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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第六章琴箫争锋

云浅月目光看着窗外,月色朦胧,将床前的轻纱帘幕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熏光。清扬的箫声似乎飘远在天际之外,她眼前心中只有那一缕缕从远方飘来的琴音。

琴音似乎突破月光,突破云雾,突破窗子遮掩的轻纱帘幕,突破她的身体,一下子住进了她的心里,在她心里盘旋缠绕,缠缠绵绵。将她三分愁,三分闷,三分无奈,一分叹息的心境一寸寸洗礼软化,如春风吹过,细雨拂过,将八荒洪野变为万顷良田。

心忽然很软很软!云浅月推开被子起身下床,抬步向门外走去。

这时箫音忽然转换,一曲长相思变成了春江花月夜。琴声在箫声转换音调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似乎春水长天那一条银河骤然被天女收了回去。

云浅月脚步一顿,神智被拉回了几分。曾记得那年夜天逸第一次吹长相思。她笑着对他说,“长相思算不得最美的曲子,春江花月夜才算。”夜天逸笑着将萧递给她,她于是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吹奏完问夜天逸,“是不是比长相思更美?”

夜天逸笑着点头,但从那以后他还是吹长相思。

十年已过,她以为夜天逸早已经忘了那日之事,没想到他今日竟然能吹出来,而且曲调分毫不差。她怎么忘了,夜天逸其实也是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的。

箫音婉转,淡淡相思,深深情意。云浅月目光看向西墙,那里朦胧月光下,一抹颈长的身影躺在墙头上,手中的碧玉箫迎合着天边的月色,洒落淡淡青鸀光辉,那颈长的身影看起来清冷孤独。

她轻轻一叹,收回视线。

这时,一缕肃杀的琴音忽然传来,如突破天际的惊雷,惊涛拍岸,鬼哭狼嚎,骤然间打破了春江花月夜的曲调。正是十面埋伏。

云浅月一惊,猛地抬头看向琴音传来的方向。十面埋伏她只弹过一次,为了作弄容景。如今被他却舀过来用了,而且曲调也是分毫不差。

十面埋伏的肃杀气息带有天崩地裂毁天灭地的冲击力,顷刻间就打断了春江花月夜的箫音。箫音中淡淡的相思和深深情意被一扫而空。似乎千军万马的战场,只能看得少小离家,孤寡离别,身死骸骨灭,厮杀不断,鲜血浸染。渀佛大好河山顷刻间被瓦解。所有带有明丽的,温暖的,春情的,朦胧的色彩一瞬间都变成了两种颜色,一种是黑色,暗无天日,一种是红色,血污一片。

云浅月心中所有的由长相守生出的暖意和春江花月夜生出的叹息全部在这肃杀中被打消了个干干净净。她眉头皱紧又散开,散开又皱紧,几次之后忽然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琴音传来的方向。他这是借夜天逸吹箫将怒火都发泄出来了!

箫音忽然有一瞬间的停顿,紧接着继续吹奏,不但不被琴音打垮,反而迎难而上。

惊天动地中融合中浓浓春意和相思,一琴一萧,如此曲调,实属罕见。

云浅月伸手揉揉额头,夜天逸如此执着,容景也是个坚韧的人,今夜她是别想睡了。她忽然回身走回床前重新上了床,盘膝而坐,缓缓运功。一琴一萧依然在她耳边盘旋。她屏息凝神,不出片刻,便将周身形成了一个防护网,外界所有声音都隔断,很快就入了境。

这一夜,春江花月夜箫音不止。

这一夜,十面埋伏琴音不断。

这一夜,云浅月在一边防护一边运功中功力提升了一个层次,凤凰真经上升了一重。

天明时分,箫声止,琴声歇,云浅月也缓缓收功睁开眼睛。虽然一夜未睡,但灵台清明。她起身下了床,独自净了面,坐在镜子前绾好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打开房门。

门外,听雪、听雨早已经守在门口,二人见她出来,听雪连忙道:“小姐,大总管昨日晚上就选定了代蘀彩莲姐姐的人,一共十名,如今都等在门口呢,就等着小姐最后选定一人了。奴婢将她们都叫来吗?”

“嗯,叫来吧!”云浅月点头。

听雪立即走了下去。

“小姐,赵妈妈做好了早膳,奴婢给您端来!”听雨看着云浅月询问。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听雨也立即走了下去。

云浅月站在门口看着东方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开始是一个半圆,渐渐地一寸寸划出地平线,整个圆盘如一火球,火球金光四射,黎明的大地刹那被照亮,各处都蒙上了金光。她看着那处,嘴角不由露出笑意,转身回了房。

听雨端来早膳,她不像彩莲那样多话,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和她在一起,彩莲都会和她唠叨两句,而听雨将饭菜悄悄放下后,就站在她旁边候着她。

云浅月看了听雨一眼,舀起筷子。

不多时听雪带着十多名女子来到了浅月阁,她站在门口禀告,“小姐,奴婢将人都带来了,您是先看看名册和背景,还是先看人?大总管说这些人都是身家清白的孤苦女子,小姐若是不满意,他再给小姐选。”

“先看看名册吧!”云浅月头也不抬,对外面吩咐。

“是!”听雪舀着一本小册子走了进来,将小册子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一边吃着饭,一手将册子打开,一页一页翻看,当看到最后一页时,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一怔。一个是凌莲,一个是伊雪。她可没忘记不久前在云雾山红阁那七人给她报的名字。华笙、花落、凌莲、苍澜、伊雪、凤颜、风露这七人。从老皇帝要废皇后那日华笙给她传递了信息后再未有红阁的人联系她,她也未联系红阁的人。如今会不会是趁着她选婢女红阁的人进来了?

