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洗漱过后,母女二人早早地歇下了。

睡到半夜时候,听得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云浅月醒来,睁开眼睛,细细听了片刻,忽然推开被子下了床,来到窗前,就着外面的灯光正看到苍亭进了这家酒家,在拴马。

“苍家的那个小子也来了?”玉青晴也醒来,问云浅月。

“嗯,是他。”云浅月点头。

玉青晴不太意外地道:“我们的马匹比他的马匹快,早到了半夜也是应该,看来他不是回十里桃花林,就看明日里他是去南梁还是去南疆了。”

云浅月点点头,走回床上躺下。

院中过了片刻后安静下来,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院外又传来一声熟悉的说话声。

云浅月再次醒来,推开被子下床,来到窗前向外看去。正看到一名蓝衣女子进了院子,牵着一匹马,显然也是连夜赶路而来,数月不见,那女子清瘦了些,虽然披着斗篷,带着毡帽,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蓝家的家主蓝漪。

从上次蓝家摆龙潭虎穴阵,南凌睿负荆请罪,到后来闯了龙潭虎穴阵后弃而不娶,她和南凌睿、玉青晴离开桃花林后就再没见到她。不想如今时隔数月,又在这里看到了蓝漪。

“是蓝家的那个小姑娘?”玉青晴再次被吵醒。

“嗯!”云浅月点头,“看来她是和苍亭汇合来了。”

玉青晴点点头,“他们一前一后来到,自然是有什么事情一起。”

云浅月看着窗外,见蓝漪栓好马后,被店家迎了进去,正是苍亭所落宿的院子,她放下帘幕,走回床上,寻思片刻道:“娘,我们明日早上等他们走后再走,咱们看看他们到底去哪里?距离这里百里后便是南疆和南疆的分叉路。”

“好!”玉青晴点头。

云浅月再度睡下。

第二日天刚刚亮,院中便有了动静。云浅月和玉青晴醒来,坐起身,来到窗前,就看到果然是苍亭和蓝漪一起牵着马出了院子。她们对看一眼,出了房门,退了房,牵着马匹出了院子。

二人出了院子后,早已经没了苍亭和蓝漪的身影。但这么早起来离开的行人很少,他们的马蹄印尤为清晰。二人翻身上马,顺着马蹄印跟踪了去。

苍亭和蓝漪似乎急着赶路,一路都打马不停。

云浅月和玉青晴跟在身后。

大约跟了百多里,来到南梁和南疆的交接处,二人向南梁的路上驶去。

这一举动出乎了云浅月的意料,本来以为南疆王大限,秦丞相带着家眷回南疆有夺权的可能,秦丞相既然是老皇帝的人,秦玉凝既然是夜天逸的人,而蓝漪和苍亭也算是夜天逸手下,那么夜天逸派人去帮助秦丞相理所应该,可是他们居然是去南梁。

玉青晴同样讶异了一下,随即面色凝重起来,低声道:“看来他们是冲着南梁而来。”

“这还用说,显而易见了。”云浅月目光看着前方,面色晦暗地道:“看来夜天逸不止打南疆的主意,还要打南梁的主意。目的可以说是为了帮助秦丞相夺南疆,而实行围魏救赵的兵法,因为南梁比邻南疆,他不想让南梁救近帮助南疆,那么只有先制造南梁的祸乱,一举拿下南疆。”

“嗯,很有可能是这样!”玉青晴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说夜天逸在南疆已经倾注了大量兵力?此回不将南疆拿下,势必不罢休了!”云浅月沉声道。

“秦丞相是南疆嫡系,有正宗的南疆血统。这已经能站住一脚,第二若是再有足够的兵力,那么如今面临南疆王大限,叶公主和寒儿被诸事纷扰,薄弱的话,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了。”玉青晴道。

云浅月忽然勒住马缰,当即做了一个决定,对玉青晴道:“娘,你我在这里分开吧!您去南梁救舅舅,凭借您的医术,舅舅应该无事,我去了也帮不上大忙。我去南疆帮助叶倩和云暮寒,不管叶倩那个女人如何不好,但云暮寒总归是我的表哥,是舅舅的儿子,我不能知道他有事儿而不管。”

玉青晴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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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料事如神

云浅月和玉青晴母女二人商议好,便一个奔南疆,一个奔南梁而去。

云浅月曾经去过两次南疆,路途还算熟悉,不像天圣京城一般平整,南疆土地多山地丘陵,还有些天然形成的绝壁陡峰,路途比较难走。

天山踏雪的脚程虽好,但明显比从天圣京城出来到凤凰关这一路慢了许多。

云浅月到也没再急着赶路,南疆王大限刚至,秦丞相等人也才从天圣离京不久,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南疆行动。

出了凤凰关百里后再走五十里,进入南疆的地界,是南疆边境之城庙城。

刚踏入庙城,气候明显一变。这一路来气候干燥,寒风干裂,但如今气候偏湿润,即便到处被大雪覆盖,但那雪铺在地上不冷冽如冰,反而有绵柔之感。

庙城有一座天女庙极其出名,一年四季香火不断。不止方圆几百里的百姓们会来天女庙祈福,有些偏远的各国的人不远千里慕名而来祈福。所以,庙城虽然是小城,但因为人源客流往来不断,因而十分繁华。

大街上熙熙攘攘,客流不断,各种穿着打扮的人穿行。

为了隐秘行踪,云浅月进庙城之前就幻容成了前世的样貌,她并没有去自己名下的产业醉香楼,而是去了容景的产业碧玉斋。

来到碧玉斋,只见碧玉斋门前车水马龙,有富商模样的老者,也有大家闺秀的女子,均是绫罗绸缎,打扮华贵。与别家店面不同的是,碧玉斋门口排了长长一队。

碧玉斋之所以闻名天下,不是因为店面的布置高雅,而是柜台前的首饰墨宝珠翠碧玉等物全部都是独一无二,别处不可比拟。所以才吸引南来北往的人独独中意碧玉斋的物事。

云浅月顺着人头攒动的缝隙向里面看去,只见碧玉斋内人满为患,每个柜台前都有人在挑选首饰,小小的店面挤得落不下脚,里面再进不去,有的人就只能等在门口,所以排了长长一队。

