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抬起头,稍微松了些手,眼眶通红地将孩子又递给容枫,对他道:“枫世子,我和妹妹如今都没有力气,这个孩子……暂时拜托你看顾吧!”

容枫点点头,接过孩子。

夜轻染此时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云离肩膀,对他道:“青姨和太后去南梁之后失了踪,云王叔依然被困在南梁,今日起,朕封你为云王。七公主按云王妃之礼厚葬吧!”

云离看着夜轻染,半响,点点头,并没有跪拜。

“轻暖,你留下来协助处理云王妃丧事吧!”夜轻染对夜轻暖吩咐。

夜轻暖和六公主在屋中守着已经死去的七公主流泪,听见夜轻染的话,应了一声。

夜轻染看向云浅月,见她站着不动,知道她今日是不回皇宫了,安慰了她一句,出了西枫苑。随着他离开,皇帝的仪仗队也顿时簇拥着离去,西枫苑顿时显得分外空荡。

容枫在夜轻染离开后,抱着那个孩子回去文伯侯府。

冷邵卓留下来帮助处理丧事。

不多时,云王府搭上了灵堂。七公主的肚子被太医缝好,梳洗干净,换了新衣,抬进了棺木里。六公主哭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又在棺木前哭。

云王府的仆从也哭声一片,七公主从嫁入云王府之日起,孝敬云老王爷,和气对下人,没有公主架子,云王府的人都十分喜欢她,如今她死了,这些人是真伤心。

云离和云浅月站在灵堂前,两个人都静静的,心中的痛千倍万倍,却是再无一滴眼泪。

黎明十分,京中文武百官都得到了讯息,前来凭吊。官职无论大小,包括德亲王、孝亲王、钦天监几位和云王府不对卯的大臣也都前来云王府凭吊。自然一半原因是源于上官茗玥帝师的身份和云浅月的关系,一半是源于宫中传出皇上和浅月小姐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的消息。文武百官本来以为景世子反,云王府和荣王府一样倾塌,不想云王府因为云浅月的回归,再次如日中天,自然争相巴结。

云王府门前一时间车水马龙。

响午十分,宫中夜轻染下了册封的圣旨,封云离为云王,追封七公主为云王妃,封其女儿为明珠郡主。丧事大办,请灵台寺僧者诵经七日。

圣旨下达的那一刻,云王府凭吊未走的朝臣山呼万岁的声音甚为响亮。

一连三日,云王府来凭吊的人络绎不绝。

三日里,六公主第二日便受不住被抬回了宫,云浅月和云离不吃不喝,守在棺木前。夜轻暖和冷邵卓分别劝了几次,都劝不动二人,夜轻暖无奈,派人去帝寝殿传了话。

上官茗玥怒气冲冲地来到云王府,刚要对云浅月出手,云浅月看了她一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上官茗玥一股怒气憋在心口,只能接住她的身子,带着她回了宫。

云浅月离开后不久,冷邵卓将云离劈昏了过去,抬回房间。

云王府的灵堂前只剩下僧人的诵经声,佛音笼罩整个云王府。

云浅月再次睁开眼睛,躺在帝寝殿的大床上,明黄的帷幔垂下,殿内光线昏暗,上官茗玥坐在窗前的桌案上,手里随意地翻弄着什么,细看之下是罗盘。

她静静躺了片刻,才缓缓起身坐了起来。

上官茗玥听到动静,偏过头,对她询问,“醒了?”

云浅月点点头,起身下床,觉得身子似乎又轻了许多,她脸色不由地沉了沉,对上官茗玥问,“我哥哥如何了?”

“醒来就想着哥哥,也不问问我这几日照顾你如何辛苦。”上官茗玥轻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子,值得你如此为她守了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地折腾自己?”

“我睡了几日?”云浅月下床的动作一顿,敏感地抓住他的话音。

“五日!”上官茗玥道。

她守了三日灵堂,又睡了五日,这么说如今已经是八日过去了。她看着上官茗玥,“七公主发丧了?”

“如今天暖,不发丧等着臭了?”上官茗玥的脸色臭臭的,嫌恶地对她挥手,“若是不放心你的哥哥,就去云王府看看。我看他好得很,今日已经上朝了。”

云浅月沉默片刻,在床边坐了下来。发送了也好,盖棺定论的事情她不想做了,送灵的事情她也不想做了。云王府如今她也不想去了,即便那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是再也看不到那个女子笑着等在云王府门口迎着她了,还去做什么?云离已经在天圣朝局这个大染缸磨练了出来,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知道她必死无疑,日日煎熬,如今也算是解脱了。她轻声问,“那个孩子呢?”

“枫世子是她亲爹,看着呢!”上官茗玥道。

云浅月抬头看着他,脸色不好,“上官茗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上官茗玥不屑地撇撇嘴,但到底是转了话,解释道:“那个孩子从那日被容枫看顾后,便黏住了她,离开他身边就哭,据说这几日他为了照看她都上不了朝。比亲爹还亲。”

云浅月愣了一下,想着小孩子一般都和近身养着的人亲近,那个孩子和容枫亲近也不意外。容枫会医术,比云离和府中的丫鬟婆婆会照顾孩子,由他先看着也好。她不再言语。

上官茗玥见云浅月没有动身的打算,对她挑了挑眉,“不去云王府?”

“不去。”云浅月摇头。

上官茗玥脸色似乎稍好了些,“既然不去,就收拾一下,我们启程。”

云浅月看着他,“去哪里?”

上官茗玥将罗盘一推,起身站了起来,“燕王那个老头子和云王府的老头子会晤,十分融洽,派人来传信,让我们去见他们。”

“不去!”云浅月闻言果断地拒绝。

上官茗玥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不去,扬眉,“为何?难道你在这皇宫住得不愿意离开了?”话落,见云浅月不语,他道:“燕王的条件,你不去,不让玉太子发兵前往青山城相助天圣。”

“燕王能阻拦了子书?”云浅月看着上官茗玥。

“燕王府在东海的地位你不知道?不说一言九鼎,但也是帝王礼让三分。他若是真阻拦,也说不定。”上官茗玥走过来,伸手去拽她。

云浅月瞬间躲开了她,移形换位,顷刻间由床前到了窗前。

上官茗玥手抓了个空,转身,看着与他隔了数丈的云浅月,眉梢扬起,“小丫头,数日而已,我便奈何不得你了?”

云浅月背转过身子,看向窗外,声音冷清,“上官茗玥,一局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说了算的。你入了戏想再出戏,也该问问戏里的人同意不同意。”

上官茗玥身子蓦地一僵,失了声。

云浅月看着窗外,帝寝殿夜风细细,薄暮笼罩,往日里看着如一个大牢笼,今日再看,又如何不是九重宫阙,风景如画?她没听见身后再有声音,转身向殿外走去。

“你去哪里?”上官茗玥抬步去追云浅月。

云浅月先他一步出了殿门,随着她走出,殿门“砰”地一声紧紧关闭,她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上官茗玥,你再往外走一步,仔细万箭穿心。”

上官茗玥要踩在门槛上的脚猛地一顿。

云浅月已经站在院中,对四下冒出来的弓箭手沉声吩咐,“若是他敢走出帝寝殿,就射箭!无论生死。听到了没有?”