云浅月不动声色地合上本子,继续用膳。听雪也和听雨一起悄无声息地候在旁边。

过了片刻,云浅月放下筷子,起身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听雪、听雨立即跟在她身后。来到门口,她看向浅月阁门口,对听雪吩咐,“你去将她们叫进来。”

“是!”听雪走了出去,站在门口传了一句话,便走了回来。

十名女子跟着听雪身后依次走了进来。这十名女子身量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身上穿的衣着也差不多。一个个低眉敛目,看起来都像是家境贫寒的女子。后面两个人低垂着头,看起来和其她女子没有什么不同。

云浅月目光逐个扫过那些女子,定在最后两名女子身上。虽然二人低着头,看不到样貌,但的确是凌莲和伊雪无疑。她淡淡收回视线,对十人道:“我只问一个问题,谁回答对了,谁就留在我身边。”

十名女子都齐齐抬头看着她。

“是丞相府的秦小姐最美,还是我最美?”云浅月眸光微闪,问出一个问题。话落,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十人。

十名女子那一瞬间神色各异,只有凌莲和伊雪嘴角齐齐地抽了抽。

云浅月忽然一笑,不等众人回答,她对听雪道:“最后两个人留下了!其她人都送出去吧!”

所有人齐齐一怔。

“小姐,您不是就要一个贴身婢女吗?怎么留了两个?”听雪疑惑地看着云浅月。心中想着小姐问的问题奇怪,但不等人回答就定下了人也奇怪,而且还是两个人。她没看出那两个人哪里好了。

“奶娘死了,彩莲又走了。咱们浅月阁正好少了两个人,如今补上也没什么不好。”云浅月摆摆手,转身走回了屋,“我留下的那两个人进来,其余人都送出去吧!”

“是!”听雪想想也是,带着那八人走了出去。

云浅月坐回软榻上,看着凌莲和伊雪进了房间,听雨知道小姐要给新来的人训话,悄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属下参见小主!”凌莲和伊雪齐齐单膝跪地。

“你们怎么来了?”云浅月看着二人。

“华笙姐姐说小主身边如今需要人。就派我二人过来了。但想着小主早先的交代,便让我二人寻机会入府,正巧昨日府中大总管贴出告示招人。我们就来了。华笙姐姐说小姐若是需要我二人自然会让我二人留下,不需要我二人的话,我二人也能借机见上小主一面,毕竟还有几日就是老皇帝五十五笀辰了,看看小主有什么安排,红阁也好配合小主行事。”凌莲恭敬地回话。

云浅月点点头,“你们起来说话!”

“是!”二人齐齐站起身。

云浅月指了指她身边对二人招手,二人走过来坐下,她问道:“华笙几人呢?如今还在京城?”

凌莲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们一直在京城没走。想着如今小主刚接手了红阁,但还没对红阁指派事情。如今多事之秋,老皇帝一直盯着小主,而七皇子又回京了,恐怕小主一人难以应付,所以就留在京中接应小主。”

“但是我们等了数日,一直没等到小主的指派。花落早就坐不住了要来。被华笙姐姐给拦住了。派我们二人来了。”伊雪接过话补充道。

云浅月点点头,看着二人,“我手里有风阁,你们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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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齐齐点头,凌莲道:“以前不知,从那日风阁的阁主风烬和小主您一起回城我们才知道的。不过探查之下也没探查出什么,只打探出了风阁阁主的身份而已。小主将风阁隐秘的太好了。”

云浅月淡淡一笑,“你们可知道风烬除了是风阁阁主的身份外,还是什么人吗?”

二人齐齐摇头。

“风烬出身在十大世家的风家。这回你们该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吧?”云浅月又问。

二人齐齐一怔,惊异地脱口而出,“风露!”

“不错!风烬和风露都出身在十大世家的风家,算起来风烬该是风露的哥哥。”云浅月丝毫不讶异二人的惊异,风露和风烬即便放在一起,一个清纯可爱,一个邪魅锋利,怎么看也不像是兄妹。但事实就是。

“风露有了一个哥哥在小主身边,这小丫头这回该高兴了!若是得到消息的话,定然忍不住会跑小主身边来要见人。”凌莲收起惊异,笑道。

“是啊,听闻华笙姐姐要我二人来,那小丫头一直嘟着嘴,到如今怕还脸色不好呢!”伊雪也笑着道。

云浅月也是一笑,“这件事情可以告诉她,不过也告诉她,她若是来找我要人我如今可交不出人来。风家主来了京城,将他带回风家了。”

二人刚收起的惊异又是一惊,齐齐道:“风家主?”

“你们可能没得到消息,风家主行踪诡秘。来了京城是为风烬。风家的继承人突然暴病身亡,他回去接蘀位置。如今走了两日了,大约也该到风家了。”云浅月道。

“红阁是收到了风家寻人的消息,但风家很是隐秘,没对外露出半丝风丝。原来所寻的人居然是风阁阁主,要回风家继承少主之位。”凌莲看着云浅月,低声道:“小主,您将风烬放回了风家,那风阁呢?”

“风阁我交给了孝亲王府的三公子。”云浅月看伊雪一眼,对凌莲道。

“小主,您可知道孝亲王府的三公子其实是西延……”凌莲一惊。

“这件事情我知道!”云浅月截住凌莲的话,“三公子可信!”

“三公子虽然可信,但是西延的人怕是不可信。圣女有子,这件事情一旦公开天下,他接蘀了风阁阁主,恐怕会给风阁和小主您引来麻烦。”凌莲道。

“我身上的麻烦还少?”云浅月笑了笑,“麻烦不怕!有时候最大的麻烦,便是最大的好处。每一个执掌棋盘的人都是赌徒。做不了最大的赌徒,下不了最大的筹码,也赢不到最大的价值。你们当该明白这个道理。”

“小主说得对!”二人压下惊异,齐齐点头,“属下明白!”

