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年少英俊又出身贵重,虽之前娶过一次,然而金氏并不曾留下一子半女,这样的身份和条件放到哪家都是高攀了。比起之前哥哥的打算,这对她来说该是不错的归宿。

若说她对晋王妃这身份毫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至少如若她嫁得高门,以后她同哥哥两个也能少受些父亲的辖制。

然而她那日观晋王的态度,似乎对她并无此意,她心中虽有小小的失望,可好在她向来恪守礼仪,谨守本心对晋王并无神女之思,只是这宫里怕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正好哥哥回来了,皇上升了他的官位,又赏赐了宅邸倒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同太后说说,好就此离宫住到哥哥府里去。

“你明日出宫去一趟,哥哥这次回来他的婚事怕是不能再拖了,你去问问哥哥他可有什么打算,若是要成亲,咱们还得赶紧家去,不然家里连个操持的人也没有又怎么行。”

既然打定了主意,赵寿便将之前的一点小心思抛在了脑后,吩咐青芽出去打听消息,顺便给哥哥带个信。

然而青芽听了吩咐却没有动,她看着赵寿犹豫着劝到“小姐,不如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等什么?”赵寿有些不解的看向她。

“小姐又何必瞒着奴婢,太后有意将您配给晋王爷,咱们不如等这事定下来再出去也不迟。”青芽大着胆子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到底这次可是晋王的正妻,同小姐做人的原则并不相悖,这样好的机会若抓不住多可惜。

赵寿有些惊讶的看向她,青芽心中忐忑,强撑着笑到“小姐又何必这样看着奴婢,太后的心意这宫里怕是没谁不知道的吧,不说原现在王府里,就是如今这慈宁宫小姐您也能当半个家呢,太后的饮食起居那样不是您操心,就连皇后娘娘不是还夸过您…”说着青芽不免有些得意,还没过门就先得了婆婆和当家嫂子的喜欢,这以后的日子只要小姐稳扎稳打,外头还有二爷支应着就再没有不好的了。

青芽越想越美一脸欢喜,最后连多亏过世夫人保佑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赵寿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最后她轻道一句“若王爷并无此意呢?”

“小姐这般品貌,王爷为何不满意?”青芽对这话不以为然,不说原先的金氏如何,便是把如今满京城的闺秀都拉出来比一比,小姐也没什么不如人的。

赵寿被她理所当然的态度弄的一时无言,说起来男女之间彼此中意与否大约是世上最无迹可寻之事,不然母亲又哪里会不如一个姨娘?然而不待她说话,青芽又兀自开口说到,“再说了,王爷乃守礼之人,并非那等浮浪子弟,小姐又如何能知道王爷必定就不中意你?”

这话说的赵寿一愣,说起来萧家的男人都是好家教,并没有那特别不成器的,自己同晋王的事并未过了明路,他待她冷淡些或许只是不想唐突了她。

这么想着她的心又突突的跳了起来,所谓无欲无求,如果说之前她尚能做到谨守本心,那么如今有些念头一旦被挑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被压下去的了。

赵寿心内翻腾却又极力镇定,强撑着对青芽说到“此事先不提,你明日还是先出宫去哥哥那里看一看吧。”

“是,奴婢知道了。”青芽轻快的答应一声笑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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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庆功宴是萧绍登基后的第一次大宴,凡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宫内外各处都积极行动起来,周宝珍身为皇后即便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可每日里事情也是不少,再则因萧绍后宫并无别人可以替她分担,如此忙乱几萧绍先看不下去了,做主请了荣庆和荣阳两位公主进宫帮忙,如此这般周宝珍才算是送了一口气。

这日晚间萧绍回来,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见了周宝珍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她说到,“看看——”

周宝珍接过书信展开一看,惊喜不已抬头朝他问到“真是小舅舅要进京来了?”