“是!”帝寝殿外包围的人齐齐恭敬地应声,上万只箭羽散发着森森锋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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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棋,又一局棋,再一局棋,看到有人布置了连环棋局了吗?

心爱的们,有什么不明白,先留着,等我解惑哈o(n_n)o~

因为情节,影响了月票,以及承受各种言**击的负担,可是我依然坚守并且坚持这一条路。每个人心中也许都有一部《纨绔世子妃》,但我只写我的《纨绔世子妃》。

第五十四章 拨开云雾

上官茗玥看着帝寝殿包围的上万内廷侍卫,人人手中一把箭羽,将整个帝寝殿包围的密不透风,上万人听到云浅月的命令,回答得铿锵有力。他愕然片刻,被气笑了。

笑容争云破月,瑰丽华艳。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她步履沉稳,纤腰笔直。再不是受制于人的柔弱女子,而是可以执掌千军万马的将军。

帝寝殿夜风沉沉,有一瞬间的静寂。

上官茗玥盯着云浅月的背影,笑中含怒,“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忘恩负义。若是没有我这数日日夜亏损灵术助你,你的灵力如何能提升得这么快,以臻大成?”

“什么是恩?什么是义?”云浅月停住脚步,慢慢地转回身,看着殿内门口的上官茗玥,眼里有无尽冷嘲,“是将我灵力提升,抓走当云族神女的恩?还是让我一辈子不能怀孕的义?”

上官茗玥怒意一僵。

“上官茗玥,你得了他的认可,没有得到我的认可,我和他虽然是夫妻,但是夫妻也有夫妻之道,夫者为夫,妻者才能为妻,就算他不想要孩子,就算我不能要孩子,但是也该我自己主张,凭什么他决定不让我要?”云浅月冷沉地看着上官茗玥,“你们是各取所需,那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上官茗玥顿时失了声。

云浅月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

在她刚要走出大门口时,上官茗玥开口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明那个笨蛋……”

云浅月脚步猛地顿住,声音忽然很轻,“上官茗玥,你说的是明明他和你做得天衣无缝,我是怎么知道这两件事情的吗?我告诉你,我早在去年就知道你会来了。”

上官茗玥不解地看着云浅月。

“去年,议事殿内,容景所待的暖阁里摆了一盆玉兰。”云浅月解释。

上官茗玥一呆。

“容景不喜欢玉兰。”云浅月目光看向天空,夜里的天空万里无云,有点点星辰,拥着一轮明月,她想起她昏迷了五日,算起来今日是十五。声音淡得如夜空般宁静,“天下人看容景的弱点是我,但是只有我知道,他的弱点除了我外,还有玉兰,他从小便不喜玉兰,但是做得天衣无缝,夜氏的老皇帝盯了他十几年,夜轻染也盯了他十几年,他院中还种了两株玉兰,任谁也发觉不了。但是只有我发现,他可以赏百花,却从来不看玉兰一眼。”

上官茗玥愕然。

“那一日,我陪他在议事殿,他的暖阁里除了奏折只有一盆玉兰。”云浅月声音冷清,“我虽然心下奇怪,但也未曾细究。但是直到我们大婚,我才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上官茗玥声音一改张扬,蓦地低沉。

“去年老皇帝活着的时候,南凌睿负荆请罪于蓝家,我和他前往十里桃花林,当时身为三公子的西延玥易容的我带着风阁遭遇了皇室隐卫之主带着皇室隐卫的截杀。当时三公子受伤很重,卧床不起,他告诉我,老皇帝倾了大半隐卫,若没有易容成容景的那个人,他和风阁恐怕有去无回。”云浅月从天空收回视线,不看上官茗玥,看向殿外,淡淡道:“老皇帝当时恐怕是出动了皇室隐卫的最根本势力,可是为何他会下了那么重的手?真是因为三公子易容的我骗过了他吗?即便是骗过了他,也骗不过夜轻染。原因只能有一个,容景的那个人不是易容,而是幻容,幻容才能天衣无缝。骗过了老皇帝,也骗过了夜轻染。”

“这又说明了什么?那个笨蛋手下能人多得是,你怎么就肯定那个人是我?”上官茗玥不屑地撇撇嘴。

“那日我当然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你,但毫无疑问,那个人一定是除了弦歌、青影外,他连我都瞒着的人,什么人能让他瞒着,一直不外露,除非这个人关系甚大。”云浅月声色淡淡,如拨开云雾,揭开重重阴云,“我们大婚那一日,容景在子书的帮助下关了夜轻染和夜天逸在御书房出不来,我们顺利大婚。但是夜轻染是夜氏培养的暗龙,皇室继承人,他当真那么废物?若是废物的话,容景早大婚了,即便有子书相助又如何?他武功高绝,但不懂灵术。再加上皇室隐卫,即便他们联手,也不过平手而已,如何能真将他们关进去出不来。皇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夜氏皇室的地盘,老巢,让人关在自己的老巢里,焉能不笑话?但是真的关了,容景说是他摆了阵,我也相信,但是他摆了阵没错,一定还有人相助。”

“这又能说明什么?让你猜到是我相助?”上官茗玥嗤了一声。

“那个得了天疾的孩子代替夜天赐死的那一日,我伤了夜轻染,为那个孩子搭建了灵堂,夜轻暖带着夜氏两位帝师前去验尸。夜氏两位帝师是什么人物?即便容景和我娘联手,怕也是半斤八两,不能逼得他们吐血,但他们是真的吐血了。那么只能说明,有人相助他们,那个人,一定是灵术高绝之人。”云浅月径自道:“后来容景请来了普善大师和臭老道?他们是有本事,但夜氏帝师会通灵咒术,且炉火纯青,我爹没回来,他们二人借了那一盏破灯就将两位帝师让咒术反噬餐食了心,不受半丝伤,怎么可能?更何况那两盏灯内的存留的灵识被容景和我一人吸了一半,神灯没了灵识,也不过是破灯一盏而已,他们要了神灯,不过是给我看的而已。因为有一个灵术高超的灵术高超的人相助他们,放眼天下,这样的人物有几个?但是为何要瞒着我?还联合普善大师和臭老道瞒着我?有什么不能对我言吗?不能对我言的事情,一定是关于我,且甚深。”

上官茗玥撇开头,这回没了言语。

云浅月虽然早已经料准,但是揭开层层谜底不过是她最亲近的人设下的局而已,她如何能高兴得起来。声音没什么情绪地继续道:“若说这些让我心底一直存了疑惑的话,那么将疑惑埋得更深的是我们大婚数月一直无喜。”

上官茗玥似乎没了话,不再开口。

云浅月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冷寂,“我从小就知道他心思深,深到深海渊池里,让谁也猜不透。他独自支撑着偌大的荣王府,手中拿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大病十年,受寒毒顽疾折磨,依然让执掌一国江山的老皇帝奈何不得,非常人能及。但是我总以为,他该是在我面前,没有那么深的心思。但是殊不知,他对我用的心思更深,深到将我迷陷其中,以为那就是他的真性情,殊不知,真性情也笼罩了一层轻纱。无论我怎么看,也看不透。”