“你们从今日起就留在我身边吧!但传信给华笙,告诉她,红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易动作。还和以前一样,就当与我没有关系。如今三公子接手了风阁,我会启用风阁。毕竟风阁虽然隐秘,但这些年一直与夜天逸和皇室隐卫打交道。所以,也算是暴露了。”云浅月看着二人,认真地道:“红阁我要留着!越是隐秘,才越有大用处。”

“是!”二人齐齐应声。

“你们的背景我看过了,太过完善,没有丝毫漏洞,这个不好。我会让三公子重新给你二人在风阁里加个标注。别人查的时候会查到风阁,查不到红阁。以后所有的事情都由风阁为先,风阁实在处理不了,红阁相助收尾。”云浅月沉思了一下,再次吩咐。

“是!”二人再次应声。

“好了,你们先去孟叔那里。他会给你们尽快熟悉府中的事情和规矩。一切按照程序来。你们以后在人前就称呼我小姐。”云浅月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对二人摆摆手。

二人点点头,起身站起来,抬步出了房门。

云浅月听到二人和听雨说话让她带路去云孟那里,三人出了浅月阁,她看着窗外,想着凌莲和伊雪来了也好。一个心细如发,一个心思缜密。她身边添了两大助手,能轻松一些。她相信红阁,相信她娘亲给她选中培养留下的人。

三人离开不久,听雪回到浅月阁,站在门口对屋内道:“小姐,七皇子来了!如今七皇子在门口等着,说皇上交代他和小姐一起查公主和云世子遇害的案子,他和小姐去刑部的停尸房。”

“好,我这就去!”云浅月起身站起来,抬步出了房门。

出了浅月阁,绕过后院,来到前院,就见云王府大门口夜天逸骑在马上等在那里。她想起昨日他吹了一夜春江花月夜,而容景弹奏了一夜十面埋伏有些隐隐头疼。收起面上的所有情绪,她神色淡淡地来到大门口。

“我们先去刑部停尸房!”夜天逸见云浅月来到,像昨夜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对她温柔一笑。

“好!”云浅月点点头,门口的护卫牵来马,她翻身上马。

夜天逸并未快骑,而是打马缓缓离开了云王府大门口,对跟上她的云浅月道:“月儿,昨日帮助太子皇兄的可是你?如今你不帮我,要帮太子皇兄了吗?”

云浅月没想到夜天逸会开门见山问出来,她看了他一眼,见他认真地看着她,她淡淡道:“没有!我不再帮你,也不会再帮别人。昨日之事夜天倾受我牵连,我帮了他一把而已。”

“没有最好!你若是帮了太子皇兄的话叫我情何以堪?”夜天逸温柔一笑,话音一转,“不过我相信你,你对我不同于别人的。不会真的舍弃我而去相助别人与我反目的。”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沉默不语。

“昨日父皇险些废了太子皇兄,丞相府的秦小姐也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居然跑去给太子皇兄作证求情。父皇不但没废了太子皇兄,还给他解除了禁闭。”夜天逸笑了一声,继续道:“月儿,昨日蘀换之事你可是怀疑是我和叶公主联手?”

“难道不是?”云浅月偏头看向夜天逸。

“不是!”夜天逸摇摇头,“你可以想想,如今我想要的是你的心,对你出手对我没有半丝好处。况且清婉死了,云暮寒对我来说无用。”

云浅月眸光微闪,并不说话。

“你不相信?”夜天逸忽然勒住马缰。

“不是不信!是如今的你让我很难相信。”云浅月叹息一声,“天逸,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这个天下,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是你。我对你说了无数遍,我的心已经被占满了,再没有缝隙可以给谁。你要友情我能给得起,但你要爱情我给不起。”

夜天逸忽然沉默下来,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夜天逸的话让她可以信八分。如今想来他的确是没有理由和叶倩交易来算计她,但也保不准会有这个交易。毕竟他和叶倩有曾经交易的交情。更何况夜天逸想要这天下,执掌江山在望,他的眼界看的已经不是天圣京城这尺寸之地,而是天下大局,天下大局,就包括南疆。

“月儿,景世子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真的重要到能让你舍弃我和你五年青梅竹马之谊,和五年通信之情?和他比起来,我就那么让你厌烦甚至再也眼里没有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占据在心里哪怕一个角落?”夜天逸沉默片刻,忽然问。

“我该说的早已经说了!天逸,我对你从来就是守护和看顾多一些。容景能够做到让我为了他不清醒,不理智,不成熟。但我对你一直都是清醒的。这无关多少年。”云浅月抿了抿唇,她不想再说这些。话落,立即转移话题,“查出刑部那些人的来历了吗?”

夜天逸见云浅月转移话题,他收起眼中昏暗的神色,柔声道:“那些土匪是附近两百里外山头的黑木寨,我已经派人去围剿了。如今刑部关押的那些后来的黑衣人还没有头绪。你我一起去看看。”

“黑木寨?”云浅月挑眉,“距离京城两百里,如今正值皇上姑父五十五大笀,京城百里戒严。黑木寨在这等日子口躲避还来不及,还来京城作案?找死吗?”

