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承轻轻一笑:“我们流风找东西很厉害的。”

流风将食指放进了嘴里,顿了顿,黑宝石般璀璨的眼睛一眨,又反手拿出了另一样自认为更能取悦廖子承的东西。

旁人或许没太看出来,华珠的脸却瞬间惨白惨白了!

那是她的小肚兜!

颜博以为是另一项物证,走了几步要拿过来瞧瞧。

廖子承一把抢在手里,迅速捏成团,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塞进了怀里。

一个大男人居然用那么粉嫩的帕子,真是!颜博摇了摇头。

华珠窘得不行,恨不得挖坑,把自己给埋了。那是她的肚兜好不好?他怎么可以用来擦脸?还塞进怀里了?

颜博皱了皱眉:“就算她与父亲合谋,迷惑我们的视线逃出了紫竹林,那么府邸呢?门口有绛珠把关,你们也亲自检查了,她怎么混出去的?”

华珠深呼吸,将不合时宜的情绪压回心底,缓缓地道:“同样的手段,在戏班子那儿又上演了一次。”

班主与乐师的一番谈话,看似毫无意义,实际在向华珠传达六幺儿是个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滑头儿。如此,当六幺儿在大门口“胡作非为”时,华珠便也不觉着多么奇怪了。

“首先,班主与舅舅是一伙儿的。冷柔出了紫竹林,迅速与撤了台离开的戏班子会和,再换上服侍,戴上面具,混在戏班子里头。”

“不对,绛珠和侍卫都数了,二十七人,如果三嫂在里面,那就是二十八个了!”

“二十七个。”华珠拿起一个铁定在地上画起了图案,一扇门,左边是内府,右边是街道,“六幺儿从来没有出去,他一直就躲在门口。等冷柔顶替他出去后,班主给了侍卫一袋碎银子,趁着侍卫数银子的功夫,朝内府大叫‘六幺儿,给我回来’,六幺儿配合地朝内宅方向狂奔。听觉上的信息弥补了我们视觉上的漏洞,导致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六幺儿是从大门口溜进来的。戏班子总共是二十七人,六幺儿在府里,我们就会认为外面只剩二十六人。而冷柔趁着夜色离开后,外面的确只剩二十六人了。”

这就是为何,她再怎么检查戏班子,也查不出端倪的原因。

颜博傻眼了,这一刻,忽然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的父亲,说他聪明,还是说他狡猾?

廖子承看向七宝,淡道:“我把帕子落在王恒的马车上,你去给我取来。”

“好嘞!”七宝欢快地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刚一踏上去,又追过头问众人,“这车上不会有赤焰的鬼魂,一会儿把我变不见吧?嘿嘿,应该不会。”

话落,躬身进去,帘子自然而然地放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里面传来一声惨叫。

流风飞一般地奔向马车,掀开了帘子,但颜博与红菱惊讶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了!

二人又绕到马车后,仔细看七宝是不是从后边儿溜走了,但草地上,没有行走过的痕迹。

“哈哈!我在这里啦!”

身后,又响起了这样的字眼,说话者是一脸得瑟的七宝。

颜博怔住了:“你…你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姐夫,你看。”华珠领着颜博来到马车前,敲了敲两侧的木板,声音略有不同。华珠摸到右侧的一个小钉子,轻轻一拉,一面光亮的镜子成对角线,将车厢切割成两个三角体,“这是个镜子魔术。王恒当时就躲在镜子后,但太子从前面看,会觉得马车内空无一人。然后颜大人再将太子引到车后查看,此时,王恒就从车前下地,拐进斜对面的巷子里离开。”

“这么邪门儿?”颜博俯身,对着镜子照了一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自己的脸,他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倒在地上。

廖子承似是忆起了过往,眸光深了一分:“它的主要成分是石英,后面的薄膜是丹砂。”

颜宽捏了捏眉心,说道:“这是冷柔在三爷的书房发现的,他一直保存得很好,我想,或许是哪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的。”

颜博低下头,满脸忧郁:“可是,我想不通。照你们这么分析,三嫂和王恒都是自愿离开的,不管父亲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三嫂是儿媳,无条件地配合他勉强说得过去,但王恒呢?”