上官茗玥转过头,看着她。

“他对我太好,将我淹在蜜罐里,我想要一个港湾,他便用自己的手给我支撑起一片港湾,我对别人好,他吃些无伤大雅的小醋,也无非是想我陷得更深。我爷爷、容爷爷、娘亲、爹爹都想抱重外孙重孙孙子,他也半丝不外露,跟着大家一起期待取笑着,给我设了重重迷雾,让我沉浸在他给的幸福里摸不着北,昏了头,爱惨了他,再想不到其他。”云浅月声音低下来,那些过往的甜蜜,她实在不愿意揭开,即便那些爱不是假的,但是总归是设了一层心思,“他不着痕迹地不让我多思多想,不着痕迹地让我心里眼里只有他,不着痕迹地私下里做着这些筹谋,但我总归是他的枕边人,是否我该庆幸我其实没有那么傻,虽然爱他爱得太深,已经近乎禁锢了我的灵魂,但是我终究还是留了前世的影子,一个前世处处打心理学战的人,习惯了细微处探究别人的心思,即便是他,也不能挥去我前世留到这一世根深蒂固的东西。我不想探究他,但终是越爱,越忍不住探究。”

上官茗玥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说。

“对于云族,也许你和他都觉得我应该知之不深,但是我又怎么能知之不深?若是以前知之不深,那么从爹爹开启我灵术那时,从容景愤怒恐慌地训斥我学了灵术那时,从我前往南疆帮助叶倩、云暮寒铲除夜霄那时,我的灵术得自然之物,飞速提升那时,我就该对灵术探究,该去知之甚深了。”云浅月淡淡道:“若说这个天下我最爱的人是容景,那么这个天下我最信任的人是子书。”

上官茗玥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大,看着云浅月。

“爹爹和娘亲从我会了灵术之后,对我再闭口不言灵术二字。容景更是对我有灵术表现出极大的反感和不喜,若想知道关于灵术,关于云族,那么我该问的人是说?自然是子书,他即便骗天下人,也不会骗我一丝一毫。”云浅月声音微微高了些,提到玉子书,语气隐了一丝骄傲,“他告诉我云族曾分为三脉,东海燕王府,天圣云王府,以及墨阁,告诉我一些关于云族的秘辛之事,最重要的是告诉了我一个人,一个我一直想知道在容景背后的人。那个人天生继承灵术,天赋异禀,自然通灵,灵术是华王书和他姑姑都望尘莫及。那个人就是让东海皇上一直不放手想招进宫做帝师,让东海燕王一直头疼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和墨阁有着关联的人,东海小王爷,你,上官茗玥。”

上官茗玥表情一瞬间变幻了无数颜色,分外精彩。

云浅月不看他,继续冷静地道:“我一直等着,等着你出现。曾经有一度我以为容景要放弃了。他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不让我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呢!两个人再相爱,若是少了一个彼此融入骨血的孩子,也总归是残缺和遗憾,他那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要这种遗憾?但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他的坚韧和心思。在他前往十里桃花林,哥哥和洛瑶出现在凤凰关总兵府,洛瑶对我说出玉太子被你追着来了天圣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终究是要出现在我面前。他终究是狠下了心让我一生不孕。”

上官茗玥似乎不想再听,背转过身子,抬眼望天,脸色变幻,懊恼又无奈。

“既然你们要演戏,那么我就陪你们演一出戏。”云浅月声音蓦然沉了下来,冷清地道:“他大约是告诉了你,我和子书的关系,所以,你待子书出现后,怕子书的聪明拆穿你们,或者是怕我看出你根本就不喜欢子书而是冲着我来的苗头,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我离开了凤凰关。后来又怕玉子夕坏事儿,于是甩下了他。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夜轻染得知了夜天逸毁在十里桃花林的消息亲自出了京城,半路上正巧碰到了玉子夕,得知了我被你掠走,于是动用兵马,拦下了你。但是你动用灵术,开山劈林,另辟蹊径,他自然拦不住你带着我前往东海的去路,可是后来发现子书命大军守住了东海关卡,让你难以入关,若是入关,我便落在子与我何止是过命的交情?我们有前世之缘,他焉能让我不表态的情形下被你们决定我的事情?更何况东海的燕王不向着你,而是向着子书。所以,你带着我回东海,恐怕事情不能如你的意,你思量再三,选中了夜轻染。”

上官茗玥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些既然都知道,那你为何还要……”

“还要什么?”云浅月冷静地看着他。

上官茗玥似乎难以启齿,但还是磨牙恼怒地道:“还要扒我衣服看我?”

云浅月“哈”地一笑,看着上官茗玥张扬不可一世的脸上尽是懊恼和一切自认为天衣无缝却被她看个透彻的灰败,她淡淡道:“我想要你知难而退。”

上官茗玥恍然,不屑地斥道:“你不止是不想要我知难而退,还想要那个笨蛋也知难而退吧?你的泼辣果然够味,我险些落荒而逃,你想要他生气,她的女人不顾忌他竟然扒男人的衣服,他气急的话,应该立即将你抓在手中,再不放心我将你带走。”

云浅月不置可否,冷漠地道:“我早已经说了他的心思深如海,坚韧如铁。我低估了他的心思和坚韧,扒你衣服失败之后,你们也折损了我唯一的软弱,我连一丝借口也找不出留在凤凰关的理由。”

上官茗玥还想说什么,看到她淡得没有颜色的脸住了口。

云浅月沉默片刻,继续道:“容景知道我的性情,拿准了我,真到性命攸关,受制于人之时,我可以不在乎世间一切东西,但独独惜命。所以,我一定会吃你给我准备的饭菜,一定会喝你给我准备的酒,即便我知道那饭菜里下了东西,即便我知道那酒里下了东西。足足睡了十日,那十日里,我即便无意识,但是你应该知道,身体是我的,你控制了我的身体,对我灵力进行主导,但你终究不是我,也不能变成我,更做不到对我全部控制,总归控制不了我的灵识,只要我灵识不散,你只能提升我的灵术,却做不到进入我宫房,断我根本。”

上官茗玥扭开头,又扭回头,脸色不再变化,默然地看着云浅月。

“十日之后我醒来,既然是演戏,自然要逼真,于是我打了绿枝,冲出帝寝殿,夜轻染的宫廷内卫将我逼退,我对他动手,你出现,带着我前往云王府,之后的事情应该不必我说了,我不死心地又等了几日,夜里你对我施术,我不抵抗,只守住一方寸土。我灵术日益精进,而你越发需要更大更强的灵术来压制我,想要掌控我,越发艰难,你大约没想到用了十几日依然没断了我宮房,反而让自己越来越无能无力吧!”云浅月淡淡一笑,有些嘲弄,“终究是他决心太大,还是我太过倔强?总之,你没有做到,反被我掣肘。我应你大婚的那一刻,便是对他斩断之时。一局棋,不应该只他一人主导,风云变化,也该别人下一招半招。”

