝，冰川陡峭。于常人难以立足，于他们而言不过寻常散步罢了。

到了难走的陡壁上，叶孤城用一段绳子将彼此的腰系在了一起。再打了个活络，先往前探路，唐万紫亦步亦趋地跟着。冰川上往往是积雪--冰层。也会是积雪——窟窿。先走的人承担着很大的风险，因为一旦掉下窟窿，活下来需要很大的运气。满目是大雪，唐万紫有些担心道：“陆小凤他们会没事吧？”

“你不放心他们？”叶孤城回首问道。

“没有一个可以放心的。”这话不假，尤其是唐天仪这个二货的祖宗。

“不用担心。”叶孤城用剑柄敲了敲她的额头，然后围着她的腰，一个起落跃过了天堑。然后放下她道：“要是谁失踪了，我负责把他找回来。”

“呜呜，叶师父你对我真好。”

唐万紫蓦然回首，只见身后走过的路径，脚印一窜窜地延伸过来。忽然想起四年前初上昆仑山时的场景。那时她因为高原反应窝在叶孤城的怀中焉掉了。叶孤城就背着她走了一天，从早到晚不歇息片刻，居然只用一天就攀爬上了海拔六千多米的昆仑之巅。到了山顶之后，她就病好了，叶孤城反而病了。这一病就是三个月，病好后叶孤城瘦得不成人形，还是唐万紫去采药捉雪貂来给叶孤城补的身子。雪貂的皮毛做成了一顶白茸茸的帽子，送给他当探病的礼物。

“这里处于风口，寒气吸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别说话了。”

叶孤城扭过头去，以剑柄当拐杖，一步步蹒跚地向前走着。每到一个转弯，叶孤城都能熟悉无比地判断出方向。唐万紫忽然知道为何自己最先会与他相遇了：因为这条路就是他们上山的路。所以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这条看似危险，实则安全的西坡。走啊走，叶孤城的头顶就冒热气了，然而交握的手都是冰冷的，寒风干凛枯燥。

太阳渐渐西下，红彤彤的一大团，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叶孤城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却是出岫彤云散射过来的霞光。继而繁星升起，布满了苍茫的银河。叶孤城与唐万紫寻了个避风处，然后用剑柄挖了个不大的冰窟窿钻进去安眠。冰窟窿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高点，有助于保持体力。唐万紫分了点干粮给叶孤城，又担心陆小凤带着干粮不够，西门吹雪会拿积雪练剑，引来一场雪崩。到时候咋办！

“别多想了。”叶孤城将唐万紫纳入怀中，小人儿宛如找到了窝，一会儿就睡着了。叶孤城却看着火光，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好在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夜晚，白天又是跋涉，叶孤城雪白的脸蛋上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唐万紫盯着他看，若有所思。于是到了夜晚，她拿出十二分的力气证明自己活蹦乱跳，毫不欠觉。完全一副谁让我睡觉我跟谁急的架势。没办法，这夜就换成她守夜冰上，叶孤城安眠窟窿中。

第三天，便到了昆仑之巅。

彼时正是五月处暑，雪山的积雪开始融化，有的地方露出沙土，沙土上冒出绿意。大光明宫却一派颓然的景象，丝毫不见住人的痕迹。唯独宫前石壁上的雪莲花含苞欲放。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这里集合的，但是考虑到众人的行军不熟稔，就等等吧。唐万紫先找到冰壁之后的隐蔽山洞，就搬来干柴生火取暖，顺便搭个架子烤干粮吃。仿佛回到了在纯阳宫混的年代。叶孤城看着这个山洞，再想到她经常拿着个酒坛不知所踪，问道：

“你常常来这里喝酒？”

“是啊，从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喝着美酒欣赏美景最好不过了。”

唐万紫将烤熟的干粮放在一张冰雕成的桌子上。桌子的中央冰封着一朵雪莲花，上面铺着唐门特产的蜀绣。这样的冰雕家具在大光明宫中十分常见。叶孤城倒不在意，只是隐隐约约间，他好似闻到了一股酒味，却不知道酒味来源何处。正准备询问，却目光一寒——墙壁上，除了他们两个的影子，多了一个人头的黑影。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叶孤城挑起剑，长身玉立。静静望着从洞外走进来的人。紫衣翩跹，乌发如瀑，然而眸子里藏不住的暴戾。这双眼只有望着唐万紫时才稍稍安分一点。却是“好久不见，怎么不死”的玉天宝。然而，唐万紫毫不介意地继续烤火，他们找的人是玉罗刹，玉天宝充其量炮灰。炮灰玉天宝忽然道：“想不到你们会回来。”又对着唐万紫道：“既然宫九要不了你，那么我就不会再放手了。”