云浅月牵着马等了半响,里面有人出来,外面有人增加,人流不见减少。她暗暗想着怪不得容景能富甲天下富可敌国,老皇帝对他恨得牙痒痒都奈何不了他,这一天管这一处小小的碧玉斋就够他日进何止斗金,更别处荣王府另外那些无数的产业了。

她看了片刻,牵着马向碧玉斋的后院走去。

来到碧玉斋后院,她将马拴在木桩上,刚要去敲门,小门从里面应声而开,出来的人是一个老者,老者一脸惊喜地看着她,须臾,喜色顿收,疑惑爬上眉头,谨慎地看着云浅月问,“姑娘,您是……”

云浅月想着她只是变幻了容貌,没变幻衣着,刚刚这老者的喜色如此明显,难道是容景这么快就得到她来南疆的消息了?她不说话,伸手入怀,掏出容景的玉佩摊开在手里给老者看。

老者一喜,连忙单膝跪地,“属下拜见浅月小姐!”

云浅月收起玉佩,笑了笑道:“我过来歇脚,顺便给容景回一封信。”

“您请!”老者连忙站起身,似乎有些激动,又打量了云浅月两眼,将她让进后门。

云浅月走进去,老者随后跟上她,低声道:“小老儿今早接到公子的传书,说您会来,让小老儿等候您,小老儿从早上就开始等,也派了人去城门等,刚刚城门的人传回话,说有一个和您一样衣着的女子进了城,小老儿就猜十有八九是您易了容,但刚刚见了您之后,看您不像是易容,以为不是,您的易容术实在是精妙,小老儿都看不出来。”

云浅月闻言挑眉,“他今早传书?知道我会来?”

“嗯,公子今早传书说您要来。”老者立即道。

云浅月默了一下,想着容景你能不能再神机妙算一点?这样的话她根本就不用给他写信了?明明他就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比她自己还清楚,来南疆是她临时决定的吧?她有些无语。

“公子说他知道苍少主出了京城,蓝家的家主也出了京城,二人去了南梁,您指定半途更改来南疆。”老者给云浅月解惑。

云浅月点点头,心里腹徘了一句,没再说话。

碧玉斋的后院是一处小花园,极为清幽,前院如何热闹这里都听不见。

云浅月被老者恭恭敬敬地请进暖阁,暖阁里生了火炉,暖融融的,有人已经准备好饭菜、茶点、桌子上铺好了笔墨纸砚。床边还放着两套和她身上裙装不同颜色的衣服。有一套黑色的,一套湖绿色的,她扫了一眼,想着容景的人办事就是有效率。

“公子说您出城的时候赶得急,什么也没准备。将您的穿戴都交代给了小老儿,小老儿赶早给您备下了,另外公子给您也传来了一封信。”老者一一解释,将一封黏合着封口的信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坐在桌前,伸手打开信封,只见一页墨色的信笺,里面正是行云流水的字迹。

“若是青姨跟在你身边,我便少操心些,可惜得知苍亭和蓝漪汇合去了南梁,我就知道你定然会与青姨分路而行去南疆,就知道这心又放不下了。云浅月,你说你到底哪里让我不省心了?”

云浅月默然,她也想知道她哪里看起来让他不放心了?

“细细想了想,你不让我放心的有三点,我给你列出来。其一:冬天里其实也可以有桃花开的,拿我院子里种植的那株桃花为例;其二:你的幻容之术,多用伤身;其三:南疆多毒虫毒咒之术。”

云浅月盯着这三点,第一点让她无语,很想告诉他,不是谁在大冬天都神经病地种植捂暖一株桃树,也就他一个人而已。

“此三点让我大不放心,其余的可以忽略不计。”

“南疆王大限,秦丞相回去夺位,他毕竟是南疆嫡系,且当年南疆皇室那一派嫡系离开时带走了一部分南疆绝传的秘术,有的秘术叶倩未必学得,但秦丞相保不住会。所以,可以想象南疆有多危险。我不放心你,理所当然。”

“红阁自从上次在十大世家桃花林你露面之后,便被夜天逸、苍亭、夜轻染等人盯上了,想必你也知道他们暗中在查红阁,风阁你给了西延玥,上次受伤惨重,这些年一直用来与皇室隐卫打交道,已经不是十分严密。所以你来了南疆之后没去风阁的醉香楼和红阁的烟柳楼,而来碧玉斋的就对了。你此行不要沾染任何你红阁风阁有关的人与物事儿或者地方,难保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夜天逸借南疆之乱,而引出你和红阁。若我猜测不差的话,苍亭和蓝漪去南梁之后,不日就会悄悄再折路去南疆。”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夜天逸借南疆之乱,而引出她和红阁么?的确不无可能。

“你身上佩戴的玉佩代表我,凡是我的产业,你尽管调配。我已经派青影出京,你慢一些走,他大约会在银月城追上你。有他在,我大约还能放心一些。”

“最后一句,南疆事小,你身是大。云浅月,你听明白了吗?”

云浅月定在最后一句话上,忍不住好笑,看到落款“容景”两个字,心里暖了暖。放下信笺,摇摇头,嘟囔道:“嘱咐这嘱咐那的,怎么感觉跟个小老头似的。”

“公子是担心您!”老者笑眯眯地道。

云浅月拿过纸笔,提笔回信。

“容公子,桃花要开也开在你家,放心吧!”

“南疆事小,我身是大。明白了!”

落款写上“云浅月”之后落笔,将信纸折起,递给老者。

老者见容景写了一页信纸,云浅月就回了两句,忍不住道:“浅月小姐,您再写些吧!公子不放心您啊!”