“你何时和夜轻染联手的?”上官茗玥看着殿外围困的宫廷内卫,森森箭羽,问道。

“种牡丹花那日,我对他说一笑泯恩仇。”云浅月语气寡淡,解释道:“你处处看着我,和我在一起,时刻用灵术用心思探究我的心思想法,我连用传音入密都用不上,我一旦启用,一定会被你知道。你断绝了我所有与外界来往的源泉。但是你不知道,我和夜轻染,阴差阳错,从小到大,他不能说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但一定会是我要他帮助,与他和好,他绝对不会拒绝的那个人。他生是龙命,被夜氏这个姓氏禁锢,他曾经也试着摆脱,但终究不能,只能做这一任江山的帝王。但他除了是帝王,还是夜轻染,他不止一次希望我杀了他,那么他没有全夜氏的列祖列宗,也算全了他自己对我的情谊。但终究我下不了那样的手,即便我真不想他再坐在那把椅子上变成夜氏那令人厌恶透顶的帝王,但我终究不想他死。”

上官茗玥冷哼一声,“你倒是多情。”

“我多情吗?”云浅月嗤笑一声,“人人看到我的多情,为何没看到我的绝情和冷情?我伤了多少人的心,独独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

上官茗玥似乎无语反驳,再度沉默。

“你带我进了京城之后,夜轻染的十万兵马将京城围守得固若金汤。你本来以为靠着那条慕容氏的暗道应该离开得轻而易举,将我断绝宮房之后,会立即从密道离开,将我扔给他,你便可以功成身退,一走了之了。可是没想到,数日以来,你依然未曾做成,反而灵力被我吞噬,再也动不了我,无能为力。我前往荣华宫种牡丹,你便想借着解花签将我用神仙醉灌醉,带我从密道离开,可惜我先一步将密道告诉给了夜轻染,他封死了密道,另外重重内廷侍卫包围了皇宫,你没法离开,只能再等,那一夜,嫂嫂早产,你知道灵力奈何不得我,便任由我亲眼看着她死,为她守灵,你趁机回宫恢复灵力,三日后,我昏倒,你灵力损耗太重,依然没恢复,于是,我睡这五日,你用来恢复灵力,并且趁机传信给容景,令他派人接应你。但是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不会随你出宫离开,或许你早已经猜到我的想法,在我告诉你别入戏太深的时候。可是你太高傲,不承认输罢了。”云浅月淡淡道。

上官茗玥又哼了一声。

“你终究是不了解我,即便有强大的灵力,也难以猜透我的心思。人心最是难测,灵力再高超绝顶,终究是被人控制的一种术而已。所以,你不知道我心底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且一步步清醒地走在你的戏里。容景还是了解我的,在我搬了荣王府的牡丹往华宫种之时,他就知道了我的决定,所以,如今才只有你一人困在这里,他外面没有他接应你的人,既然血溅宫门无用,他自然不会白白牺牲手下给夜轻染做下酒菜。所以,上官茗玥,你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别妄图出去,如今的你,打不过我,也挡不开一万兵马在帝寝殿围困的刀枪箭羽。”云浅月话落,觉得说得够多了,抬步离开。

“云浅月!”上官茗玥恼怒地喊了一声,见她脚步不停,他气急失笑,“果然萝卜找青菜,王八找绿豆,他找的女人和他一样心思深如海。你既然了解云族,你难道不知道云族神女不能有孕?历代云族,哪个身为通天之术的女子怀孕生子有好果子吃的?两千年前的云族神女小主,哪个不是怀孕之后九死一生?那个笨蛋是不想你出事,才费尽心思算计你。要是本小王才不会费这种心思,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再娶十个。”

云浅月脚步一顿,淡淡地道:“你说得对,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可以再娶十个,那么和离了,也可以再娶十个。他娶吧,我不死,如今好好看着。”话落,出了帝寝殿宫墙,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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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听朝议政

上官茗玥瞪着云浅月头也不回的背影走出了帝寝殿,决然笔直的身影似乎在嘲笑他的失手。舒睍莼璩他怒极,一脚踹在了门框上。

门框发出“铛”的一声响声,晃了两晃,碎裂出一道长长的裂缝,他犹不解恨,又踹了一脚,门框碎裂,噼里啪啦散了一地,他又用脚剁了两下地上碎木,碎木化成碎屑,他又使劲地碾了碾。依然不解恨,挥手打断了珠帘,好好的珠帘被他打得四散而飞,珠子如化成利器,顿时包围帝寝殿的宫廷守卫遭了秧,数人被打中,发出惨呼,倒在地上。

有预备的弓箭手立即弥补上空缺位置,依然包围得水泄不通。

“容景,看看你找的好女人!”上官茗玥看着迅速替补上的空缺,上万弓箭的箭头黑黝黝地对准他,只要他稍微有离开的动作,他们就会放箭,他气得挥手一掌劈向支撑帝寝殿的廊柱。

“帝寝殿里面的温泉池百年前埋了有去无回,你若是触动机关丧了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云浅月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上官茗玥手一顿,一掌放空,但是他散出的真气依然让整座帝寝殿晃了晃。

云浅月脚步走远。

上官茗玥又气又怒地盯着支撑整座大殿的廊柱看了片刻,须臾,无奈地放下手。转回身看向围着帝寝殿的宫廷侍卫,人人拉弓搭箭,谨慎地看着他,他面上的恨闹情绪缓缓隐去,无趣地撇撇嘴,恢复一贯的张扬不可一世,“不就是多住上些日子吗?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住就住。”话落,他转身进了内殿。

红衣飘摆,背影风华。

殿门被他破坏的不能遮挡住屋内的情形,但是无人敢上前去重整修补,夜风徐徐吹进去,吹起桌面上烛光摇曳,帷幔轻摇。只见他进了内殿后,踢了脚上的鞋子,躺进了帷幔内。

整座帝寝殿恢复静寂,再无声音传出。

云浅月出了帝寝殿,远远看到夜轻染立在御花园的水榭上,背着身子双手负在身后,她脚步顿住,看了他片刻,抬步向他走去。

不多时,来到水榭,她拾阶而上。

夜轻染不回头,声音在夜风中微微低沉,“小丫头,你如此这般,是与他置气,还是真的恩断情绝,告诉我。”

云浅月脚步一顿,淡淡道:“不知道。”

夜轻染回转过头,看着她,夜风中,她衣袂纷飞,垂髫轻荡,彩带摇曳,清丽脱俗的容颜再不见一丝娇柔妩媚,而是冷清沉稳,他扯了扯嘴角,不见笑意,“你倒是诚恳。”

云浅月踏上最后一个玉阶,停住脚步,看着夜轻染,今日未穿帝王锦袍的他风采卓绝,轻扬洒脱,一如去年他回京在鸳鸯池救她时一样,言笑见无所忌讳,她面色暖了些,冷静地道:“绝情太难,置气太浅。不如老死不相往来,相忘于江湖。”

夜轻染怔了一下,忽然大笑,“的确是你的做派。”

云浅月淡淡一笑。

夜轻染转过身,目光看向天空,夜里的星空分外璀璨,众星捧着一轮明月高悬在天际,他收了笑,中肯地道:“容景是什么人?世间若有千万条路,他走的那条一定是有你的路,也一定是一条不得不走的路。如今他算计你,小丫头,你想过没有?他应该是不得不为。”

云浅月也收了笑意,看向天空,明月的光芒盖过了整个天际的星辰,她淡淡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即便他不得不为,但谁希望他的所为与我有关但是将我排除在外?”

