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宝珍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了萧瑛她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往前走几步来到萧瑛身前,两人离的很近,记忆里似乎这是两人离的最近的一次,“二表姐,人这一生竟是长得很,有些事有些人若是还不算太坏,不妨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人虽好可到底清冷了些。还有有些平衡看似稳妥无比,其实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碎,只怕表姐想要的清静最后反倒变得不清净了。”

话说完了,面对萧瑛诧异的眼神,周宝珍很不自在,交浅言深大抵便是她现在这样了,她觉得有些尴尬,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身回去了。

萧瑛独自站在院子的台基之上,对于这位曾经的表妹如今的二嫂她的感觉有些复杂。她的父亲她的哥哥,投注在这个表妹身上的目光与宠爱远胜于她这个女儿和妹妹,那些她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位一脸娇憨的表妹什么都不用做便都有了。

羡慕,嫉妒,憎恨这些负面情绪时常占据她的心头,这让她痛苦并且感觉到愤怒,每当这个时候母亲便会一遍遍的让她抄写《女戒》《女则》《列女传》。

规矩抄的多了,即便无心最后也都刻进了心里,如母亲期盼的那般她一日日安静下来,以至于这座王府的人都忘了,她曾经也有过爱谈天说笑的年纪,她也曾经在后园扑过蝶,在池边脱了绣鞋嬉过水,大家都忘了,连她自己也忘了。

这位表妹,就像是一尊美丽又精贵的细颈美人瓶,即便静静坐着,睁着她那双如麋鹿般的大眼睛就已经是一道风景了,她的美是娇俏而生动。

想着方才那位周表妹说的话,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你未必喜欢她可是同样的你也很难讨厌她。

周宝珍往回走,除却了一开始的激动尴尬,待心情平复下来之后,她又将自己方才说的话仔细回想了一遍,脚下的步子逐渐轻快起来,即便莽撞些可若是她的话能对萧瑛有一二触动之出处,便也不枉她今日的一番心意了。

萧绍又在家中呆了几日,过了初五便又往军中去了,同去的还有江如书同明华郡主。柳王妃满心不愿意,可到底拗不过丈夫同儿子,他们都愿意宠着她,到头来她这个作娘的倒像是个逼迫女儿的恶人。

女儿走后,柳王妃接连几日心情都不好,这个时候便是单氏也知趣的不往前凑了,只周宝珍每日在婆婆跟前劝慰宽解。

军中的日子也不总是太平的,萧绍同吐蕃人不大不小的打了几仗,自然都是打赢了的。明华郡主也跟着上了战场,每次回来时身上皆带了血腥气,她自己觉得畅快,然而江如书每回见了却要摇头叹息一番,当然少不了一顿老生常谈,明华郡主不耐烦理他,倒是江如书自觉愁白了几根头发。

一日双方休战,明华郡主带了她的女亲兵出营打猎,江如书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跟了上去,一路上喋喋不休,明华郡主不甚其扰,因着他姓江还不能将他如何,心中憋闷非常。

军营附近的猎物早就被打的差不多了,明华郡主一行人越走越远,江如书劝之不及,殊不知他越劝明华郡主的马就跑的越快,等回神时早就跑出封地范围,进入同吐蕃交界的山林里了。此处林深草密,明华郡主心下高兴觉这里的猎物一定很多,然而江如书却觉得此地离营地太远,又与吐蕃毗陵十分之危险。

“你要是害怕,先回去就是了。”明华郡主坐在马上神情轻蔑倨傲,说完这话便大马往树林里去了。无奈江如书只得赶紧跟了上去,一路上仍试图说服明华郡主改变主意。

明华郡主追着一只鹿去了丛林深处,山林里地势复杂,最后除了江如书紧紧坠在后头,其他人竟都走散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森林里有雾气升起,在林子里兜了大半天的明华郡主颇为沮丧的发现不但鹿没追着,更糟的是她竟然记不清来路了。

“都怪你这个书呆子,跟着我做什么?真是晦气。”明华郡主气恼的拿马鞭随意抽打身前的草丛,仿佛那草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江如书从马背上拿了水囊递给明华郡主,“郡主跑了半天,也该累了先喝口水歇一歇吧。”明华郡主带的水,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喝完了。

“呸,恶不恶心自己喝过的再给别人。”明华郡主不领情,一把将那水囊拍到了地上,水囊的塞子掉了出来,有大半的水都流到了地上。

江如书俯身将水囊拾起来,声音平静的朝明华郡主说到“既然郡主不想喝那我就先收着吧。只是咱们现在迷路了,郡主可有良策?”

