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博一个翻身,将雅歌与敏之护在了身上。

整个世界都仿佛要毁掉了,地动山摇、海浪狂啸、硝烟滚滚、沙石弥漫。

等颜博再爬起来,调头去看华珠时,那个方向已经完全成了废墟…

“二妹——二妹——”颜博咆哮着冲进了浓雾硝烟处,雅歌急得追也不是,走也不是,“颜博你回来呀!那里都炸掉了!岛也快毁了!喂喂喂!那里有火药啊!你…”

“二妹!二妹——二妹——”颜博看不清方向,只凭着一股直觉在浓烟里跌跌撞撞。

突然,肩膀一痛,他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挥拳,一把朝那物砸了过去!

“是我!”对方握住了颜博的拳头,颜博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揉了揉眼,凑近一看,“世子?”再低头一看,“二妹?”

这人,正是“逃”掉了的赫连城,赫连城的怀中抱着被爆破的余波震晕的华珠。

颜博眼睛一亮:“你没走?”

“我像是那么背信弃义的人?”赫连城被烟雾呛得不轻,忙拿出一方帕子捂住了口鼻,又拿出华珠的帕子轻轻掩住了她的口鼻,“快离开!还有好多火药,待会儿炸起来,整个岛都要碎的。”

颜博听了这话,“你带二妹走!雅歌和敏之在前面,我把他们交给你了!我去找子承!子承还在里头!”

“咳咳咳…”赫连城被呛得有些哮喘了,“不用找…有…咳咳…有人救他!”

话音落,另一道黑影一晃,也从硝烟中飞了出来。

雅歌大喜过望:“流风!流风!”

流风满脸鲜血,胳膊也全都是血,在他背上,是更加血肉模糊的廖子承。

呜——呜——呜——

呜呜呜

三长两短的骨哨声,是七宝催促他们上船的信号。

颜博抱过敏之、赫连城抱着华珠、流风背着廖子承,雅歌紧追其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了港口。

在他们身后,房屋倒塌、土地龟裂、飞鸟走兽乱作一团。

当他们终于登上戴安娜号时,只听得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整座岛屿像沙堆似的寸寸垮塌,巨浪一卷,碎岛沦陷,直至最终,消失在了海平面。

八月桂花香,琅琊好风光。

一艘豪华的画舫之上,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仿佛在闭目养神、又仿佛陷入了沉睡。

他容貌极好,湖光山色,也不及他一分颜色。

一个与男子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儿站在男子身旁,一边用稚嫩的小手揉搓着他的胳膊,一边软软糯糯地说:“爹爹,你今天气色不错哦,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念儿今天很乖哟,有练字、背诗、还帮娘亲收拾了房间。娘亲说今天是爹爹的生日,念儿再背一首给爹爹听好不好?要是念儿背得好了,你记得睁开眼睛,看看念儿哦。”

男子没反应。

念儿甩了甩有些酸痛的小手,绕到男子的另一边,为他按摩另一只胳膊,并用稚嫩的童音非常认真地背诵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背完,爬到男子腿上,对着他额头亲了一口,“爹爹,生日快乐。”

男子依旧没反应。

念儿鼓了股腮帮子,靠进他怀里,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华珠端着一盘糕点出来时,就看见女儿趴在廖子承怀里睡着了。华珠微微一笑,搬来凳子,挨着廖子承坐下,随后,偏头,靠上了廖子承肩膀。

“你都睡六年了,还没睡够吗?”

“流风跟雅歌成亲了,七宝也娶妻了,你不知道吧,七宝那家伙,搬了一整船梅庄的宝石,现在,他成北齐首富了。这画舫就是他买的,漂亮吗?哦,还有,赫连城做了南越驸马,也过得挺好的。大家都很好、很圆满。”

华珠含泪一笑,亲了亲女儿,又亲了亲他,“我们也很圆满。当然,如果你能醒,就更圆满。不能,我就等着。不过先说好了,万一你睁眼的时候我已经成了老婆婆,你可不许嫌弃我。”