夜轻染扬唇一笑,不置可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云浅月不再说话,不管是聪明,还是糊涂,她早已经不是昔日的云浅月,兜兜转转一遭下来,有些东西早已经透彻明白。相爱是一件至奢侈的事情。

夜轻染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冷静至极,他收回视线,也不再说话。

水榭静静,夜风习习。

片刻后,夜轻染回转身,见清风吹乱了云浅月的长发,他伸手给她拨开,静静地看着她眉眼片刻,温声道:“从今日起,你住荣华宫吧!”

“好!”云浅月点头。

夜轻染似乎笑了一下,伸手拉住她的手,向水榭凉亭外走去。

云浅月随着他的脚步,走向荣华宫。

第二日,夜轻染携手云浅月早朝。文武百官看着二人,惊骇莫名。德亲王、孝亲王、一众朝臣,包括容枫、冷邵卓、云离等人,人人均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夜轻染是谁?那是天圣江山的帝王。

云浅月是谁?是昔日荣王府的景世子妃,是和反戈夜氏江山的景世子和离,与上官帝师定有婚约的未婚妻。

这样两个人携手上朝,怎么能不震惊文武百官?更何况他们事先半丝风丝也没得到,不明白怎么七公主大限守灵了三日睡了五日的云浅月忽然与皇上携手上了朝。

曾经这座金殿内,云浅月怒毁龙椅,一剑刺杀夜轻染,血染金殿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仿佛昨日,谁也不曾想到他们有携手的一日。而且两个人都姿态平和,没有一个人有半分不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有人的心头挂了一个天大的问号,砸得人喘不过来气。

德亲王、孝亲王还没开口,冷邵卓先一步大喊一声,“皇上!”

夜轻染停住脚步,回转头,看向冷邵卓,似乎心情极好地询问,“冷小王爷,何事?”

冷邵卓刚要质问,看到夜轻染含笑的脸,以及云浅月也停住脚步向他看过来的眸子,一时间质问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嗯?”夜轻染见冷邵卓看看他,看看云浅月,一副吞了鹅蛋的模样,笑着挑眉。

这样的夜轻染,令群臣更为惊异。夜轻染登基以来,每日都是威仪威严,明明年轻帝王,却是深沉如执掌了一辈子江山帝业的老者,每次早朝,整个金殿气压低迷,难得见他昔日笑颜,可是今日竟然看到他嘴角含笑,眉眼温和轻扬,一身龙袍华光,依稀可以看到昔日洒脱的影子。怎能不让半年以来习惯他的人惊异?

冷邵卓张了张嘴,更是说不出来话。

云离先一步惊醒,看着云浅月,见妹妹神色轻松,再不见回京数日来眉眼间的阴云,似乎有什么从她心底解开了结,温和的眉眼可见内心的坚定和主张,他心里莫名的一松,试探地喊了一声,“妹妹!”

云浅月对云离一笑,看着他几日便清瘦下来的脸,温和地点头,“哥哥,逝者已矣,莫要悲伤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会遇到许多人,有的人能陪你走一生,那是千万年修来的缘分,有的人能陪你走一程,那已经难得。”

云离点点头,对云浅月宠溺一笑,“哥哥知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云王能想通就好,免得小丫头担心你,七公主为你留了明珠,也是幸事一桩。”夜轻染看向云离,笑着转向容枫,“明珠郡主这些日子以来辛苦枫世子了。不知道今日可曾回了云王府?”

容枫从夜轻染和云浅月携手上殿,也是一惊,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闻夜轻染之言,无奈地苦笑,“还未曾回云王府,如今还在文伯侯府,昨日哭闹了一夜,臣趁她睡着了才能来上朝。”

云离顿时抱歉地对容枫道:“辛苦枫世子了!”

云浅月看着容枫一脸疲惫,也瘦了好多,险些好几日未曾休息好,她顿时好笑,让一个大男人照顾孩子,是难为他了。对他道:“稍后下了朝,你将她送进宫来吧!我看着她。”

容枫闻言似乎恨不得迫不及待地扔了烫手山芋松了一口气,立即点头,“好!”

夜轻染看着容枫的神色,大笑出声。容枫、云离、云浅月三人也跟着好笑。几个人的笑声汇于一处,或轻扬,或低浅,分外愉悦。

除了三人,其余群臣更是惊异惊骇。

德亲王终于忍不住,声音发颤,“皇上,你和浅月小姐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会……一起上殿?”

冷邵卓想问的也是这个,群臣想知道的也是这个,顿时都竖起耳朵。

夜轻染笑意不收,随意地“哦”了一声,笑道:“上官茗玥是容景派来的人,用于迷惑朕和群臣子民,实则想企图里应外合反戈,小丫头逢场作戏,与他周旋,拆穿了他的计谋,打破了他的算计,将其关在了帝寝殿,今日起,天圣再无什么上官帝师。”

德亲王一呆,没有料到上官茗玥竟然是容景派来的人,帮助收

复西南,也太逼真了。他暗暗唏嘘一声,看向云浅月,目光变幻了一下,试探地问,“那浅月小姐与上官茗玥的婚约……”

“自热是取消!”夜轻染理所当然地轻轻挥袖,命令道,“来人,传朕旨意,昭告天下上官茗玥的算计,警醒万民。废除帝师身份,解除云王府浅月小姐的婚约。”

“是!”有内侍立即下去传旨。

“浅月小姐有功,今日起,准许朝议,随朕听政。赐住荣华宫。”夜轻染又下旨。

群臣又是一惊,齐齐看着夜轻染和站在他身旁的云浅月,夜轻染下旨,云浅月没有丝毫反对和不愿的表情。不止天圣人人都知道,全天下四海宇内的人也都知道,荣华宫是夜氏历代皇后的居所,如今夜轻染并没有严明要娶云浅月为后,但是赐住她住荣华宫,这不得不让人纷纷揣测用意。

“早朝吧!”夜轻染不再多说,拉着云浅月向金椅上走去。

群臣还想再问的话压在心里,齐齐肃穆,伏地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轻染落座,云浅月坐在了他的身边,他轻轻挥手,“众卿平身!”