“是,外祖父身子不错,原本想让大舅和小舅都进京的,不过大舅说什么也不肯,只说要留下尽孝,所以只小舅舅一个进京来。”

萧绍登基,封了外祖父为魏国公,不过柳家早在数年之前便举家回了故里,萧绍再三下旨去请,无奈老国公不愿离了故土,这次小舅舅能进京,也算是意外之喜。

“也不知小舅舅能不能赶上这次宫宴。”说着周宝珍就是一笑,“这回母后和母亲都有事做了,小舅舅可是到了如今还未成亲呢。”

萧绍闻言就是一笑,外祖父他老人家信上可是有交代的,这次小舅进京,不仅要将他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另外还得给他派个正劲差事将人给拴住了。大舅那人学问是不错,可惜为人过于方正并不适宜为官,几个表兄资质只是中平,倒是小舅这人看似跳脱,然而他资质极高,心性也最类外祖,是个能臣的胚子。

萧绍体谅外祖的一片苦心,再则柳家也是太后的脸面,他自是不能放任柳若柏再逍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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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头一次举行如此大规模的宫宴,消息一经传出宫外就热闹了起来。如今朝中多新贵,这些人家的夫人小姐之前多半都是没有进过宫的,即便是在前朝就有官有爵的人家,能有机会同新皇拉近关系他们也是求之不得的。

如此一来男人们好说,谁有功谁有劳都早有定论,倒是后宅里的女眷们做衣裳打首饰忙的不亦乐乎。

大家都选在这个时候置办行头,然而京里有名的银楼,绸缎庄,脂粉铺子就那几家,这些日子这些铺子的老板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生意好银子赚不完,可这钱也不是好挣的,好东西人人爱,于是两家甚至几家夫人小姐看上同一块料子或同一件首饰的事时有发生。

对这种事,一般情形便视各自家中父兄或夫婿的官职大小,由官位最高的那家女眷得了东西也就是了,多半闹不起来。最让人头疼的便是两家旗鼓相当且互不相让的。这个时候双方谁也不愿意轻易认输丢了面子,便一个个只拿着商家做筏子,直闹的老板恨不得上吊抹脖子才好。

李宝珠自从上次进宫之后,便常入宫来陪皇后说话,只是她从不带女儿入宫,周宝珍估摸着她的心事,大约是不想让人总是提起璃姐儿的身世,于是便也体贴的不再提了,只时时都有赏赐送出宫去,让人不敢小瞧那孩子也就是了。

这日李宝珠进宫见了她就笑到,“你是不知道外头这些日子可热闹了,就连馥郁斋的胭脂都卖断了货,都是让这宫宴给闹的,笑话多着呢。”

“这又是怎么话说的。”两位公主进宫帮忙理事,周宝珍得了闲心情不错,招呼她坐下说话。这些日子李宝珠倒渐渐恢复了当初的性子,让人看着便心里敞亮。

“女人之间还能为了什么,不是男人就是东西呗,都打起来了。”李宝珠坐下,短期面前的茶喝一口,珍姐儿的东西历来都是好的,如今做了皇后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一口茶也是外头得不着的。

周宝珍笑,虽说是这个理可这话也太糙了些,“还不知长兴侯夫人见了你有多头疼呢。”

京里但凡有根底的人家,多半有自己相熟的铺子和掌柜,这些铺子会定期往各府上送新货名录以供夫人和小姐们挑选,这样的人家多半是不会当街同人争什么的。发生这样的事多半是四五品以下的官员家眷或新发迹人家的女眷。

李宝珠撇了撇嘴,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母亲又开始每日在家发愁她的亲事了,她不想考虑这些烦心事,便躲到了宫里来。

“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新任武略将军的妹妹把吏部郎中家的小姐给打了,听说都没用丫头下人,直接自己就动手了,啧啧…”说着她摇了摇头,口中啧啧有声,不过严重的神色却是赞赏兴奋居多,“最后不知怎的两家就闹起来了,听说那位武略将军直接把吏部郎中也给打了,哈哈哈…如今听说两家正闹着呢,官司几乎不曾打到御前…”

“这又是为了什么?” 周宝珍皱眉,有身份人家的小姐,不是说不能同人置气,可彼此甩个脸色,拌个嘴相互嘲讽几句也是极限了,像这般不管不顾自己动手的,还真没有几个。更何况,如今这事已不单是后宅女眷间的事,而是涉及到前朝,这文臣和武将,老臣和新贵历来就矛盾多多,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视。