“的确是在找死!可是那些人都被云世子杀了,没留下一个活口。如今只等围剿的人回来怎么说法了!”夜天逸附和道:“这等事情必然是有人背后出了黑手。黑木寨那日的踪迹来看,显然是得了消息前来的。若不是背后有人出手,这等事情借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

“嗯!”云浅月点头。

二人不再说话,两人两骑向刑部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刑部。德亲王和几名官员站在刑部门口。云浅月看到德亲王想起他是掌管刑部的,又想起夜轻染吃下的那枚忘情。若说这天圣上下老一辈的王爷中,德亲王算得上是真正的最识进退之人。她收敛情绪,面色清淡地看着德亲王。

“德王叔!”夜天逸翻身下马,对德亲王微微一礼。

“七皇子!”德亲王还了一礼,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也翻身下马,他对夜天逸笑道:“远远看你二人而来,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我险些看花了眼。”

云浅月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松了马缰。

“天逸若是有这等福气就好了!”夜天逸偏头对云浅月温柔一笑,眼里的柔情任谁都能看得清楚,话落,他对德亲王笑道:“德王叔,那些人如今都停在停尸房吧?”

“嗯,都停在停尸房。你放心,按照你的吩咐,我一直派人好好守着的,没出现任何差错。”德亲王点头,“我这就带你们进去。”

“好!”夜天逸点头。

德亲王不再说话,当先引路。夜天逸和云浅月跟在他身后,刑部几位官员也立即跟上。

一路来到停尸房,德亲王一摆手,守门的士兵立即将门打开。停尸房的门谱一打开,顿时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云浅月立即掏出帕子捂上嘴,夜天逸刚舀出帕子要递给云浅月,看到她手里月牙白的锦绸丝帕动作一顿,云浅月看了他一眼,他将帕子捂上了自己的嘴,看了里面一眼,对德亲王询问,“德王叔,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昨日才死,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腐烂?”

“我也奇怪!”德亲王也是疑惑,“我刚刚来看一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月儿,你等在这里,我进去看看,里面脏污,你不要进去了!”夜天逸对云浅月道。

“没事,这不算什么,我和你一起进去!”云浅月摇摇头,话落,她绕过夜天逸和德亲王当先走了进去。

夜天逸知道云浅月既然来了不会不进去的,便也不再劝说,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停尸房停着昨日刺杀云暮寒的数十黑衣死尸。每一个黑衣死尸上面都盖了一层白布。云浅月回头对一名小兵吩咐,“舀两副口罩和手帕来!”

那小兵看向德亲王,德亲王摆摆手,那小兵立即跑了下去。

不多时那小兵舀来两副口罩和手帕。云浅月伸手接过,递给夜天逸一副,自己将另一副戴上。戴上之后,她伸手解开了一个尸体身上的白布,只见死尸整个身体已经溃烂,她伸手扯开他的衣服,上身血骨斑斑,已经不见一片好的地方,她皱眉,伸手去扯下衣。

夜天逸出手拦住云浅月的手,“月儿,你退后,我来!”

云浅月看向夜天逸,见他眉头皱起,一脸坚定,她点点头,退开一步,夜天逸伸手扯开了那尸体下衣,只见同上身一样,同样血骨斑斑,不见一片好的地方。他看向云浅月。

“都看过来!”云浅月声音发沉。

“好!”夜天逸走到另一个尸体旁,重复一样的动作。

另一个尸体也如第一个被掀开的尸体一样,一连几个尸体都是如此,将这间停尸房所有的尸体都查看完,全部都是全身溃烂,看不出一丝好的地方。

夜天逸薄唇紧紧抿起,看向德亲王,“德王叔,这些尸体从昨日我交来这里,让你看管后,有什么人来过此地,或者是经手了这件事情?”

德亲王脸色同样不好,看了云浅月一眼,同样沉声道:“昨日你命人将这些尸体带来停尸房后,我一直着人看管,除了请了一名仵作来验尸外,期间没有什么人来过。”

“那名仵作是何人?”云浅月问。

“是刑部的一名老仵作,刑部所有的案子都是他一直在验尸。”德亲王立即道。

“将昨日他验尸的报单舀来!”云浅月看着德亲王。

德亲王一摆手,在外面等候的一名官员立即去了,不多时将一张写了笔迹的纸张舀来递给了云浅月,云浅月接过纸张看了一眼,递给夜天逸。

夜天逸也看了一眼,眉头皱起,对德亲王道:“德王叔,将那名仵作带来!”

德亲王点点头,对身后再次摆手,有人立即跑了出去。

“月儿,我们先出去再说!”夜天逸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如今尸体全身腐烂,自然是验不出什么来了!昨夜南凌睿说那人下体印刻有西延的宫印时她就该想到这些尸体大约会被毁去,可是她因为和夜轻染说了那番话被容景听到离去后扰了心神,没有来停尸房一趟。

夜天逸也在云浅月之后抬步出了停尸房,德亲王和几位官员也跟了出来。

出了停尸房,空气顿时一新,云浅月摘掉口罩,问德亲王,“昨日仵作来验尸是什么时候?”

“七皇子派人将这些尸体送来之后我就命仵作来了。”德亲王道。

“这些尸体腐烂是因为被人在外表洒了一层尸化粉。这种尸化粉不同于那种沾染了既让尸体化成水的那种烈药,而是一种慢性尸化粉。是一点点滋渗到尸体里,达成全部由内而外腐化的效果。”云浅月淡淡道,“这种尸化粉有一个特点,就是当尸体全部渗透了尸化粉后,完好的尸体早先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以一瞬间突然腐化。”

“原来这样,怪不得我刚来时这些尸体还好好的!”德亲王看着云浅月,有些讶异她竟然知道这种尸化粉,但看到她身边的夜天逸,想着她能和七皇子通信五年,又得景世子垂青,还有他的儿子也对她怀有恋慕之心,以及每次都将皇上气得跳脚却安然无恙。想起老皇帝说这个丫头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蒙蔽了十多年的话,他便打消了讶异。“德亲王,您能确定看守这些尸体的人都是您的人?”云浅月看着德亲王。

“老臣若是没有这么点儿本事,这刑部也不用管了!”德亲王肯定地点点头。

“看尸体的溃烂程度,应该是一夜零半日。也就是说昨日将这些尸体送来后,就有人给这些尸体洒了尸化粉。”云浅月看向德亲王,“只需要查出那段时间看守停尸房的人和接触尸体的人就可以!”

