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歆温声道:“公公请坐。”看向侧屋,“墨竹,奉茶。”

一名小宫女端了茶水过来,为颜姝与汪公公奉上。

华珠犀利的眸光扫过颜姝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暗付她到底是真被吓到了,还是想干点儿什么?如果要干,具体干什么事?

垂下眸子,华珠陷入了沉思。

两刻钟后,温女官与赵女官走了进来,温女官福了福身子,说道:“回太子妃的话,我们沿路找回良娣的寝宫,一无所获。”

“是啊,太子妃,良娣戴上貔貅后,就直接回了寝殿,没去别的地方。”赵女官认真地附和道。

王歆蹙了蹙眉:“颜良娣,会不会是你自己放在哪儿却不记得了?”

颜姝摇头,颤声道:“不会!我一直戴在手上,没取下来!我和余夫人聊了会儿天,余夫人说困了想歇息,我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可一净手,才发现貔貅不见了!”

华珠的眼底冷光一闪,颜婳,你又想搞什么鬼?

“会不会掉进余夫人歇息的厢房了?”王歆这么问。

赵女官恭敬地道:“没,奴婢与温女官找过了,连余夫人的身也搜了,没有。”

“那就搜别人的!一定是谁见不得我好,捡了我的貔貅就给藏起来!太子妃姐姐!你救救我!一定要帮我找到啊!”颜姝的泪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但凡跟颜婳扯上关系,就绝对没好事儿,那个渣女,怕是又要耍什么幺蛾子了。这个颜姝,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了枪使。

华珠站起身,行至颜姝身边,宽袖一拂,帮她顺了顺胸口:“良娣莫怕,有太子妃在,一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王歆眉头一皱,华珠此言何意?难不成真叫她把整个儿东宫包括自己的寝殿也搜一遍吗?这传出去,又得在后宫兴起多少风浪?

颜姝哭得梨花带雨:“太子妃…”

王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余光瞟了瞟静静品茶的汪公公,宫中失窃不算小事,历来都是要严查的,以杜绝歪风邪气,若是不给颜姝一个交代,传回太后耳朵里也不好听。真是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赶在汪公公来时丢!王歆睨了睨颜姝,淡道:“彻查东宫,一一搜身,以本宫开始,请汪公公代劳。”

放眼望去,有资格搜太子妃的,除汪公公之外,再无第二人了。

汪公公眯眼一笑,“奴才僭越了。”随王歆步入内室,搜了身,出来对着众人道,“太子妃是清白的。”

温女官与赵女官开始在景阳殿内展开搜查,景阳殿共有十二个房间,从她们所在的珍珠阁到不远处的翡翠阁…再到王歆的卧房怡兰轩。

全部搜完,已是半个时辰后。

颜姝的泪水哭干了,也哭累了,歪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王歆慢悠悠地喝着茶,神色冷淡。华珠乍一看她,有种回到了前世的感觉。

温女官与赵女官满头大汗地回来了,温女官的手里多了一个包袱,面色非常难看:“太…太子…妃…”

王歆的眼皮子动了动,冷声道:“搜到什么了?”

温女官看了汪公公一眼,打了个哆嗦:“搜到几个…几个木头人!”

语毕,打开包袱,露出几个穿着华服、贴了生辰八字、又扎满钢针的木头人。汪公公走过去,拿在手里一看,勃然变色:“圣上?!”

华珠是真感觉自己回到前世了。厌胜之术,也称巫蛊之术,古往今来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汉武帝末年就发生过一次十分重大的巫蛊之祸。据说是有一天中午,汉武帝正躺在床上睡觉,忽然梦见几千个手持棍棒的木头人朝他打来,把他给吓醒了。他以为有人在诅咒他,立即派江充去追查。江充是心狠手辣,不管是谁,只要被他扣上“诅咒皇帝”的罪名,就不能活命。没过多少日子,他就诛杀了好几万人。

在这场惨案中,丞相公孙贺一家,还有卫子夫的女儿阳石公主、诸邑公主,都被汉武帝斩杀了。江充最后还把矛头指向了太子刘据,伪造证据说刘据在宫中大兴巫蛊之术,诅咒汉武帝。

