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道:“今儿兄台这儿倒热闹。”

王钰道:“不瞒封兄,今儿我们几个同榜的正给状元郎接风呢,他回乡祭祖今儿正好归来。”

状元郎?叶驰不禁想起他家老爷子来,怪不得这两天不见他家老爷子往家带人了呢,原来是回乡了。

这会儿叶驰想的状元郎不过是他家老爷子器重的书呆子,可进了风雅居内院,眼睁睁看见状元郎抱着他媳妇儿,咱小爷顿时就疯了,二话没有上去就抢。

叶驰这时有种异常鲜明的感觉,他媳妇儿在这个状元郎怀里,比在郭大宝手里还让他心惊肉跳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明儿继续

第45章

以明彰如今的心境,着实不想应酬,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路马不停蹄的回乡,等待他的竟是退婚和潇潇的不知所踪。

他一路都在想见了潇潇她会如何欢喜,怎样跟爹娘商量着尽快成礼,成亲之后,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他带着她回京,以后不管是在京还是外放,有她在身边儿自己才能安心。

这么想着,明彰恨不能一瞬就能见到她,先问她为什么连封书信都没有,再诉诉这三载相思之苦,她会怎样,肯定会跟他撒娇,叫他明彰哥哥。

小时候她总是这么叫他,声音清脆甜美,像银铃,后来长大了,轻易不叫,应该说,见面也少得多了,不如小时候自在,即使他想尽了一切法子与她见面,一年里也不过寥寥几次。

便见了面,她也不会跟小时候似的,缠着他问东问西的了,叫他明彰哥哥的时候就更少了,犯了错或是有求于自己的时候,才会低低唤一声,跟幼时的清脆不同,软糯低沉,却更令明彰心动。

回乡的一路,明彰都在想他的潇潇,长多高了,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她正学裁衣裳,不知学的如何了,见了自己是高兴的迎上来,还是害臊的躲回屋。

越想这些明彰心里越急,恨不能一日千里才好,紧赶慢赶的到了家,县里早接了信儿,县令引着几个有名儿的乡绅出城相迎,言道,摆了宴席给状元郎接风,明彰好言辞谢过,说当先回家拜见二老高堂,众人才没拦着。

明彰未进许府,先往时家走了一趟,到了时家住的那条街,瞧见未烧尽的断井颓桓,顿觉五雷轰顶一般,忙扯住过路人问:“这家人呢,怎么成了这样儿?”

那路人是个外乡人,去年才来的这里,虽未见着时家那场火,却也听旁人说过,这会儿见明彰问,便道:“说起这家真是够倒霉的,听人说还是个书香世家,不说多富贵,守着祖上传下的产业,也吃穿花用不愁,却偏偏失了火,两年前那场大火不知怎的就烧了起来,半夜起的火,赶上那晚上有风,风助火势,神仙也救不了,估摸有祖宗保佑,宅子产业虽烧了个精光,人口倒没伤,只这遭了难啊,跟过去就没法儿比了,一家三口,夫妻俩带着个姑娘住在东边儿的破庙里安身,一来二去的,那位夫人病死了,那姑娘更是可怜,听说跟咱们县里的许家自小定了亲,这家一破,许家那边儿就要退亲,那姑娘别瞧人小,倒真有骨气,退便退,退了亲带着他爹走了。”

明彰听了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浇熄了满腔热望,一伸手抓住那人的肩膀道:“去哪儿了,可知道?”

那汉子道:“这就不知了。”

明彰都记不得自己怎么回的许府,就跟丢了魂儿一般,进了许府,见着他爹娘,方回过神来,不及跪拜行礼先问:“潇潇家这般大的事,怎娘的家书中只字不提,还有,为什么退亲?”