群臣起立,规整队列,有本启奏,开启一日的早朝。

早朝所奏本子,无非是关于凤凰关和青山城的兵战,关于容景。近日来,容景并没有对青山城出兵,而是五十万大军在凤凰关按兵不动。陈老将军和凤杨带着兵马到了青山城之后,日日紧闭城门警戒,加强防备,日夜不敢放松。

而凤凰关内,再未传出什么桃花纸贵的讯息,似乎数日前的桃花纸贵无非是天下人共同帮容景做了一场春梦,到如今,了无痕迹。

容景身边被吵得沸沸扬扬的两大枕边候选人也再未传出什么红粉艳事。天下人人似乎再不记得翠微公主,再不记得蓝家家主。那两个女子的红粉言论被淹没在数日前上官茗玥和云浅月大婚的消息之下,后又淹没在云王府云王妃天圣七公主早产身死的消息下。

天下一时间的视线重点都焦距在天圣京城,那个有云浅月在的地方。

百姓们更关注的不是翠微公主和蓝家主以及那些桃花纸贵蜂拥挤入凤凰关的女子,而是更关注从来不淡出人们视线的云王府嫡出之女云浅月身上。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早朝一个时辰后平静散朝。

散朝之后,夜轻染拉着云浅月出了金殿。二人离开后,群臣蜂拥围住了云离和容枫。因为相较于群臣的惊骇,二人太过平静,平静到似乎知道什么内幕。

他们不相信事实如此简单,上官茗玥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一些。他岂能是轻易被人掣肘住的人?这里面一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尤其是夜轻染有多喜欢云浅月,他们这些人都心中清楚,他赐住云浅月入住荣华宫,是否如他们猜想的一般,早晚有朝一日,云浅月会成为夜轻染的皇后。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将容枫和云离围得水泄不通。

云离无奈地看着群臣,直摇头说,“不知,不管如何,只要我的妹妹安然无恙就好。”他不管以前她嫁给容景,后来和离和上官茗玥订婚,还是如今入住荣华宫,有朝一日成为夜轻染的皇后,只要她喜欢,她的选择,他便不予质问。

容枫也如云离一般,甚至比云离更冷静,更会言语,他道:“天圣的江山不能没有皇上,但可以没有哪位大臣,皇后哪个女子都可以做,但谁也比不上云浅月。所以,皇上的决定就是皇上的决定,这是皇上的私事而已,虽然有关于天下,但也不影响朝政。众位大人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吧!”

两个人的话,将满朝文武堵了个哑口无言。二人话落之后,见群臣不再追着问,一同离去。冷邵卓也醒悟过来,追着二人离去。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帝寝殿之后,群臣面面相耽。

德亲王和孝亲王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彼此满头白发,他们虽然早就感叹老了,但始终不服老,如今终是服了。再不发一言,齐齐出了金殿。这个江山早已经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时候,他们在与不在,早已经改变不了什么。没有再比清楚这个认知更让他们无力的了。

下了早朝,夜轻染和云浅月一起去荣华宫用了早膳,之后一同前往御书房。

进入御书房后,二人隔着桌案对坐

,中间是高高的奏折,二人分外默契地一人一半,对着奏折朱批起来。云浅月并没有刻意地模仿夜轻染的御笔字迹,而是用她自己的笔迹,朱红的笔迹批在奏折上,风骨卓绝,不次于男子的笔墨。

高高的奏折堆成山,她埋首在奏折中的身影虽然纤弱,但是笔挺坚毅。

西南一场兵战,天圣折损良将士兵若干,西南遍布战火,毁坏田地无数,首当其冲自然是安稳百姓,恢复生机,如今正值春日里,春种才能秋收,自然要最快的动作,在最有利于耕种的时机恢复春种,民以食为天,不能耽搁民生大计。

所以,天圣分为两大重要政务,一是应付凤凰关容景的兵战,一是整顿西南,尽快安民恢复春种。

云浅月自然地接手了西南千里的土地恢复生机的任务,遇到关于凤凰关兵战的奏折,尽数扔给夜轻染。专心批阅研究安排西南之事。

夜轻染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时而冷静批阅,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抿唇思考策略,时而对他询问一两句哪个州县有适合治理的官员,他眉眼便越发柔和,以前从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与她对坐这般批阅奏折,或许曾经想过,那是她为云王府帝女,背负着入宫为后的组训之时,他作为承接夜氏皇权的继承人之时,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他们刀剑相向,冷言以对,刀锋利刃,她大婚下嫁,凤冠霞帔,万里红绸成为荣王府的景世子妃,他登临高峰,一人呼,万人应,满朝文武喊着“吾皇万岁”之时,便铲除了他最后一丝念想,他便再也不想。登基之后,他日日枯坐在御书房,面对如山的奏折,有的不是终于挨到接手了这把椅子执掌江山的豪情,有的只是漫长的孤寂。枯燥无味中,他只想毁了这些奏折。可是未曾想到,有朝一日,枯燥无趣堆积成山的奏折竟然让他再不厌烦,觉得分外安宁,有滋有味,甚至心情愉悦。

原因无它,自然是他身边有了那个相陪的人。虽然她的心遥远得不可触及,但终是她的人近在眼前。

昨日心殇,今日蜜糖,甘之如饴。

第五十六章 举国托付

夜轻染一纸诏书昭告天下,上官茗玥四个字顷刻间在天下引起波澜。舒睍莼璩

谁也未曾想到被皇上尊为帝师,帮助百姓们求雨,设计谋斩杀李琦收复西南千里的人竟然是景世子派来的人。也许是数日来他的名声太好,或许是因为容景的关系,虽然波澜喧嚣,但是他未着百姓骂声,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从帝京城金殿上传出夜轻染和云浅月携手上朝听政,夜轻染下旨将云浅月赐住荣华宫的消息。这个消息一出,更是哗然天下。

四海宇内,天下各地,人人都知道荣华宫对于夜氏的天圣王朝意味着什么,那是国母的至尊之位。夜氏立朝百年以来,历代帝王都依照组训纳娶云王府女子入宫为后,这一代因为云浅月心仪景世子,二人抗争,历经多重阻拦,终于废除组训婚约,结为连理,天下人本以为夜氏这一任帝王的皇后再也不会是云王府的女子,可是不曾想到,云浅月和离,夜轻染将其赐住荣华宫。

云浅月入住荣华宫的信息比上官茗玥里应外合反戈夜氏的消息更能引起波澜,瞬间盖过了上官茗玥的事情,覆盖整个天下。

一连几日,天下各地都在传扬着猜测着是否不久后就会从帝京城传出封后大婚的庆典。

相比于天下各地的喧嚣热闹,有两处地方显得分外沉静。一处是天圣京城皇宫,一处是凤凰关总兵府。

天圣皇宫内,这几日云浅月陪同夜轻染一同听朝,一同用膳,一同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外界的喧嚣二人置之不理,两双手一双治理西南,一双时刻关注凤凰关兵战。

凤凰关五十万大军修整歇息数日,早已经耐不住,屡次请战,出兵青山城,但是总兵府安安静静,未有命令下达,一时间五十万大军焦灼不堪。

这一日,夜轻染收到东海燕王传来的手书,他看罢,拿给云浅月看。

云浅月伸手接过手书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犬子顽劣,多谢天圣皇上予以教训,就让他在帝寝殿关上一辈子,也免得出来气本王。本王与云老王爷一见如故,深以为老王爷年迈,再无心力效忠天圣,既然云王府已经有新王接替,那么就让老王爷解甲归田,随本王去东海吧!东海人杰地灵,品茶赏花,佛法道云集,老王爷应是甚喜,也可颐养天年。”

云浅月看罢,笑了笑,对夜轻染道:“反正是老而无用之人,准了吧!”