太子刘据为预防不测,急忙派人通报给卫皇后,调集军队来保卫皇宫。而这时,有宦官禀报汉武帝太子刘据起兵造反。汉武帝信以为真,马上下了一道诏书,下令捉拿太子。太子自然不肯就范,向城里的文武百官宣布:“皇上在甘泉宫养病,有奸臣起来作乱。”

双方在城里混战了四五天,死伤了好几万人,大街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污。结果是刘据落败逃亡,半路被抓住,刘据自缢,两个儿子被杀。卫子夫伤心过度,也自尽于深宫了。后面,汉武帝彻查了真相,得知自己冤枉了太子,还害死了他和两个孙子,悔不当初,便降了一座思子宫悼念哀思。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思子宫再大再豪华,也换不回儿子与孙子的性命,以及那千千万万无辜惨死的性命。

难怪叫巫蛊啊,巫蛊巫蛊,无辜无辜。

华珠心中冷笑,看来,有人想模仿江充陷害东宫了,只不过这回,矛头对准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

果然,温女官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是…是在太子妃的怡兰轩找到的!”

王歆身形一晃,扶住了剧痛的额头。

颜姝骇然失色:“太子妃的怡兰轩?怎么会这样?难道圣上身子不好…不是水鬼作祟,是被人诅咒了吗?”

颜姝啊颜姝,你以为把王歆拉下马,自己就能坐上太子妃之位?你也不想想颜婳肯帮你夺位是为了什么!

“皇后娘娘驾到——”

王歆、华珠、颜姝与一众人等全部跪下:“恭迎皇后娘娘!”

一名身着明黄色宫装、头梳参鸾髻、簪六枚金扣珠花、一支九尾凤钗的端丽妇人缓缓步入了房内。

众人只觉一股强悍的威压扑面而来,仿佛千米海浪自脊背上重重碾过,不由地将身子又福低了几分。

皇后在主位上落座,看向下方之人,眸光在汪公公、箱子与华珠之间扫了几个来回,薄唇轻抿,说道:“平身。”

众人站起来。

皇后又看向华珠,语气不冷凝也不热络:“是廖夫人吧?”

“是。”华珠双手交握于腹前,行了一礼。

“嗯,挺好。”皇后不咸不淡得赞了一句,又看向汪公公,微微地笑了,“太后刚刚还在念叨你,说你是不是偷懒耍滑去了。”

汪公公谄媚一笑:“哪儿能啊?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啦!”

皇后笑了笑,仿佛很愉快的样子,随即,又望向王歆,笑容依旧,语气却沉了几分:“出了什么事?”

王歆恭谨地行了一礼,实打实地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皇后听完,面色不变,眸光却冷了:“确定是从太子妃的房里搜出来的?”

温女官瑟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赵女官低下头,禀报道:“是奴婢与温女官一起搜到的,在太子妃的床底下,当时一起搜查的还有几名宫女太监,皇后娘娘可传他们问话。”

皇后宣了搜查怡兰轩的宫女太监,得出证词与赵女官的一致,皇后猛地拍响了桌面:“太子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圣上!难怪圣上龙体欠安、噩梦不断,却原来是你包藏祸心所致!”

王歆的心脏一缩,冷汗流了下来:“母后,儿臣没有!”

皇后声线一冷,喝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来人!把太子妃押入暴室!”

暴室那种地方,只要进去,不死也脱层皮。她受折磨不要紧,可迫害皇帝的罪名一旦成立,是要株连九族的!王歆跪下,哀求道:“母后!儿臣冤枉!”

皇后撇过脸:“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一声令下,两名孔武有力的太监阔步入内,擒住了王歆。

颜姝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眼泪可不是哭出来的,而是笑出来的。颜婳的计策果然管用,一招便将太子妃打下了地狱!这东宫,很快就是她的了!

“且慢。”华珠站起身,拦住了要把王歆押出花厅的太监。

“你是要替太子妃求情吗?”皇后冷冷地问。

华珠朝皇后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非也。太子妃与臣妇并无关系,臣妇犯不着为太子妃求情,只不过,太子妃不仅诅咒圣上,还偷了臣妇表姐的避邪之物,实乃罪不可恕!臣妇斗胆,请娘娘将太子妃押入暴室之前,先叫太子妃交出臣妇表姐的辟邪之物!”

王歆的脸色又是一变!