华珠就说道:“这得问王恒与舅舅达成什么协议了。”

颜宽再度苦涩一笑,真是瞒不过这些年轻人啊:“他贪污了朝廷发放的赈灾款和抚恤金,又得罪了新任提督,怕廖提督趁机毁了他官路,他得想法子把漏洞补上,但那么大一笔钱银,短时间内王家凑不出来。我知道他的事儿,就找上了他。”

琅琊最有钱的家族就是颜家,除开颜家本身的财力,燕王府、襄阳侯府、尤家,也不知塞进了多少令人眼红的嫁妆。

“太子…也没死?但我看见他烧起来了!冷柔和王恒倒也罢了,起码是完好无损地呆在一个地方儿。可太子着火了!一个人被烧成那样,应该…应该是真的死了吧?”颜博颤声问。

“这个模仿起来有误伤的可能,就不给你演示了。我只能告诉你,当时燃放在太子身上的是低温火,用酒精造的。”廖子承打了个手势,流风熄掉了现场所有的灯笼。

借着稀薄的月光与星光,众人看见华珠一点一点地朝对面走去。随即,华珠用双手做了一个抚摸的动作,再一躬身,头、脚、背先后消失,直至完全不见。

“啊——”颜博按住脑袋大叫,“二妹去哪儿了?”

廖子承走到那边,仿佛凭空一抓一挥,空气里响起布幕鼓动的声音,华珠娇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暗沉无边的夜色中。

“你看到太子消失,实际上是有了抓着他从缝隙中滚入了幕后。当时他着了火,为怕布幕烧起来,所以将布幕提前淋湿。这也是为何,屋檐上会有很多水渍。趁着我们赶过去检查的空挡,那人又用湿的布幕裹住太子,灭掉他身上的火,再迷晕他、扛着他离去。”

颜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你说事情可能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果然,都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哎呀,怎么…怎么我就是没看出来?”

廖子承又看向颜宽道:“支走流风,也是为了让太子的消失变得更顺利,是吗?”

颜宽并未否认:“是的。”

“这么说…太子也是自愿离开的?”颜博惯性思维地问。

华珠摇头:“他是唯一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倒霉的赫连笙,这会子不知道被扁成什么熊样儿了。

“唯一?”颜宽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看向华珠道,“你没做过母亲,所以不知道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的痛苦。”

华珠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看颜博,颜博也是一头雾水,又看廖子承,他似乎会意了。

华珠问:“怎么讲?”

廖子承反问:“记得柳昭昭怎么跟你说颜三爷的死因的?”

这个她记得,柳昭昭说“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们都以为双方是登堂入室,就争执了起来。他看到桌上的盒子与地图,两眼放光,说只要我肯把地图给他,他可以不计较我的罪过,甚至送我一座更大、更富丽堂皇的院落。认识梅庄地图的人可不多,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并且志在必得了,怎么办?我不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所以,我表面答应,告诉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暗地里,却买通了江湖杀手,打算杀掉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中途会突然冲出一伙强盗,夺走了我的盒子。后面经过调查,才知那是一群海盗。”

然后,颜三爷主动请命剿灭海盗,赫连笙批准,并任命他为琅琊水师的提督。颜三爷重创了海盗,将他们逼出北齐海域。凯旋之际,却因船身起火,被烧死在了海上。

但他临死前,将一个很贵重的盒子寄给了王三爷。

华珠猛地一惊,以颜三爷与廖子承的感情,一定会更愿意亲手交给他。之所以寄给王三爷,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而罪魁祸首是…赫连笙?!

柳昭昭是知道的吧?却选择了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

颜宽捏紧了拳头,双目发红道:“他靠着我儿子的军功在朝中迅速树立了威名,转头却又要了我儿子的命!他在京城我动他不得,可上天垂怜,居然让他来了琅琊,我焉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我不信鬼神,但有时候又觉得老天爷的确存在。吴旭平、杨忠、陈汉、刘长隆,这几个家伙,就是太子的爪牙,他们害了我儿子,就活该被剖尸!活该被挖掉内脏!”

满月案的四名受害者,竟是害死颜三爷的帮凶。

华珠又想到赫连笙是以满月案为借口来的琅琊,于是问向颜宽:“这么说,他们几个也是你杀的?”

“我倒是很想杀掉他们,一直都想!但我不仅是颜澈的父亲,也是颜硕他们的父亲,我有我的职责,我不会赔上他们的命去为颜澈报仇。”

的确,诛杀四名重要官员,一旦定罪,是要被抄家灭族的。但如果不是颜宽,又是谁,那么巧地杀了那些与颜三爷有仇的官员呢?华珠想不通,就问:“这次呢?舅舅你这次不怕连累家人了?谋杀太子,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颜宽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哀戚,叹了叹,苦笑:“这一次的失踪案,我设计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你们两个识破了个中关键,朝廷一定会以鬼神作案来定夺,不是吗?”