“居然只身来见我？你真够胆量！”唐万紫拍拍手，一副佩服的语气。

玉天宝狠厉地笑道：“难不成我要学父亲那般，当个龟缩在地下的懦夫吗？”他大言不惭道：“不就是朝廷，六扇门和雨化田锦衣卫联手！我有什么可怕的！干脆他们一起杀上来，就让我来解决他们好了！”

唐万紫问道：“既然如此，干嘛躲到现在才出来？”

玉天宝道：“在银钩赌坊那一战后。父亲他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我，告诉我说你是宫九看中的女人，让我以后别打你的主意！…我当然不服气！结果父亲就将我囚禁在密室里，还不准我知道你的消息！到底宫九是他的儿子，还是我才是他的亲骨肉！…现在好了，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到底可以出来了…”

唐万紫道：“你父亲需要的只是一个效忠的对象，你虽然是玉罗刹的后人，却不是朱棣的后人。你父亲给朱棣做走狗做惯了，朱棣挂了，就找朱棣的孙子做走狗。甚至让自己的儿子给人当走狗。所以他才会那么听宫九的话。之所以将你关在密室当中，无非是看你实在不像个当走狗的人。彻底失望了就囚禁起来。”

唐万紫随手将烤熟的大饼扔了过去。玉天宝拔出碧落，一招“玉石俱焚”袭来，水墨青花绽开，却是将大饼砍得渣渣都不剩。唐万紫叹息道：“一个饼可要三个铜板，你太高干了！”。玉天宝置若罔闻，忽然转手碧落光芒大盛，下一招却锁定了叶孤城。叶孤城不慌不忙，落落几招抵抗之后。手腕分花，挽出前所未见的招式。霎时一剑西来，于无形的出手之中，幻化出无数的分.身。周围的磐石顷刻荡成劫灰湮灭。

青丝散落，绸衣成絮。

叶孤城只出了十招，就打败了玉天宝。连碧落都顾不上捡起来，玉天宝便逃命似的闪身出去。唐万紫与叶孤城追了上去。逃至废墟当中，玉天宝才被叶孤城抓住了。唐万紫注意到玉天宝内里穿着夜行装，想必他是偷偷溜出密室宫殿的。估计玉罗刹还不知道儿子出事了。如今，有了玉天宝如此好的鱼饵。就可以勾出大鱼无数。

果然不出她所料，接连有高手来到地面上，抢夺玉天宝。但没有人可以在叶孤城的手下带走他，除了玉罗刹本人才有这个本事，等的就是他。

又是黑夜降临，三个人躲在洞中。唐万紫有些奇怪：按理说陆小凤他们该到了呀。难道是我画的地图太烂了，大家都走错了路么！猛然想起什么，唐万紫拽紧了玉天宝的衣襟，恶狠狠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在山下设了埋伏？！”又换了个方式问道：“你爹最近有没有什么安排，是不是与陆小凤有关？！”

她不指望玉天宝会出卖老爹。她只关注玉天宝听到“爹”“陆小凤”时候的反应：眼神会出卖一个人的所有想法。听到“爹”时，玉天宝眼神黯然，可以猜测为：后悔没听爹的话，才落得如此下场。或者是爹即将撒手人寰了，做儿子的悲伤一场。听到“陆小凤”时妒火中烧，毫不掩饰。可以理解为：他在吃醋，毫不开窍。再掐指一算，玉罗刹今年已经百来岁了，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毕竟熊孩子会悔改的几率低。与叶孤城说了，他也赞同这个看法：怕是玉罗刹的情况不太妙，否则怎么会丢下宫九来到昆仑。

叶孤城故意大声道：“…想不到，罗刹教会败落得这么快！我记得当年，魔教的势力遍布中原。要杀什么人，都是夙夜之间的事情！”

玉天宝忽然没头没脑道：“要是早个二三十年，哪会有你们的好日子过！什么朱棣不都是我们罗刹教扶持下的傀儡皇帝…”