皇后冷冷得看向她:“是你偷了颜良娣的辟邪之物吗?若是,赶紧交出来,否则,罪加一等!”

王歆摇头,失望地看了华珠一眼,哽咽道:“儿臣没有!儿臣没有诅咒父皇!也没有偷颜良娣的貔貅!儿臣是无辜的!”

华珠神色一肃,说道:“你诅咒圣上的动机我暂时想不出来,但我却知道你为何希望我表姐噩梦缠身!你自入宫,一直备受太子殿下疼爱,溺水三千,殿下只取一瓢饮。尝到了甜头的你开始变得贪得无厌,不希望别的女人分走殿下的宠爱。偏偏这时,太子殿下在襄阳侯府逗留了一夜,宠幸了颜良娣,将颜良娣带入了东宫,并对颜良娣宠爱有加。你跟颜良娣,根本是势不两立!你当然见不得她好!”

颜姝心头一喜,华珠如此争对王歆,是在嫉恨王歆曾经与廖子承有过婚约吧,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敛起心底的狂喜,颜姝掉出两滴泪,无中生有道:“我自入宫以来,姐姐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里暗里刁难我!我敬重姐姐,全都一一忍下了,便是在殿下面前,我都不曾讲过姐姐半句坏话。姐姐何苦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你…颜姝!年华珠!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王歆悔啊,当初为什么一时心软救了年华珠呢?瞧瞧,人家是怎么报答她的?

华珠皱起小眉头,很苦恼地叹了口气,又在屋内踱了几步,刚好停在汪公公身边:“汪公公,刚刚大家搜遍了东宫,都没找到貔貅,依您之见,是怎么回事呢?”

汪公公笑了笑,说道:“搜了地方儿,却没搜人啦。那么小的物件儿,保不齐藏袖子里荷包里,谁也发现不了了。”

“请皇后娘娘为臣妇的表姐做主!”华珠跪下,对着皇后磕了个响头。

皇后的目光微微一动,叹道:“也罢,都是在东宫发生的事儿,就一起查个水落石出。”看向温女官,“你把刚刚与颜良娣打过照面的人全都叫来这里,本宫亲自监督搜查!”

“是!”温女官退出去,将进出过此处的宫女太监以及颜婳叫了进来。

皇后打了个手势,温女官命宫女拉起了两扇屏风,与汪公公一同入内,为所有人包括华珠在内搜了身。

汪公公摊手:“没搜到。”

颜婳摸着肚子,一脸诧异,仿佛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华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原本还想让她多蹦跶几天,可她竟敢把注意打到王歆的头上了,这种人,不灭掉简直天理难容!

华珠上前,正色道:“还有一个人没有搜身。”

“谁?”汪公公问。

华珠摇手一指:“苦主,颜良娣!”

颜姝瞪了瞪眼:“我?搜我做什么?”

华珠软语轻声道:“表姐,为了排除你贼喊捉贼的嫌疑,请你接受汪公公的搜查。”

颜姝翻了个白眼,搜就搜,反正她没什么可怕的!貔貅早被捶成碎末丢进了恭桶,他们有本事从一堆粪便里把沫子掏出来拼凑完整!

颜姝与颜婳彼此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必胜的笑意,颜姝走进屏风后,汪公公紧追其上,为颜姝进行了搜身。

“这是什么?”

“不知道,它不是我的。”

皇后蹙了蹙眉,二人在里面说什么?

汪公公像被雷劈了似的,瞪大眸子走出来,手中握着一块挂着黄穗子的美玉:“皇后娘娘,您瞧。”

皇后接在手中,定睛一看,吓得手一抖,再次勃然变色:“玉麒麟?”

颜婳满是笑意的眼珠在看到玉麒麟的一刻,惊得差点儿掉下来!怎么…会这样?她丢了半年多的玉麒麟,怎么会在颜姝的手上?

颜姝一瞧皇后与汪公公的神色,心里便升腾起了一丝莫名的寒意,难道这是个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成?她也不明白啊,她没有这种扇坠子,怎么会从她身上搜出来呢?

这个扇坠子是明德太后赐给燕王的生辰礼物,燕王非常喜爱,总是拿出来炫耀,它化成灰了她也认得!可这么贵重的东西竟到了太子良娣的手里!皇后再也难以维持沉着和冷静了,操起一杯茶砸向了颜姝脚边:“孽障!连燕…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敢偷!还不快给本宫跪下!”