微风停了,水声歇了,整个天地都仿佛静止了。

一束金阳冲透厚重的积云,落在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反射出一圈淡淡的清光。

突然,那清光深处,长睫一颤,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滚落了下来。

(全文完)

实体书结局(非喜勿订)

眼下,他们已经得到四份地图,只剩冷柔的那份了。

下午,昏睡了三日的雅歌终于苏醒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对她的冲击很大,先是得知自己不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亲生女儿,后又在博尔济吉特氏的利用下,给染千桦下了毒…最糟糕的是,两个母亲都死了。一夜之间,她沦为孤儿了。

她靠在流风怀里,流泪不止。

流风学着廖子承对华珠那样,轻轻抱住了她肩膀。

她穿的很少,胸口的春光若隐若现,但此时流风没有把手伸进去摸一摸的冲动,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哭,他也跟着好难过。

雅歌哭了一会儿,发觉有什么温柔的液体砸在了自己发顶,她举眸一看,就见流风早已哭成了泪人了。

雅歌一怔:“你哭什么呀?”

流风摇头,不知道。

雅歌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他眼角的泪:“看你,把面具都弄湿了。”说着,将他眼罩大小的黑面具摘了下来。出人意料的,流风没有发狂。

雅歌一边擦着他面具上的泪水一边问:“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吗?一天到晚戴。”

流风转身,拿出纸笔,画了一幅画给她。

雅歌看着画上如仙子一般出尘绝艳白衣女子,问:“她是谁呀?你姐姐吗?”

流风摇头,指指她,又指指被雅歌擦拭着的面具。

雅歌问:“是她让你戴的?”

雅歌觉得她见过的最冷艳的女人是染千桦,最美丽的女人是王歆,而画中女子,比染千桦更冷、比王歆更美,就像…年画上的嫦娥一样。她既不是流风姐姐,看年纪也不可能是流风的娘亲,那么她是谁?又为什么会给流风戴上一张不要轻易取下来的面具?

雅歌揉了揉面具,有几层啊,咦?里面好像有东西:“我拆一下啊。”

流风再次点头,别人拆他面具一定会被他杀掉,但雅歌不同,她把它烧了他也不会生气的!

雅歌撕开面具,从里面翻出了一块儿羊皮地图。

华珠万万没想到冷柔说的那个他们全都见过却永远找不着的地方就是流风的面具,而事实上,若非雅歌误打误撞,他们或许真的一辈子找不到。

难怪流风睡觉都不摘面具,平时也不准谁碰他面具,想必是冷柔无数次地警告过他——这个面具很重要。

梅庄地图终于凑齐了,然而他们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因为,他们在雅歌的背上发现了第四个鸽子血纹身。

这个纹身,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前面三个纹身的定义。

前三个从外形和顺序上看,一度被认为是1、2、3,可雅歌背上的V是什么鬼?

“是罗马数字四吗?我记得你以前教过我,罗马数字好像是这么写的。”华珠摸着脑袋说。

廖子承摇头:“罗马数字的‘V’是‘五’的意思。”

“一、二、三、五?不对。”华珠一下子否认了这种猜测。

廖子承看着册子上的符号,半晌,眸光幽暗道:“这是字母V,之前的三个不是1、2、3,而是I、N、E。”

“I—N—E—V,这是什么啊?”

“反过来就是V—E—N—I,veni。”

“微…微耐?什么意思?”华珠一头雾水。

“凯撒大帝的话,完整的话是‘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帝国宣言:我来,我看见,我征服。

身为帝国的一员,将誓死效忠帝王陛下!

恭喜你成为第七个坐上这把交椅的人,现在,将由长老会授予你帝王权杖。

廖子承心口一缩,几乎窒息!

华珠见他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不由暗暗震惊:“怎么了呀?你猜出凶手是谁了吗?我们现在…是去找凶手…还是找梅庄?”

廖子承合上眸子,平复了半天也没将情绪平复下去,一把拉过华珠的手道:“什么都别找了!叫上流风和雅歌,逃!”

逃?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用了这样一个字眼!这几个人体密码究竟隐含了什么秘密?