许夫人周氏知道瞒到今日已是不易,明彰既回来了,时家的事儿也就再也瞒不下去了,便道:“时家失了火,没几天时潇娘又病死了,娘就琢磨,莫不是时潇那丫头的命太硬,要不好好端端怎就出了这些事,娘寻了灵山寺的方丈给她批了八字,说她命里带煞,克父克母克夫,娘是怕她害了你,才把你们的亲事退了,娘这可都是为你好,更何况,娘不过一提,她就应了,可见她也不想连累你的。”

明彰自来知道他娘不喜时潇,这门亲事本来就是他爹定下的,他很清楚,她娘早有退婚的心思,不是自己表明非潇潇不娶,他娘早就寻借口退亲了。

潇潇什么人,明彰最清楚,外柔内刚的性子,他娘想退亲,几句话说出来,潇潇必然会应的,不想也会应,当着自己的面儿,他娘都说潇潇是煞星,明彰完全想象的出,当时他娘是如何对待潇潇的。

一想到这些,明彰便心如刀割,他的潇潇啊,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家破人亡,还要被他娘逼着退亲。

周氏一见儿子半天不说话,便试着道:“亲退了也好,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的,娘另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呢,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娘去相看了,模样儿性情没得挑了,不知比时丫头强多少呢,你既回来了,正好定下来,回头…”

周氏没说完,忽的给儿子打断:“娘,儿子跟你说过吧,这辈子非潇潇不娶,若无她,我宁可去当和尚。”

“你,你胡说什么,那么些书都白念了,就为了一个女人,那丫头有什么好,瞧着就是一副薄命无福的相,我话搁在这儿,有娘一天,她休想进我许家的门,我不能让她害了你。”

明彰越听越难过,他娘当时不定怎么逼潇潇呢,一想到潇潇独自面对他娘,明彰就替他的潇潇委屈,心疼,他不再理会他娘,转向他爹定定望着他。

许士昌明白儿子的意思,叹口气道:“时家失火的时候,爹不在,等爹回来,潇潇父女已经不知去向,爹派人找了两年了,也没找见人,爹对不住你。”

说到此处,转向周氏冷声道:“我知你不喜潇潇,可我跟明彰一般,只认她这个儿媳妇儿,你刚说,有你一天她休想进我许家门是吗,那好,我先休了你。”

“你…”周氏脸色白了白,终软下来不说话了,许士昌这才对明彰道:“你只管去寻潇潇,当年给你们定亲的是我,爹没应,潇潇永远是许家的媳妇儿,我听说她爹得了肺病,京里头好郎中多,爹琢磨着,是不是她父女进京瞧病去了,你也别在家耽搁了,这就起程回京,如今你中了状元,门路多,在京里好好找找,我料着她父女必在京城。”

明彰连口茶都没吃,莫转头回了京,刚回京就接着王钰的贴儿,说风雅居给他摆了接风宴,明彰本欲辞,却想王家久居京城,人脉门路自是通达,自己正可借机劳烦他帮忙寻人。

惦记这个念头,便来赴宴,进了门便托付了王钰,王钰见他神色焦急,不免打趣道:“人都说状元郎是个八风不动的冷面郎君,今儿才知道,原来也知道着急,待愚兄猜猜,明彰寻的莫不是你心上的佳人吗?”

明彰脸色一暗道:“也不瞒王兄,寻的是明彰未过门的妻子。”

王钰愣了一下,心说怪不得听人说状元郎推拒了九公主的青睐,原来早有未婚妻了,却不知这未婚妻怎会不见,见明彰不提,王钰也不好问,两人挽着手入席吃酒。

明彰这来回赶路,本就乏累已极,心里又有愁绪,略吃了几杯酒便有些醉意,趁着出外净手的空儿,在风雅居后头的花园里散散酒,风雅居的园子不大,却很是精致,边儿上数竿翠竹掩映着两间精舍,一阵风过,竹叶簌簌而动,颇有意境。

明彰信步踱了过去,离得近了,见那翠竹杆儿上斑斑泪痕,竟是湘妃竹,不由想起潇潇来,梅兰竹菊四君子,潇潇最喜竹,她说竹子有骨有节,中空外直,若人如此,才当得君子二字,只如今她在哪儿呢,自己竟如此糊涂,不知她已遭了大难,还埋怨她不给自己写信。