云浅月摆摆手,“这两句话比我说什么都管用,他会放心的。”

老者闻言拿着信纸走了出去。

云浅月看着桌子上,满满一桌子菜、汤品、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就是没有酒,她摇摇头,拿起筷子。

用过饭之后,脱下了一直穿的紫色阮烟罗,换上了一身黑色罗裙。搭配的是同一系黑丝的披风。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以前她那一世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这个颜色,便于夜行,如今对这样的颜色居然不适应。

收拾妥当,老者说信已经给公子传出去了,她点点头,出了后门。

因为早上从凤凰关出来的时候太早,到如今她只行了不远的路来到庙城,时间还早,此时天空正日头高悬。

云浅月翻身上马,离开了碧玉斋。

庙城下一个城池是华州城,华州城下一个城池是银月城,银月城下一个城池是紫月城,紫月城下一个城池是汾水城,汾水城之后就到了南疆京都城。

容景信中说已经派了青影追来,在银月城能与她汇合,那么她就更不急着赶路了,天黑前到银月城就行了。

出了庙城,云浅月不急于赶路,便打马慢慢地走着,庙城距离华州城百里地,华州城距离银月城两百里地。也就是说她距离银月城三百里地。但是其中华州城距离银月城中间有一道黑山岭,黑山岭丛林密集,甚为难走,时常有匪患野兽出没。所以行人和商贾走过黑山岭时都是万分小心,一般都结伴而走。她用一天时间慢慢走,天黑之前到银月城,计算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越往南走,气候越显湿润。

响午后,云浅月来到了华州城,她递了这些年一直沿用的通关文牒之后进了城。

容景显然已经对南疆所有他的产业和暗桩下了命令,所以云浅月刚进城,便被一个粗衣打扮的少年迎住了,将她同样请进了碧玉斋。

云浅月想着这样的待遇等同于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想犯桃花都没条件啊!

在碧玉斋落脚用膳之后,云浅月出了华州城向银月城走去。

黑山岭顾名思义,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有黑色的樟木,也有长青的松树,甚是浓密。上山的一条小道弯弯曲曲,隐隐约约像是一条线,跟某些地方的一线天山峰有得一拼。

因山势陡峭,且树木浓密,又因路面被雪覆盖,如今太阳暖和,本就绵柔的雪有融化的痕迹,很是难走,她只能翻身下马,牵着马上山。

云浅月因从丰城遇到杨公和杨婆之后,为她净化了奇经八脉的真气,她心境空明,对四周方圆几里的动静触耳更为清晰。

黑山岭静寂,只有她一人一马的声音。

大约走了一半,她感觉到前方林木丛里隐隐有动静,呼吸极浅,她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而踏雪通灵性,开始不安地踢蹄子。

云浅月伸手拍拍踏雪,安抚它,踏雪安静下来,被她牵着走。

过了片刻,忽然一条蜈蚣从树丛里出来,快若闪电地袭向云浅月面门,云浅月手掌心摊开,一圈火光汇聚上手心,她这回的火光和以往不一样,以往是一团火焰,极热极红地在她手心燃烧,而如今则是火光外似乎被蒙了一层晶莹的水圈,火焰不烈,她手也没感觉到灼烧之感。当然得意于杨公杨婆为她净化内力的功劳。

蜈蚣顷刻间被她吸取到了手里,她刚要焚烧,忽然想起罗玉。曾经在去河谷县的路上,凌莲和伊雪毁了一只大蝎子,罗玉大叫可惜,那么这一只蜈蚣如此大,比那只蝎子不遑多让,是不是她若见了更会喜欢?于是她立即改变主意,从包裹中抖出在碧玉斋那老者给她准备的一个木盒,将被火弄得半分脾气也没有蔫下来的蜈蚣装了进去。

这个木盒与叶倩曾经用来装万咒之王用的那个罐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能让毒物在里面可以服服帖帖待着的一种木料打造。

将蜈蚣装入木盒后,云浅月感觉丛林里有几处动了动,隐没了下去。既然没有人出来,她也不理会,继续牵着踏雪向前走。

直到过了这一处黑山岭,再未遇到什么麻烦。

云浅月翻身上马,向银月城走去。

刚走了一段路,便感觉身后有人似乎跟上了她。她不回头,依然慢悠悠地走着,后面跟着的人与她保持着一定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这样,一路再无话,来到银月城。

银月城外有一条银月河,南疆气候比天圣之地偏暖,所以河水只结了一层冰碴。河面上落下一层清霜,有些冰凌清透之感。

云浅月想起关于流传的对南疆公主叶倩评价的一句诗就是因为这银月河而得名。据说当年叶倩在这里救了一个人,当时有人掉进了水里,叶倩从城墙上飞身而下相救,于是有了流传甚广的“银月点染胭脂色,千江踏水一点红。”的说法。

一是说银月河之美,二是说叶倩的轻功之高。

同样交了通关文牒进了城,和华州城一样,有容景的人悄悄迎了上来。

云浅月见那人向她走来,她用传音入密道:“有人跟着我,不必过来了。我今日不住碧玉斋,选一家普通客栈落宿。你看着我身后,从我之后有什么进城记录下来报给我。”

那人立即停住脚步,默默地点点头退了回去。

云浅月牵着马向城里走去。

银月城是比庙城和华州城大的城池,算是南疆除了京都城外第一繁华大城。真正的南疆地界,比庙城和华州城少了些各国商贾杂乱的风气,多了些南疆纯正本土的风气,穿着上虽然是冬日,但看起来还是比天圣京城大胆开放。

云浅月绕过醉香楼,烟柳楼,碧玉斋,在最繁华的主街一处登云楼落脚。

店伙计乐呵呵地迎了出来,打量云浅月一番,对她询问,“姑娘您是几个人?小店正好空出两间客房,其余的都满了,您来得幸好早一步,再晚的话就没房间了。”

“今日什么日子?这么多人吗?”云浅月装似随意地问。她进来的时候,可以感觉到涌入银月城的人很多。以前她来过两次,没有这么多的客流。难道是因为南疆王大限,很多势力都涌来南疆了?