“子承…”华珠颤声唤他名字。

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流了下来,喉头滑动了一下之后,他走到廊下高声道:“流风!雅歌!收拾东西!跟我走!”

“呵呵…”一道阴测测的笑声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像一缕看不见摸不着却缭绕身侧的魂魄,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了起来,“现在才说走,会不会太迟了些?”

华珠明显感到廖子承握着她手腕的大掌轻轻抖了起来,也不知是害怕,还是隐忍着某种情绪。

那人戴着斗笠,走到门口,一袭银色曳地长袍,松松垮垮地包裹着他高大健硕的身躯,乍一看,竟如一颗高原上挺拔的松柏。他气质温润,笑声里却又带了一丝透心的邪魅。

华珠紧了紧拳头,忽然看见那人右手贴住左肩,躬身行了一礼:“度秘辣度,喲哈杌洼。”

好久不见,尊敬的陛下。

华珠一头雾水,晃了晃廖子承的手:“他…他说什么啊?”

廖子承的手忽而加大了力度,捏得华珠手腕生疼,但很快,他轻轻放开了华珠,面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你是谁?”

男子轻轻一笑,摸上斗笠,那戴着银丝手套的长指在夜色的照耀下,说不出的精致优雅:“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怎么样?古代好玩儿吗?”

廖子承也勾了勾唇,笑意凉薄且淡:“如果没有你的介入,我想一定能更好玩。”

华珠眨巴了一下眸子:“佛龛的血泪是你滴上去的?可是那个保险柜…”

“那是帝国理事会成员都懂的一项技术,对吗,喲哈杌洼?”他看向了廖子承。

廖子承冷冷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这么做?”华珠忍住胆寒,问出了声。

男子耸耸肩,笑得妩媚而妖娆:“哦,别误会我,我可没诅咒子承,我只是在提醒他,他身边的人会出事而已。”

提醒?这人明明知道,却只是用这种近似于诅咒的、玄乎的方式提醒!华珠的火气蹭蹭冒了上来:“你究竟是谁?你跟梅庄是什么关系?”

男子妖冶一笑,一阵狂风吹过,鼓动他衣袍,翩飞若云:“我就是梅庄,梅庄就是我。”

华珠瞠目结舌!

“我要是太早暴露,子承,你会怎么做?”

“那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直率,不过没关系,时机已经成熟,现在,我不怕被你杀掉了。”男子高高兴兴地笑了一声,单手一拂,窗帘开了。

廖子承的拳头捏出了“咯咯”的声响。

华珠不明所以地看向廖子承,同时,细细揣度男子的话,廖子承去年才住进的帝师府,男子却说廖子承十四年前便来了“这里”,这个“这里”似乎另有所指。

男子戴着银丝手套的长指,在窗台上有节奏地弹了几下,这是廖子承经常会做的动作:“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

话落,男子缓缓摘下斗笠,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映入了廖子承与华珠的视线。紧接着,廖子承与华珠齐齐惊到了。

搞什么鬼?这人不是七年前就死掉了吗?

男子挑眉一笑,比女子更嫣红的唇微微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弧度:“你们还是叫我大长老吧,因为颜三爷在七年前就死掉了,现在这具身体是我的。”

男子又指了指廖子承,对华珠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他跟你身边的人不大一样?思维、行为、说话方式、兵器、破案手法…全都有别于常人?想明白了吗?他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廖子承呀。我们的灵魂来自另外一个时空,明白吗,小宝贝儿?”

男子优雅迷人地笑了笑,“梅庄五女原本只是个传说,我来了之后,就把这个传说落到实处了。啊,其实,我一开始听说得梅庄者得天下时,也动过寻找梅庄的念头。可惜我找了一段日子没找着,便索性自己动手建了一个。”

廖子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究竟想怎样?”

男子望向夜空,憧憬地笑道:“今晚子时,七星连珠,宇宙虫洞打开,两边的时空会有所交接。我等这一刻等了足足七年,那边也是。快跟我回去,陛下,帝国需要你。”

男子俊逸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来:“杀了自己,我们就能回去了。”

男子似是早就料到廖子承会有这种反应,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个闪身,擒住了华珠。

华珠勃然变色:“变态!”