想着,不由抚着竹子喃喃的道:“潇潇你到底在哪儿呢?”明彰的话音刚落,就从精舍里传来一阵唔唔声儿。

郭大宝还不算太傻,给宝柱那一下顶的,虽没残废,今儿是什么事儿也干不成了,不敢把时潇带回府,也不能搁在外头,想来想去,想起了他表哥的风雅居,琢磨把人藏在哪儿,岂不最妥当。

王钰今儿摆宴,哪有功夫打点他,一听他说搁个物件在这儿,明儿来取,也没细问,前头正操持着摆宴席,就让他放到了园子的精舍里,再也没想到,郭大宝说的物件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更加想不到,这位姑娘就是明彰托他寻的未婚妻,更是叶驰要找的媳妇儿。

明彰也没想到会有这番惊喜,听见像个人声,便过去推开精舍的门走了进去,一进精舍正好跟拼命挣扎的时潇对个正着。

那一瞬两人竟傻愣在当场,明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想了千万遍的人儿就在眼前,时潇更几疑是在做梦,若不是梦里,怎会见到明彰,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的人。

愣了一会儿,明彰先回过神来,忙上前给她解开绳子,拿掉嘴里堵的布,仔仔细细端详她半晌,然后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潇潇,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多怕,怕找不见你,怕你受委屈,怕你有什么事儿,你要是真出了事,让明彰怎么活,我的潇潇…”

叶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的这副情景,许明彰抱着他媳妇儿,抱的那个紧啊,他都没这么抱过他媳妇儿呢,一怒之下,上来就夺人。

明彰下意识一转身把时潇护在自己身后对上来人,才发现是定亲王府的小王爷叶驰,明彰不由道:“小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叶驰给他挡住,活嚼了他的心都有,哪管他是谁,冷声道:“让开,别挡着我找我媳妇儿。”

王钰跟封锦城对视一眼,知道坏事儿了,刚进来的时候可瞧的真真儿,明彰抱着时丫头那个激动兴奋的劲儿,就跟拣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

王钰心里暗叫遭,一个是不知郭大宝那混蛋竟藏了个人在他这儿,更麻烦的是,这人弄不好就是明彰托付自己找的未婚妻吧,更更坏事儿的时,还牵连上叶驰,今儿这事儿怎么善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儿子吵了半宿,什么事都没干成的叶总裁,今天一进叶氏大楼就拉响了警报,基本上凡是叶氏的员工,现在都学会了,趋利避害,看着叶总的脸色行事,尤其那些天天都要跟叶总见面的高管们,一见叶总的脸一黑,腿肚子都打转,叶总那完全就是一情绪化的老总,不爽了就往死里头搞她们,这个不爽的周期,日子长了,这些精英们也慢慢总结出了规律,以前是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后来叶氏总裁夫人的生理期基本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叶氏的精英们也终于明白,叶总不爽从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欲求不满,而这对叶总来说比失去一个上亿的订单还严重,所以叶氏今儿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所以当咱们总裁夫人走进叶氏大楼的时候,各位高管,包括门口看门的保安,都恨不能冲过来抱着时潇哭,太感动了,一个个那小眼神盯着时潇,时潇差点儿以为自己是奥特曼了…

第46章

媳妇儿明彰忍不住回头瞧了眼身后的时潇,时潇还没从跟明彰的重逢中脱离出来,又看见了叶驰,不免有些恍惚,这会儿面对明彰的目光,竟有一刹那心虚,却转瞬清醒过来,暗道慢说自己跟叶驰没干系,便有干系,跟明彰早已退婚,自己心虚什么。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原来竟是怨他的,却怨他什么又说不出,怨他一去经年吗,他不是庸碌之辈,自然志在四方,怨他有那样一个势利的母亲,这是他能选的吗。