明华郡主心里也正着急呢,跑了一下午也没能跑出这片森林,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附近会不会有吐蕃骑兵出没。

“你一个男子,这个时候倒向我一个女人讨主意,你也好意思。也不知是谁说的,女人就该呆在闺阁之中,绣花弹琴、调脂弄粉。。。。。。”明和郡主冷笑一声,对了江如书讽刺到。

树林里有轻笑声响起,因为天色的关系明华郡主看不清江如书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百分之百敢肯定,方才那声轻笑是从江如书嘴里发出来的。都这个时候了,这个男人居然还有心情笑?

“也不知是谁说的,像如书这样的文弱书生,她一只手便能撂倒五个。”江如书的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他抬头冲明华郡主笑了笑,眼睛里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妖异“还是郡主也终于认同的如书的说法,女子就该呆在闺阁里?”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可江如书脸上的表情却看得人着恼,“江如书,你一个大男人阴阳怪气的讨不讨厌?”

“如今这样的局面,不知郡主可有良策?”江如书将水囊放回马背上,向着明华郡主的方向走了几步,低头朝对面因为气愤而脸颊微红,目光闪闪的女子问到。

江如书突然靠近,远看着单薄的身躯到了身前竟然比自己高出一头,明华郡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不对劲我怕他做什么?这么想着她便挺胸往前上了一步,不想她退他进,等她再进他却是不动了,无可避免的昂首挺胸的明华郡主一下子撞进了对方怀里。

明华郡主傻眼了,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隆起之处与对方紧紧的贴在一起,活了二十二年这样的情况却是头次遇见。她的脸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就听她咬牙朝头顶的男人到“江如书,你这个伪君子真流氓。”

说着她抬手向对面的人推去,想将对方推离自己的身体,甚至她有些恶意的想要是能将他推了屁股蹲就更符合她此刻的心态了。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江如书稳稳的立在原处,倒是明华郡主自己往后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对面的男子及时伸出援助之手,才让她免于跌倒的噩运。

愣仲片刻,一个念头跃进了明华郡主的脑子里,这个男人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单薄孱弱,抬头有些狐疑的看向对面含笑而立的男子。之前一直书呆书呆的叫,明华郡主并未真正注意过江如书的长相,此刻暮色之中这个男人眉目温润清俊,虽然深陷困境,可在他身上居然看不出半丝惊慌,姿态仍是儒雅从容。

仿佛是看出明华郡主此刻心中的疑惑,江如书温雅开口“想来郡主定在奇怪,如书并非看起来那般无用,这就是如书想告诉郡主的,概因男女天生不同,即便文弱如如书郡主都奈何不得,又何况是战场上那真正的敌人?”

“你胡说,我前两日才在阵中射杀了数名吐蕃骑兵。”明华郡主不服气,本能的出口反驳到。

“那郡主可知战场之上,世子又派了多少人专门保护郡主安危?”战场之上,萧绍专门派了一个队的人保护妹妹的安全。“郡主又可知这一队人马若是专心杀敌,又能射杀多少敌军?从古自今真正能上战场的女人能有几个?而她们上战场的原因又是什么?若郡主不是郡主,只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儿,可有今日这样的机会?”

江如书说话的语速平缓,然而就是这样平常的一字一句从他口中说来,却有了千钧之重。

明华郡主一时哑然,抬头看向江如书,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其实她并没有什么非要上战场的理由,若不是父兄宠爱,她这个年纪该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随心所欲的过日子,要知道比她小五岁的珍姐儿都成亲一年多了。

两人离的很近,近的明华郡主能闻到从江如书身上传来的松墨香味,垂眸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被江如书握在手中。

他的手很秀气,指骨修长然而饶是这样,也能将她的手完全握在手中。她动了动,想将手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像是在同她作对,江如书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明华郡主挣了又挣却仍旧无果,江如书脸上的神色甚是轻松,手中的力道也掌握的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却又让她挣脱不得,明华郡主倔劲上来,只以为低头挣扎不休。