“没什么日子,这两日的人尤其多。”小伙计道。

云浅月点点头,看来她猜测得不错,各方势力都得到消息涌来了南疆。虽然如今南疆还没对外公布南疆王殡天的消息。

“姑娘,您还没回答小的,您几个人?”店伙计又问。

“哦,我还有一个朋友,两间客房我都要了。”云浅月将马缰绳递给他。

“好喽,那是两间上房呢!本来是已经没有房间了,但有两位客观似乎有急事离开退了房刚走,所以就空出来了,正好给姑娘您。”小伙计很热情,见云浅月不说话,又道:“姑娘您是第一次来南疆吧?”

“何以见得我第一次来?”云浅月挑眉。

“您面生得紧,这来来往往的客人小的我都能记得个七七八八。”小伙计道。

“是啊,我第一次来。”云浅月笑笑,想起她以往出门都是易容成男装,如今幻容成了前世的容貌,这个容貌虽然在十大世家揭开一次,但在别处从未用过,自然算是第一次来南疆。

“您跟小的来,里面请。”小伙计栓了马,头前带路。

云浅月跟着他走了进去,两间客房在三楼,临窗的位置,能窥视到对面街道上的人来客往,房间精致,的确是上好的房间。她交了银两,安排妥当之后,小伙计走了出去。

云浅月用了饭菜,便坐在窗前看着街景。

不多时,有一名商贾打扮的老者和几名随从走了进来,老者大约五十多岁,几名随从大约十几岁到三十多岁不等,小伙计迎出去打发人,那老者似乎向马厩方向看了一眼,便带着随从走了出去。

云浅月想着踏雪就栓在了马厩里。不知道这几人是不是跟在她后面的人。

不多时,外面传音入密传来一个声音,“浅月小姐!”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属下是墨菊,公子在银月城的信使,就是刚刚在城门迎接您的人。”来人说出来历。

“嗯!”云浅月点头,知道是容景的人。出了天圣京城外,所有人都称呼容景为公子。

“跟踪您的人属下查清楚了,是南疆国舅,带着几名随从,就是刚刚来了这里没了落宿之地又走出的几人。”墨菊道。

云浅月蹙眉沉思,“南疆国舅?”

“是南疆国舅,这位国舅不喜朝中,空挂了一个国舅的名声,从未入朝,一直在外游历,不理会南疆政事,三五年才回一趟南疆,而且行踪不定,所以几乎被世人忘记南疆还有一个国舅。”墨菊道:“如今他似乎是回南疆,正巧碰到您,不知为何便跟踪了您。这个属下还未探查明白。”

云浅月点点头,想了一下,吩咐道:“将关于这个国舅的资料给我找来一份。”

“是!”墨菊应声。

“另外派人盯着他的举动,最好不要让他发现。”云浅月又吩咐。

“是!”墨菊颔首。

云浅月不再说话,墨菊见她不再吩咐,也再无声音传来。

云浅月坐在窗前想着南疆王后在叶倩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南疆王再未立后,有妃嫔也未再生育,所以南疆王只有叶倩这一个公主,宠若至宝。她在叶倩将云暮寒带走后由淋儿口中得知南疆王后和南梁王后是姐妹,也和世人一样忘记了居然还有一位国舅。这位国舅这个时候回来,是来帮助南疆?还是如何?

在黑山岭上的事情她敢确信是这国舅或者其随从放出了蜈蚣,而且丛林内声响几乎微不可闻,若不是她武功高强,两日前又更上一层楼,怕是很难发现动静,可见那些人都是身怀很高的武功之人,看来这位南疆的国舅不简单。

天幕黑了下来,云浅月起身上了床。

刚睡下不久,外面传来响动,有说话声,大约三个人的样子。云浅月并未起身去看。

不多时,小伙计来敲房门,“姑娘,您睡下了吗?”“何事?”云浅月询问。

“您的那位朋友还来吗?楼下有三位客官,银月城的宿店都住客满了,可否通融一下?一个房间可以睡下两到三个人,您的朋友来了是否跟您一个房间,将那间房间让出来给楼下的三位客官?”小伙计低声询问。

云浅月一时间没说话。

“如今外面天寒,三位客官都是贵客,不愿屈就柴房。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小伙计没听到云浅月答复,继续劝说,补充道:“您付过的房钱待您离开后退还给您。”

“那三位是什么人?”云浅月起身下了床,向窗前走去。

“小的也不知,非富即贵就是了。您知道,住得起这一条街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小伙计道:“本客栈靠得是四海朋友照顾,所以尽量满足客人,就来询问姑娘能否通融一下?”

云浅月挑开帘子看向楼下,只见下面站着三个牵马的人,是三个年轻男子。她眯起眼睛,这三个年轻男子她认识,正是华家、伊家、凌家如今的三位少主,凌少卿,伊羽,华秋。她虽然在十大世家时仅仅见了一面,但她还是认得清楚。看到他们,她想着看来这三大世家已经归拢到了夜天逸的手下了,当初容景打凌莲、伊雪、华笙的主意,被她驳回了,说没准那三家早已经归于夜天逸,因为容景收买了风家、花家、风家、莫家,夜天逸除了蓝家和苍家外不可能再不做什么收买其他世家的手段,果然这三家成了他的。看来夜天逸让蓝漪和苍亭去了南梁果然是迷惑人视线,围魏救赵,而他却另外派人来了南疆。

“姑娘?您同意吗?”小伙计又问。

“我看你刚刚打发走了好几波人,为何单单留下了他们,替他们要通融?”云浅月问。

“刚刚那几波人太多,实在住不下了,如今这一间房间您朋友没来,就算来了也可以和您挤一下,那三个人也可以挤一下,所以小的就过来了。”小伙计道。

“好,我同意。我朋友也许在路上赶不来了,先让他们住吧!”云浅月道。

“小的替三位客官多谢姑娘通融。”小伙计闻言立即跑了下去。

云浅月站在窗前不动,看着小伙计跑下楼,到那三位男子面前,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那三位男子向她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齐齐拱手一礼,跟着小伙计进了楼。

云浅月收回视线,刚要走离窗前,传来墨菊的声音,“浅月小姐,属下找来了关于南疆国舅的资料。这就从您所在的窗子传给您?”