“明着是为了一根镶宝石簪子,其实暗地里这两家却早有恩怨。”这事近来闹的很大,李宝珠来之前可是细细打听过的,“这位武略将军出生不高,能有如今的日子全是用命拼出来的。他家中有一寡母和幼妹,听说他待母亲和妹妹甚好,如今日子好了便想替妹妹说门好亲事,本看中了一户人家两家都要下定了,不想半路却被吏部郎中家给劫了胡…要说这也没什么,吏部郎中家虽说做的不地道,可两家结亲本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你实力不如人输了也就输了,武略将军家吃个哑巴亏这事本也过去了。不想这几日两家小姐狭路相逢,那位吏部郎中家的小姐不知怎的,赢了却不收敛,就是要和武略将军的妹妹过不去,伙同几家小姐拿言语挤兑人家。那武略将军的妹妹原本同母亲住在乡间,并不曾读过什么书,又是初来京城,口舌定然不如文官家的小姐灵便,很是吃了亏。不过好在她也知道不给哥哥惹,遂避了开去。大家各自走,开后来武略将军的妹妹看中一只宝石发簪正要买下,偏吏部郎中家的小姐又跳了出来,口称那簪子是她先看中的,且言语间对武略将军的妹妹极是羞辱嘲讽,甚至有辱及对方家中长辈之意,武略将军的妹妹忍无可忍,这才给了她一巴掌…”

文官家的小姐历来多清高,况且吏部又乃六部之首,这位小姐大约是不忿自己未来的夫婿居然差一点要娶一个粗鲁武人家几乎目不识丁的姑娘吧。虽然这事最后是她赢了,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被放同这样的人做比较,大约也是一种侮辱吧。

然而,在周宝珍看来那位武略将军的妹妹打人固然不对,然而从她之前种种表现来看,还算是位知礼的姑娘。倒是那位自命清高的郎中小姐做人未免太过刻薄霸道了些,且家教心性都算不得好,大可不必如此自视甚高。

至于后来的事就好猜了,郎中小姐吃了这样大一个亏岂能善罢甘休?回家必定是要告状的,由子女及父母,从姑娘的教养可推知其父母的心性不然不会太好,且吏部的官员向来见官大半级,何况对方还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武略将军,吏部郎中自然是要打上门去的。至于郎中本人最后也被打,或许同女儿一样皆是因为言语太过伤人之故。

不过宝珠在这事里的态度却让她颇玩味,粗看像是在说新鲜事,然而细品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帮着那武略将军一家的意思,因看了她笑到“事情不算新鲜,可你这态度——说吧,这是谁托你做说客呢。”

“哈哈哈”李宝珠笑起来,承认的倒也痛快,“什么也瞒不过你,那吏部郎中在京中颇有些根基,武略将军当日就被下了大狱,官司打到御前,文武两派吵做一团,正好我二哥同那家有些交情,人家老母弱妹求到门上,总不好见死不救的。”说着李宝珠脸色严肃起来,“当然我也知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前朝的事你不便管理,这样的事更不能只听一家之言,总之如果可以你还是让皇上好好查一查吧,打人者固然不对,然而被打的也太恶了些。”

屋外,皇帝同晋王两个并肩立在门外,听着里头隐约传来的说话声皇帝背手面无表情的立着,晋王笑的一脸讨好的看向哥哥说到“皇兄您看,并不是我要替他求情,而是那姓孙的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原来晋王在军中时,那位武略将军正好在他帐下,因为作战勇猛敢打敢拼晋王对他很有好感。这次他犯事因为牵涉朝中文武之争,或许会被重判,晋王爱惜人才,少不得要在自家哥哥面前替他求情。

他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这事,不想却在福宁殿外听见了这样一番言论,他偷眼打量皇兄脸上的神色,可惜并看不出端倪,心中少不得就有几分忐忑,同时对里头快言快语的李宝珠很有些好感。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表哥向来爱惜军中将士,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这般,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表哥必定会秉公处置的。”周宝珍对萧绍很有信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表哥也不是什么人或势力可以轻易左右的。这么想着她又有些心疼萧绍,这才太平了几日,就又斗起来了。