“文弱如如书,郡主尚奈何不得。”江如书再次开口,明华郡主一抬头正好撞进了他的眼里,他的瞳仁很黑目光深邃难懂,看她的目光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郡主,王妃为你日夜忧心,还请郡主体量一个母亲的心,早些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勤劳的作者来啦

谢谢扔票票的同学

冠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22:28:06

林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5 19:33:22

如书(二)

江如书突然而来的一席话,打的明华郡主措手不及,树林里有夜风吹过,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两匹马儿默默在一旁低头吃草,相对而立的男女挨的很近,甚至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气氛看起来沉默而暧昧。

然而身处其中的明华郡主却不能体会其中的半分旖旎,有些事她从未认真思考过,她虽号称自小习武,可也没有像家里的兄弟们一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不辍,如今想来往日种种多半也都是那些人为了哄她高兴的。二哥有整整一屋子的兵书,他这些年来读了又读看了又看的,而她甚至连其中一本都不曾认真读完。

这么想着明华郡主背后的冷汗便下来了,这些年来她打着练武的幌子,针黹女红一概不会,可功夫却也只学了个三脚猫,怎么看都是一副文不成武不就不学无术的做派。

马吃完了草在两人身后来回踱步打了个响鼻,江如书营造的气氛被打破了,明华郡主从这种自我否定的情绪之中清醒了过来,她一把甩开江如书的手,对了他狠狠说到“好你个江如书,你们读书人惯会花言巧语,本郡主差点就被你蒙过去了。”

手被甩开,江如书也不在意仍是一副清雅从容的摸样,他对明华郡主笑了笑,施施然走到一旁的树下坐了下来。“郡主,此刻天已经黑了,今晚咱们在这林子里,即便不被冻死,或许也会成为某些猛兽的口中餐。”

这是实话,林子里湿气重,到了半夜湿气伴着寒气若非早有准备,一般人是绝对受不住的。再有此处树林茂密人迹罕至到了夜间有猛兽出没也不是不可能。

明华郡主心中紧张,只是在江如书面前却咬牙强撑着“笨蛋,冷不会生火啊,还有野兽都怕火不知道吗,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哦,原来竟是这样,只不知郡主身上可有火石火镰,如书出来的急这些东西是一概没有的。”

明华郡主笑了笑的颇为得意,她伸手从腰间解下的一只荷包,拿在手中上下抛了抛,她爱打猎取火之物是从不离身的,“幸好本郡主有经验,你还本赶紧给本郡主捡柴火去。”

江如书从地上起身,难得对了明华郡主夸奖了一句“郡主常在外头,想来也不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明华郡主得意,认识这么久第一次从江如书口中听到类似肯定的话。

山里空气渐冷,明华郡主也没有闲着,跟着江如书一同捡柴火,林里就这点好枯枝落叶随处可见,她马上还挂了几只山鸡野兔,等生了火晚饭就不用愁了。

两人捡回了足够用的柴火,火堆生起之后明华郡主却对着只垂死的兔子发愁起来。她能阵前杀敌,上马射猎却从未亲手处置过猎物,此刻她完全不知该拿这只兔子怎么办。

“我来吧。”江如书走过来,接过那只兔子,明华郡主就见他弯腰从靴筒之中拔出一把短刀,手法利落的将兔子割脖放血,之后他将整张兔子皮完整的剥了下来,整个过程颇为血腥,可江如书竟将这样粗鄙残忍之事做出了几分赏心悦目来。

明华郡主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朝江如书失声到“你怎么会有刀?还有你是如何会的这些?”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一个随身带刀,且刀法干脆利落的书呆子,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江如书同印象里那个喋喋不休的少年书呆联系起来。

“郡主说这个?”江如书仿若无意的将手中带血的刀子递到了明华郡主眼前,上头的血腥味熏的明华郡主不由自主往后退了腿。“刀自然是用来防身的,郡主不会天真的以为男子就不会遇上危险了吧。”江如书将刀收了回去,低头继续处理那只兔子,开膛破肚将里头的内脏掏出来,因为没有水他寻了些干净的草叶子将兔子里外搓了几遍,“家父还在时长年多病,我拜了一个老大夫为师时常跟着师傅一同上山采药,这些事自然是难不倒如书的。”至于他一个大家公子如何需要亲自上山替父亲采药,江如书没有说明华郡主也没有问,如果他在家中过的好又何必带着妹妹投奔王府。

食物的香气开始弥漫,明华郡主看着江如书手中那只色泽金黄的兔子,全然忘记了它之前鲜血淋漓十分可怖的摸样。早已过了平日里晚饭的时辰,明华郡主只觉得饥肠辘辘,她咽了咽口水朝江如书问到“好了没有,可是能吃了?”