“好!”云浅月点头,打开窗子。

一个布袋被从外面轻飘飘扔进来,云浅月伸手接住,关上窗子。灯烛本来就未关,她坐到桌前就着灯打开布袋,里面掉出几张纸,她拿起来翻看。

南疆国舅名杜钰,字子詹,家道来历不明。只知二十多年前,南疆王和南梁王结伴于天女山祭拜天女,之后二人同游天女山,恰巧遇到三兄妹被两大猛虎困住,三人与猛虎缠斗,一兄护着两妹已经受伤,南疆王和南梁王拔剑相助,击杀猛虎,因此与三人结缘。两名女子容貌秀美,出尘灵动,南疆王和南梁王大为心动,经过一番纠缠,征得其兄同意,一个嫁入了南疆,成为南疆王后,一个嫁入了南梁,成为南梁王后。

嫁入南疆的王后虽然改了名,但未曾换姓,携带其兄一起入了南疆,成为了南疆历史上的第一位平民皇后。而嫁入南梁的皇后则改了名,换了姓,以南疆大将军府女儿的身份迎娶进宫,所以,南疆王后和南梁王后其实是双胞姐妹的事情不为世人所知。这大约也就是包含了当初南疆王和南梁王的考量在内,毕竟南疆和南梁是天圣皇朝的附属国,南疆王和南梁王其实是连襟的消息自然会得到天圣皇朝帝王的在意甚至提防。所以,就刻意地给隐瞒了。

南疆国舅不喜朝政为由,待其妹嫁入皇室一年后,离开了南疆出外游历。待三年后,叶倩出生时回南疆一次,后来又离开,四年后王后病逝,他回来一趟,之后又离开,后来便五年后又回来一趟,到如今又是五年,才又回到南疆。期间他的一切记录都是空白,墨菊的资料很简单,其余均为查到。

除了简单的资料外,那些离开南疆游历均是空白说明了什么?

云浅月蹙眉,放下纸张沉思,连容景的人都查不到的事情,只能说明这个国舅不简单。

又坐了半响,云浅月将手中的资料烧了,起身躺回了床上。

夜半时分,她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动静,不多时,有人出了房门,她坐起身,走到床前,只见凌少卿,伊羽,华秋三人下了楼,走去马厩牵马,她站在窗前犹豫片刻,对外面传音入密询问,“青影,你可来了?”

“回浅月小姐!属下来了!”青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跟着他们三人!”云浅月吩咐。

“是!”青影应声。

云浅月看着窗外,只见那三人牵着马出了马厩之后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马蹄声远去之后,她站在窗前看了半响,街道再没有任何马蹄声,她转身重新躺回了床上。

天明十分,云浅月收拾妥当,拿了包裹,出了房门。

小伙计见云浅月出来迎了上来,“姑娘要离开吗?”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

“小的找给您银两!”小伙计连忙往柜台走去。

“不必了,银两先记着,下次我住的时候不给了。”云浅月扔下一句话,出了客栈。

小伙计连声应是,送了出来,跑去马厩帮云浅月牵马。

马匹牵来,云浅月翻身上马,出了客栈向城门走去,交了通关文牒后出了城,刚走不远,墨菊的声音传来,“浅月小姐,南疆国舅又跟上了您。”

云浅月点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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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无心插柳

出了银月城,下一个城池是紫月城。

云浅月骑着踏雪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边慢悠悠地走着。比昨日走的路更是慢了不止数倍,踏雪日行千里的好马骑在她身下,可以说还没有步行快。

南疆国舅为何跟着她,她如今还不知,但是知道一点,就是他若是因为南疆王之事回京,如今南疆王大限,他应该急才对,她如今慢悠悠地走,若非他与她关联甚大,他该是会不再跟她身后而反超了她。若她慢成这样,他还不反超的话,就说明她在他看来比南疆王还重要,那么她就得对这个南疆国舅慎重衡量一番了。

日出而走,响午十分,云浅月才走出了五十里,南疆国舅一直跟在其后未超过她。

五十里之外是一处大山,山下有几户农家房舍,此时炊烟升起,显然是在做饭。云浅月看看天色,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路边就近一家农舍门前,将马缰松开,她上前叩响房门。

不多时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迎出一位老妇人,看着云浅月疑惑地问,“这位姑娘何事?”

“这位大娘,我行走累了,可否借您这里歇歇脚?顺便叨扰一顿饭菜?”云浅月看着老妇人含笑询问,拿出一锭银两塞进老妇人手里,“就歇一个时辰就好。”

老妇人看着手里塞进来的银两,又仔细地看了云浅月一眼,须臾,又向四下看了一眼,除了云浅月再无别人,她将银两推回云浅月手里,笑着道:“姑娘累了饿了歇个脚不算什么,山野人家,粗茶淡饭,用不到这么多银两,你不用给了,进来坐吧!”

云浅月心下一暖,将银两又推回老妇人手里,“您就收着,否则白吃白喝我不踏实。”

“可这也太多了。”老妇人摆手不要。

“我去京城探亲,回来还会路过此地,再来打扰您,您就收着吧!”云浅月笑道。

老妇人看云浅月执意要给,犹豫一下,欢喜地点点头,“姑娘一看就是大家贵族里面的人,出手大方,里面请吧!”

云浅月笑笑,向里面走去。

这小院子是三间木质房舍,看起来有些老旧,院子里面堆了一垛干柴。老妇人便领着云浅月进屋边对她道:“我家的老头子和儿子去山里砍柴了,我们以卖柴为生,将干柴卖给银月城里的富贵人家,得些银两度日,姑娘给的这一锭银两够我老头子和儿子砍上一年柴的钱呢!家里没别的好吃食,我养了几只鸡,给姑娘杀一只炖了吧。”

“大娘不必这么麻烦,就粗茶淡饭挺好!”云浅月摇摇头,想着这里距离银月城五十里,来回卖柴也要走一日的时间吧!富人日进斗金,穷苦百姓日进纹银,天大的差距。不过这种差距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有。

“不麻烦,我炖的土鸡可香了。姑娘你进屋去歇着,我去将给我家毛驴备的草拿一些喂你外面那匹好马,稍后就给你炖鸡吃。”大娘连连道。

云浅月见她热情,大约是拿了她这么多银两心里过不去,非要做一顿好吃的给她,便不再推拒,笑着点头,“好!”