门外萧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神色却明显柔和了下来,他撇了笑的一脸讨好的弟弟,心想到底还是他的珍姐儿最懂他。

“行了,你二嫂今日有客人,你也不必进去了。”说着,萧绍转身往来路上去了。

晋王愣了一瞬抬脚跟了上去,途中他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转头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跪了满地的宫人才无声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各默默自垂头站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郑崇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抬眼朝门里看了一眼,隔着帘子能隐约见到皇后半倚在榻上的身姿,他在心里念了句佛,想着皇帝离开时的情形,心里感叹这宠后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啊,瞧皇后这两句话说的,皇帝如今心里必定是跟暑天喝雪水冬天里饮热茶一般畅快熨贴吧。

周宝珍并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事,当然更不知道自此她在郑崇这奴才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不少,觉得她离失宠又远了好些了。

皇宫日常(十)

周延青从衙门里回来,刚回房换过衣裳,就听下人回禀说五老爷有事寻他。

“五叔寻我也不知是什么事,母亲那里你去替我说一声。再有晚饭你带着孩子们先吃吧,不必等我了,五叔这个时候找我定是要喝酒的。”周延青理了理着衣裳回头对妻子魏氏交代到。

“知道了。”魏氏弯腰替他将荷包玉佩等物系上,又从丫头手中接过热茶看他喝了,“这天渐渐热了,爷只记得酒大伤身。”

周延青点头从院子里出来,见五老爷早就在二门上转着圈等着了,他急走两步上前行礼,“五叔,不知何事找侄儿?”

周五老爷原本正皱着眉在门前来回踱步,见了自家大侄子这才笑了起来,过来拉了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口中说到:“走,陪五叔喝两杯去。”说着就要拉他往外去。

周延青见他这样就知道有事,心想与其在外头说倒不如在家里方便,因开口到:“要侄儿说不如让人做几个下酒小菜,咱爷俩在书房里喝酒说话岂不方便。”

这里叔侄倆在前院小书房喝酒说话,魏氏带着丫头往正院去了。因小姑子这一向都在长公主府住着,婆婆柳氏在闷了些日子后,便只让孙儿孙女们在跟前说笑解闷。

其实魏绾心中也是纳闷,虽说小姑子和长公主之子黔郡王定了亲,可没道理这还没成亲,就一向只在婆家住着了,且她还听说等过些日子,长公主便要带着两个孩子往西南封地上去了。要说这周家的姑娘也真是好命,就算改朝换代这皇后的位置到底还是落在了周家女儿的头上。

不过一说到改朝换代,魏绾少不得又想起了二弟妹,堂堂公主之尊转眼之间也就只是国公府的二奶奶了,这么想着她心下又是一叹。好在不管怎么说不论是夫家还是娘家总算是在这样的大事里挺过来了。有时她暗地里思量这一家子错综混乱的关系,却又所幸不曾闹出事来,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老天保佑。

“好好的,五叔怎么打听起晋王来了?”书房里,叔侄两几杯酒下肚,周五老爷便拐弯抹角的同侄子打听起晋王来。虽说自家同皇室的关系一向亲近,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到底已是君臣之别,周延青不得不慎重起见。

“嗨,这不是,这不是——”周五老爷面上现出几分羞惭,同侄儿讨论女儿的婚事,这种事实在不是一个长辈和父亲该做的事。只是眼看着女儿就要满十五了,妻子又催的紧,周家虽说是皇后的娘家,可说到底皇后也只是他隔房的侄女,再说这些年来同萧家关系亲近的也一直是大房,他本人对晋王并无多少了解,所以少不得求到侄子这里。

“五叔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都是自家人,能帮的侄儿定不会推辞。”周延青不忍见叔叔为难,少不得主动搭个梯子给人下。