夜轻染摇摇头,“云爷爷怎么可能是老而无用之人?”话落,他还是在回复的信函上御笔写了一个“准”字。

转日,一封来自东海玉太子的手书递到了云浅月手中。

云浅月打开手书,看罢,见夜轻染看着她,她递给了他。

夜轻染伸手接过手书,看罢,蹙眉询问,“玉太子令你前去会晤,这是何意?”

云浅月纤细的手敲在玉案上,眉目微凝,沉默片刻,对他道:“你代替我去吧!”

夜轻染一愣。

云浅月浅浅一笑,“子书会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决心,你去了,代表我,他便知道了我的决心。”

夜轻染看着云浅月浅浅的笑意愣神了片刻,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好,我去会他。”

当日,夜轻染下旨,云浅月监国,容枫辅政,冷邵卓把守京城九门,他带着砚墨出了京城,前往东海和天圣边境交界处会晤玉子书。

圣旨下达时,夜轻染已经离开,满朝文武没想到他轻易地将监国之事交给云浅月,并且不止是交给她国事,也将西山军机大营三十万兵马的兵权交给了她。这是举国托付于她的手中。

德亲王、孝亲王等老一辈朝臣事先并未得到半丝风丝,当即早朝宣旨后,有几个老臣支撑不住,便坐到了地上,神色骇然,比将她赐住荣华宫还不可思议。

自古女子不能听政的规矩虽然从蓝漪、华舒、凌燕三人上朝封官之日起早已经被打破,但是女子监国还是第一次开了先例。这一先例的背后,谁人都看出夜轻染对云浅月的信任和器重,这种信任和器重的背后,该是怎样的一副情深似海。

当日,德亲王、孝亲王等老一辈朝臣纷纷病倒。

云浅月代替夜轻染下旨,安抚几位老臣,令其安心养病,不必顾虑国事,还吩咐人从御药房往各府送去了一大批药。

这一举动,让本来没病装病的几位老臣当即气得病了,但云浅月大权在握,他们连怨言也不敢对她发作,人人都知道云王府浅月小姐是个狠下心便能薄情寡恩出手毫不手软的主,当初连金殿都敢闯,皇上都敢杀,先皇的宝剑都敢毁,更何况如今她监国,举国都在她的掌控中,她想要谁的命,一个漫不经心的理由便足够,都不需要她自己动手或者费心思。只能敢怒不敢言,盼着夜轻染早日回来,这期间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一众老臣病倒,早朝上顿时空荡了一大片。

云浅月当即提拔了去年秋试科考的新一届官员,这一批官员得了名次入了朝,但一直被一帮子老臣压制,除了当初的苍亭和沈昭外,几乎无人得到重用。如今云浅月借由一帮老臣病重,大胆地任命这些人,将其都提拔了上来,各司其职,顿时朝野风气清新,为之一变。

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一直以来都对上座的那位女子的传言听得多如牛毛,天下风云人物,几乎都与她有几分瓜葛,更甚至是三起三落的订婚、大婚和离,屡次掀起波澜,大多数人只在那年秋试见过她一面,那时候她陪在景世子身边,人人都觉得是景世子的光芒覆盖了她,才觉得她耀眼美艳,如今见她端坐在上首主位的金椅上,身子纤细,姿态尊贵,眉目冷静,气度从容,没有黄袍加身,但依然遮掩不住她的绝美风华,令人不敢直视,顿时推翻了无数人早先的认定,不由自主地听命于她。

第一日的早朝,没了老臣的反对声,云浅月依次下旨,官员各司其职,分外顺利。

下了朝后,云浅月命人将容枫叫到了御书房。

容枫进了御书房后,便看到云浅月埋首在如山的奏折中,他恍惚了一下,看着她仿佛与今日在金殿上的身影重叠,若是黄袍加身的话,谁敢说她不像个帝王?他一时愣在门口。

云浅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招手,“愣着做什么?过来!”

容枫醒过神,走向她。

云浅月伸手一指她对面的位置,“坐那里,面前的那一堆奏折归你批阅了。”

容枫一惊,随即苦笑,提醒道:“月儿,不是谁都能批阅奏折的。”

“夜轻染不是让你辅政吗?一个小小的奏折而已,还批阅不了?”云浅月不容他说,将奏折推给他,“文伯侯当年才华冠盖天下,你是他的后人,别人不知道你的才华,我难道还不知道?”

容枫无奈地看着她。

云浅月不再理他,重新低下头去。

半响,容枫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这把椅子在她的眼里人人都能坐,不过是个苦命的差事儿而已,不知道是好是坏。连他也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住进了荣华宫,坐在这个位置上批阅奏折,而对手是那个曾经让她不顾一切托付终身的人。

响午十分,云浅月收到了一纸飞鸽传书,她打开看了一眼,唇瓣紧紧抿起。

容枫见她神色不对,轻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浅月放下书信,对容枫问,“夜轻暖如今在哪里?”

“夜小郡主从那日跟着冷小王爷一起发送完七公主后听说便出了京城,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知。应该是得了皇上的吩咐,出去公事了。”容枫道。

“她应该是去了青山城。”云浅月想了一下,眉眼昏暗,对容枫道:“即刻给她传书,让她前往东海方向,带着皇室隐卫,相助夜轻染。”

容枫一怔,“皇上有难?”

云浅月温凉地一笑,“有人不想他见子书。”

容枫恍然,看着云浅月,见她眉目一抹凉色,他的心微微一疼,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并没有再说话。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扔了手中的奏折,看向窗外,窗外一改几日的晴天,今日飘起了细雨。细雨绵绵,分外轻软,打在树枝上,枝叶顿时被轻软地洗礼了一番,她挥手打开窗子,一股泥土的清晰扑鼻而来,夹杂着花香。

“御花园的烟雨亭今日景色定然不错。”容枫道。

云浅月起身站起来,对他道:“走,我们去烟雨亭赏景,顺便温一壶酒,不能辜负了这天气。”

容枫点头,起身站了起来,知道她从那日关了上官茗玥之后,一直随夜

轻染窝在御书房。今日难得这样的天气,她不想他被某种思绪所扰,便想她出去走走,她自然聪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人出了御书房,立即有内侍递上伞。二人一人撑了一把伞,前往烟雨亭。

细雨霏霏,绵绵软软,更贴近春深的气息,皇宫静静,九重宫阙掩盖在烟雨中,如遮天铺设的一层轻纱,入眼处,亭台楼阁,烟雨如画,分外赏心悦目。

来到近处,才看到烟雨亭内有人。一名女子背着身子坐在那里,似在饮酒,衣着素缟,头系白带,再不见曾经的华贵,依稀有些昔日的影子从背影能辨认出是六公主。

从在七公主的灵堂前哭昏了被抬走,云浅月醒来后,再未曾见到六公主,不想今日在这里见到了。若不是知道她的改变,连她都险些认不出她。

皇室的女子,从来都是死的死,伤的伤,亡的亡,没有一个好下场。如今皇室的那些小公主们人人如惊弓之鸟,窝在自己的宫殿内,无事从不敢出来,生怕哪一日大祸临头。

所以,这更让没有妃嫔的皇宫看起来分外的空荡清寂。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着她,曾经对这个女子的厌恶早已经消散,有的只是对她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冷邵卓依然娶她的感慨,如今有再看她,只能一声叹息。她偏头看向容枫。

容枫低声道:“既然六公主在,我们不便打扰了,选个地方吧!”

