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赫连笙意味深长地举了举酒杯,再次将目光投向舞台。

“哎呀!好痒啊!怎么会这么痒?”后台的厢房里,颜姝一边等,一边用手挠着自己的手臂,须臾,便抓出了嫣红的血痕。

贴身丫鬟看了脸色大变,忙捉住她的手道:“小姐啊,别抓了!您看都抓出印子了,再抓的话,怕是不能登台了!”

颜姝手不能抓,身子便扭了起来,“可是怎么办啊?我好痒!我忍不住!真的好痒!哎呀,你让我抓!”

“不行啊,小姐!真的不能再抓了!”

颜姝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哪里忍得住?当即一脚踹开了丫鬟,用手挠起了手臂、脖子、胸口…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侍女的问话,“颜二小姐,准备好了吗?下一个就到你了。”

颜姝皱着眉头道:“不行不行,我突然内急,延后一下!”

侍女走后,颜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眸色一厉,便对丫鬟道:“去!给我把年华珠叫来!”

半刻钟后,华珠应邀来了厢房。

一进门,华珠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颜姝抓破了裙衫,还抓红了手臂和脖子,连大腿与肚子也没能幸免。

华珠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让你放猫抓我,活该!嘴上却“关切”地道:“姝姐姐,你怎么了?”

颜姝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她道:“都是你!我本来好好的,就是穿了你送的珍珠白裙才浑身发痒!你说!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华珠就仿佛很是害怕的样子,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连眼泪都快溢出来,“我…我没有啊,姝姐姐,这条裙子原本是婳姐姐送给我的,我试比了比,发现自己衬不上的典雅,才又送给了你。你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好东西不多,自己舍不得用,都拿来打点关系的。”

颜姝是庶女,又怎么会不了解庶女的境况?好东西从来都是嫡女挑剩了才是她的,而她也不敢全部据为己有,还得分出相当一部分给姨娘、二哥和二奶奶打点关系。颜姝看了一眼咬唇忍住泪水的华珠,觉得这样的小屁孩儿能有什么胆子害她?

“她算准了你舍不得穿,会拿去送人,而全府上下除了我能配上这条裙子再无旁人!她料定你会送给我,所以早早地在裙子上动了手脚!她嫉妒我比她美貌,怕我在宴会上抢了她的风头…真是可恶!”

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华珠的眼底闪过笑意,很快又像小绵羊一样软软地哽咽道:“姝姐姐,你别生气,快用冷水洗洗吧,再涂点儿膏药,免得和婳姐姐一样,都在脖子上留下疤痕。”

一席话,醍醐灌顶,颜姝暴跳如雷,“好哇!她原来是在找我报仇!因为我的猫无意中抓花了她的脖子,她现在…也要来毁我的容!真当我好欺负吗?”

话落,披上衣衫,摔门而出!

花猪,你这么爱使坏橙子知道吗?

P。S。关于王皇后的笔墨,主要在《楔子》,以及第二十七章《藏龙卧虎》中太子妃李婉对王歆的评价。

【第三十八章】李府宴会(二)

云层打开,阳光似又明媚了良多。

李婉在宫女月娥的搀扶下盛装而来,面如桃花,眼如秋波,眉似远山黛,唇若含朱丹,端丽大气、梳云掠月,满室莺莺燕燕瞬间被夺了好几分颜色。

“殿下。”李婉放开宫女的手,就要给赫连笙行礼。

赫连笙先她一步站起身,扶住她其实无法站立太久的身躯,并抱着她坐在了身旁,“太子妃何必与我如此见外?外边风大,我本想晚些时候再叫你出来的。”

言辞间,不乏一个丈夫对妻子应有的温柔。

许多目睹了这一幕的少女一个接一个地羞红了脸,只觉太子殿下不仅位高权重、还宠妻至深,实乃人间不可多得的好对象。

李婉轻轻偎在他怀里,含了一分女儿家的娇羞道:“我今日精神不错,多谢殿下关心。”

赫连城起身,行了一礼,笑道:“皇嫂你终于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都准备杀进你房里看个究竟了!哪有客人在这儿快吃快喝,寿星却不露面的道理?”