“嗨,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这不是你八妹妹眼看着就要说亲,你五婶又是个心气高的——”五老爷是武将也不惯这般拐着弯说话,再说这事若要成也瞒不过大房,干脆就有什么说什么吧。

“您的意思是,您和我五婶看中了晋王?”周延青的神色严肃起来,就见他微皱了眉,看向自家五叔。

“其实也不是我,关键是你五婶。”要说周五老爷原本还真没这样的想法,周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了,而且照现在的形势,一个太子外加也必定是跑不了的,照理说还真不在乎这点锦上添花。

周延青沉默下来,他轻轻转动手中的酒杯,缓缓说到:“要说我这个表弟,您和婶婶也是见过的,他是太上皇和太后的幼子,早年性子难免跳脱些,可这两年也沉稳下来了,不过您也知道他可是成过亲的,而且因为是小儿子,未必知道疼人。”

礼部上报延福宫已修缮完成,龙椅上的萧绍心情不错,当即命钦天监择吉日移宫。

福宁殿中,周宝珍正由长子朝哥陪着用早膳,听得郑崇进来报说此事,心下也觉得欢喜。这富宁殿从前朝便是历代皇帝的寝宫,现今他们一家住在此处,虽说尊荣富贵已极,然她却并不是很喜欢这里。如今延福宫好不容易修缮完成,她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颇有些遗憾的感慨到:“也不知修的如何,我还未曾亲眼看过呢。”

开年朝哥便满六岁了,自从住进宫里这孩子的性/子比之前沉稳内敛许多,此时听得母亲话语中似有忧虑,他俊秀的小脸微仰,那双与母亲极其相似的眼眸中透露几许笑意,认真宽慰到:“母后放心,前几日父皇带着儿子进去逛过了,营造司的人做事还算用心,一应宫室亭台且不必说,单就花园而言,母后见了也必是欢喜的。”朝哥知道,母后自来尤爱花木,那园中景致皆按母后喜好布置摆设,不乏南派园林移步易景的精妙,又不失皇家园林的恢弘大气,“等过些日子,母后便可以在园中宴客了。”

郑崇见大皇子不过几句话就哄的皇后露了笑脸,当下上前凑趣到:“可不就是这话,娘娘放心刚才陛下让人传话过来,说等下了朝便亲自过来陪您过去逛上一逛。”

乳母孔氏抱了二皇子过来,霖哥意见了母亲便露了笑脸,伸了两只小手朝她扑过来,周宝珍含笑将孩子接到怀里亲了亲,朝乳母问到:“二皇子昨夜睡得可安稳,醒来除了奶可吃了什么?”

“回娘娘的话,小主子夜里睡的安稳,早间醒来除了吃奶并不曾吃别的。”说着孔氏抬头朝皇后笑了笑,口气温和的说到“小主子惦着娘娘呢,就连平日喜爱的蛋黄粥也不肯喝了。”

做母亲的听见孩子恋着自己心里总是高兴的,霖哥现在大了光喝奶已经不够,周宝珍正要吩咐人将给儿子预备辅食送上来,就听宫人进来报说太上皇和太后那里来接两位小皇子的人就已经到了。

如今大事已定,太上皇每日清闲度日,同在王府时一样,每日还是让人将大孙子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至于太后那里六个月的霖哥自然成了老人家的心头肉,白日里总叫人将孩子抱到宁寿宫里。

周宝珍到底亲自喂小儿子喝了半碗蛋黄粥,这才起身收拾一番,看宫人护着长子往太上皇处去,这才自己带了小儿子往宁寿宫来。

宁寿宫里,赵寿同江如画两个正陪着太后说话,见皇后同二皇子进来两人忙起身行礼。

“我想着你事多,叫宫人把小二送来也就是了,你又何苦亲自跑一趟。”太后见了媳妇孙子自是高兴,从儿媳妇手中接过小孙子,转而含笑嗔怪到。

“ 表哥让人来说延福宫修缮完工了,一会儿要带咱们娘儿几个去逛逛。”周宝珍免了两人的礼,在太后身边坐下来。

太后听了这话也是高兴的,她看了周宝珍神态温和的说到:“总算是修好了,我看你这些日子总有些不如意,如今可算是好了。”