“二十年又怎样？”叶孤城轻蔑道：“还不是朝廷的走狗！”

“要是早个二十年，父亲才不会让陆小凤还活在世上！”玉天宝恨恨地发泄道：“过去的三个月里，陆小凤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利用六扇门与十二连环邬以及唐门的势力拼命打击我教。将我们在中原布置的人手拔除了大半…哼！”玉天宝瞪着一头雾水，毫不知情的唐万紫。好似她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你当然不知道我们被他害的有多惨，因为那个时候你正在宫九的怀中逍遥快活！…一女二嫁，一个是未来的王储，一个是江湖上的大侠。唐万紫，我该说你不要脸。还是该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勇于说真话的孩子有肉吃，来！”

唐万紫塞了一块涂满芥末的牛肉到玉天宝的嘴里，他吐出来。她就继续塞肉进去。顺便来杯水灌…咕咚一声吞下去了…要说这玉天宝虽然可恶。可是他说话不经过大脑。这点还是比较可爱的。另外！…原来陆小凤趁着自己失踪的时候，大搞三光政策啊！估计是将愤怒转移到罗刹教身上去了。壮哉小紫，红颜祸水是也！

盘问玉天宝之后，要说今晚也没有别的事发生。除了想念陆小凤之外。到了第二天清晨，她出洞观望，居然碰到了一场罕见的流星雨。立即喊来叶孤城一同观看。流星飒沓，璀璨转瞬即逝。她揉揉眼，就看到一颗硕大的星星落了下来。然后听到叶孤城说：“有人来了。”害得她差点以为是UFO降临了呢！再揉揉眼，就发现来人很像外星人：白衣白帽白发，还有金属光泽的头箍——这是玉罗刹的贴身暗卫的独特打扮。

只有执行最高级别的任务时，他们才会出现。

看到他们，玉天宝的脸色瞬间不好了，他挣扎着，绳索嵌进了肉里。唐万紫有了谈判的信心。正准备来个狮子大开口，不料那为首的使者说了起来：“莲花长老，教主想与你见面，共同商榷后事。”他鹄立肃然道：

“九天十地，诸天神魔。佑我人神，同登极乐！…教主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了。”

65凤舞九天九（十二）上

玉罗刹到了弥留之际。

听到这个消息,唐万紫的第一反应是：我发明了一种PVP胜利的方法,肯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熬吧,看谁活得长！再掐指一算,自己比玉罗刹小了九十岁，占了大便宜了。然而便宜没好货，太过轻易就必有诈。正犹豫着,却转眼看到手中的碧落恢复了光芒。再看看叶孤城跃跃欲试的神态…算了还是走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下到地下宫殿,面前的路渐渐开阔起来。唐万紫瞥了一眼这里的格局,甬道狭小,墙壁高筑,金黄色的琥珀光辉笼罩。弄得很像荻花圣殿。身后的叶孤城受了寒,他一边押着玉天宝一边咳嗽。回声几乎遥不可闻,然而过了短短的甬道。他们便来到了宫殿中央。抬眼看身披紫袍的男子正端坐宫中。坐下是昆仑青玉双龙扶手椅。银发与青玉交相辉映。仿佛透明。他戴着一副黄金罗刹恶鬼面具，雕工玲珑峥嵘。

这便是她所熟知的玉罗刹。然而玉罗刹的身前还有一副棺材，他稍稍前倾的姿势表明他在注视着棺材。唐万紫记得，这里本来是没有这个棺材的，甘桑师父在教中埋伏数月，趁着玉罗刹囚禁玉天宝的间隙，曾经跟随送饭的人下到宫殿中来。将这里的格局摸索得一清二楚。而这棺材该是从墓室中搬来的罢。

玉罗刹忽然站了起来。

他根本不像是个弥留之际的老人，因为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到了棺材旁边。更糟糕的是连叶孤城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步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玉罗刹根本不是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连到数千人的生死，该为魔鬼罢。所以叶孤城立即拔剑出鞘，横剑当胸。唐万紫的碧落也准备妥当，却是锁定了玉天宝的天灵盖。

但是玉罗刹只是弯下腰，从棺材中拣出来一件衣裳。轻柔如白云，鲜艳如霓虹。以各色云锦与缎带装饰而成。即使地下的光芒只有萤火般熹微，这件衣裳的光华依旧耀眼无比。唐万紫想起来了，这是七秀的南皇套。而玉罗刹，就随随便便将这件南皇套抛了过来。叶孤城先掏出真银锻造的匕首，以剑刃试了试这衣裳。确认无毒之后，再将衣裳给了她，凑近一看，才发觉衣裳上有几行潦草的墨迹：阿拉伯数字！