虽找不见怨他的理由,却仍是怨,可无论怎么怨,到底见着了,而一看见分外熟悉的目光,这三年的委屈几乎一拥而上,令她想哭,却极力忍住,明晃晃的泪光在眼里转了几转,终憋了回去。

这份委屈看得明彰心疼又惭愧,心疼他的潇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变得这般隐忍跟坚强,她是他的潇潇啊,柔柔弱弱不谙世事的未婚妻,刚那一瞬,他怎么会疑心她跟小王爷有什么,他的潇潇眼里心里从来只有自己。

忽看见她额头的伤,明彰脸色一变,伸手碰碰了:“这怎么伤的?”

时潇往后缩了缩,她是恨不能扑进他怀里,诉说郭大宝的恶行,跟以前一样把所有烦恼一股脑的交给他处理,但不成,他早不是她的明彰了。

想到此,时潇摇摇头,两人这番来去,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谱了,就这熟悉亲密默契的劲儿,一看就知关系匪浅。

叶驰眼睛都快喷火了,手一搭腰上的宝剑,却给锦城一把抓住,低声道:“不可莽撞,什么事也要先问清楚了再说。”

对左宏使了眼色,两人一边一个架着他往后拖了两步,锦城才打了个哈哈道:“原来这位便是风姿无双的状元郎,久仰久仰。”

明彰疑惑的看向他,王钰道:“这位是镇远侯府的二公子。”明彰一拱手,略寒暄了两句,封锦城才道:“冒昧请问状元公,您身后这位姑娘是您什么人?”

明彰道:“正是在下的未婚妻。”

“放你娘的屁,她是小爷的媳妇儿,有你什么事儿啊 ?”叶驰气的都口不择言了,就瞧刚时潇跟许明彰一番眉眼官司,叶驰嫉妒的恨不能上去把这小子挫骨扬灰,他媳妇儿啥时候用这种目光瞧过他啊,哪怕一眼,他都能乐晕过去。

那双他以为永远清冷的眼里,原来也能有如此热的时候,原来他不是块冰,她的心是团火,只不过对上自己的时候,就化成了冰,不是他捂不热,是早有人捂着了。

叶驰并不傻,以他对他媳妇儿的了解,这个酸儒状元说的八成是真的,她竟然早就定了亲,可定了亲又如何,只小爷瞧上了,别说定亲就是成了婚,他一样抢过来。

明彰毕竟有修养的,跟叶驰不同,虽觉他这般完全是无理取闹,却也只皱了皱眉道:“个中缘由实在不便与各位明言,只这婚姻大事岂时儿戏,这婚约本事从小定下的,有婚书有定契,哪能信口胡言。”

叶驰冷哼一声:“有婚书又如何,小爷瞧上了就是爷的,你不定亲了吗,小爷今儿就成亲。”说着挣开左宏就要上前,锦城跟王钰哪里能让他再过来,都知道他是个混账,怕他犯起混了,真不管不顾的把人抢走,可就没法儿收拾了。

却嫉火中烧的叶驰,就跟一头疯了的牛犊子似的,谁拦得住啊,不一会儿锦城跟王钰就给他甩到一边儿,叶小爷目标明确,直接越过明彰去抓时潇的手。

明彰哪里肯让他抓时潇,一伸手推开他冷声道:“潇潇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小王爷休得无礼。“

叶小爷哼一声道:“小爷生来就不知什么是礼儿,你让不让,不让一会儿刀剑无眼,少个胳膊断个腿儿的可别后悔。”

眼看这要不可开交,时潇却缓缓开口了:“明彰,我们婚约已退,再无干系了。”然后跟叶驰道:“麻烦小王爷送我家去,出来一天了,不知家里怎么忧心呢。”说着,绕过明彰走到了叶驰跟前。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太上老君的金丹,咱叶小爷刚还在阎罗殿里徘徊呢,这嗖一下就升天上去了,也顾不上再计较刚时潇跟明彰的眉来眼去了,一伸手要来牵她。