李婉就温声笑道:“是皇嫂的不是,我自罚一杯,向堂弟赔罪。”

赫连笙接过她手里的酒杯,对赫连城微微一笑,“你皇嫂不胜酒力,我替她喝了。”语毕,将美酒一饮而尽。

赫连城清澈的眸光扫向女宾席,发现华珠不在,不由地一阵失望,唉!该让她看看太子和太子妃秀恩爱的!免得她和那些女人一样,都对太子发起了花痴。

约莫过了一刻钟,华珠回来,就发现自己陡然成了一个聚光灯,不论男宾、女宾,都朝她投来了意味不一的视线。

华珠坐下后便问冷柔:“三表嫂,大家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冷柔就道:“刚刚太子妃向大家提了你帮着破获满月案呢的事,我想,大家应该是对你比较好奇吧。”

她不过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分析,真正破案的是那个至今未曾现身的神秘人,大家的“膜拜”她受之有愧。华珠就看向了李婉。好巧不巧,李婉也在看她,视线交汇,李婉温柔地笑了笑,华珠微微欠身,转而看向冷柔,“对了,姝姐姐闹肚子,叫我和你说一声,她先回府了。”

不过在回府之前,颜姝做了一件大好事,想想她就热血沸腾!

当然,颜姝的离去意味着颜府少了一个竞争太子妃的人选,但她猜,冷柔或者颜家并不会感到失望,因为颜姝是庶女,被选上的机会本就不大;再者,不是还有颜婳吗?颜婳才是颜家真正的荣耀。

只是这回,荣耀怕是要变成耻辱了!

偷笑间,鬼使神差地夹了一块桂花糕到冷柔的盘子里。

冷柔柳眉一蹙,“我不吃甜!”

华珠一愣,不知为何,竟想起从冷柔的书里掉出的小像来,那个人…也不吃甜,这,会是巧合吗?

冷柔约莫是觉得先前的口气不大好,低声道了歉,尔后又仿佛为了掩饰尴尬,话锋一转,“你看,对面的下首处还空着,连太子妃都来了,也不知谁的架子这么大。”

那个位子华珠一早便留意到了,男宾席首位,最靠近台阶主位的地方,主位上坐着赫连笙、赫连城与李婉。换言之,那个位置,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全场最尊贵的席位。

“是啊,太子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呢。我也很想知道,谁值得太子给这么大的面子。”华珠不甚在意地说完,又吃起了桂花糕和栗子糕。可吃着吃着,忽觉头顶光线一暗,随即一股香风扑鼻,然后,不等她从这种熟悉的香气中辨别出主人,对方便笑盈盈地在她另一边坐了下来。

“华珠,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是王歆,在家里排行第七,哥哥们都叫我小七。”

华珠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什么叫做“见鬼”,她今儿总算是领教了。二十载宫斗,王皇后的不苟言笑、阴毒狠戾、面瘫色厉,深深地刻在了她脑海,她实在…对这种七仙女似的出场接受无能!

是王皇后投错胎了,还是她上辈子看走眼了?

王歆被华珠始终低着头,皱眉又苦脸的表情弄得疑惑不解,拍了拍她肩膀问:“你是不是想出恭啊?恭房就在附近,我带你去!”

我哪里是想出恭?我是被您老人家给吓到了。华珠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思绪塞回心底,扯出一抹笑,看向如明珠般美丽动人的王歆,说道:“王小姐,你好,我就是肚子疼了一下,但现在没事了。很高兴认识你,不过,你坐了我二表姐的位置。”

王歆灿灿一笑,“你刚刚说颜姝回家了。”

华珠眼眸一眯,“你偷听?”

王歆忙摆手道:“不是,是我懂一点点的唇语。”

华珠沉了脸,难怪前世她做得非常隐蔽的事还是被王皇后知道不少,她以为是身边出了奸细,还赶走了不少宫人呢,敢情…是这家伙懂唇语!

“你好像…不欢迎我?”她是琅琊最尊贵的千金,屈尊降贵和一个县丞庶女做朋友,对方怎么不欢迎她呢?

华珠心道,虽说我和你斗了二十年,你杀了我儿子,我也杀了你儿子,算是前世债、前世清,这辈子没什么好纠结的,可到底彼此伤害过,做朋友…膈应!

但王歆全然不介意华珠的冷淡,笑盈盈地探出白皙的玉手,亲自为华珠斟了一杯果酒,“论年龄,我好像还大你一岁,可你比我厉害多了!我整日只会在家里死读书,你却能为衙门破案,你真是我们琅琊的女英雄!”

女英雄?

被死对头称赞,比被亲朋好友称赞的爽点高多了。

华珠小小的虚荣心跐溜一下膨胀了起来,前世她跪着向王皇后请安时,王皇后那叫不可一世啊,都没拿正眼瞧过她。虽然,她也从不拿正眼瞧对方。可不管如何,高高在上的母狮子,突然变成温顺的小绵羊,还是一只对她充满了崇拜的小绵羊,这令她心底的恶趣味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不好好享受一下,会遭天谴的吧?