唐万紫想起什么：“这是公孙然的衣裳？”

玉罗刹道：“她临死前就穿着这衣裳。”

她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当初那么轻易地将信物就转让于我。因为公孙然至死都没有告诉你信物的密码。对不对？”这衣裳上面写了几行数字，但显然不会是密码。因为密码输入方式用的是汉语拼音，所以密码该是句中文才对。然而，罗刹不知其中的转换方式，所以五十年来百思不得其解。唐万紫叹息一声，却发现玉罗刹已经落到原位，而且撑着身子。不似方才那般气势骇人了。她低头凝视着几窜数字，若有所思。

“既然你那么聪明，就把这个谜底揭开给我看看。”玉罗刹冷声道：“解开这个谜，对你也有好处，比如叶孤城的病，比如你那位瞎了眼的朋友。哪怕是你想回到现代去，或者是继承我的位置，继续呼风唤雨都可以办到！”

唐万紫冷笑道：“于你也有好处：公孙然死在你的手上。你或许觉得内疚，但比不上她留下这个谜语，折磨你一辈子来得残忍——因为你的年纪渐渐大了，当然会梦想着凭借这件信物长生不老。因此你的贪欲也会滋长的。”深紫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所以你不愿意离开昆仑。因为南皇套装是绑定道具，离不得主人。你守着公孙然的棺椁，不是为了赎罪，只是为了参透她留下来的谜语。继而得到生存下去的办法。”

“不错！”玉罗刹咳嗽两声，没有什么比苍老更可怕。

唐万紫收起衣裳，继续冷笑道：“那么我就要替公孙然报仇了。”

“你想杀了我？”

“不是。”碧落于手，划出淡绿色的轨迹，嘴角挂着一丝深不见底的笑容：“我想告诉你：我知道她留下来的这句话是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

“才不会告诉你。”这便是报仇的方式：“但是我想，你一定听过莫尔斯密码对吧？”

玉罗刹抚摸着座椅旁边的双龙。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罢了，反正这东西于你于我都即将毫无用处了。我的确不久于人世，也的确再也斗不过你了。但是要这座大光明宫还在。我就永远不会被人们遗忘！”说完，他抬手扳动了一座青玉龙。周围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继而有一座铁笼罩了下来，这座铁笼如此之大。居然将大殿系数困在其中。

玉罗刹凝视着椅上的另一只玉龙，叹息道：“你该清楚，这座地下王宫共有三个入口。你们从地上大光明宫而来。还有两个入口，除了我的贴身暗卫，没有人知道。但是就在方才，有人闯入了西边深潭中的水中入口。然后带着大批人马往这座宫殿而来。幸亏我当年在宫中布下了重重机关，否则我甚至来不及见你一面！”

“你就这么想知道谜底，不惜同归于尽？”

“我当然想知道谜底，但我更想要报仇！”

“什么报仇？”唐万紫好笑道：“都是别人找你报仇，什么时候变成你找别人报仇了？”

“你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恶不作，利欲熏心。心狠手辣，一代魔王！”

“不错，但我至少有一个好朋友！却是死在了西门吹雪的手上。”玉罗刹凝视着整座大殿，仿佛在回忆：“之前我不杀西门吹雪。只是因为他是我看中的人才。假如陆小凤不能为我所用，那么该是西门吹雪辅助宝儿当上罗刹教主！可惜，西门吹雪也与陆小凤一般顽固不化！如今，他与陆小凤联手与我作对，我当然不必客气了。即使是垂死的老虎，也要拉上一头野豹陪葬！”玉罗刹闭上眼睛，然而不论多少挣扎，都是回光返照而已。

唐万紫却想通了什么：“你的好朋友，是不是中原第一富霍休？！”