时潇却轻轻避开了,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叶驰这会儿心情好到爆,不让牵就不牵,丝毫没影响,刚要追上去,却听许明彰道:“潇潇,你莫不是还怨我让你受了委屈,我娘做下的那些事儿,我都知道了,可她不是我,你便要跟我怄气,我也依你,却何苦要牵连旁人。”

时潇停住脚步,很想回头,却想起他娘那轻蔑鄙薄的言辞,时潇心里硬了硬,当初走出许家的时候,她就跟自己发了誓,这辈子再不进那个门儿,所以她不能回头,再说,当初时家未失火之前,他娘尚且嫌弃她家,更何况,如今自己这般境况,如何匹配状元郎。

时潇承认自己胆小又自卑,可她就是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明彰的母亲,那种把自尊狠狠踩在脚下的感觉,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咬咬牙,迈步走了出去。

明彰要追,去给叶驰拦住道:“我说状元公,我媳妇儿的话,你也听的真真儿了,别管以前怎么样,从今儿起,她跟你半文钱干系也没有,你就别瞎操心了,都快招驸马的人,就别再穷折腾了。”

撂下话,急赶慢赶的追了出去,明彰那脸色白的几乎没了人色,他很清楚,叶驰这几句话就是说给潇潇听的,也不知她会怎么想。

想到此,明彰还要追出去,却给王钰一把拽住小声道:“明彰兄且莫追,凡事需从长计议才是。

王钰心里真松了口气,就刚才那势头,他还真怕两人打出人命来,一个是状元郎,一个是小王爷,若在别的地儿还罢了,在他的风雅居,真出点儿什么事儿,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样一来倒解了围。

锦城跟左宏两人也是没想到眼瞅就要出人命了,不想那丫头就说了一句话,事情就急转而下了,想起刚叶驰那颠颠儿追出去的样儿,锦城就叹气,虽说今儿是过了,就瞧许明彰这意思,恐怕大麻烦在后头呢,夺妻之恨啊,谁能忍的了,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呢,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反正让叶驰放手绝无可能。

跟王钰告辞出来,叶驰的马在外头,人早没了,问了外头候着小厮,说跟着时姑娘坐车走了,左宏道:“锦城,我瞧着这事可不对啊,许明彰可不像罢手的意思,刚你也瞧见了,人家可是郎情妾意有名有份的,这会儿不定就是赌气,咱叶小爷半截插进去,算怎么回事儿啊。”

锦城叹口气道:“瞧着吧!”

这边儿待锦城跟左宏出去,王钰才问:“倒是怎么回事,既是明彰兄的未婚妻子,怎回到了京城?”

明彰脸色暗了暗,想着王钰是个磊落君子,便与他吐露了首尾:“待我回乡,她父女已不知去向,这才托王兄寻找,不想在这里重逢,倒要询兄台,她怎在你这里?”

王钰听了,想这事闹到如今,怎样也瞒不下去,便与他道:“我有个表弟因姑母宠溺,颇有些荒唐,平日我不大理会他的,今儿我正忙着,他来了说放个物件在我这儿,明儿一早来取,我只当是什么东西,不想竟是个姑娘,还是明彰你的未婚妻,想来不定让他瞧上,抢了来,顾及姑丈,不敢往府里带,这才送到我这儿的,好在未出大事儿,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明彰兄放心,明儿我去寻姑丈,让他好生教训表弟,回头亲自登门赔礼,倒是小王爷哪儿,明彰兄如何打算?

许明彰道:“我与潇潇两情相悦,又早定鸳盟,便他是小王爷,难道要夺人之妻吗?”