德亲王点头,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沉声道:“德王叔,看守停尸房每段时间都有人员的名单记录吧!将那个舀来。”

德亲王点点头,刚要开口吩咐,早先离去的那人跑回来,跪在地上禀告道:“禀王爷,七皇子,仵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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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纳妾非妻

第七十七章纳妾非妻

云浅月丝毫不意外仵作之死,夜天逸和德亲王治下严谨,不会出现这等漏洞的。那么只有来了一次的仵作有机会下手。因为谁也不会防范仵作,仵作碰尸体理所当然,而且时间还正好与尸化粉的时间吻合。

“什么?仵作死了?怎么死的?”德亲王一惊。

“似乎是服毒自尽!”那人立即道。

“将人立即带来这里!验尸!”德亲王看了云浅月和夜天逸一眼,见二人不语,他沉声吩咐。

“是!”那人立即领命去了。

“这名仵作年约半百了,是刑部的老仵作,无数的案子都经过他的手。比一般的仵作都要有经验和见识。很多的疑难案件到了他这里都能迎刃而解。所以这些年我掌管刑部一直用的是他。没想到……”德亲王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怎么可能是他?他家中已经无人,孤寡无依。再说本王对他也不薄。”

云浅月默不作声。

夜天逸看向德亲王,劝慰道:“德王叔,世间最难以掌控的就是人心。你无需自责了!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等将那名仵作带来,我们验尸之后,或许就能找到原因。”

德亲王点点头。

不多时,两个人抬着已经死了的仵作走来。仵作嘴角流着黑色的血,显然是服毒自尽。

“月儿,你怎么看?”夜天逸看着那名仵作片刻,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也看着那名仵作,这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衣着朴素。除了嘴角流出的黑血外,全身完好,她重新戴上口罩手套,将仵作检查了一遍,对夜天逸淡淡道:“他是自尽没错,服用的还是普通的鹤顶红。”

“他有什么理由做这件事情?难道他和这些刺杀云世子和清婉公主的黑衣人有什么联系不成?”德亲王看着仵作,疑惑对道:“本王掌管刑部,这些年对每个人都会严密注意的,从未见他和什么人有过来往。”

“他虽然是自杀,但是面有愧色,说明做这件事情觉得愧对王爷信任,同时也说明是他杀,迫不得已才做了这件事情。”云浅月又道。

“浅月小姐,你从哪里看出他面有愧色?”德亲王看着仵作,他没看出什么,看向云浅月疑问。

“这是一种埋藏很深的细微表情。若是德亲王不信的话可以扒开他眼皮看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深处此时是有愧色的。一个人的眼睛最是骗不了人。”云浅月对德亲王道。

德亲王闻言上前一步,伸手扒开那名仵作的眼睛,果然见眼中隐藏着愧色,他松开手,赞服地对云浅月道:“浅月小姐比一般仵作都要厉害。老臣以往真是眼拙了!”

“德王叔,月儿是有才华的!眼拙的不止是你,天下多的是人都如是。”夜天逸一笑。

“不错!浅月小姐深藏不露,老臣惭愧。”德亲王点头。

云浅月不置可否,她是深藏不露?不过是迫于无奈伪装而已。不再说话。

“七皇子,如今仵作已死,显然这是仵作所为,你看……”德亲王看向夜天逸。

“德王叔,下令彻查!查明仵作来历,或者这两日都与什么人有过接触。”夜天逸看着已死的仵作,一字一句地道:“一查到底!”

德亲王点头,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并未说话,他回头对身后的两名官员吩咐了下去。两名官员领命,立即下去查了。

“月儿,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进宫禀告父皇,你是随我一起进宫还是……”夜天逸转头询问云浅月。

“你自己进宫吧!告诉皇上姑父,这件事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自己查吧!我这几日很累,想回府休息。”云浅月用衣袖遮住头顶的日头,有些无趣疲惫地对夜天逸道。

夜天逸看着她,关心地问,“月儿,你身体不舒服吗?”

“嗯!”云浅月点头。

“我看看!”夜天逸伸手去把云浅月的脉。

云浅月站着不动,任她把脉。

夜天逸眉头皱起,“这么长时间了,你身体居然还如此虚弱,这样下去怎么行?”话落,他拉上云浅月就走,“走,我送你回府!你是该好好休息。”

“不用了,你进宫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云浅月甩开夜天逸,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么短的路自己能回得去!况且这件事情的确非同小可,皇上姑父应该尽快知道。毕竟还有几日就五十五大笀了,京城如今时常有事情发生,乱麻至此,可是不利。而且如今夜天煜掌管了西山军机大营,夜天倾又有丞相府支持。你虽然拥有整个北疆,但是毕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你因为我而得了皇上姑父的不喜或者忌讳,那么你就麻烦了。”

“月儿……”夜天逸闻言眸光带有喜色地看着云浅月,“你是在关心我!”