廖子承五指张开,一爪扣住了男子的肩膀,再往下猛烈一拧,将他膀子给卸了下来。

华珠趁机逃走。

廖子承一边与男子交手一边吩咐华珠道:“快走!我稍后与你们会和!”

他说“你们”,意思是希望她带雅歌、流风一块儿离开。

华珠含泪看了他一眼,咬牙,奔向了东厢,半路,与朝这边赶来的雅歌撞了个满怀。

雅歌吃痛,哎哟一声道:“华珠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刚刚在房里叫什么呀?”

华珠一手拉住她,一手拉住流风:“没功夫跟你们解释,现在,你们快带着巧儿离开!王帝师不在,你们告诉门口的侍卫,通知他晚上别回了!”

巧儿哭道:“小姐,奴婢不走!”

雅歌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去…去哪儿啊?”

华珠记得临走时,廖子承的眼睛往东瞟了瞟:“琅琊,去琅琊!你们先到港口坐船!”

廖子承的房中传来打斗,流风眸光一颤,甩开华珠奔了过去。

这时,廖子承与男子已经从屋里打到了外边,看见流风赶过来,廖子承眸光一凛:“流风!带她们走!”

流风怔住。

廖子承挨了男子一拳,同时,也踹了男子一脚:“快走啊!”

流风的眸光颤了颤,拳头握紧,几乎握碎自己的手骨,最后,他阴沉着脸转身,捞过巧儿与雅歌,迅速离开了这里。

华珠跑到自己的小药房,翻箱倒柜地找起了毒药:“这个不行…这个…这个…”

打不过那家伙,毒也要毒死他!

“找到了!五毒粉!变态,待会儿就让你试试姑奶奶的独门秘方!”

华珠自己吞了一颗解药,又给廖子承留了一颗,而后带着一包五毒粉冲向了战况十分激烈的院子。

谁料还没走到那里,便被流风拦住了,流风的身后跟着面色煞白的雅歌与巧儿。

流风二话不说,将华珠扛在了肩上!

华珠大惊失色:“喂!流风!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呀!子承不会武功,他不是那个变态的对手啊!”

颜三爷是谁呀?那是打小培育出来的武林高手,内功、轻功堪称北齐一绝,便是染千桦对上他,都未必能有胜算。

流风却不听,扛着华珠,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男子显然是发现这一伙人在撤离了,反手拿起一个破神弩,朝流风射了一支短箭!

“啊——小心!”巧儿飞身一挡,箭刺中了她心口,她缓缓倒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华珠的泪水夺眶而出:“巧儿——”

男子欲射第二箭时,被廖子承狠狠撞开了。

男子喷出一口鲜血来:“陛下,你当我是第一次来帝师府吗?你信不信,没有我的允许,别说他们,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话说,他不再恋战,转身没入后院。

廖子承浓眉一蹙,忍住胳膊的剧痛追了上去。

而另一边,流风肩上扛着华珠、怀中抱着雅歌,施展轻功在府里疾奔了起来。

不远处就接连惊起几声巨响,仿佛…是什么爆炸了。而爆炸的地方,赫然是廖子承与男子所在的琉璟阁!

“子承——”华珠肝胆俱震,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生生掰开流风按住她的手,从那肩上掉了下来。她先是砸中屋顶,再是从屋顶跌落地面,剧烈的震荡,好像五脏都给移位了一样。

流风打算去救她,然而爆炸再起,他用以借力的屋顶像地震一般哗啦啦地坍塌了。

“华珠姐——”屋顶与墙壁倒下,朝华珠压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紫色身影飞来,在华珠即将被碾成肉沫时将华珠抱了起来!

这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赫连笙。

赫连笙是有备而来,他吹了声口哨,两匹速度极快的汗血宝马无所畏惧地闯入地动山摇的尘蔓中,流风雅歌上了一匹马,他与华珠上了另一匹。

华珠挣扎:“你放我下来!子承还在里面!”

赫连笙勒紧缰绳:“上一次我来迟了,这一回,说什么我也要把你带出去!”