偷?到底是偷了东西,还是偷了人?皇后几乎不敢想。

颜姝吓得肝胆俱震,扑通跪下,正好压在碎裂的瓷片上,疼得倒吸几口凉气:“娘娘!妾身冤枉!妾身没有偷东西!妾身根本不知道它是谁的,妾身冤枉啊娘娘!”

华珠挑了挑眉:“从太子妃的床底下搜出小木头人,太子妃是诅咒圣上的元凶,从表姐的身上搜出玉佩,想必表姐也一定是盗贼了吧!”

“不!一定有人趁我不备,放在了我宽袖里!”颜姝高声辩驳。

颜姝猜的没错,就是她放的,不过颜姝没有证据,她也死活不会承认。华珠又道:“依颜良娣所言,太子妃的小木头人,也有可能是谁趁她不备,放到了她床底下,是吗?”

颜姝一怔:“这…这…”

“那个人,会不会是你呢?表姐。”

颜姝懵了,刚刚还在帮她说话的华珠,怎么突然调转枪头,直直指向她了呢?“不是我!我不会害太子妃的!”

华珠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你刚刚亲口说,自你入宫以来,太子妃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里暗里刁难你,你全都一一忍下了,会不会…你其实已经忍不了了,所以打算施展毒计,将太子妃从太子妃宝座上拉下来呢?”

“不!不!我…我刚刚…”她刚刚根本是乱说的呀!太子妃哪里有刁难过她?太子妃一般都当她不存在的,好不好?但现在她再推翻自己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岂不是更无法令人信服?可恶的华珠!她算是看出来了,挖了个大坑给她跳!她居然一时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怎么办?现在她要怎么办?

颜姝看向了颜婳,用眼神哀求她想想办法。

颜婳又怎么会帮她想办法呢?那个玉麒麟是燕王的东西,只怕此时此刻,皇后心中已经怀疑颜姝与燕王有染,是得了燕王的指令才诅咒圣上、并嫁祸给太子妃的了。一方面,令圣上驾崩,一方面令太子失去王家这座靠山,另一方面,让颜姝坐上太子妃之位,好为今后燕王谋朝篡位做足准备。但是,为了皇家体面,皇后不会把此事闹大。

华珠将颜婳的神色尽收眼底,知道颜婳打的什么主意,可这回,她不会给颜婳一丝一毫的退路了!皇后不说,她来说!她非得闹大,闹地一发不可收拾,让这个贱人到阴曹地府去给她儿子恕罪!

华珠走到颜姝身边,跪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好姐姐,那个玉麒麟是燕王的贴身之物。我在家里看到过它的画像,你怎么会偷燕王的东西啊?”

偷燕王的东西?怎么可能呢?她跟燕王根本没有谈过话。还是在琅琊时,颜婳在寺庙相亲,她远远地跟在后头,看见了那个取代马公子站在颜婳身边的男人,因为太像燕世子,所以她隐约猜到那人是燕王。然后有一天,父亲深更半夜地从后门出府,很神秘的样子,她问父亲是不是去寺庙,父亲的表情很慌乱,她便知自己猜对了。那人,果然是燕王!燕王悄悄地去了琅琊,还跟颜婳…好上了!她就是用这个威胁颜婳,不帮她回到太子身边,她就把颜婳与燕王的关系公布于众…

可是、可是…燕王的东西怎么会在她的身上?

华珠又凑近颜姝,“姝姐姐,你可不要被人给卸磨杀驴了啊。”

卸磨杀驴?颜姝的太阳穴突突一跳,难道…燕王的东西…是颜婳趁机放在她身上的?也对,刚刚她只与颜婳近距离接触过,除了颜婳,谁还会有机会?可恶!颜婳想借她的手铲除太子妃,然后也顺便铲除她?!是啊,她知道了颜婳的秘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颜婳怎么会放过她呢?

好好好,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启禀皇后娘娘!这个玉麒麟不是妾身的!是颜婳的!”