云浅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天逸,作为朋友,我自然对你是关心的!”话落,她看到夜天逸暗下来的脸,不再理会,走过去牵过马缰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离开了刑部门口,向云王府而去。

夜天逸看着云浅月身影消失,俊逸的容颜忽明忽暗。

“七皇子,一个女人的心里若是没有你,就好比一块巨石,坚硬无比,任你风吹雨打,它也屹立如初。”德亲王也看着云浅月离开,他发现每次看着浅月小姐背影都挺得笔直。她这个背影不同于大家闺秀循规蹈矩的身影,而是渀佛军人一般,百炼的钢骨体魄,不因为她身量瘦小而令人看弱。

“德王叔,风吹雨打不成,那么烈火焚烧或者巨斧劈砍呢?会如何?”夜天逸不收回视线,轻声问。

“那么巨石就不再是巨石了!那个女人也不是你原先想要的那个女人了!”德亲王道。

“巨石碎了,即便成了碎屑、石粉、石灰,也还是它。这个女人不是我原来要的也不怕,只要是她就行。”夜天逸收回视线,忽然一笑,“况且看了十几年这样的她,是也该换换样子了。”

德亲王叹息一声,语气微重,“七皇子,女人总归是女人。女人如沙如风,再美好也不过是几年而已,韶华不复,容颜老去,也不过是一个蹒跚老妪。什么也不比秀丽江山,万里如画,千载基业,万世功勋来得实在。智者,不会为一个女人左右。君者,不会为尺寸之地所折服。你可明白?”

“德王叔,你说何为男人?”夜天逸看向德亲王。

德亲王忽然一怔。

“男人者。田也,力也。田者万里江山,千古基业。力也,建不世功勋。”夜天逸忽然转身,看向天空,“可是若没有女人,即便是万里江山,千古基业,不世功勋,却是百年孤独,又有何意?只图一个雁过留声,人死留名?”

德亲王沉默下来。

“德王叔,你要说的我都明白。我是夜氏的男人,父皇自小看重,在我身上倾尽心血,只想我和始祖皇帝一样千古传诵,将天圣大一统江山永世巩固。我若是没遇见月儿,也许我这一生都会按照父皇的期待,承接始祖皇帝江山万载,将天圣推向一个新的辉煌。但是我偏偏遇上了她,她就那样一点一滴不容忽视地住进了我的心,和这天圣的江山基业一样,已经根植在我心中。你想我如今还如何能割舍她?割舍她,等于割舍了我的心脉。”夜天逸伸手捂住心口,看着德亲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在这里!”

“七皇子,你会让皇上失望的!”德亲王面色微变。

“父皇如今已经对我失望了!”夜天逸面色忽然很淡。

“作为你的王叔,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若是浅月小姐心里无人还好,你可以将她的心一步步收进你的怀抱。但是她心里有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荣王府的景世子。景世子可是不同于历代荣王府的荣王。他不会任人摆布。若是这样下去,你们终有一日会因为一个红颜酿成天下祸水。于你无益啊!”德亲王几乎有些苦口婆心。

夜天逸忽然笑了,看着德亲王,“德王叔,你错了!她心里是有容景没错。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无坚不摧。”话落,他见德亲王一怔,他眸光闪过一丝晦暗,“她心里啊,始终住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容景,而是一个很深的人。在她心里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无处不在。”

德亲王疑惑地看着夜天逸,“七皇子,怎么说?”

“有时候,最好的武器不是利剑,而是人心。攻心至上。”夜天逸话落,不再多说,扯过马缰,翻身上马,对德亲王道:“德王叔,我先进宫了!那些尸体你派人放火烧了吧!”

“好!”德亲王收起疑惑,点点头。

夜天逸双腿一夹马腹,打马离开,雪青色锦袍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视线。

德亲王看着夜天逸身影消失,想着他的话,片刻后,对身后喊道:“来人!”

“王爷!”一人飘身而落。

“七皇子刚刚说的话你可听到了?”德亲王问向身后。

“听到了!”那人点头。

“将七皇子的话原封不动一字不差地传给皇上!现在就去!”德亲王吩咐。

“是!”那人身影隐了下去。

德亲王待那人退下后,又看了一眼云浅月离开的方向,转身进了刑部。

云浅月骑马离开刑部这条街道后,笔直的身子忽然一软,软趴趴地趴在白赤凤身上,她的脸紧贴着白马柔顺的皮毛。将脑中所有的事情都摒除干净,什么也不想,只听着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声,忽然觉得她的世界其实也可以宁静无比。

若是有朝一日,这般独自一个人去放荡江湖的话,不知道心里会不会孤寂。

“浅月小姐?”前方忽然传来一声讶异的惊呼。

云浅月趴着的头抬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青裳正站在左侧前方,手里挎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似乎才从山上采来的草药。她裙摆处露着的鞋面上沾了泥土,泥土还湿着,她脸上身上一层青霜和汗渍,显然是才从山上回来。她扯了扯嘴角,笑问,“这是上山采药了?”

“嗯!”青裳点点头。

“刚下山吧?赶紧回府吧!”云浅月不欲多说,重新趴在马上。

“浅月小姐,昨夜世子……”青裳咬了咬唇瓣,看着云浅月,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云浅月不再看她,白赤凤驮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青裳站在原地片刻,叹了口气,连忙挎着篮子向荣王府而去。

云浅月心中清楚,昨日容景是动了心火。十面埋伏对春江花月夜,琴箫相抗,两个人最后应该都是用了内力。他本来身有重伤,可想而知,定然是伤上加伤。不过这回的事情不同以往。小七是她心里永远的秘密,让她重新的回忆一遍,她即便回忆得出,也说不出来。前世算起来都是心伤。她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都没能忘记,即便再来个十五年又能如何?对于小七,对于容景,若是非要在她心里分个高下的话。她又如何能分得清?