一念至此,华珠坏坏一笑,伸出了小魔爪。

哎呀呀,真滴要过年了咧!你们还在吗?还有人看文吗?

【第三十九章】李府宴会(三),新年活动

白白的,嫩嫩的,柔软而富有弹性,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很小,摸起来却挺有料。

华珠摸了又捏,捏完又摸,直把王歆弄得满面赤红,见周围渐渐有人看过来,王歆越发羞窘,握住了华珠不停作乱的手,“摸够了没?”

华珠莞尔一笑,“看着好,手感更好。”

王歆就道:“你的也很好,不比我的差。”

能把前世的冰块脸给摸成小苹果,华珠觉得自己太能耐了,不由地心情大好,依依不舍地撤回了捏着王歆脸蛋的小手。但今天运势似乎挺偏向华珠,这边尚未乐完,那边好戏登场。

唐玄宗在位期间,出过两位著名的舞蹈大家,一位是梅妃江采萍,以《惊鸿舞》闻名四海;另一位是公孙大娘,以剑器之舞名动天下。

先前王歆演绎了梅妃的《惊鸿舞》,眼下颜婳要跳的则是公孙大娘的《西河剑器》。

颜婳身穿红衣,头挽高髻,不复娇柔妩媚,唯见英姿飒爽。鼓声起,她持剑而动,劈,斩,截,撩,挑,钩,刺;穿,抹,扫,点,崩,挂,云。一招一式,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若说王歆在献艺时,场下掌声不断,那么颜婳在跳舞时,整个台下都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神情都随着鼓声的变速、舞步的加速变得越来越紧张,仿佛他们已经置身战场,耳旁是将士的厮杀,眼前是千军万马。就连素来定力极好的赫连笙,也陷入了怔愣。

颜婳是舞者,自然比观众更加投入,若不能感染自己,何来感染别人?是以,颜婳完全融入了自己的舞蹈,浑然没注意到有什么地方发出了什么细小的响动。

还剩最后一个旋转三周、剑指山河的动作她便大功告成,她调整好表情,准备将最自信、最明媚的笑容展现给太子。

然而,就在她长剑一挥,指向主位席时,剑身忽而脱柄而出,直直飞向了沉浸在她曼妙舞姿中的赫连笙!

“啊——”她吓得放声尖叫,可是,依旧迟了一步,剑的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赫连笙反应过来想要躲避之时,剑已砸中他脑袋旁边的椅背,“铿”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而在他面前,李婉双手撑住椅背,将他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赫连笙这回是真的吓到了,若那剑再准一寸,若是太子妃没有挡在他身前,他不死也毁容了!

他搂紧浑身僵硬的李婉,惊魂未定地问:“你怎么样了?伤到没有?”

李婉摇头,喘息着问:“殿下呢?”

“我没事。”赫连笙皱眉说完,将她扶在了一旁的座位上,但仍搂着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尔后目光冰冷地望向一脸惨白的宴会,厉声道,“颜小姐的舞跳得可真好!”

颜婳扑通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殿下,臣女…臣女不知道怎么回事!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在换装之前都检查过剑,没有问题,臣女真的…”

“真的很无辜,是吗?”赫连笙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犀利的眸子里却写满了怀疑和厌弃。刚刚那支舞就像一场美丽的幻境,让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可越是如此,幻境破灭时,就越是觉得颜婳可恨。

男宾席上的颜博,也已绕到颜婳身边跪下,低头哀求道:“是微臣管教不力,没能及时察觉妹妹的剑器已损,请殿下责罚!”

李家作为东道主,出了安全事故也难辞其咎,李瑾撩起长袍,双膝一跪,说道:“微臣护驾不力,实在罪该万死!”

王恒看他们跪了,觉得自己落单有点儿奇怪,便也冲出去跪在了地上,“微臣…臣…臣…”

臣了半天也臣出一个请罪的理由。

王歆气得跺脚,“呆子!关你什么事?”

赫连城挠了挠太阳穴,尴尬地道:“呃…这个…应该是一场误会吧,颜婳想做太子妃,肯定希望皇兄你活着,她没杀你的动机;若说她想杀的其实是皇嫂,那就更不可能了,皇嫂的身子谁不清楚?用得着她杀么?而且就算她要杀也找个隐晦点儿的法子啊,这样根本是杀了皇嫂,她被砍头,一点都不划算嘛!再说了,这剑挺钝的。”

这番话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怎么就是这么不中听呢?赫连笙瞪了他一眼,“给我闭嘴!”