“好!”云浅月点头。

二人转身,打算离开。

“云浅月,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吧!我也正有事情想找你。”六公主忽然回过头,看向云浅月和容枫,大约是许久未曾说话,声音沙哑。

云浅月停住脚步,回身看着六公主,她脸色苍白,眼窝塌陷,衣衫单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七公主病了一场,如今还没有恢复,她温和了语气道:“昨日我劝哥哥,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命数既定,六公主还是多爱惜身体,别为嫂嫂伤心了。她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有人为她伤心。”

六公主惨淡一笑,“你从来就会劝人,说的话也好听。”话落,她摆摆手,“一姐一妹相继离开,母妃下落不明。这皇宫里,也就独独剩下一个我罢了。什么金枝玉叶,比路边的杂草过得也不如。你不知道,我比清婉还要心高气傲,一心想要越过她越过皇室一众姐妹,嫁个最好的夫婿,当初我心慕景世子,继而恼恨你,后来我得不到,看不上云离,转而想投靠玉太子,奈何人家眼中无我,数度周折,反而落入陷阱,破了身,残了躯,幸得有一个冷邵卓愿意收容我。到头来我虽然活得最久,但到底不及七妹幸福。即便她死了,也全了她的仁,她的义,她的情。她是皇室公主中活得最肆意的一个。死也依照自己的主张。”

云浅月不说话,七公主的确是做了所有她想做的事情。

“为何不坐过来?怕我影响了你们的心情?放心,我再不说她了,人死都死了,再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六公主收起了情绪,难得地笑了一下。

云浅月闻言看向容枫,见他点头,二人一起向亭内走去。

来到亭中,收了伞,二人对坐在六公主对面。石桌上无菜,只两壶酒,一壶以空,一壶喝下了一半。六公主指着酒笑道:“人人都说这个是个好东西,可是我喝了数日,也不觉得,越喝越清醒。”

云浅月不置可否,挥手喊来一名侍卫,吩咐了一句,那侍卫离去,不多时,有人送来了两壶酒,几个小菜。

云浅月将一壶酒放在容枫面前,一壶酒放在自己面前。

六公主看着她,笑道:“当初你大婚的时候,谁能想到你有朝一日还坐在这里?你自己恐怕也没想到吧?如今到底是应了两位帝师的话。”

云浅月“哦?”了一声,“帝师说我什么?”

两位帝师进京那一日,从荣王府给那个孩子验尸回来,十分肯定地对夜轻染道:“那个孩子一定不是夜天赐,但是奈何他们也没办法打破他身上的防护罩。皇上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两位帝师说不过也不算是白跑一趟,至少让他们看到了夜氏将来的女主人。”

云浅月扬眉。

“当时我自然不在,这等事情自然不会让我听到。而是夜轻暖有一日曾在这里喝酒,我正巧睡不着,偶然听她酒后对我说了,当时她又哭又笑的,如今想来,

她也不过是夜氏的女儿而已,不比谁活得幸福。即便父皇将暗凤交给了她,但她承受得更多。”六公主道。

云浅月闻言不以为意。

六公主看着她,见她神色淡淡,似乎无论她说什么,她也不改气色,天地之间,仿佛再没有什么能惊起她的情绪,让她失了方寸。她垂下头,到底面前的女子不是谁都能比的,即便如今的地步,任何一个女人在她面前依然会自惭形秽。

自古女人便依附男人而活的理论在她面前不值一提。离开了一个人,她依然是云浅月,依然坐于高处,无人敢惹,无人敢碰触她的逆鳞。

六公主沉默片刻,收起一切情绪,抬起头,认真地道:“云浅月,我想出家。你给我一道出家的圣旨吧!”

云浅月一怔,看着六公主,她的神情语气看不出半分作假,她余光扫见一旁的容枫,见他也有些讶异,她问道:“为何?”

“不为何,只觉得了无生趣,但也不能自杀。那一日尾随你和上官茗玥去灵台寺,我听着木鱼声声,晨钟暮鼓,忽然觉得抛除了一切烦恼,那样的生活极好。便有了想法。”六公主道。

“冷邵卓知道吗?”云浅月想着她和冷邵卓毕竟是定了姻缘的,不能自己主张。

“我与他说了,他不同意。但是我心中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娶我无非当时看着我可怜罢了。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她,当初他陪我走出困境,让我能重新活着做人。我曾经是想好好做他的妻子的,但如今,我们终究不是缘分,又何必强扭在一起?误了他,也陷了我。”六公主道。

云浅月抿唇,沉默片刻,开口道:“这样吧!我喊来冷邵卓,这番话由你对他说,他若是同意,我就给你一道圣旨,他若是不同意,那你就由了他吧!你的命是他救回来的。理当他说了算。”

六公主闻言点点头,“好!”

云浅月喊来一个人,吩咐了一句,那人立即向孝亲王府走去。

云浅月、容枫、六公主三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品着酒,清风细雨中,酒香四散飘开。

半个时辰后,冷邵卓来到了御花园烟雨亭,他本来是得到云浅月命人去喊,急匆匆地赶来,连伞也没打,衣袍都打湿了,走近之后,看到六公主,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顿住了脚步。

六公主忽然一笑,低声道:“云浅月,你看,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到底重要。连孝亲王爷都比不上,更何况一个我了。我原也不想比,也不该比,但是我终是骨子里骄傲,不愿意有朝一日变成以前那个丑恶的人,与你的影子争夺,变得面目可憎。更何况,我们不是姻缘。还记得曾经孟婆婆给我那一卦吗?生在金楼雀,死在雪冰天。寒衣可裹身,意恐空愿迟。我当时是不信的,但到底是担心了一个冬天,后来这个冬天过去了,我没死,也扒了一层皮。几日前七妹妹离去,我忽然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云浅月看着六公主。

六公主嘲讽地一笑,“我们的好父皇,还有我们的母妃,你认为我的身体会没事儿吗?”话落,她道:“我也活不久的,我也会死。也许就死在雪冰天,去年没死,不代表今年不会,今年不死,也许明年也会死。总有一日会死,而且距离现在日子不会太远。我那日看到云离的痛,尽管我没有那么爱冷邵卓,但是我还是不想他因我的死而难受。他以前作恶多端,如今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

云浅月沉默,伸手按在了六公主的脉搏上。她脉搏竟然真的与六公主的一样,她眉眼沉了沉,住了手。老皇帝生前布置了多少棋局,如今他死后都一步步地按照他的意愿开启了。他的儿子,女儿都是他的棋子,为父不仁,他死后可曾后悔?

这时,冷邵卓走了过来,刚刚他站的位置距离烟雨亭还是有些距离,所以六公主到底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到。如今只板着一张脸走上前,来到近前不看云浅月,一把拽起六公主,对她道:“我都告诉你了,我不会同意你出家的,明日皇上回宫,我就请旨与你大婚。”

“我已经请了旨,云浅月一句答应了我,你再说无用。”六公主甩开他,“冷邵卓,我对你无情,一心出家,你休要阻止我向佛。我是不会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