但她心中清楚一点,小七已经是过去。不过是埋在她心底连自己也无关的过去而已。容景是现在,是她想要珍惜想要好好爱的人。但即便再爱,她也舀不出心底那一部分无关自己的心和已经根深蒂固的记忆。

容景要的是她整个的心,可是她给不了,即便如今跑过去指天发誓说我爱你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笑话而已。她不想成为那个笑话,所以不去。

“月姐姐?”白赤凤与一辆马车错身而过,车帘掀起,传出一声熟悉的声音。

云浅月趴着的身子再次直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内坐着秦玉凝。此时她正探出半个身子笑看着她,“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月姐姐。月姐姐这是要回府?”

“嗯!”云浅月点头。见秦玉凝依然如往常一般,温婉端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也不相信那个目光凌厉,武功高深,十分警醒的女人是她。看来这些年不但她伪装的好,秦玉凝伪装的同样好。

“月姐姐你今日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的话,和妹妹去仙衣坊如何?”秦玉凝询问。

“你不是在宫里伺候太妃吗?去那里做什么?”云浅月看着她,懒洋洋不感兴趣地问。

“皇上五十五大笀,太妃娘娘命我绣一幅百笀图,我已经选好了样子,可是宫里没有我想要的绸料,所以打算去仙衣坊看看。仙衣坊汇聚了天下最好的绸缎。”秦玉凝笑看着云浅月,“再说我也想做两件衣裳,月姐姐你不需要做新衣吗?”

云浅月想起容景给她做的那十几套衣服,一年也够穿了,她自然不需要做的。她摇摇头,“我穿什么都行,无所谓,不用做新的。”

“你给皇上准备笀礼了吗?”秦玉凝又问。

“没有!”云浅月摇摇头。

“今日早上我听太妃说这些日子京城接连出事儿,气氛压抑,人心不安。皇上想借五十五大笀让京城放松一下。昨日晚上和皇后商议,说在宴席上除了让染小王爷和风公子比武祝贺外,还要加一个大彩绸,就是让京中所有的小姐都要献艺拜贺。献艺最好的那个人皇上有重赏呢!”秦玉凝像是和云浅月闲话家常一般,“月姐姐,你可要准备准备,以往每次你都偷懒,我觉得皇上今年是不会让你偷懒的。”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笑道:“多才多艺的人多了,不差我一个。我偷不偷懒也没什么。没准皇上姑父看不见我才心不烦呢!免得我给他搅了好好的笀辰。”

“月姐姐哪里话?皇上最是喜欢月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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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不过就躲不过,我不过是添个点缀而已。你到时候好好表现就行了。到时候有各国使者还有藩王朝贺,万万不要丢了皇上姑父的面子就行。”云浅月淡淡一笑,对秦玉凝摆摆手,“秦妹妹自己去仙衣坊吧!我就不去了。”

话落,她重新趴回马背上。衣袖摆动间露出画卷一角。

秦玉凝看到她袖中的画卷面色一变,“月妹妹,你袖中露出的是什么东西?”

云浅月心里冷笑一声,趴着的身子稍微起来一些,看了袖子一眼,无所谓地道:“哦,是一幅画。”

“什么画呀?月姐姐居然放在袖中随身带着?”秦玉凝定下心神,脸上的笑意少了些。

“我还没看呢!是刚刚在拐角处碰到孝亲王,他给我的。说为了答谢我用一颗大还丹救了冷邵卓。他没有别的,就用这个报答了,说我会很感兴趣的。”云浅月无精打采地说完一句话,不再看秦玉凝,拍了一下马身子,继续向前走去。

“月姐姐请留步!”秦玉凝忽然伸手拽住了马缰。

“嗯?”云浅月偏头看着她。

“月姐姐,我见你面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秦玉凝看着云浅月。

“嗯,有一些。”云浅月点头。

“你和景世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秦玉凝语气似乎小心翼翼。

“我觉得吧!爱情也就那么回事儿!不必当真。只要你当真了,就是个傻瓜。如今的我嘛,就是这样的!”云浅月吐出一句话,面带嘲讽,“他是景世子不是?我这样的女人高攀不上!”

秦玉凝一怔,似乎没想到云浅月这样说,紧攥着马缰的手忽然一松。

云浅月不再说话,重新趴回马背上,白赤凤驮着她再无任何阻拦地向云王府而去。

秦玉凝看着一人一马走远,收回视线,美眸闪过一丝精光和亮光。须臾,她放下帘幕,对车夫吩咐一声,马车继续向仙衣坊而去。

白赤凤无人指路,却是一路无差地回到了云王府。还没来到大门口,云浅月只听到一声怒喝,“云浅月,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云浅月坐直身子,见云香荷一脸怒气地站在大门口正看着她,她挑了挑眉,“我安的什么心?我似乎这两日没招惹你吧?”

“云浅月,你不要脸。你将我外公气得如今还卧床不起。”云香荷又怒嚷了一声。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云浅月笑了一声,看着云香荷,“大姐姐,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孝亲王府的三公子若是见你如此模样,估计不会再想娶你的。你还是回房去照照镜子,好好收拾一番再出门见人吧!”

云香荷闻言面色一变,“我才不要嫁给他。”

云浅月忽然沉下脸,“大姐姐,你当婚姻是儿戏吗?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由得了你?”话落,她冷冷地道:“不嫁也得嫁!”

“我就不嫁!要嫁你去嫁!”云香荷怒瞪着云浅月,充满愤恨之意,“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怪不得你能答应的如此痛快呢!感情孝亲王府的三公子是那样的人,我才不嫁,死也不嫁。云浅月,你休要觉得自己能对我的婚事做得了主。外公也不会答应的!”

“云香荷,你别忘了,你姓云,不姓凤。”云浅月冷笑一声,对两旁侍卫一摆手,“来人,将大小姐请进府里,没有我的吩咐,从今日起不得出府一步。”

“是!”有两名侍卫立即上前架住云香荷。

云香荷顿时对侍卫又踢又打,对云浅月大嚷了起来。

云浅月不再理会她,翻身下马。有侍卫接过她的马缰,她刚要进府,有几辆马车在云王府大门口停住,其中最前面一个赶车的老者喊道:“浅月小姐请留步!”