老妇人将她请进中间的屋子,给她倒了一杯白水,就匆匆出去了。

屋中陈设简单,一面土炕,一张木桌,几把椅子,一个衣柜。

云浅月坐在靠窗的桌子前看向窗外,只见老妇人抱了一抱干草出了院子,门敞开着,她将干草放下后,可以看到踏雪欢喜地吃着,她走回来,关上门,向鸡舍里走去。不多时便听见鸡舍里发出鸡鸣声,须臾,她抓了一只很肥的鸡出来,用草绳绑住鸡的两条腿后扔在地上,又去小厨房拿刀,回来后将刀割在鸡的脖子上,肥鸡弹了两下不动了。她放下鸡,从暖壶里取出热水倒进铁盆里,将宰杀的鸡扔了进去,之后就着热水开始扒鸡毛。

云浅月看着老妇人一个人在院子里忙活,冷风吹来,更显她面前水盆里的水滚热,冒着腾腾热气,她穿着棉袄棉裤,一个人干得很是有劲,不多时还哼起了山歌,显然心情极好。

云浅月嘴角不由露出笑意,这样平静的生活,没有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平凡且平淡,即便穷一些,粗茶淡饭,有丈夫,有儿子,最寻常的幸福,是她一直以来,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遥不可及的生活。

鸡毛都退了干净之后,老妇人站起身,拿着鸡向厨房走去。

云浅月收回视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虽然是白水,但是十分甘甜。她低下头,看着杯子中的水,清澈干净,没有半丝杂质,她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了给容景写信的想法。于是放下杯子,从包裹中拿出便携的笔墨,铺开在桌子上,提笔抒写。

特制的羽毛笔轻柔,落字娟秀。

云浅月先是提到了南疆国舅,虽然知道大约已经有人将南疆国舅的事情飞鸽传去了天圣京城,但她还是自己与她又简单地陈述了一遍事件经过,之后便说到了这家山野人家。说到了老妇人,说到了那只被杀的鸡,说到了一杯白水,又说到了她此时的心情,零零碎碎,写了整整两页,才罢了手,将信纸折起来。

云浅月收起笔墨放进包裹,看向窗外,老妇人在厨房忙活,看不到人影,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显然是在做炖鸡。她轻喊,“墨菊可在?”

“回浅月小姐,属下在。”墨菊应声。

“给你家公子的传信!”云浅月将信纸扔出了窗外,“接着!”

一抹黑影出现在院中,接住了信纸顷刻间消失,不过眨眼之间,连风丝都未惊起,墨菊的声音从院外传音入密传来,“属下这就给公子传去京城。”

云浅月“嗯”了一声,问道:“南疆国舅呢?可还在后面跟着?”

“在山后一家人家歇脚。”墨菊道。

“这一路他可有什么动作?”云浅月又问。

“他似乎武功很高,随从武功也是极高,而且甚为谨慎,属下不敢盯得太近,但可以肯定他没什么动作。知道您慢走,他也慢走了。”墨菊声音有些凝重,“属下觉得他是冲您而来,已经禀告给公子了。”

“嗯!”云浅月眼睛眯了眯,“看起来她是冲着我来了,我也想知道,我哪里有南疆王重要了。”

“公子不日就会传回信来,属下觉得敌我未明,您最好不要动作,等公子的消息。”墨菊轻声建议道。

“自然!”云浅月点点头,“希望你家公子这次也能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知道这个南疆国舅的来历,以及他的目的。”

墨菊没传来声音,似乎对云浅月的话不知道怎么回答。

云浅月笑了笑,“将我的信给他传去吧!”

“是!”墨菊声音有些怪异,退了下去。

云浅月伸手支着额头,看着窗外,想着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情,又想起那条被她收起来的蜈蚣,南疆国舅当时是要伤她还是要试探她?如今两日已过,她娘是否该进了南梁京城了?即便没进南梁京城,应该也是快到京城了。

窗外隐隐传来炖鸡的香味,云浅月收回思绪,不再去想,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老妇人进了房间,见云浅月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连忙走过来请拍她,“姑娘,你要累了就去躺上歇着,虽然咱们是山野人家,但我爱安静,被褥都是新洗过没两日的。你要是嫌弃,我就去拿一套新的被褥来给你铺在炕上。”

云浅月睁开眼睛,笑着摇摇头,“我不累,大你若没事情的话,我们就说会儿话。”

“鸡我炖上了,没事儿,你要不累,那就说会儿话吧!”老妇人一笑,坐在了桌前,看着云浅月道:“姑娘是天圣京城来的吧?”

云浅月眨眨眼睛,“大娘何以见得?为何不觉得我是西凉或者是西延来的?”

老妇人笑着摇摇头,“姑娘一身贵气,气质尊华,待人和气,出手大方,说话也像是见过世面的,你这样的姑娘,也只有天圣大国繁华之地才能养得出来。”

云浅月笑了笑,“天圣京城在大娘的想法里觉得真繁华吗?”