“母后说的是。”周宝珍温柔垂眸,帝后共同居于福宁殿,这份在外人看来万中无一的荣宠,已在朝中惹来不少非议,幸而表哥为人向来强势,那些臣子们又还没有摸透新帝的脾性和底线,这才两下里算是相安无事,可这般行事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算。

太后和皇后都不是爱揽权的人,两人对前朝的事可以知情却从不会过多干涉,所以这个话题轻轻一带也就过去了,不过周宝珍今日来却是还有别的事。

赵寿向来会看眼色,在对着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婆媳夸赞了一番二皇子后,便知趣的带着江如画起身告辞了。

两人相伴着往出走,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宁寿宫花园里百花正好,两人看着这满目繁花想着各自的心事,倒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唉——”不知谁的一声轻叹,惊起了枝头的彩蝶翩迁而去,就听江如画柔婉的嗓音低低响起“这天下,再没有比皇后娘娘更好命的人了。”

这话听了无端叫人心头发颤,赵寿回头看向花丛前的少女,面上却是半分不露:“妹妹说的是,皇后娘娘自然是这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

江如画抬头看着眼前的赵寿,就见她面如满月,眼似秋水,气质温柔敦厚,是个让人可以放心说心事的人。

说起来两人的处境倒是极为相似的,父母不是早亡就是靠不住,皆要依附兄长过活,想她赵寿要不是有个好哥哥,又哪来的福气在宫里住着陪伴太后她老人家。只是兄长到底不同于父母夫婿,又岂是可以依靠一辈子的。

“赵姐姐,说起来咱们都是苦命人,我父母早亡只跟着哥哥过活,你虽有父亲可能依仗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哥哥,可赵将军总有一日要娶妻生子,姐姐可想过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总不是一辈子这般不明不白的住在宫里吧?”

说起来人与人相处交浅言深乃是大忌,就如同江如画和她两人之间并未熟悉到能说这话的程度,看着眼前看似无辜的少女,赵寿有一瞬间的恼怒,然而她到底是沉的住气的人,在短暂的心绪波动后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姐姐不知妹妹说这话是何意,说起来寿能入宫陪伴太后乃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承蒙她老人家垂怜,寿自愿意一辈子侍奉左右。至于妹妹说的以后该如何,恕姐姐愚笨,听不懂妹妹话里的意思。”

“是妹妹嘴笨,到底让姐姐恼了我。”江如画面带忧郁之色,上前拉了赵寿的手,轻声说到:“姐姐知道,如画并没有那样的意思,不过是看到姐姐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有感而发罢了。”说着她又叹了口气,“罢了,总有一日姐姐会明白我的心。”

赵寿不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含糊答到:“妹妹有公主和驸马庇佑,来日什么样的姻缘求不得,又何苦说些丧气话。”

江如画闻言苦笑一声,转而看着面前的花丛,低低说到:“姐姐你不明白我的心。”

第295章皇 皇宫日常(十一)

萧绍下朝来宁寿宫给太后请安顺便邀请她一块儿游延福宫。太后体谅小夫妻两个近来聚少离多,即便是皇帝在宫里的日子能陪皇后的时间也不多,便借口年岁大了不耐烦,拒绝了皇帝邀请只让小夫妻两自便就是。

成亲日久连孩子都有两个了,周宝珍难得在太后面前不好意思起来,想着如今再不是小时候总不好还像往日一般总做小女儿之态,便再三劝太后同往。

“好孩子,知道你有孝心,只管放心同你表哥一块去,好好松散松散,这些日子也是难为你了。我如今有了年岁,这些日子倒越发不爱动了,每日只看着我们霖哥就万事皆足了。”太后看着眼前恍若一对璧人的帝后,笑的心满意足,这是她最得意看重的儿子和最喜爱的儿媳妇,两人成亲多年一直过的甜甜蜜蜜,又替她添了两个活泼聪明的孙儿,真是怎么看都满意。她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孙子,拿起他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在嘴边亲了亲,小小的孩童以为祖母在同自己玩耍,抬头瞪着一双琉璃珠子似的眸子冲太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肉米分米分的牙床,太后见了就更是笑的开怀起来。