赫连城吐了吐舌头。

误杀也是杀,不会因为是无心之失就将犯人无罪释放,赫连笙相信颜婳没这个胆子公然行刺,可作为一国太子,若不小惩大诫、以儆效尤,难保事后不会真的出事。华珠暗暗一叹,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吗?原本只打算颜婳跳了一半掉剑出洋相的,毕竟谁指望一柄钝剑能杀人呢?可偏偏那剑飞向了赫连笙,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果然,赫连笙眸色一厉,冷冷地道:“将颜小姐从选秀名单上剔除,永世不得入宫!”

“啊——”颜婳的身子一软,倒向了颜博。

这样的惩罚对颜婳来说,无异于剥夺了她毕生的信念与梦想,华珠记得前世,颜婳是这一届的秀女,却并未被赫连笙看中,而是直接被别人点走了,后面因一些事端险些赴死,是她从中周旋,才使得颜婳以守皇陵的名义保住了一命。能从吃人的皇宫逃出去,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偏偏颜婳不知用什么法子又爬了赫连笙的床,再次回到了宫里。由此可见,颜婳的心里一直装着一个宫廷梦。这道“永世不得入宫”的懿旨,简直是一把尖刀戳在了她的心坎儿上。

华珠看向泪如雨下却依旧没明白过来怎么走到这一步的颜婳,那件白裙上的痒粉可不是她添上去的,如果不是她懂医术,今天痒得无法出席宴会的人就是她了,而这位天下第一贤女子根本不会得到任何质疑与惩罚,反倒是自己一指证她,便会因为“诬陷”而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因满月案而树立的好评,顷刻间化为乌有。

但重活一世,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再次在颜婳那里栽跟头?

“殿下,殿下你听我解释,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冤枉的…殿下!殿下!殿下…”可不论颜婳怎么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了。这颗琅琊最耀眼的明珠,突然就有了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污点。天下第一又如何?生死不过在皇家的一念之间。看着颜婳被强行带走,有人欢喜、有人松气,也有人…不寒而栗。

宴会继续,赫连笙的脸上再次恢复笑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赫连笙叫来颜博,“我记得我曾经给了你一个密码筒,你到底解开了没有?解开了,我就把王羲之的《兰亭序》送给你。”

说的是戴安娜密码筒。

颜博低下头,语气如常道:“回殿下的话,微臣坐船去建阳接表妹时,不小心掉海里了。”

“唉!可惜可惜!”赫连笙摆了示意颜博退下,颜博瞟了他一眼,心道,明明想要毒杀我,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能演!

另一边,李婉渐渐有些撑不住了,便对赫连笙道:“臣妾回屋换件衣裳。”

赫连笙吩咐宫人陪同,李婉却笑着拒绝,“成天对着这些人,臣妾都看腻了,不若叫几名贵女相陪,让臣妾也觉着年轻一点儿。”

“好。”

李婉起身,对身边的月娥吩咐了一句,月娥点头,迈起标准的步子行至颜家女宾席前,柔声道:“王小姐,年小姐,太子妃有请。”

哇!今天是除夕啦!恭祝大家除夕快乐!

咱也赶趟时髦,做做新年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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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次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四十章】李府宴会(四)

典雅别致的厢房内,李婉褪去太子妃宫装,换了身较为轻便的阮烟罗纱裙,连带着气质也平易近人了许多。

月娥奉上一盘糯米糕、一碟元宝酥、一份香芋金丝卷和几枚草莓大福,李婉招呼华珠与王歆坐下,尔后亲自夹了一枚草莓大福给华珠,“这是一位东瀛厨师做的糕点,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华珠欠了欠了身,浅笑着道:“多谢太子妃。”

李婉微微一笑,又夹了一块元宝酥给王歆,“我记得歆儿喜欢吃辣,其实我也喜欢,可惜自从病了之后就一直吃药,辛辣之物都不能沾了。”

讲这话时,她的眼底流露出不难察觉的伤感。

王歆就顺着她的话道:“我听哥哥们说,您原先是琅琊出了名的辣妹子,连朝天椒都敢吃呢!”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亏他们记得。”李婉的脸上浮现起回忆的微笑,“我如今别说吃辣椒,连喝口辣汤都不敢。”

华珠放下筷子,轻声问:“太子妃得的是什么病?为何太医束手无策?”

刚一问完,王歆便悄悄地扯了扯她袖子,用一种近乎警告的眼神示意她闭嘴。

李婉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语气如常道:“也没什么大病,只怪我自己不争气,始终没有起色,太医让我忌忧思,兴许能再挨个一、两年。但殿下身边始终没个妥帖的人,我不操心又有谁来为他操心?”