王钰道:“刚你也瞧见了,他真要夺你能如何?为兄这儿倒有个主意…”说着附在明彰耳边说了几句。

明彰听了,忙道:“我这儿就去定亲王府见恩师大人。”

不说明彰这儿去定亲王府如何,转回头说咱们叶小爷,虽说前头不痛快了半天,到底人跟他走了,虽心里仍有疙瘩,心情也好了不少,看了时潇半天,终于道:“以前的事儿,小爷不计较,可以后,你跟他不能见了知不知道,你要是再见他,让我知道,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我这儿不是唬你的。”

时潇实在没心情应付他,他说什么她也没听太清,她脑子乱的像一团麻,只敷衍的嗯了一声混过去,直到马车停下,才回神。

以为到了井水胡同,下去才知道不是,眼前是个宅子的正门,时潇愣了一下,就听叶驰道:“你额头的伤需得好好瞧瞧,这是胡太医府上。”

时潇一听是太医忙道:“不用麻烦了,回家上些药就是了。”可叶驰哪里能依,硬拖着进去让胡太医给处理伤口,开了药,问了数遍,胡太医都说无大碍,才放了。

,把时潇送回井水胡同的时候已是二更时分,好在娟子胡乱编了个借口,糊弄着时家爹睡了,叶驰不理会娟子的白眼,一直把时潇送到她屋门口,时潇刚要进去却听叶驰道:“时潇,你不会再见他了对不对?

时潇回过头来,今晚的月色不差,点点清辉落在他身上,镶嵌出一圈淡淡的光晕,他的脸隐在光晕中比平常柔和了许多,可他的声音却是执拗的,执拗的像个孩子,而且,今天他头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吧,听上去有些古怪。

时潇其实不明白他到底看上自己哪儿了,在她心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时潇想,以明彰的骄傲,今天过去,或许再不会来找她了吧,这样也好,彼此都解脱了。

想到此,她轻轻点了点头,叶驰顿时大喜过旺,在她关门之前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只你不见他,怎么都行。”这一句话令时潇呆愣了半天。

叶驰从井水胡同出来一直到王府门前心情都是不错的进了门不见得禄,倒是他爹跟前的福贵迎上来道:“王爷在书房等小王爷半天了,说让您一回来就过去。”

叶驰还当是郭大宝的事儿呢,让他爹知道了,心说今儿还顾上收拾那小子呢,倒先来告状了,瞧明儿他怎么给那爷俩添堵。

进了书房,本来还以为他爹一定黑着脸教训他一顿了事,不想倒先让人上了茶,叶驰嘿嘿一乐道:“老爷子今儿这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欢喜的事儿,是又给我填个姨娘吗?”

一句话噎的老王爷直喘大气,一想到今儿明彰说的那些,老王爷就更恨了,瞧着他喝了杯里的茶,忽的喝了一声道:“孽障,大闹侍郎府,夺状元之妻,再由着你这般胡闹下去,不定要做出怎样伤天害理之事,来人,把他给我绑了,从今儿起不许他出房门半步。”

呼啦啦上来四个小厮,拿着绳子到了跟前,却你看我,我看你,却不敢伸手,都知道小王爷可不好惹,力气大,有功夫,回头绑人不成再挨顿打,可不要冤死吗。

叶驰这才知道今儿老爷子气坏了,安心要教训他呢,教训成,他不怕,哪怕打他都没事儿,就是不能不让他出去,这几天他得看着他媳妇儿呢,老爷子既气的这样,不如自己出去躲几天再说。

想着便要站起来,却不想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力气来,扫了眼那杯茶顿时明白过来,不禁啼笑皆非,他们家老爷子为着收拾他,连下药的阴招儿都想出来了,却也有些好奇:“老爷子,给我下的什么药啊?”