一切都计划得完美无瑕,谁能料到廖子承会以水师提督的身份出现在了琅琊?他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是以,抱着一丝廖子承或许也不会识破的侥幸,硬着头皮做了。

“太子妃寿辰那天,众千金在李府献艺,婳姐姐的剑突然断裂飞出,我想知道,是不是舅舅你做的手脚?”她曾经以为是颜姝误打误撞令颜婳出了洋相。

颜宽先是一怔,随即仰天,深吸一口气道:“是我。”

他这么厌恶太子,又怎么会允许女儿成为太子的妃嫔?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阻止了长女,次女却恬不知耻地爬了太子的床!

真是…造化弄人啊。

月辉,朗朗地从头顶泻下,落在这名五旬父亲的头顶,一瞬间的功夫,乌黑的鬓角仿佛生出了几缕华发。

今天好肥肥

【第六十八章】,求情,陪他过年

颜博不可置信地看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父亲,渐渐红了眼眶:“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们?”

连三嫂都豁出名节来为三哥报仇了,而他,作为家中唯一一个身强体壮的嫡子,却什么也做不了!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颜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坚强,随后对廖子承正色道:“廖提督也看到了,这件事跟颜博没有关系。我跟你回衙门接受调查。”

廖子承看了一眼明显非但不会出面指证颜宽,反而有可能帮他做假证的华珠与颜博,淡道:“这件案子我会叫衙门的崔大人接手,颜大人先养好伤,等待衙门的传讯。另外,希望你能交代太子所在何处。”

颜宽仰头,长长一叹:“具体在哪儿我也说不准,反正是半月山的附近。”

碧波万顷的湖水旁,微风阵阵,清冽的水香夹杂了一丝腊梅的清香在空气里缓缓飘荡。

粉红色裙裾被风扬起,轻轻贴在他白色的锦衣之上。

华珠拢了拢裙裾,一眨眼,它又贴了过去。

风太大了。

华珠索性不再管它,也没多少心力管它。

脑子里,影影倬倬全是颜宽与颜三爷的事。当年颜三爷请命率军剿匪时,赫连笙大概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像一轮巨日一样,在军营里绽放出无可比拟的光芒。等赫连笙发现数十万将士已全部为颜三爷马首是瞻时,便心慌意乱了。因为一旦拥有蛟龙军的颜三爷投靠燕王府,他的处境会变得艰难。不能让燕王府有如神助,是以,他买通吴旭平、杨忠、陈汉、刘长隆,谋杀了颜三爷。颜三爷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只可惜他无力回天,只能想法子将梅庄地图与一封家书送了出来。他一定提醒了颜宽要小心赫连笙、小心吴旭平、杨忠、陈汉和刘长隆。

华珠不知道颜宽拿到那封家书时,究竟老泪纵横成了什么样子,但将心比心,她同情他的遭遇,因为她也失去过一个孩子!

心底如一排针尖碾过,密密麻麻地痛。

“在想什么?”廖子承牵起她被风吹得冰凉的小手,轻声问。

手一暖,宽厚而温暖的触感,让华珠从悲恸中渐渐抽。看了一眼熟悉的夜景,偶尔也会恍惚,那些背叛、倾轧、尔虞我诈,欢愉、温情、母子亲昵,好像只是一个善恶交织的梦。

舒了口气,华珠半开玩笑似的地说:“在想提督大人是不是对谁都这么风流?想牵手就牵手,想调戏就调戏。”

廖子承轻轻一笑,含了一丝嘲讽:“撒谎。”

华珠的小脸一白,差点儿忘了这家伙的眼睛比老鹰的还犀利,但她素来是知错改错不认错的主儿,故而哼了哼,说道:“我没撒谎!你少拿那什么审犯人的专业知识来猜度我,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嘴硬。”

华珠瞎掰不下去了,低头,用小脚踢了一块儿路上的石子儿:“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

华珠又问:“那四名贪官的死,五行阵的诅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前我觉得那单纯是一个争对明德太后的诅咒,但现在…突然知道他们曾经害死过颜三爷,我又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为颜三爷复仇似的!我舅舅说他没杀他们,你信不信?”