说着,含笑的目光投向了华珠。

华珠装作没听懂,只埋头吃盘子里的东西,尔后余光一扫,发现王歆也恨不得将头扎进裤裆里,华珠心中纳闷,难道她也不想入宫?

李婉碰了一鼻子灰,轻轻一叹,“王三爷的死我很难过,但我听说他出事前曾经举荐过一位先生进颜府,是吗?”

王三爷的事他们几个并未外传,李婉不知道似乎不足为奇。华珠就用帕子擦了嘴,乖巧地答道:“回太子妃的话,举荐的是建阳前任推官廖大人的儿子,廖子承。”

李婉的眸光微微一滞,“是廖大人的公子啊,难怪了。廖大人断案如神,许多地方节度使碰到解决不了的案件都会请他前去帮忙,琅琊,他也是来过几次的。听你这么一提,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了,小时候,我们几个还在一起放过鞭炮呢!”

“放鞭炮?谁和谁呀?”王歆好奇地问。

李婉温声道:“就是你大哥、我二哥、颜三爷、颜四爷,还有太子殿下,我是女眷,不能乱跑,可耐不住孩童天性,就拉着表妹换了小太监的衣裳,跟着太子殿下溜出去了。”

“哎呀!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没有我的份?”王歆拍着脑袋,一脸委屈。

李婉就笑了,“都十年了,十年前你才四岁。”

冷柔和颜三爷那么小便见过面,不是一见钟情?华珠就又想起那张边角已经泛黄的小像,十年相思,冷柔心里装着的…似乎从来不是颜三爷。

思绪飘飞间,又听得李婉道:“说起来,年小姐与廖公子是同乡,年大人又与廖大人是同僚,你们应该之前就认识吧?”

这是…在试探她?华珠的瞳仁动了动,面色如常道:“廖大人在世时,两家有点场面上的来往,廖公子与臣女的大哥下过几盘棋,我们几姐妹也都认识他了。”

李婉的笑意深了一分,三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阵,直到青琉台那边传来天籁般的好歌声,王歆才打断了这种八卦的气氛,“你们听,那人在唱《阳关三叠》,‘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渭城朝雨邑轻尘…’真好听!”

李婉柔声道:“这也叫好听吗?真正的天籁之音你怕是没听过呢。”

华珠和王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月娥端来药碗,李婉摆了摆手,月娥面露难色地退下,李婉才又说道:“今天诸多世家千金表演,最叫人称奇的非歆儿与婳儿莫属。你二人各有特色,若非婳儿临时出了岔子,你俩恐怕很难一较高下。但你们可知,当年有个人,既能跳出《惊鸿舞》的飘渺,也能舞出《西河剑器》的恢宏?”

王歆想不出来。

华珠若有所思地问,“莫非…是红极一时的柳昭昭?”

“没想到年小姐也听说过她。”李婉眸含诧异地看了华珠一眼,“七年前我与太子殿下大婚,恰逢太后娘娘寿辰,宫里便请了柳姑娘前来献艺,她虽在青楼长大,却很洁身自好,一直卖艺不卖身。”

华珠不知道柳昭昭的为人与这个话题有什么关系,李婉缘何扯到了它上面,但华珠还是很耐心地听着,因为她突然想起那具用得起麝香的无名女尸,李婉透露的信息,或许能帮助她识别对方的身份。

“她的舞姿,远在歆儿与婳儿之上,两舞作罢,连明德太后都拍手称绝。世人只知她舞姿卓越,却不知她最擅长的其实是唱歌。”讲到这里,李婉顿了顿,“但她不轻易唱,她说,谁听了她的歌,谁就要娶她为妻。”

这时,王歆突然站起身,走到门口听了听,随即眉头一皱,“咦?青琉台的大戏怎么突然不唱了?发生了什么事?”

李婉低头拢了拢宽袖,月娥将不知热了多少遍的药端来,李婉接在手里,和颜悦色道:“你们去看戏吧,不必陪我了。”

“是,臣女告退。”二人向李婉行了一礼告退。

出院子后,华珠停住脚步,歪着脑袋看向王歆,“你故意的吧?”表现得那么无礼。

王歆先是一怔,尔后缓缓咧开了唇角,抱着华珠的胳膊道:“你也看见了,颜婳失去选秀资格,我啊,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妃的!”

华珠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尤其是前世的死对头,便拂开了王歆的手,“你不想做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