玉罗刹冷笑道：“霍休是我放在中原控制公孙大娘的人。公孙大娘每年都会上缴数以百万的黄金给罗刹教，不通过霍休的西域商队，哪能到达我的手中！”他望着铁笼，叹息道：“还有建造铁笼密室的方法，也是霍休教给我的。他的青衣楼，不仅网罗了天下最穷凶恶极的杀手，也网罗了最为顶尖的机关工匠。想当年，我与他一见如故，联手建造了青衣楼。运用青衣楼的势力帮助朱棣登基。之后又造了这座地下宫殿，置下了日轮山城…后来，他在中原生根，成为了青衣楼的楼主。而我在西域称霸，成为万人仰视的魔教教主。我们说好了五十年后一统天下，却不料半路杀出个陆小凤与西门吹雪，搅黄了他的计划！”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好朋友。但是他们两个的事，与我们无关！”

玉罗刹狠狠道：“但是仅仅凭着一个陆小凤，绝不会将他逼到那种的地步！你们也是帮凶！…近来我常常梦到霍休，他问我为何不杀了你们为他报仇！”

唐万紫摸摸鼻子，觉得要是将当年霍休被囚的真相告诉玉罗刹。保证会气死他的。

真正的凶手，该是她才对。

然而她不后悔。

6十6凤舞九天（十二）下

玉罗刹在等西门吹雪,而她在等陆小凤。时间就在双重的等待中消磨殆尽，玉罗刹的呼吸时短时长,他手中也有一枚碧落，巨大的铁笼将他们与这个苟延残喘的魔教教主分隔开来，然而武器能感知主人的情况。光辉失色,就是他的力量开始不支。就在光芒消失殆尽时，叶孤城侧首望着左边的甬道——

一条淡淡的人影缓缓而来,仿佛比雾更淡，比雾更虚幻。叶孤城只能看见他一身白衣如雪，然而绝世无双的剑客,纵然掌中无剑,纵然剑未出鞘，只要他的人在，就会有剑气逼人眉睫。

叶孤城感受到的，就是那飘然回雪的浩然剑气。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拔剑，剑未出鞘，手已经被拉住。唐万紫的紫眸凝视着他，苦笑道：“师父，已经三年了。难道你还没有放弃紫金之巅的那场决战吗？”

唐万紫低下头，却是叹息：她用三年清心寡欲的生活，以及强行介入的师徒关系，试图让叶孤城放弃孤独求败的心态。但是叶孤城真的要与西门吹雪决战的话，那么连她也阻止不了。

叶孤城闭上眼：“就算我不去找西门吹雪，总有一天，西门吹雪也会来找我的！而我从来不会放弃这样的挑衅…小紫，虽然你是我唯一的徒弟，然而你还太小。从来不明白剑这一字，对于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又怎样！”唐万紫摇头道：“我要是明白了。现在就是女玉罗刹了…总之先出去找到陆小凤再说。这里不是我们吵架的地方！”虽然她早已经料到，当玉罗刹这个万恶之首被毁灭后，就是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一高下之日。就算，就算…他们的关系再好，是不是也改变不了一个人骨子里的孤独与骄傲？！

就在不远处，玉罗刹与西门吹雪的决斗开始了。然而她却失去了观赏这一场决斗的心情。只是颓然地坐在叶孤城的身后，看着这个清瘦骄傲的男子，举剑擦拭。指端骨节分明，长身玉立，仿佛锁骨观音贬谪人间，叶孤城的动作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最心爱的女人一般。再抬眼，墨绿光辉与白影百般较量。

她看不到西门吹雪在哪里，然而剑刃的龙鸣之声颤悠悠地传来。碧落的光芒大盛，却是闪闪烁烁，忽明忽现的。陡然又是“呛——”的清吟，剑光乱闪，人影乍合又分。分出一条细小的血花飘飘降落，血溅三尺于地。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细小的“咔嚓！”声。两个人影偷偷摸摸地滚了进来。却是司空摘星与唐天仪，

唐万紫哭笑不得：“你们怎么进来的？”

司空摘星道：“你先出去，你大哥唐天仪会给你解释的。我负责将叶孤城劝回去！”

唐万紫摸摸鼻子：“你们想得倒周全。”

“不是我们想出来的，是陆小凤一个人想出来的。”

“什么？！”

“说出来你别不信，陆小凤他有这里的钥匙！”