“劳郡主再等片刻就好了。”隔着火堆江如书如此对明华郡主说到。在树林里转了大半日日,方才又跟着一同捡柴火,明华郡主头发乱了衣裳也刮破了几处,看着不像往日那般高不可攀。江如书垂眸,重又将目光放在了那只兔子上不再看她。

没有盐没有任何调味料,明华郡主不顾形象的啃着手中的兔子腿,觉得这简直就是无上的美味了。吃的急了不小心呛着了,转头猛烈的咳嗽起来。

“郡主,喝口水润润嗓子吧。”江如书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越过火堆来到她身侧,手中拿着的正是早前被郡主嫌弃的那只水囊。

火光跳跃,男人的侧脸线条清俊优美,明华郡主抬头见他正目光平静的望着她,里头并没有特别关切或是戏谑的成分,这样的态度让她觉得轻松,她伸手接过水囊,难得心平气和的对他说了声多谢。

江如书点点头,站起身重又回到方才的地方坐了下来,随手往火里添了些柴让火势旺些。风声呜咽一阵风吹过后,明华郡主只觉得身上的衣服像是被打透了,向火的这面还好背后简直如在冰窖之中。

明华郡主将身上的斗篷裹了裹,如此折腾一番方才的那只兔腿早就凉了,吃到嘴里没有之前的肉香反而透出股子腥膻味,她皱了皱眉嘴里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她转头将东西吐了出来。

“郡主,那个已经凉了,吃这个吧。”

突然,一只冒着热气喷香扑鼻的兔腿出现在了明华郡主的眼前,不知何时江如书已经拿了只兔腿坐在了她的上风处。

“江如书,你是属猫的么,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明华郡主吓了一跳,她的口气自然也跟着坏了起来。

“如书唐突,还请郡主勿怪,只是如今这个情形郡主不吃饱肯定是不行的,无论如何还请郡主多吃些吧。”说着他将兔腿塞到明华郡主手中。

虽然没有吃饱,可是方才糟糕的体验让明华郡主胃口全无,比起一般的闺中小姐,明华郡主算是能吃苦的,然而毕竟她没有真正吃过什么苦,即便是在军中,王爷和萧绍两人对吃食不讲究,可对于明华郡主却一向是优待的。

只是江如书的话也没错,如今条件恶劣还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才能脱险,现在保存体力自然是最关键的。这么想着她接过兔腿咬牙大口吃了起来。

江如书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无形中为她挡了些吹来的风。看着埋头猛吃的明华郡主,他心里想着这位刁蛮郡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肚子是填饱了可夜却很长,明华郡主觉得自己手脚冻的有些僵,便从地上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想着活动后动能让自己暖和些。

江如书坐着时不时往火堆里添些柴,他微弯着腰,衣裳单薄火光明灭之中明华郡主觉得自己甚至能看见他背上凸起的脊骨。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狐皮斗篷,再看看身形单薄的江如书,她忍不住开口到“喂,那个谁你不冷吗?”

“多谢郡主关心,如书还好。”江如书看向明华郡主目光如水含笑同她道谢。

他母亲早丧父亲性子无争身体又不好,妹妹年小需要保护,大伯大伯母不慈,他从很早就知道如果想要父亲和妹妹过的好,他就必须迅速强大起来。于是三伏天把自己关在闷热的屋子里汗如雨下,三九天又将屋子的门窗大敞如此三百六十五日日日读书不辍。这么做不光光是为了读书,更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强身健骨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