“那是自然!多少人梦寐着想去天圣京城,据说那里日夜笙箫,贵裔风流。我的儿子就想去天圣京城谋职。奈何路远,没门没路,去天圣京城谋职可不是小事儿,我们一直阻拦着,他才至今没去。他整日里砍了柴买些书来看。”老妇人道:“等我和老头子老了,动不了,或者埋骨了,拦不住了,他估计就去了。”

“买什么样的书看?”云浅月笑问。

“我去给你拿来,你看看,我和老头子都不识大字,他自小就爱读书,可惜这里距离城里远,没有私塾,他就跑去五十里外的银月城,卖了柴换了钱,教了私塾费用,和银月城里面的私塾先生学字,一直学了有十来年了,都是每日用半日砍柴,后半日就走五十里去银月城,之后就在那里晚上学两个时辰再连夜赶回来。我看着都辛苦,可是他却觉得不辛苦,书不但都学会了,柴也没少砍,身体也练习得挺结实。”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去柜子里拿出来几本书递给云浅,笑呵呵地道。说起她的儿子,无限骄傲。

云浅月闻言也挺佩服她竟然有这么一个风雨无阻不怕吃苦读书的儿子,笑着伸手接过书本,只见几本书内容各有不同,翻开来看,有天圣史志,有经史子集,有诗词歌赋,有兵谋编修。短短几本书,便看出涉猎之广,而且书页有些陈旧,外皮有些破损,但不少字,显然时常翻阅,里面竟然有的还有批注,字迹浑厚漂亮。

“姑娘一看就是识字的。”老妇人笑着道。

“大娘,我还没问您贵姓,儿子多大了?这些书都是您儿子什么时候看的?”云浅月一边看着批注,一边问。

“老身姓苗,夫家姓沈,一直随夫姓,老头子名沈三德,今年十九岁。儿子出生后给取名小四。后来儿子读了书,识字之后,自己改了名字,叫沈昭。我和老头子不懂意思,他就给我们解释,说昭是光耀门楣,显耀祖宗的意思。”老妇人笑得眉眼都是亮的,笑呵呵地道:“我们家祖宗好几代一直生活在这里,以前我家是猎户人家,住在后山,他爹一次砍柴遇到了老虎,被我父亲救了,后来我爹见他爹老实,就将我嫁给了他爹,几辈子都是穷人大字不识,如今不想生了这么一个想要读书光耀祖宗的孩子,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原来十九岁了,没娶妻吗?”云浅月想着这时代一般十九岁的男子都娶亲了。

“没有,西院有一家姑娘喜欢他,但是他没那心思,一心读书,想要出落出去。三年前天圣京有科考,但是我们不放心他,给拦下了。今年天圣的皇上驾崩了,据说摄政王掌权,不知道还能不能延续科考。”老妇人道:“这三年他更卖力地读书,我和他爹也有些后悔当年拦着,孩子想要去闯荡,我们就该让他去,但奈何我们家就他一根独苗,实在舍不得,天圣京城距离这里这么远,路上出现个什么好歹,还不要了我和他爹老命?”

“今年的科考至今还没有音讯,也不知道会不会开。我想应该会的,三年一科考,是古制,摄政王掌权,应该也不会废除,还是会延续的,不过天圣京城事情颇多,可能会推迟而已。”云浅月道。

“若是开科考的话,我们怕是也拦不住他了。”老妇人闻言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

“男儿有志是好事儿!”云浅月笑道。

“是啊,我老婆子虽然不识文断字,但这个道理也明白,就是太担心。”老妇人道。

“大娘,我有一点儿不懂,您说几代一直住在这里,也就是南疆人士了,为何您儿子舍近求远?不去南疆京城应个一官半职?”云浅月疑惑地问。

“哎,若是他去南疆京城,我和老头子便也不拦着了,可惜他仰慕景世子,非天圣不去。说南疆是小国,小职位,他看不上,要去就去天圣大国,谋大职,像景世子一样,名扬天下,受百姓推崇,那才是学之大才,令人崇拜。”老妇人笑着无奈,“我这个儿子三句话就将景世子挂在嘴边,只要是有人谈论关于景世子的事,他就听得砍柴都忘了。”

云浅月一愣,“这样?”

“是这样呢!”老妇人呵呵笑道:“景世子才华冠盖倾天下,试问这天下间有几个人能及?我那儿子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要学习景世子。哎……”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笑道:“容景就是有才华一些,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老妇人看着云浅月,“姑娘认识景世子?”

云浅月点点头,“见过一面。”

“瞧我老婆子糊涂的,姑娘是天圣京城来的人,又是出身大家,能见过景世子也不稀奇。我那儿子……”老妇人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起身站起来道:“我家老头子和儿子回来了!”

云浅月听到是有脚步声向这院子走来,还有狗叫,她看看天色,正响午。估计是砍柴回来吃饭来了。

“奇怪了,今日他们难道没有去银月城卖柴?按理说晚上才能回来。”老妇人疑惑地说了一句,对云浅月道:“姑娘你先坐着,我出去给他们开门。”

“好!”云浅月点头。

老妇人匆匆跑出了房门。

云浅月看着她打开门,外面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男子各自扛了一捆柴站在门外,二人都穿着棉袄,后面跟着一条大狼狗。大狼狗正对门口吃草的踏雪叫。老者年岁自然和老妇人差不多,大约五六十,年轻男子长得到是俊秀,只是皮肤有些黑,十八九岁的样子,根骨强健,不胖不瘦,大约是常年砍柴历练了一副好体魄,虽然扛着柴,但大约因为读书,身上有一种文人的气质,眸子清亮,眉心清正,和老妇人口中爱读书不怕吃苦的形容很贴切。

“家里来人了?”老头打量了老妇人一眼,见她完好,似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柴问。

“娘,来的是什么人?”那年轻男子也放下柴问。

“是天圣京城去南疆京城探亲的一位姑娘。路上累了,歇歇脚,一会儿吃过饭就走。”老妇人看着父子二人,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日怎么没去银月城卖柴?”

“西院的山花见你这院子来了人,跑去后山告诉了我们,我们不放心你,便没去卖柴,回来看看。”老者话落,问道:“炖鸡了?”

“那位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给了一锭银两,咱们家没什么好吃的,就炖了一只肥鸡。”老妇人拿出银两给老头看,“你看,这一锭银两够你们砍一年柴的。”

“歇个脚吃顿饭的事儿,你这老婆子怎么要人家这么多银两?”老头子不满地问。

“我说不要,那位姑娘非要给,我不是想着若是今年科考,昭儿上路有银两不至于受苦吗?就留下了。”老妇人道。

“娘,您同意我去京城了?”那沈昭惊喜地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嗔了他一眼,“你做梦都说梦话要去京城,你爹和我不让你去你不得怨恨我们一辈子?”话落,她将银两收起来,对男子道:“娘给你留着,那位姑娘说三年一次的科考今年应该也有,摄政王虽然掌权,但也不会废除了这个制度,大约会推迟些而已。”

“那太好了!”沈昭高兴地笑起来,“我和爹采摘了些雪菇,本来想留着过年吃,如今就给这位姑娘做了吧!”