流风跟廖子承没有血缘关系,怕有的读者会误会,在此解释一下。

已经很清水了,其实就几句话而已,编辑大大,跪求通过!呜呜呜呜…

【18】颜婳的下场

颜婳的心咯噔一下,这个妹妹,八成是一早捡到了她的玉麒麟,也认出了那是燕王的东西,却一直不肯还给她!好哇,颜姝竟也留了一手!真是叫她刮目相看!

她又哪里猜得到一切都是华珠策划的呢?

王歆的眸子里泛起点点湿意,自己真是猪脑子,华珠明明讲过自己是她唯一的朋友,又怎么会联合别人对付她呢?忽然好愧疚,差点儿误会了华珠。

华珠侧目,冲王歆狡黠一笑。

王歆抿唇,垂眸遮住笑意,小丫头真是…

皇后握着玉麒麟,仿佛握着一块发火的烙铁,灼得整条手臂都微微发痛,她目光凛凛地盯着颜姝,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你说它是余夫人的,可有证据?”

颜姝又是一怔,她哪儿来的证据?她只是根据自己知道的信息,外加华珠透露的信息进行的一种揣测。

颜婳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在颜姝的另一边缓缓跪下,并努力平静地说道:“臣女不知它是何人之物,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它难道不是燕王送给你的玉麒麟吗?别以为我不知道!燕王在琅琊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把扇子,上头有个吊坠儿,正是这个玉麒麟!”

其实,颜姝当时虽然看到了燕王手中的折扇,却没看清它的吊坠儿长什么样,不过现在看不看清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颜姝笃定了颜婳要卸磨杀驴,所以不会给颜婳留任何情面了!反正横竖一死,她干嘛不拉这个恶心的姐姐垫背?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后有心把皇家丑闻压住,偏颜姝口无遮拦当众说破,皇后无可奈何地瞪了颜姝一眼,越发觉得她不如太子妃稳重,也越发认定了太子妃诅咒圣上一事大有猫腻。皇后眯了眯阴翳的眸子,看了看脸颊涨得通红的宴会,又看了看义愤填膺的颜姝,心中已经有了一杆秤,拉长了音调,沉声道:“颜良娣,你说燕王曾经去过琅琊?据本宫所知,燕王一直呆在京城,不曾踏出半步。”

颜姝跪着直起身子,信誓旦旦道:“妾身亲眼所见!去年十二月初八,母亲携带我们几个上寺庙求神拜佛,然后又为婳姐姐安排了相亲,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应该出现的马公子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燕王却与姐姐在庙里谈笑风生。”

颜婳眉头一皱,眼神微闪道:“胡扯!你从没见过燕王,又怎会知道与我相亲的是他?我明明是跟马公子相看的!”

“哪里是马公子?马公子哪种人你看得上?燕王与燕世子长得像,我一眼便认出来了!而且我在家中看过玉麒麟的画像,知道它是燕王的贴身之物,凭它,我就更加笃定与你谈话的是燕王殿下了!”颜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倒是讲得有板有眼。

颜婳的肺都快气炸了,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连她都有些相信颜姝的说辞了。

颜姝当然不会告诉皇后,颜宽曾经秘密会过燕王的事,直接告诉颜姝,他们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她只想搞垮颜婳,却不愿拖累颜家。

但有些东西,不是你不说,别人就想不到的。譬如皇后这么精明的女人,一联想到太子遇袭便是在去年的十二月,若燕王那时也在琅琊,又与颜婳有了接洽,心中便猜测赤焰鬼魂案或许是个幌子,真正想害了太子的元凶是燕王!帮凶是颜家!至于颜婳与燕王的私情,皇后还不大能确定,或许…燕王只是通过颜婳给了颜家一个信物?!

皇后怎么想的,华珠尽管没全部猜透,但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当初颜宽通过装神弄鬼来陷害赫连笙,廖子承就很愤怒地说过这是一条极为冒险的路,一旦东窗事发,三族人的性命都要赔进去。那时,她的感受还不怎么深切,眼下看了皇后的脸色,方知廖子承担忧得对,也愤怒得对。

华珠沉吟,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分析。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颜姝并不知道颜宽与燕王密谋了什么,也许她猜到二人有接触,但她不清楚内容也不预备把颜家拉下水,很好。

再看颜婳,她知不知道颜姝与颜宽的算计呢?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不过怎样都好,反正以她的智商来看,她应该知道哪怕私情曝光,也别把颜家这张底牌给毁了。否则,她就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