明华郡主撇嘴转过头兀自在原地蹦蹦跳跳热身,心里想着这个书呆子这回倒没跟她来一句什么男女天生不同,不然她非给他一脚不可。

突然,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阵嚎叫,明华郡主惊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底下,她呆愣在原地心里砰砰跳个不住,一时分不清方才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江如书,那是什么?”明华郡主僵硬回头,白着脸朝火堆旁安静的男子问到。

江如书神色不变,“郡主过来坐着吧,那应该是老虎,不过听动静离咱们还很远。”

明华郡主几欲晕厥,老虎?虽然她每次她打猎的时候总是觉得打些兔子野鸡之类的不够刺激,放言要猎熊射虎,可那都是在有亲卫尾随的情况下。如今这林子里就她同江如书两个,虽然这个男人比看起来要强些,可老虎那是老虎好不好不是家猫,这个男人说起来的时候居然还一脸淡定。

正这么想着呢,树林深处又一声虎啸传来,而且听声音像是比刚才近了许多。明华郡主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她“嗖”的一声跑到火堆旁,紧挨着江如书坐了下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她心下后悔,不该任性跑出这么远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现在就算有人回营里搬救兵,二哥也赶不及救她了。

而此刻的军营之中也早已乱套了,明华郡主带着人出去打猎,天黑了也没有回来,萧绍沉着脸让人去找,可是地方太大众人又不知道郡主去了什么方向,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大帐里,萧绍的脸色越来越冷,连楚先生都不敢轻易再同他说话了,湛卢几个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世子,跟郡主的人回来了。”纯钧进来,低声对萧绍禀报到。

“传。”

跟着明华郡主的女亲卫回来了一个,身上颇为狼狈,她们跟丢了郡主,本身也在林子里迷了路,最后好不容易找到路,她回来报信其他人则留在林子里继续找。

“你说郡主去了西边的树林,而且江如书同郡主在一块。”萧绍听了女兵的回报,沉吟片刻朝她问到。

“是,江公子一只跟着郡主呢。”

萧绍站起身,湛卢忙将披风拿过来替他披上,又将马鞭递到他手中,萧绍边走便对楚先生吩咐到“我亲自带人去找,先生派人将出去的人都叫回来吧。”

楚先生答应着送萧绍出门,并嘱咐他千万小心。大帐之外纯钧早就牵着马等在那里了,待萧绍翻身上马,纯钧和湛卢紧随其后,崔缇带了亲卫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明华郡主靠着江如书坐在火堆便,继虎啸之后她又听到了狼嚎、猿啼、还有夜枭凄厉的叫声,每当有新的叫声出现,江如书便会好心的告诉她这是什么动物在叫,这种动物有什么习性,攻击力是多少它们分别又最怕什么。

明华郡主咬牙,这个书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是在卖弄自己学识渊博显得他什么都知道吗。

只是说老实话她现在怕的很,这种时候虽然真有什么事这书呆子也未必有用,可现在她还真不敢和他翻脸,只得在他每次耐心解释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对他吐出三个字“你闭嘴。”

之后这个男人便会摆出无辜又委屈的嘴脸,“如书把这些都同郡主说清楚了,一会万一遇上了郡主也知道怎么应对不是。”

明华郡主觉得自己要疯了,一边饱受惊吓一边还要听这个男人用好听的嗓音说些诸如“虎多为夜行,有粗壮的牙齿,行动悄无声息擅长伏击,经常突然跃出攻击猎物的背部。。。。。。。”

“江如书,你闭嘴。。。。。。。”每当这个时候,明华郡主只觉得背后汗毛倒竖,仿佛那不知名的黑暗里真的藏着一头猛虎,随时会跳出来咬断她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有同学说生硬

确是因为写的急 江如书这个人有些地方写崩了 可是现在作者也抽不出时间来修改

所以作者正努力往回掰呢

亲们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作者哦

191闲话

萧绍今日似乎很有说话的兴致,对了沉默不语的江如书几乎是拿出了对待珍姐儿时才有的耐心。

“你很聪明,不过这些旁出斜逸的所谓智计终归只是小道,注定难成大器。你要靠自己的能耐安身立命,这份骨气值得赞赏,然而大丈夫立世,必先立身,立身不正则处事不正,最后的结果只怕是越走越远事与愿违。”

这世上的聪明人大多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过分自信,说难听点就是难免有些自大。这个毛病放在江如书身上也是一样的,尽管他平日里表现的像个谦谦君子,然而骨子里却始终认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远胜于世人。