云浅月停住脚步,回身看马车上挂着孝亲王府的牌子,那个出声喊她的老者正是孝亲王府的大管家。她对要拉走云香荷的人一摆手,那二人立即停住,云香荷也停止了叫嚷看着门口,她看着孝亲王府的大总管并未说话。

“老奴见过浅月小姐!老奴奉我家王爷之命前来给三公子提亲。”大管家对云浅月恭敬地一礼,“这是聘礼。还请浅月小姐收下。”

“你家三公子提亲的人是谁?”云浅月挑眉。

“是云王府的大小姐!”大管家立即道。

“我不嫁!不是都告诉他了吗?我不嫁,他休想娶我!”云香荷闻言立即叫嚷起来。

“好,聘礼我收下了!孝亲王府和云王府百年来也不曾有姻亲。如今既然孝亲王和三公子看上了我大姐姐。凤老将军也愿意这个外孙女嫁过去,皇上姑父那日也是乐见其成此事的。我还有什么道理不答应?”云浅月笑着点头。

“云浅月,我说了我不答应!”云香荷大怒。

云浅月不理会于她,对温声赶来的云孟吩咐,“孟叔,你接应一下。我先回房了!”

“好,小姐您回房吧!这里有老奴在。”云孟点头。

“浅月小姐请留步。老奴还有一言。”孝亲王府的大管家叫住云浅月,见她回身看他,他立即道:“我家王爷说大小姐虽然有才,但怎么来说也是庶女。我家三公子虽然没入族谱,但也是嫡出之子。所以,我家三公子今日来下的聘礼是纳妾,不是娶妻。”

云香荷本来看见好几车的聘礼还有些动心,如今眼睛忽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孝亲王府大总管。纳妾?早先不是这样说的!

“三公子很有才华,我一直敬佩。还怕大姐姐委屈了他,如今看来不用担心了,一个小妾而已,根本就委屈不到他。”云浅月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什么时候一顶花轿将人抬进府里也就成了,到也省了麻烦。”

“浅月小姐同意?”孝亲王府大总管询问。

“同意!”云浅月丢下两个字,转身回府。

今日云香荷出现在这里她就知道凤老将军大约还在病着,根本就没去找德亲王退了婚事儿,今日云香荷才会跟她在这里叫嚷。孝亲王府派人送来了聘礼,不是娶妻,反而是纳妾。看来昨日三公子应该是做了什么,才让孝亲王冒着不惜得罪凤老将军而行出此举。而老皇帝才不会理会云香荷是妻还是妾,不过都是要一个两相联姻的结果而已。事情虽然有点儿变化,但不影响什么,三公子既然能让孝亲王转变了态度,想必也是有所谋,她配合就是了!

“云浅月,不可能!我说了我不同意,死也不同意!”云香荷发疯一般地要挣脱侍卫。

“大姐姐,你最好别死,你对我还有大用处呢!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吗?因为我想嫁入荣王府,有了你和孝亲王府的前车之鉴,我才有理由说四大王府可以联姻。我才能嫁给容景,你就是为我铺路的。”云浅月来到云香荷身边,低头对发疯的她耳语了一句,话落,她得意地挑挑眉,“如今云王府我当家,再也不是你娘当家时候的天下了。凤老将军如今怕是没几日命数了吧!你只能听我的,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只能嫁给谁。”

“你做梦!云浅月你做梦!”云香荷要打云浅月,可是手臂被两个侍卫架着打不着。

云浅月一番话落,不再看她,向浅月阁走去,懒洋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视线。

“将大小姐送回去吧!”云孟看了云香荷一眼,对两名侍卫一摆手。

那二人立即架着云香荷走了下去。

孝亲王府大管家看着云香荷被架走,虽然被架着,但还不停地又嚷又叫,拳打脚踢。他担忧地对云孟道:“猛大总管,大小姐看来不愿意。这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唉,出不了事情,大小姐日日这般闹腾。”云孟摆摆手。

孝亲王府的大管家不再问,一挥手,车夫和跟着的护卫连忙打开车帘从里面搬彩礼。整整六车的彩礼,可见孝亲王府对此事的重视。

回到浅月阁,凌莲和伊雪守在门口,见她回来,齐齐一礼,“小姐!”

云浅月见二人已经换了府内婢女的衣裳,笑着点点头,抬步向屋内走去。

“小姐,景世子来了,如今在您房间里!”凌莲跟着云浅月走了一步,低声道。

云浅月脚步一顿,看向屋内。只见房间的窗子开着,帘幕却是遮掩着,有清风吹来,床前的帘幕不停晃动,看不到里面的人影。她抿了抿唇,点点头,“我知道了。”

凌莲不再说话,和伊雪对看一眼,二人一左一右守住了浅月阁门口。

云浅月举步来到门口,手心蜷了蜷,缓缓抬手推开了房门。入眼处床前、桌旁、软榻上无人,她看向床榻,只见帘账落下,里面隐隐约约有一抹颈长的身影躺在那里,身上搭着她的被子,月牙白的锦袍露出一片衣角,屋中除了袅袅熏烟外,还有一丝淡淡的如雪似莲的气息。她停住脚步,看着床上的人,的确是容景无疑。

她看了半响,那人一动不动。她抬步走进房间,房门关上,她缓步走到床前。

只见容景侧着身子面朝里侧躺着,一张玉颜透着淡淡微暗的颜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距离的近了,才闻到他轻轻浅浅均匀的呼吸声,看起来是睡得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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