定亲王给儿子问了老脸一红,要不是实在的没辙了,也不可能下药,不是怕这小子犯浑吗,真耍起来,全府的小厮一块上,也难拿住他,所以,想关他只有下药,不过这样卑劣的手段着实不大光彩,尤其磊落了一辈子的定亲王。

给儿子当面点破,真有点儿下不来台,老脸通红,叶驰仍不依不饶的道:“我说老爷子您要是真看我实在不顺眼,不如直接给我来下鹤顶红,咱爷俩儿这辈子的缘分就一了百了了,可但能您留我一口气,就算闹到天上去,那也是我媳妇儿,谁抢,我跟谁拼命。”

第47章

定亲王气的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由不得你胡来,给我把他关在屋里,谁要把他放出去,亦或是让老王妃知道,一概打死。”

定亲王这回是铁了心要关他,其实,他也知道关也没用,却至少让他冷静冷静,定亲王觉得,即使儿子荒唐,可这事儿也能想明白。

从另一个方面说,这回的事儿令定亲王对这个儿子还有了一定改观,这些年为了叶驰的亲事,他可没少操心,按说当爹的操心这个不像话,可谁让他就生了这一个儿子呢,他是怕这小子真成不亲,这一支儿香火从他这儿断了,赶明儿死了都没法儿见老祖宗。

私下没少琢磨,都快受病了,一去谁家,要是知道人家有个没出阁的姑娘,就想着替儿子相看相看。

定亲王的想法儿是,他儿子到现在不娶媳妇儿,就是跟那些粉头混的日子长了,定亲王也承认,世族的千金小姐,跟那些吹拉弹唱风情别具的粉头比起来,却是有些呆板无趣,可他也没挡着他纳妾啊,只他娶了媳妇儿进门,就是再纳多少妾,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能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混过去,哪怕他真纳了春云楼那个头牌,他也认了。

但前提是得娶个媳妇儿回来,现如今朝中大臣,只要一见了他,第一句就问:定亲王府什么时候办喜事啊,头几回听了,定亲王还没觉得如何,后来见天的听,真成了一块心病,真怕叶驰一混上来,就这么荒唐下去。

可今儿明彰跟他说,定亲王先是惊怒,后来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虽说瞧上人家未婚妻这事儿有点儿混蛋,却也说明,他儿子不是不想娶媳妇儿,是没遇上顺心合意的。

定亲王打早就想了,要不干脆就给他娶一个进来,小两口在一处待的日子长了,自然而然就亲近了,至于人选,也有谱了,就是镇远侯府的姑娘锦枫。

太后前儿跟他一提,他就觉着合适,就算瞧着锦城的面儿,叶驰这小子也不好太冷落人家,再说,那姑娘他听王妃夸过几次,说模样儿好,性子也讨喜,跟这小子勉强也算青梅竹马,就没这么合适的了。

定亲王正想着回来跟老王妃商量妥帖就把事儿办了,反正媳妇儿娶回来了,他不信这小子还能撑着不洞房。

可没等他跟老王妃商量呢,这小子就干出这么件荒唐事来,今儿明彰进了门就给他跪下了,道清原委,定亲王惊怒交加。

可事儿还没完呢,明彰前脚走,后脚郭庆林就来了,定亲王这才知道,他儿子干的好事儿不止一桩。

从护犊子的方面上说,他大闹侍郎府,对人家当家夫人喊打喊杀的,自己不管教他,也真说不过去,所以关他几天最好,省得把事儿闹大了,不好收拾。

叶驰哪能体会他老子这番心意啊,一门心思就惦记着他媳妇儿,以前他是不怕啊,大不了死缠烂打的拖着呗,可如今不成,蹦跶出来个未婚夫,虽说退了亲,可叶驰也不傻,就瞧他媳妇儿对许明彰那意思,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叶驰是怕许明彰也使出自己这招儿,对他媳妇儿来个死缠烂打,他媳妇儿心一软,说不定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一想到这个,叶驰能不急吗,可急也没用,老爷子给他下的药,估摸是软筋散一类的,弄得他浑身没劲儿,就算不捆着他,这会儿也走不出去,更何况,还捆着。