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在萧绍眼皮底下耍些小聪明,结果事实给了他无情的一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定南王世子为世人所称道,靠的当然不仅仅是出身。

这一刻的江如书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扔在了闹市之中,其中的难堪不言而喻。

天才的世界总是寂寞的,从小到大真正了解他的人不多。即便是他父亲在时,因为身体的原因,多年前便已经无力管束教导于他了,再加上他伪装的不错,父亲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老实勤奋的孩子。

这些年来,他更像是野地里的一株白杨,兀自疯长,或许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然长成一棵歪脖树了。

然而,今日萧绍的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起来王府后的种种,为了向王爷证明他的能耐,他先装成书呆子每日骚扰郡主,无果后他又使出小手段让郡主陷于险境。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说起来都不够光明磊落,都算不得是阳谋,长此下去,他也很难保证说自己绝不会沦为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萧绍见他面有羞愧之色,心想知道惭愧那就是还有救,因对他说到“既然你对明华无意,那么昨夜之事便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要往外说。对外我会说昨日是我派你出去办事,这些事想来你也知道该如何应付。”

“是,如书知道,请世子放心如书必不会让郡主名节受损。”江如书心中,此刻对明华郡主充满了歉疚,因为他的自大和疏忽,最后却连累了郡主。

原本江如书对明华郡主殊无好感,觉得他偌大的年纪就没有做对一件事情,仗着一个好出生,刁蛮任性胡作非为。所以当定南王提出想让两人亲上加亲时,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而且理由用的还颇为冠冕堂皇。他认为像郡主这样的女子,绝无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只是如今回想起来,那番话到底有多少是他的真实心意,抑或只是他在定南王面前显得自己与众不同的手段,此刻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萧绍带着人走了,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为了让自己静静,江如书下了马在在草场上发起呆来。此时薄雾已散,冬日的草场在这个清晨显出了它的真实面貌,萧索的犹如此刻江如书的心情。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事,在这个冬日里突然被人告知其实它一文不值。

萧绍一走就是两个月多月,中间一次也没回来过,再过几日就该是周宝珍的十七岁生辰了,她在心里默默算计着到了她生日的时候,表哥总该要回来的吧。

前几日四姑娘周云蕊生了生了个儿子,这可把王大郎给高兴坏了,急急忙忙写信给京中的父母报信。洗三时周宝珍也去了,见孩子生的白胖可爱,心中想要有个孩子的想法就更迫切了,只是萧绍不在家,周宝珍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可这孩子她一个人也是生不出来的。

去四堂姐那里,还发生了件可乐的事。当初四堂姐怕被婆婆王夫人留在京里,因此便隐瞒了自己已经有孕的事情。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到了封地之后这件事自然不能再瞒着了,于是王大郎便写信回去告知父母妻子怀孕的事。

王夫人接信后,其中的气恼可想而知,只是媳妇有了身子到底是件喜事,这一喜一恼直弄的王夫人一口气不上不下差点憋死自己。

在辗转几夜无眠之后,王夫人想出了个膈应儿媳妇的主意。她在家中精挑细选了两个身材婀娜相貌俏丽的丫头,借着给儿子媳妇送东西的机会,将这两个丫头一道送到了封地,美其名曰媳妇有孕,这两个丫头是给儿子做姨娘的。

四姑娘虽说对于夫君纳妾之事早有心理准备,然而成婚以来夫妻和睦,尤其是来封地后中间没有婆婆捣乱,她同夫君两个更是好的蜜里调油直如一个人一般。如今热辣辣的婆婆送来两个姨娘,四姑娘激动的差点没动了胎气。

好在王大郎还算有良心,见妻子怏怏不乐便指天咒地的保证自己绝没有那样的心思,于是那两个丫头一时便被晾在了那里。

因着周云蕊同周宝珍这位世子妃的关系,王大郎来封地后虽然只管些修渠引水之事,然而封地百官却不敢将他只当做普通官员看待,这可是世子的连襟啊。

于是有些人就把主意打到了王大郎头上,男人之间拉关系除了吃饭喝酒,再有便是送礼了。俗气些的直接送些黄白之无,风雅些的就是字画古董,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些东西王大郎有收的有不收的,到封地时日不常,便建立起了自己的社交圈子。也不知这其中有几位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不约而同送了王大郎绝代佳人。