唐天仪背起玉天宝，牵起唐万紫偷溜出来。他边走，边神秘兮兮道：“四个月前，唐门探查出大光明宫已经人去楼空了。但是陆小凤还是说服雨化田派遣六扇门的高手来到此处。你该知道，从京城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吧？！就是四个月！说来也巧，我们几个在山下碰到了六扇门的人。就随他们上到了昆仑绝顶。等了你们一天一夜，却不见你们到来。陆小凤就说不等了。昨天早上，他给了我们几把钥匙，让我们由你师父胡生带路，随着六扇门下到深潭之中，从西边的天湖里潜游进来。我们走了一天一夜，才转到了这里。”

“你们上山只用了半天？！”

“亏你还是唐家掌门，怎么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专门上雪山用的风飞翼？！”

“…他奶奶的！”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说，还有…：“陆小凤他怎么会有地下宫殿的钥匙，他人呢？！”真不淡定了，唐万紫差点失声怒吼。唐天仪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姑奶奶，虽然外面被我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真不清楚！我告诉你吧…陆小凤的钥匙，是甩了宫九一百多下皮鞭得到的。宫九那个死变态，一天不被抽就皮痒得慌，陆小凤把他晾了两天，他就同意以地宫钥匙来换取一顿鞭子。而陆小凤之所以不亲自来救你，是因为他让沙曼带他去找什么东西。好像沙曼也对昆仑山很了解！”

“什么？！”沙曼与陆小凤在一起？！

唐万紫觉得，皮痒的不只是宫九一个。某个疑似出轨的小凤凰，也欠揍！于是咬牙切齿地往外走。唐天仪觉得身边寒风阵阵，开聊：“这回西门吹雪终于如愿了。之前陆小凤还阻止他来找玉罗刹决战。直到你的师父胡生告诉他：一年前，玉罗刹就现了死脉，如今怕是命悬一线了。陆小凤才愿意让西门吹雪上山来。西门吹雪不远万里跋涉，只为了一场没有预约的决战。我该佩服西门吹雪好呢，还是说他很蠢呢。好好的富家大公子不做，跑到此处受罪…”

唐万紫笑道：“你知道为何叶孤城那种高傲孤独的剑客，能与我相处得来？”

“请赐教？”

“因为我尊重他的决定！”除了与西门吹雪的决战，这是要命的事，可不能胡来。

唐天仪不说话了。背上的玉天宝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就一直盯着唐万紫看，看得人心里发毛。进入狭小的洞中后，唐天仪与玉天挨着近，更觉得阴森森的。蓦然回头，凌厉如刀的眼神射过来，一吓之下，唐天仪直接将玉天宝摔在了地上。

“咕咚！”一声，玉天宝的头磕到了石头，结结实实昏了过去。两人对望一眼，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背着昏迷不醒的玉天宝继续往外走，到了水边。唐天仪拿出一块洪荒牌，直接辟开了神圣的天湖之水。两人就从湖底下走了上来。唐万紫若有所思：天湖连通唐古拉水系。那里正好是长江的发源地，想必玉罗刹就是通过这条甬道将人运出来的吧！

湖边站满了人。其中很多人她都认识：花满楼，赵君武，上官雪儿，雨化田，峨眉四秀，唐天纵…看到他们。唐万紫眼前就模糊了，为首的花满楼将她拉了上来，白袖铭刻着花香，轻轻拂去女孩的泪水。唐万紫埋进他的怀中，已然泪流满面。

她很少哭，至少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哭，然而什么都不必说，她就忽然明白了为何陆小凤不肯见她。众人皆是不解她的泪水，只有上官雪儿优哉游哉道：“唐万紫你哭什么！陆小凤让我们来分宝贝呢~听说这下面有好多好多的金银珠宝，是不是？”又咕哝道：“要不然，我听那只死凤凰的话，来到这个鬼地方受罪做什么！”

唐万紫含泪点点头。

陆小凤曾经说过，大金鹏王的财宝，有一部分不见了。该是霍休给了玉罗刹罢。当她看到日轮山城中的铁牢监狱时，并没有想通那里与青衣楼的联系。直到玉罗刹启动了那个青龙座椅机关，她才想起来霍休也是将机关安装在扶手上的。

然而聪明如陆小凤，应该比她先察觉到其中的联系。所以，故事在哪里开始，就该在哪里结束。信物已经到手，密码也被她破解开来。是走还是留下，陆小凤给了她一个机会：就是现在。果断冷静如她，完全可以抛弃一切离开，离开这个充满尔虞我诈，机关算尽的江湖。过上无忧无虑的现代生活…但是陆小凤却以这么多人的情分…