“这一句,我信。”

“什么叫这一句你信?难道还有别的你不信?”华珠睁大水盈盈的眼眸,愣愣地看着他,浑然不知这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有多俏皮和迷人。

廖子承的目光缓缓掠过她长长的睫羽、晶莹的眼睛、水润的樱唇、精致的下颚,微微一动,随即投入无边的夜色中:“他还有共犯。”

“啊?”华珠不淡定了,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一切的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怎么…又冒出共犯来了?

“流风虽然被支走了,但那人一直存在附近,依照流风的本事,居然没发现他,他绝对不是普通的高手。”廖子承带着华珠到凉亭里坐下,将她另一只也冻得僵硬的小手合握掌心,明明做着这么亲密的举动,但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温柔,依旧如荒原一般的淡漠。

华珠的眸光一暗,想抽回手,却听得他说道:“颜宽想为颜澈报仇的心是真的,可他希望守护另外几个孩子的心也不是假的。没有强大的靠山,没有万无一失的保证,他不敢冒险对太子动手。当然,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这本身也不是一起劫杀案。”

不是一起劫杀案,也就是说…赫连笙那个王八蛋不会死?

华珠不高兴了,舅舅都把九族,包括她这个小庶女的脑袋一起搭进去了,怎么还整不死赫连笙啊?

“放心吧,你的小脑袋不会搬家。”廖子承一言道中她的心思。

华珠似是不信,滴溜着乌黑亮丽的眼珠,笑着问:“你是不是不打算告发我舅舅啦?你也觉得我舅舅的做法情有可原对不对?”

廖子承闻言,眸色渐渐变得深邃起来:“年华珠,这世上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是朝廷命官,学习着最丰富、最准确的律法,却使用这种愚弄民众的手段为自己儿子报仇。他在走一条捷径,这条捷径的风险就是赔上自己以及九族人的性命。他有问过你们每一个人的意见,是否愿意与他一起承担风险吗?他没有!这不是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时代,年华珠,给我收起你的同情心!”

华珠被批斗了,委屈了,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子不理他了。

半响后,身后没动静,华珠以为廖子承走掉了,扭头一看,还在呢。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就撅了撅嘴儿:“但是赫连笙害死了颜三爷,的确该死啊。”

廖子承像个严厉的大家长,定定地看着她道:“就算他该死,你们呢?与颜家有关的九族人,全都该死?”

华珠无言以对。在北齐,株连是常有的事,一人犯罪,满门抄斩,有时连婴儿与孩童都不能幸免于难。

廖子承又道:“再者,你只听了颜宽的一面之词,又怎么确定整件事没有盲点?这一回的案子,颜宽抛了多少盲点,用来迷惑我们的视线?还学不乖?”

华珠嘴硬道:“赫连笙就是一个混球儿,他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来儿!”前世,颜家的下场也很惨烈,所有人包括绛珠的孩子也全部被推上了断头台。

廖子承抬手,拂去她鬓角的发,语气缓和了一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即便你知道一个人犯了法,但要定他的罪也必须搜齐各种罪证。”

华珠撇过脸,气呼呼地道:“你就是维护赫连笙!你就是要告发我舅舅!你就是想看着我的脑袋搬家!”

廖子承拉过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说了你不会有事。”

“少来。”华珠拍开他捏得她发痛的魔爪,“谋杀太子,若成功了,是株连九族;若失败了,株连三族,不管赫连笙活不活,我都会没命的!”她的嫡母是颜宽妹妹,这种关系焉能幸免?

“除非…除非你不告发我舅舅,让衙门的判官认为这是一起灵异案件。”

廖子承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华珠转过来,清了清嗓子:“你就装作没发现,好不好?”

廖子承:“嗯?”

华珠捏了捏手指,犹豫了一下,颤抖着,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这一刻,像握了一块烙铁,整条胳膊都开始发热:“行不行嘛?”

廖子承眉梢一挑:“你色诱我。”

“谁色诱你?”华珠倏然抽回手,狠瞪他一眼,垂眸,咬牙道:“那个…你的墨兰啊,值三百二十两黄金,这样,我双倍,不对,三倍赔给你,行不行?”

廖子承一只胳膊闲适地搭在了栏杆上:“先前是谁说收受贿赂是违法的?”

华珠按住眉眼,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哇!

“这些算不得贿赂。”放下手,华珠讪讪笑道。

廖子承的手指在栏杆上弹了几下:“我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问完,忽觉不妥,华珠又捧着一对握成拳头的小爪子道,“我说错了,提督大人什么都不缺。那个…小女子能为您效劳什么吗?”