“如此就遂了母后的意吧。”萧绍低头冲身畔的妻子柔声说到,他近来也正觉冷落了她,自然更愿意两人撇开父母儿女独处一会儿。

萧绍携了周宝珍的手从宁寿宫出来,看着门外的御辇周宝珍站住脚拉了萧绍的手在他回头看来的时候娇俏一笑,娇声到“表哥,咱们走一走吧。”说着她有意抬头朝天上看了看,只见天高云淡,和风絮絮佛到人脸上便有说不出的惬意。

见她这样萧绍那有不明白之礼,只是修缮后的延福宫占地甚广,珍姐儿今日又是头一次去,到时候少不得各处都要逛一逛,因说到:“还是乘辇车过去吧,不然一会儿该没有力气逛了。”说着不待她回应便低下身子,一把将她抱到车上坐了,“便是这样待会儿也少不得叫他们备了软轿在一旁候着。”说着自己也蹬上了辇车在周宝珍身侧坐了下来。

“表哥今日得闲?”周宝珍神情微讶,按着进宫这些日子的状况,她以为表哥即便能抽出时间来也不会太久,可看如今这架势却大有今日要把延福宫走一遍的样子,也难怪她会奇怪,当了皇帝的表哥想抽出半日或整日的闲暇时间可不是不容易,每每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来打扰。

萧绍上了辇车便颇为惬意的往车壁上一靠,伸手将周宝珍揽进自己的怀里,唇擦过她的面颊,有温热的气息在耳侧颈畔如羽毛般拂过,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就听男人醇厚低声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不论多忙,陪珍姐儿的时间总是有的,再有那儿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总要细细看过才好。”

伏在男人的怀里,听他告诉她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并非只是一座宫室,而是他们共同的家,周宝珍心下微动,抬头便望进男人含笑的眼波里。她眼波流转支起身子主动吻上了男人的眼睛,呵气如兰,语带娇嗔“既是如此,表哥何苦弄出这样大的动静,生生圈进了大半个后宫,只怕过不了多久外头就该说我是那祸国的妖后了。”

萧绍沉沉一笑,连带着胸膛也震动起来,就见他微微抬头,嘴唇刷过女人的纤细的颈项便来到了她微嘟的唇上,张嘴轻轻咬了一口,舌沿着那娇嫩的唇线慢慢描摹着,边漫不经心又满是自信的低语到:“只有无能之人才会将失败归罪于女人的身上。”

“咯咯”唇上的触感让她笑着仰头向后躲避,妙目流转“只怕那些读圣贤书的大人们不像表哥这样想,世人总觉得一个男人若是不好,那必然就是某个女人的错了。”

萧绍哪容她躲避,猛的坐起身子揽了她的身/子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彼此目光纠缠,呼吸相闻,“珍姐儿,世人多愚。”