这招太狠了！关键是罪魁祸首他不出现，甚至连句挽留的话，都不愿意亲自说出来！搞得她连哭都只能钻进别的男人的怀抱啊！陆小凤你存心想让我红杏出墙对不对啊你！QAQ

“傻丫头，别哭了。”花满楼觉得袖子已经湿润了。雨化田不紧不慢地吩咐锦衣卫接手玉天宝这个通缉犯。然后上前来拍拍唐万紫的背，却是默然无语。唐万紫觉得再哭下去，花满楼的胸前就要结满冰花了，干脆转移到雨化田的怀中哭。反正也没有人敢笑话她，雨化田第一次被女人如此依靠。顿时不知所措，然而风度还是保持得很好。

哭了半晌，唐万紫才止住了眼泪。转眼看赵君武与唐天仪满面不解，花满楼若有所思。忽然觉得做人还是笨一点比较好，猜心太累，猜不到更累！

胡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唐万紫瓮声瓮气道：“师父。”

胡生敲了敲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想通了的话，就去那个山洞找陆小凤吧，他与沙曼肯定会在那里等你的！”

“我不想见他们！”

“那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见！”

“不，我愿意见他，但是不愿意见他们！”

唐万紫一边说着，一边往大光明宫走。紫衣长裙消失在天湖那头。天湖里开满了雪莲花，虔诚的大乘信徒会不远千里赶到这里，一圈一圈地绕湖祈祷。而雪莲花幕从天湖边一直延伸到了大光明宫宫前的石壁上，她来到这里。跃过一片狼藉的大光明宫。进入了盛开满雪莲花的山洞里面。想来一天之前，叶孤城与自己就是在这里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流星雨。流星雨降落的时候，她许了两个愿望：愿我的家人幸福安康，一生一世再无烦恼。愿我所爱之人百岁无忧，即使我独守昆仑之巅，他也能安详天年，子孙满堂——这是她最坏的打算。

这个打算的源头，就是在这个充满秘密的山洞里。

山洞里摆放着相当多的石桌，石椅。想必连甘桑大师都料不到，她安排下的最后一步棋，是如此的穷凶恶极，以暴制暴：这些桌椅都是经过提纯的烈酒冰冻制成的。她假装嗜酒三年，换来了无数坛烈酒，浇灌成这个水帘洞天。然而只要点燃冰桌里的一朵雪莲花，这里就会燃烧。继而引起意想不到的反应——雪山半麓受热融化，雪顶的积雪便会失去支撑继而滚落而下，继而掩埋住整个大光明宫。她甚至计算过了：、

积雪的重量，足以压塌地下宫殿的所有横梁结构。如此一来，所有的罪孽都会被掩埋掉。唯一的困扰是：假如点燃了这场足以吞没一切的大火，她自己就会葬身于此处。雪线崩塌，首先会掩埋洞口，然后整座雪山都会崩溃…

如今，陆小凤勘破她所有的伪装，秘密以及心意。用如此猝不及防的手段挽留了她的脚步，她服输，亲自来面对结果。——

陆小凤一袭青衫如故，俊朗的脸庞上挂着灿烂的笑，虽然四周寒冷，他的笑却使人如沐春风。风雅潇洒的身姿落落大方站在石洞中。她进来，他微笑，上前来亲切地拥抱住她。侧首瞧见沙曼冰冷冷地瞪着陆小凤，就支开男人的身体一点。耳边却传来轻柔的呢喃：

“我陆小凤这辈子遇到过很多女人，有的可爱，有的可怜。有的很美得令人心动，有的温柔得令人不舍离去。不说有万种风情都领会过了，但至少也算参透了女人的心思。但是她们所有的美好积累都不及你万一…明明你也不算多么温柔贤淑，倾国倾城。后来我明白了，情之所系，我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你…假如说之前，我还不了解你，那么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在你的心里，天下为大，苍生最重。你表面上说着佛与道，却像个老儒一样忧国忧民。儿女情长于你不过是可以随时抛弃的东西…但是我真的已经没办法了，我放不下你，我需要你…那么你就给我一次机会，照顾你一辈子，帮助你实现所有的梦想，好不好？”

唐万紫哭笑不得，无所不能的陆小凤居然软言软语，放下霸道的身段，低声下气地恳求她！这是什么个情况，怎么一回事，情商不够用，智商天然呆…有谁来给我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