廖子承看了她一眼,仿佛漫不经心道:“明天除夕,我吃不惯琅琊菜。”

这个可以有!华珠坐直了小身板儿,精神抖擞地说道:“小女子不才,但也懂得烹饪几道福建菜,明天就为提督大人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团年饭!”

末了,眼神一闪,问道,“能带打下手的不?”

回到清荷院,华珠心情大好,只要廖子承三缄其口,衙门的人问几句问不出赫连笙消失的真相,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了。虽然听廖子承口气,好像笃定赫连笙不会死,不过不管怎么着,她和家人都活着才好。

忙活一晚上,肚子有些饿,华珠就打算直接去小厨房。刚跨过院子们,余光捕捉到一片暗色衣角。华珠退出去,侧目一望,却又什么也没看见了。

难道是错觉?

摇摇头,华珠走向了小厨房。

小厨房内,吴氏值夜,她坐在灶旁,手拿着火钳,不知想了什么,默默垂泪。

华珠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吸鼻子的声音,以及极力压力的呜咽,疑惑地蹙了蹙眉:“吴妈妈,你怎么了?”

吴氏听到华珠的声音,忙用罩衣抹了泪,转过身,笑着道:“烟子太大,熏着眼睛了。”

烟子?灶里都没有燃火,哪里来的烟?

吴氏打水净了手,笑道:“表小姐是不是饿了?奴婢给您做碗三鲜面,再热一盅牡蛎汤。”

语毕,动作麻利地切起了菜。

华珠看着吴妈妈这么娴熟的厨艺,脑海里灵光一闪,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哇!明儿她有救了!

“吴妈妈,明天我要去提督府做一顿饭,你跟我一起吧。”

表小姐要去提督府做饭?这是为何?吴妈妈不解,不过也没问,她是奴婢,主子有吩咐,她只管做便是了。切着肉,吴氏难为情地笑了笑:“好,就不知我…我又老又丑的,会不会把提督大人给吓到?”

华珠知她心中顾虑,就说道:“提督是平民百姓出身,没什么官架子,别担心会冲撞他。手还疼吗?”上次被陈娇踩过。

吴氏受宠若惊:“早不疼了!多谢表小姐关心!”被踩一下算什么,最难捱的时候,因为跟一个乞丐抢地上的馒头狠揍一顿,险些没死。现在有吃有喝有地方遮风挡雨,她觉得够幸运了。

华珠洗了手,捏起一片黄瓜塞进了嘴里:“吴妈妈,明儿做你最拿手的菜,提督大人若是吃高兴了,我再帮你问问你儿子的事儿,看他们是不是编制内军士,如果是的话,争取把他们的名字刻上去。如果不是,那就没什么办法了,朝廷也有朝廷的制度。”

吴氏的眼睛先是一亮,听到最后又慕地一暗,但琢磨了片刻,又觉能表小姐能帮到这个地步已是她的福分,就福了福身子道:“无论如何,奴婢先谢过表小姐。”

又吃了几片黄瓜,嘱咐吴氏别将此事外传,华珠去往了年绛珠的房间。

房间内,年绛珠穿一件杏色金丝大金扣薄袄,斜斜地挽了个单髻,盘腿坐在炕上,对面,是穿紫色小袄、鹅黄月华裙的余诗诗。

二人中间的小茶几上,放了一碟黄灿灿的元宝酥、一盘通透翠绿的糯米丸子、一盒白如雪腻的千层糕。

夜里不宜饮浓茶,年绛珠端着一盏菊花茶,余诗诗要了一杯温水。

“没想到姝儿会成为太子的女人,真是…”年绛珠唏嘘得不知如何表达。

余诗诗托住茶杯,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毕竟不怎么光彩:“好歹会成为侧妃,也不算委屈了姝儿。”

年绛珠晃了晃茶杯,又道:“只可惜连太子也失踪了,太子武功那么高强,都打不过对方。对了,你看见赤焰的鬼魂了没?”

余诗诗若有所思道:“好像看见又好像没看见,反正她们都说太子被烧成一缕青烟飘走了。那股青烟,我反正是看见了。”

年绛珠的心里毛了毛:“这可真是…”真是太好了!太子没了,燕王便会继承大统,届时,无需顾虑什么势力的情况下,华珠可以做皇妃?!

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哽咽”道:“太子死的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