至于皇后那边么,赫连笙被袭一事的蛛丝马迹都被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皇后和圣上也不能拿燕王怎样。起决定作用的是这起巫蛊案件。

眸光闪了闪,华珠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今天的事可真是太奇怪了!先是余夫人送了颜良娣一个貔貅,紧接着汪公公来了,颜良娣跑进来说貔貅不见了,然后太子妃命人去找貔貅,结果貔貅没找到,反而找出了一对木头人,还是在太子妃的床底下找到的。唉,我要是太子妃,如果藏了东西,在找之前,起码先得回房把东西藏一藏,比如丢在恭桶啊什么的,那种地方一般不会查,藏点儿小东西不成问题。”

颜姝的心咯噔一下,做贼心虚地想,华珠是不是在暗讽她把碎貔貅藏进恭桶了?

皇后凝眸,看了看华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错,如果太子妃真的在床底下放了诅咒圣上的木头人,没道理会如此轻易地答应颜良娣搜宫。会不会…真得是颜良娣自编自导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来嫁祸太子妃呢?

华珠动了动跪得酸痛的膝盖,揣测一番皇后的思虑,又道:“唉,后面呢,又从颜良娣的身上搜出了燕王殿下的玉麒麟,如果颜良娣知道自己有玉麒麟,她应该也不会那么坦荡地叫汪公公搜身。她可以给赵女官,或者暂时先塞在冒椅的垫子下,反正她是最后一个被搜的,搜完她,搜查工作就结束了。”

颜姝眼睛一亮:“对呀对呀!明明就是有人趁我不备放在我身上的!我既然喊着丢了东西,要搜身搜房间,就不会傻到把一个足以害死我性命的东西带在身上!”

语毕,冷冷地看向颜婳,“是你!一定是你要害我!”

颜婳的脸一白,气得肚子都痛了:“颜良娣,你不要失去理智,我们是亲姐妹,我怎么会害你呢?我跟燕王,不认识!这个玉麒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于害你,更是无稽之谈!”

皇后犀利的眸光直直射向了颜姝,颜姝的心肝儿一阵乱颤,又听得皇后不疾不徐地说道:“诅咒皇上的主谋,可是要被凌迟的。”

颜婳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褪去。

颜姝的眉心一跳,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诅咒皇上的主谋被凌迟,若是帮凶呢?皇后是在暗示她,若揭发颜婳与燕王的话,就绕她一条性命吗?颜姝并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不然也不可能逮住机会,一次又一次地爬了赫连笙的床,并最终成为了东宫仅次于太子妃的良娣。颜婳细细咀嚼了皇后的话后立刻得出结论,皇后想趁机除掉燕王,若她能助皇后一臂之力,就是将功补过!

华珠将颜姝的神色尽收眼底,顿觉好笑,皇后根本什么都没承诺,颜姝还以为自己要得救了。这种人,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是吗?

颜姝把心一横,咬牙切齿道:“启禀皇后娘娘,今天余夫人来找我,跟我说她有法子助我当上太子妃,只要我按照她的计划行事!我根本没做什么噩梦,也没丢什么貔貅,貔貅是她给的!她说今天是年华珠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圣上龙体欠安,皇后娘娘从旁侍疾,无暇分身,一定会让太子妃接见。她还说,太后娘娘爱重廖提督,定会派人给年华珠送礼,我只要掐准时机,当着汪公公的面讲我的貔貅被盗,太子妃便不会坐视不理。汪公公好管闲事,也会坐下来把戏看完!”

汪公公嘴角一抽,他好管闲事?余夫人,嘴真贱!

颜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矢口否认道:“颜良娣,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污蔑我?”

颜姝白了她一眼:“哼,我才没有污蔑你!赵女官,是不是你把木头人藏在太子妃床底下的?”

赵女官跪下,战战兢兢道:“是奴婢。奴婢按照良娣的吩咐,在进入太子妃的怡兰轩后,趁着大家翻箱倒柜之际,将准备好的木头人从宽袖里取出,丢到床底下。”

颜婳的嘴巴都要气歪了:“赵女官是你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要诅咒圣上,又要谋害太子妃,东窗事发了却嫁祸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