周云蕊说到这事的时候就是一笑,“也不知道这些大人们是怎么想的,他们看中王郎更多的是因为我这个老婆,而他们之所以看中我也不过是因着你这位世子妃。可是这些人怎么不想想,有哪个当人老婆的愿意自己丈夫纳小,他们这礼送的,原本也不过是想讨好我和王朗,只是如今看来,倒还不如不送的,没的得罪了我这位世子的大姨姐。”说着她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上头写了几个人名,“这些都是给王郎送过女人的,你拿回去看一看,也好防备着些。”

周宝珍看着自家堂姐简直哭笑不得,四堂姐这上眼药的功夫不俗啊。这哪是让她防备什么,根本就是让自己记清楚这几个人,一有机会就给人穿小鞋吧。

话说她周云蕊这辈子怕过谁,如今有周宝珍这尊菩萨在,封地上更没有那个不长眼睛的敢轻易得罪她。在王大郎表完忠心之后,她便大刀阔斧的向这些美人开到,把张大人送的美人,当做回礼送给了李大人,再把李大人的美人送给汤大人,如此类推甚至连她婆婆送来的那两个也给搭出去了。为此她心情颇好以至于生孩子的时候气力十足,于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一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便落地了。

年后,封地上便开始了吏治整顿,方案是萧绍在家时,同幕僚商量着拟定的,如今萧绍不在王爷便将这事交到了小儿子萧行的手里。萧行身为王爷最小的嫡子,从小受尽宠爱,那年他跟着自家二哥在京里抄家抄上瘾了,这回轮到自家封地上那更是毫不含糊,一时封地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有倒霉的自然就有求情的,这些日子王府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柳王妃不堪其扰干脆便称病不出了。后来不知是谁说起世子妃专房独宠,在世子同王爷面前那都是说的上话的。众人一时把目光都投向了世子府里的周宝珍,只是她初来封地,并没有同谁特别有交情,众人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同这位世子妃搭上话才好。

冬去春来,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萧绍不在家周宝珍除了跟着柳王妃理事之外,每日里便和单氏、萧瑜还有江如画几个待在一处。单氏有一手好雕工,萧瑜同江如画知道后都很感兴趣,几个人自己画些花草或动物的图样让单氏刻了,江如画更是嚷嚷着要拜单氏为师。

这日几个人正聚在周宝珍这里一处玩耍说话,江如画的丫头便来报说江侧妃寻姑娘去说话。

丫头来的时候,江如画正在画一幅猫戏蝶,百花丛中,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正试图去扑一只蝴蝶,画面色彩艳丽,构图生动,江如画人如其名,画的一手好画。

听了丫头禀报,她拿笔的手顿了顿,这才轻声说了句“知道了,这就去。” 话虽这样说,可她人仍旧低着头,专心致志在画猫眼睛,不论画什么眼睛总是最难的,必得十二分用心用神才好,所以所谓的这就去也不过就是句空话罢了。

江侧妃喜欢江如画这位堂侄女,在王府里算不得什么秘密。大约是萧玥不在身边江侧妃觉得寂寞,所以每常里总将江如画拘在身边,正好王妃事多,便将江如画的教养之责交给了江侧妃。

然而江如画对这位堂姑姑的感观却有些复杂,刚来王府时,知道府里有一位本家姑姑并且这位姑姑还对自己不错,江如画心中自是高兴的。只是渐渐的这位姑姑的一些做法,她却觉得有些不妥。

比如姑姑好好在王府里当侧妃,并不曾见有谁苛待她,可她却总是开口闭口就说自己命苦没福气,诸事不顺,人人都不喜欢她,等等诸如此类消极而负面的言语。

江如画虽生而丧母,可她本质上是个乐观的人,并不喜欢每天听人怨天尤人,所以渐渐的她便不大愿意同这位姑母待在一处了。

只是,眼睛再难画也有画完的时候,画完最后一笔她吐出一口气,对了画面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朝了几人笑到“好了。”

江如画带人走了,萧瑜顺道便也跟着一块儿离开,倒是单氏早前便说要在这里吃过晚饭才走,所以安坐了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