“好!”老妇人笑着点头。

沈昭弯身将绑着干柴的口袋解下来,递给老妇人。

“沈姑娘是个有口福之人,这雪菇极好,只有下第一场雪才长雪菇,还得雪下得正好了才有,而且还不易看到。如今我这就去洗了做菜。”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欢喜地向厨房走去,到厨房门口,还不忘对沈昭嘱咐,“你进去见见那姑娘,那姑娘也是个识字之人,见过景世子一面呢,你不是要去科考吗?有不懂的问问那姑娘。”

沈昭闻言眼睛一亮,应了一声,向屋内走来。

老者似乎也想见见云浅月,也跟在沈昭随后走来。

云浅月一直看着外面,想着这样的人家朴实不贪图便宜,沈昭能吃苦又用功,且看着书中的批注虽然还差些火候,有些稚嫩,但比当初的云离却是还要见解深透,这样的人若是经过培养雕琢,将来定然非池中之物,她伸手揉揉额头,低声喃喃地道:“容景,我若是帮你揽罗一个人才的话,你应该不会觉得我犯桃花吧?毕竟人是给你的呢!”

“这位姑娘见过景世子?”沈昭疾步走进屋,开口第一句话就问,话落,他见云浅月抬头看着他,他脸一红,似乎觉得唐突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这小子!有你开口就这样问话的?”老头后面跟进来,敲了沈昭头一下,训道:“人家是一个姑娘,还是天圣京城来的,你的书白读了?没有礼数?”

沈昭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站起身,对老者笑道:“大爷没关系。”话落,她对沈昭又道:“嗯,我见过容景。”

沈昭一喜,“景世子是不是和传扬的一样?”他似乎太激动,也顾不得了,上前盯着云浅月兴奋地问,“就是那句诗评价的,‘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

云浅月看着沈昭激动的眉眼,想着老妇人真是半丝也没夸张,她这个儿子已经中了容景的毒了。她笑着点点头,“还好吧!他也是人,一样吃饭睡觉。就是学问好点儿,长得好点儿。其他和正常人一样。”

沈昭闻言兴奋不减,“姑娘,您可和景世子说过话?”

“嗯,说过!”云浅月想着她何止说过,和她说话最多的人大约就是他了。

沈昭眼睛灼灼亮地盯着云浅月,“真是太好了,你和景世子都说过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我仰慕景世子,想知道……”

他话未说完,就被老者又打了一下,“你这个臭小子!一提到景世子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话落,他对云浅月道:“姑娘别介意,我这个儿子从小就仰慕景世子,钦佩他。关于他的一切,他都跟中了毒似的。”

云浅月想着若是古代也有追星的话,那么她这里就遇到了一个。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沈昭兴奋的眼,想着她若是说她是云浅月,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不过天下人人推崇容景,将他推上了一个帝王都嫉妒的高度,如今少年这样崇拜他,也不稀奇,不过为了不麻烦,还是最好不要说太多了,于是她道:“他就说了一句姑娘劳烦让让路。”

沈昭睁大眼睛。

云浅月用很真诚的目光看着他,肯定地道:“是这样的!”

沈昭顿时泄了气,“原来姑娘是在大街上见到景世子的啊!”

“嗯!”云浅月笑着点头。

“姑娘就没趁机与景世子说几句话?”沈昭有些不甘地问。

“当时人太多,没来得及,况且我和他也没什么说的。”云浅月摇摇头。

沈昭升起的希望又破灭,片刻后,他抬起头,挠挠脑袋,对云浅月有些憨地一笑,“唐突姑娘了,景世子是天下第一奇才,我若是能见到,和他说上一一番话,便觉得荣幸。”

“既然大爷和大娘同意,你就去天圣吧!”云浅月笑道。

“我一定会去的!”沈昭点点头,“我要与景世子同朝为官。”

“臭小子,你学那些东西要真能有用,考进官场还行,考不上就白搭,别说大话了。和景世子同朝为官,也不看看你的斤两。”老者又拍了沈昭一下,转身出了房门。

“我一定能考上的!”沈昭肯定地道。

云浅月笑看着他,抖了抖手中的书问,“这些你看过几遍?书中批注都是你做的?”

“这些书我能倒着背下来,批注是我做的。”沈昭点点头。

云浅月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骄不躁,就如陈述一个事实,点点头,不再说话。

沈昭以为她还会再问什么,但见她什么也不问,只是将书给了他,伸手接过书,试探地问,“姑娘看起来就是读书之人,你既然看了我这批注,觉得我见解如何?”

云浅月笑笑,“我一个女子见解而已,不问也罢。这书你去天圣京城的时候拿着吧。见了容景之后,你何不当面问他的见解?岂不是比我的见解要管用?”

沈昭觉得有理,喜滋滋地将书收起来,“我去天圣京城的时候一定带着这些书。”

云浅月不再说话。

沈昭放好书后,似乎才认识到男女有别,有些脸红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连忙出了屋。

不多时,老头和老妇人端了做好的鸡和雪菇以及两个小菜走了进来,面食则是粗粮的饼子。饭菜刚一上桌,便满屋飘香。

老妇人笑道:“这雪菇就是香,姑娘别嫌弃,多吃一些。”

云浅月笑着点头,这样的山野人家的饭菜她来到这个世界总共算上这次也就两次。另外一次是几年前她和风烬出门,也是冬天,住在了一家猎户家里。她拿起筷子,见他们三人都没上桌,笑着招手,“大娘,一起吃吧!”

“姑娘是贵人,你先吃,你吃完我们稍后再吃。”老妇人摇摇头。

“一起吃吧!贵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特殊。你们儿子将来没准封侯拜相,也就是贵人了。”云浅月伸手将老妇人拽着坐着她身边,又反客为主地对老头和沈昭招呼,“大爷,沈昭,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