“是,所以如今他们跪着,而表哥你站着。”周宝珍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到。

女子嗓音娇柔甜美,可说出的话却让萧绍的眼中便如夜空中有烟花闪过,光芒骤盛。

~~~~~~~~~~~~~~~~~

经过御道的辇车里骤然传出男子的畅快的笑声,惊扰了远处花丛后两个对峙的少女,两人抬头向这边望来,心下惊疑。能在宫里笑的如此肆无忌惮的男人,除了皇帝便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只是在两人的印象里,当今的皇帝陛下却不是这般情绪外露的人,咱们的皇后娘娘果然是好本事。

眼见着车架走远了,赵寿回头再次将有些严厉和不赞同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少女。凭心而论江如画样貌算不得顶好,她的五官不像其兄江驸马那般雅贵秀致,然而小姑娘圆脸圆眼倒别有一番娇憨俏丽,甚至隐约有一两分皇后娘娘的影子。只是她气质不同于出身高贵又惯来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那般浑然天成的尊贵纯净,娇憨妩媚而不自知,而总像是带了几分轻愁,这让她给人的感觉便不那么清透起来。

“赵姐姐何必这般看我。”被人这样看着,江如画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她的目光同赵寿对上,里头隐隐带了几分倔强,又是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她先颓然的败下阵来低声说到“若不是真心将赵姐姐当作可信任托付之人,我又怎么会将心事告知。不管姐姐怎么看我,可我不为名,不为利,为的也不过就是我的一颗心罢了——”

少女嗓音低婉,这番话说出来便是铁石心肠也少不得要软化几分,赵寿脸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就听她轻叹一声,“妹妹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今日我托大少不得要说上几句,妹妹一片真心固然可贵,只是使君已有妇,妹妹至少该想想江驸马,如若这事闹出来驸马又该如何自处?”

听赵寿提起自己的哥哥,江如画面上明显露出踌躇的神色,他们兄妹多年相依为命,别人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只是哥哥——江如画心中犹豫,然而想着哥哥看公主的目光缠绵多情,如今公主有了身孕,以后小侄子出生,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又有谁还会记得她?这么想着她的心又硬了起来。

“哥哥同公主嫂嫂情意相投,又很快就要有小侄子了,自然不需我操心。”

赵寿见她形容,就知不是一句两句话劝的动的,自来情之一字最事害人,她想了想又问到:“只是这样的事到底也要你情我愿才好,你既对他有情,却不知他对妹妹又如何?如果你们彼此有意,那又何须妹妹做什么?”

“他,他对我自也是好的。”说着江如画面上显出几分羞涩,想着那年哥哥同公主上京,独留她一个在封地上,恰巧那些日子多雨,看着庭中雨打落花,她每每想念哥哥感怀身世便忍不住落泪,是他将自己的伞给了她,且神态温和语带关切的同她说“表妹还该多多爱惜身子才好。”

从此这个雨中的青衫男子便悄悄的住进了她的心里,当时人人都道王爷如何如何,可她却独独忘不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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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萧行最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公国府的五老爷隔三差五就请自己喝酒算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五老爷看自己的目光也颇为怪异,那目光时而满意欣喜,时而又带了些挑剔,总让他有中后脊梁发冷的感觉。

这日五老爷又堵到门上说是得了把好刀要请他去看看,正好两人可以喝两杯。碍着彼此都是亲戚,对方又是长辈,晋王也不好拒绝只好又一次登了国公府的门。正巧在门上碰上了下衙回来的表哥周延青,少不得拉着他问个究竟。

“你说虽然大家都是亲戚,可以前也不见你这个五叔对我有多热情啊,他老人家这一向到底是怎么了?”萧行撇了一眼那边正吩咐下人的周五老爷,低声朝自家表哥问到。

周延青看着自家一头雾水的表弟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怪异,心想这叫什么事啊,难不成我们周家的姑娘还都得嫁到你们萧家去不成?因有些不怀好意的挑眉看向他问到:“你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萧行纳闷。

“王爷,延青你们说什么呢,快来看看这刀怎么样。”周五老爷那边招呼两人过去。

周延青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事自家还是不参合的好,于是丢下一句“你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便率先走开了。

国公府后院,五夫人听小厮报说老爷请了晋王来府里看他收藏的刀剑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让人出去了。

“宛儿,你父亲这个时候请了晋王殿下来咱们府里必然是要留饭的,你吩咐下去,让人仔细预备几个下酒菜,送到前院去吧。”待人走了,五夫人看着坐在一旁窗下绣花的长女和声吩咐到。

周云宛听到自家母亲的吩咐,放下手中的绣花绷子,起身柔柔应了声“是,女儿知道了。”这才去到一旁柔声朝人吩咐起来。身为五房的长女,周云宛从几年前便开始跟着自家母亲当家理事,对于这样的宴请应付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五夫人目光骄傲的看着自家长女,十四五岁的少女娉娉婷婷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身为帝都的顶级闺秀,公府嫡女当今皇后的堂妹,她的女儿就该得这天下一等一的夫婿。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 前几天雾霾 小朋友在家 所以没有更新

接下来这文大约也不能日更了 每周两更吧

谢谢一直追文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