偏这会儿不知得禄跑哪儿去了,有他在也好给锦城几个送个信儿出去,自己才能脱身,可就是不见得禄的影儿,叶驰这个恨啊,心说回头等那小子来了,非踹死他不可。

得禄这会儿可比叶驰惨多了,别管定亲王嘴上说的多恨,到底就叶驰一个儿子,别说下狠手了,打一下都舍不得,可对得禄就没这么心软了,叶驰回来之前,就让把得禄堵住嘴狠狠打了二十板子,得禄半条命都快没了,这会儿躺在炕上直哼哼呢,哪顾的上叶驰。

叶驰就这么给他老子关起来了,明彰要的就是这个,他也知道定亲王管不了叶驰,要真能管,也不会成了如今这般,他要的只是他别缠着潇潇,让他有时间,去解释,去挽回,本来就是他的妻,叶驰非要插一杠子进来做什么。

他相信,他的潇潇不会变心的,时潇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明彰的脸,时潇做梦都没想过会在那种境况下重逢,自己如此狼狈不堪,他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被郭大宝玷污了,或者,跟叶驰有什么不清白?

想到此,时潇不禁苦笑,终还是在意他的,又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仿佛又冒出丝丝希望,时潇忽然发现,自己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即使嘴上说的绝情,可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

时潇这一夜没怎么睡,瞧着窗外蒙蒙亮了,索性起来,收拾了床褥,扫了院子,提了水桶出去,去胡同口的井台上担水,谁知刚拉开院门就看见明彰,他就立在院外,也不知站了多少时候,肩头还带着晨露,沐浴在晨曦下,身姿挺拔俊秀如松如竹。

时潇从小就知道很少有男子能比的上明彰,此时的他看上去却难掩疲惫,即使疲惫依然挺立,只是眉眼间的急躁不大像他。

时潇抿了抿唇,不知道他现在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没容她猜测太久,明彰已经开口:“潇潇,即便要定我的罪,至少让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好不好,我娘对不住你,可我是明彰啊,我若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我当初绝不会进京,你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多悔,好在老天有眼,你还好好的,让我能这么快就找到你,潇潇,相信我,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哪儿都不去了,如果你不想我当官,咱们就家去,但无论怎样,千万别再说那样狠心的话。”

时潇愣了一会儿,千思百想的人就在眼前,一句一句诉说着衷肠话,令她忍不住动容,却忽然想起,昨儿叶驰说的,他就要招驸马了,那个什么九公主对他青睐有加。

想到此,时潇低下头:“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娘退亲,我也立了文书字据,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不用来跟我说这些,我也没什么委屈,我们父女相依为命过的很好,你更不用愧疚,我当不起。”

明彰知道他的潇潇固执又骄傲,他娘那般羞辱她,她肯定不会轻易原谅,但她这般跟自己撇清关系,明彰还是觉得异常难过,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木桶:“是要打水吗?我来。”

时潇瞧了眼胡同口那顶轿子,轿子旁边两个青衣小厮,是许府的人,果然,一见明彰手里接了水桶,就忙着跑古来要接过去,明彰挥挥手。

两个小厮是一直伺候明彰的,自然知道时潇是谁,一见这意思,便又退了回去,明彰接了桶,向着胡同口的井台走去。

时潇就第一趟跟着他去了,第二趟就是他自己打的,来回跑了十来趟,才把屋里的水缸倒满了,时潇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明彰要担水她就让他担,她呢,就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看着他一趟趟的跑。

他何时干过这样的活儿,自然担的乱七八糟,有时候,担过来桶里的水也洒出去了大半,水缸满了,他身上的锦袍也弄湿了,虽如此狼狈,却没一句怨言。

担了水,问她还有什么活儿,时潇愣愣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道:“你这是何苦?”

明彰刚想说什么,却见时家爹走了出来,明彰忙大步过去,到了近前道:“岳父在上,请受明彰一拜。”说着跪下磕头。

时家爹揉了揉眼半天才道:“是明彰啊,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吧。”

明彰却道:“明彰不知家里出了这般大事儿,让您跟潇潇受委屈了,以后明彰定不会离潇潇半步,还请您老移驾跟明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